斯特林堡短篇小说《改革的尝试》

      扫校诗文 2007-3-30 13:57

改革的尝试

[瑞典]斯特林堡 著    梁实秋 译    shi43 扫校

扫校者的话:这篇小说出自斯特林堡的《结婚集》,我个人非常喜欢。最初是听了Miette的朗读,然后找来了英文版看,直到前不久才在“高等学校中英文图书数字化国际合作计划”网站上看到了梁实秋的译文,现将它扫校如下,希望大家也能喜欢:)

    她很愤慨看着一般女子生来只是为她们的将来的丈夫做管家婆。所以她学了一种职业,在各种生活状况之下都可以自立。她会做手制的花卉。
    他也很抱歉,看着一般女子不过是伺候一个肯收留她们的丈夫;他决计要娶一个自由独立的女人,要能自立的;这样的女子才能成为他的平等的人,终身的伴侣,而不是一个管家婆。
    命中注定,他们两个合该会到。他是一位美术家,她呢,我已经说过,善做花朵;他们抱着这些观念的时候,同住在巴黎。
    他们的结婚很有风致。在巴西他们赁了三间房子。中间是画室,右边是他的房间,左边是她的。这样布置便可废除世俗的寝室与双床,那实在是世间无比的坏制度,许多淫溺不道德都是由此而起的。更可免除两人在一间房里穿衣脱衣的不方便。如今每人自占一间房,画室是中立的会晤之所,比较良好多了。
    他们不要仆人;自己烹调,早晚雇一个仆妇。一切想得很妙,在理论上极好。
    『但是假如你们有了孩子呢?』怀疑者说。
    『废话,不会有孩子的!』
    进行得很好。他早晨到市上去购办食品。然后他预备咖啡。她铺床折被,收拾房间。然后他们坐下来工作。
    工作倦了,他们便闲谈,互相劝勉,欢笑,都很快乐。
    十二点,他把炉火点燃,她预备蔬菜。他烧牛肉,当她跑到街那边的食物店去的时候,随后她打点台面,他上菜。
    他们自然是像夫妇那样的互相亲爱。晚上互道了晚安各进自己的房间,但是房门上并没有锁,所以他敲她的门的时候无法使他不进她的房;不过地方很小,所以在早晨看看,他们还是各睡在各的地方。然后他敲着墙壁:
    『早安,我的小女人,你今天好吗?』
    『很好,亲人,你好吗?』
    他们在早餐会到,总是像新的经验一般,永远不变为陈腐。
    晚上他们常同走出去,时常遇到他们的乡人。她不反对烟草的气味,所以也不妨碍他们,人人说这是理想的婚姻;没人知道比这更快乐的夫妻。
    但是妻的父母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总是写信来问各种不好说的问题;他们盼个外孙子。其实鲁绮撒应该记得,婚姻制度是为儿女的利益而存在,不是为父母的利益而存在的。不过鲁绮撒认为这是陈腐的观念。母亲问过她,照他这种看法,人种不要灭绝吗?鲁绮撒从来没有从这方面想过再说这问题她也觉得无趣味。她同她的丈夫都很快乐;最后,这一对快乐夫妻的状况公开于世界了,全世界都要艳羡。
    生活是很有趣。他们两个谁也不算是主人,消费两人公摊。有时他赚钱多点,有时她多赚点,不过合算起来,他们两个出的钱差不多是一样的数目。
    有一天是她的生辰。她清晨惊醒,看见仆妇拿着一束鲜花进来,还有一封绘满了花的信:
      『赠给花蕾女郎,她的画师谨赠,祝她多福,并请她赏光和他一同吃一餐项精美的家常的晨餐!——立刻。』
    她敲他的门——进来!
    于是他们早餐,坐在床上——他的床;仆妇雇用了一整天,做一切的事。是很可爱的一个生日!
    他们的快乐从不销减。这样过了两年。所有的预言者都预言错了。
    简直是一个模范的婚姻。
    但是过了两年,这位年青的妻子病了。她认定是因为墙纸上面的毒质;他说是某一种的微生菌。不错,当然的是一种微生物。不过是总有点不对。总有点什么反常。她一定是受凉了。她越来越粗壮。她是长瘤了吗?是的。他们都恐怕她是。
    她到医生处去诊视——回家来就哭了。那诚然是肚里长了东西,早晚有一次要出来见见天日,长成一朵花,并且还结实呢。
    丈夫绝对不哭。他觉得很有兴致,走入俱乐部向友人面前夸称此事。但是妻子还哭。她现在的地位如何?她将不能自食其力,于是不能不靠他生活了。他们也不能不雇一个仆人了!唉!那些仆人!
    他们各种各样的小心提防都在这不可免的暗礁上撞得粉碎!
    但是岳母还写很热心的信,屡次的说婚姻制度是上帝为了保护儿女而创设的,父母的快乐不值得什么。
    休哥求她不要介意她将来不能自食其力。她看护孩子不也是可以算得尽了她的全部的工作了吗?这不是和赚钱一样的好吗?钱正当解释起来,也不过就是工作而已。所以说她也可以算得完全做了她的一部分工作。
    她是将要靠他生活,这件事实,她过了很久才不介意。当小孩生过的时候,她便完全忘怀了。她还是他的妻,他的伴侣,和从前一样,不过额外又做了他的孩子的母亲,并且他觉得这比什么都来得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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