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红眼睛阿义

      朝花夕拾 2007-12-7 7:11


《红眼睛阿义》

篇首语:
本文是原创,故事虽然离奇,但绝不是虚构。
若你能耐心读完,便是给我的最大安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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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阿义去朋友家里聚会,吃完了火锅已经是12点,回到家里,却没有要睡的意思。
音箱中流淌出若有若无的音乐,to find your flower,MadLax中的一首插曲,尾浦由纪的作品,短小但感人。
音乐要配合心情来听。工作的时候可以听一些奋进的歌曲,而现在却有些像借酒浇愁。圣歌一般的女声背后,竟是掩饰不了的空洞。
再一首,Hedgehog's Dilemma,EVA的插曲,作者则不详。很冷清的一支曲,钢琴的音色犹如一串碎裂的冰凌。
阿义认真聆听着,那碎裂的冰凌,就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美丽然而脆弱。它五颜六色,而在你失神凝视它时,却又突然破灭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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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遥远梦幻:

天气很冷,阿义打车去了城南,到了约定的地点。阿义不知道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会是什么样子,总之见网友这样的事情,阿义也不是第一次了,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阿义倒也不紧张,见面只是随便聊聊就行了,阿义想。

阿义站在一个站牌下面等了许久,正在不耐烦的时候,却看到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在向这边招手。就是她?阿义想着,一边向那女孩小跑过去。
跑到那女孩身边,阿义一边低头喘着粗气,一边问道:“你就是雪儿?”
“对呀,戴眼镜的大叔。”
这声音极其好听,阿义本是低着头,此时心中却是一惊:这女孩的声音,竟然会是如此的好听!莫非。。。
阿义慢慢抬起头看去,只见雪儿正扮出一个很调皮的表情,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阿义稍稍扫了一眼雪儿,便感到一阵头晕:天啊,今天撞见鬼了!

阿义所谓的撞见鬼,可决不是说雪儿的样貌极丑,而是他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雪儿不但不丑,而且就是极美,阿义简直就没有见过这么动人的女孩,更何况她只有十多岁!
阿义忽然觉得一股气血往脑门上冲,然后想也不想,就说出简直可以说是惊天的一句话:
“我,我,我喜欢你!”
天啊,阿义说完这句话,自己也顿时觉得荒谬,第一次见面的网友,居然以这样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实在是太失败太丢人了!再说阿义的年龄还比对方大出五六岁,却说出这么不成熟的话,阿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雪儿却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嗯了一声,就好像她早已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一般,阿义第二次大跌眼镜!
雪儿又看了看阿义,说道:“你冷吗?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阿义还未来得及回答,雪儿却已经在走了,阿义只好快步跟上去。

阿义走在雪儿的背后,打量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又暗自惊叹:这个女孩的身材,居然是如此之好,简直和年龄毫不相称,但却又丝毫不夸张。如果是走路时遇见她,一定会大为惊叹,而此刻在近距离看来,这种感觉更是无法形容!

阿义跟着雪儿到了家中,那不是很大的房间,但却很整洁。阿义很奇怪没有看见其他人。
“你的家人呢?”阿义问。
“只有姐姐,她在外面上网。”
“你,你没有父母?”阿义有点吃惊。
“切,你胡说什么,我父母在宜宾,姐姐在成都打工,我是来看她。”
“那你还在宜宾?”
“嗯?对呀,我还在读高中呢。”

阿义听到这一节,竟莫名地有些惆怅。阿义呆了一会,又问:“你经常见网友?”
“算是吧。有甚么不好?”
阿义此刻又多了些惆怅。然而雪儿却又接着说:“不过很多人都是颠三倒四。有个小男生,年纪比我还小,在网上他一直叫我姐姐,可是见了面,竟然说什么让我做他老婆。。。”
阿义大惊,打断道:“而你竟然同意了?”
“哎呀,大叔你也是颠三倒四,我怎么会同意呢?”
“噢。。。”阿义松了一口气,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气恼地说,“拜托你不要叫我大叔,我才二十四岁!”
“嗯,嗯,大叔!”雪儿笑嘻嘻地冲阿义说。
阿义正要继续辩解,可是看着雪儿的表情,只是唉了一声,却有些懊恼。

两人聊了一会,无非就是些姓名家庭出身之类的,俗称“查户口”。
阿义感觉快要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但又实在不甘心离去。雪儿却忽然站起起身来,指着窗外说:“你看,下雪了!”
阿义错愕地顺着雪儿的指点看向窗外,可不是,下雪了,虽然下得不大。

“你。”雪儿噘起嘴对阿义说,“到那边去!”
到那边去?到哪边去?阿义莫名其妙,雪儿却已经走过来,用力把阿义推向隔壁一个房间。阿义忙不迭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真笨!我要换衣服呀!”
阿义满脸通红,赶紧缩进房间。房间里很安静,阿义先是听着外面淅淅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却又突然自责,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过了一会,阿义听见雪儿说:“行啦,出来吧。”

阿义看着雪儿坐在床沿,正在穿上长长的袜子。那双腿实在是苗条修长,阿义虽非花痴,也不得不看得呆了。雪儿站在床边,放下黑色的百折短裙,又理了理短裙的下摆。雪儿看见阿义的目光,便小声责怪道:“讨厌,你在看甚么?”
那声音温软如同碧玉。阿义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慌张地看着雪儿的脸庞,却察觉不到一丝怒意。那脸庞如同玉琢般洁白无暇,双颊却是淡淡的一抹绯红,而五官更是巧妙得如同天工,睫毛修长,目光流转,却是含满了笑意。就算是阿义对女色毫无兴趣,又如何能不惊叹于眼前的所见?

不过,天气这么冷,她居然特地换上这样一身衣服?阿义想。
“你不冷吗?”阿义不由上前轻轻握住雪儿的手,那只手冰冷而又绵软无力。
雪儿轻轻挣脱,又轻轻向门外走去。阿义见那背影婀娜,身裁曼妙,不禁心中又是一荡。
“走,我们去看雪!”雪儿道。
“你穿这么少,不行的!”
“我不怕冷!”
阿义还想再劝什么,雪儿却已走远,无奈,只好也跟了出去。
雪花正静悄悄地飘落,雪下得并不大,但却很冷。
阿义看见一片雪花飘落在雪儿长长的睫毛上,便笑着对雪儿说:“我明白了,你名字的含义。”
雪儿愕然地望着阿义,旋即笑了,那笑声清脆,笑意嫣然,阿义心中也便感到温暖,雪花虽落,却已不再寒冷。

这之后又过去很久,其间细节暂且按过不表,总之阿义和雪儿一直保持联络,而且时常见面。有一回雪儿还特地把阿义介绍给姐姐,三人一起吃了顿饭,中间雪儿一直对阿义使眼色,暗示他应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阿义经常想,是不是雪儿有些喜欢自己呢?但是却又不敢去问,生怕失去了这样好的朋友,更何况自己又比对方大出五岁,雪儿又实在太漂亮,阿义稍微想想就觉得没有可能性。

再后来,雪儿的姐姐身体不太好了,雪儿应该是极其爱姐姐,居然退了学来成都照顾姐姐,帮忙打点在荷花池的生意。不过这也方便了阿义,从那以后,阿义和雪儿见面的频率明显增多了。

和雪儿走在一起,阿义觉得自己时常接受着过往行人的注目礼。有时经过一些孩子的身边,阿义时常会听见他们说,这个姐姐好漂亮!然后阿义就沉浸在一种莫可名状的自豪感中,但却又会为自己是否配得上雪儿这样的问题而苦恼。
阿义似乎成了雪儿的保镖,每次相约见面或者出去玩,阿义都寸步不离雪儿左右,打车的时候,阿义总会抢先下车,然后以一种接近于恭迎贵宾的礼仪,给雪儿开门,把她请下车来。
阿义先是经常和雪儿一起去网吧,但看到很多不三不四的家伙,总是往这边打量,阿义便不再和雪儿去网吧。在这段时间里,阿义和雪儿无所不聊,但雪儿就是不许阿义看她的QQ空间。当然阿义偷偷访问过,但空间上了锁。
简单地说,阿义对雪儿充满了仰慕和热爱,在阿义看来,雪儿就如同神仙一般。

有一天,阿义鼓起勇气,问雪儿是不是喜欢自己?雪儿竟然想也没想就说喜欢。阿义又问有多喜欢,是不是很喜欢?雪儿想了一会说,认识你时间不算太长,也许说不上是很喜欢吧。阿义听了有些难过,但同时又很庆幸雪儿不是随便的女孩。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义又鼓起勇气问雪儿,能不能搬来和自己一起住?阿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发烧,已经做好了接受责罚的准备,没想到雪儿竟然答应了!倒是阿义反而愣了许久,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阿义对雪儿说,自己并不是很有钱,可能生活会比较困难。
雪儿却满不在乎地说,才不会怕什么困难,再说自己也有工作。
阿义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义和雪儿约定了时间,然后就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阿义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要揭开新的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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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不祥预感: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阿义下了班就冲回家里,发了疯似地打扫房间,从各处扫出来的垃圾,堆成了山,阿义抹了把汗,然后把垃圾山分别用袋子装好,一袋一袋拎下楼去。垃圾太多,阿义往返了很多遍才清理干净。阿义累得喘不过气来,但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喜悦和期待。阿义感觉自己似乎正在与以往的生活方式彻底告别!
一切妥当之后,阿义静静地坐在家里等待雪儿的到来。

雪儿没有来,却打了个电话说,能不能明天再来?
阿义有点恼火,坚持要雪儿今来过来,说自己已经准备了很久,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至少也要雪儿给出一个原因。
然后阿义就听见雪儿幽幽地说,她的姐姐舍不得她离开,想要雪儿陪她最后一晚。雪儿说她最爱的人就是姐姐,说不希望姐姐难过。
但阿义此时却又如何听得进去?阿义仿佛把雪儿的姐姐看作自己的情敌!阿义最后很冷酷地说:你是要姐姐,还是要我?
这句话实在过于冷酷无情,更何况是说给一个小姑娘听!阿义事后每次回想起这句话,都想重重给自己几个耳光!
但是雪儿迟疑了一会,最后说道,好,我现在就过来,你等我。
阿义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阿义此时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危险性和杀伤力。阿义坐在沙发上打起了游戏。

雪儿来了。
阿义兴高采烈地把雪儿请进门,竟如同迎接自己的新娘一般。
接下来的唠叨暂且不说,阿义最后请雪儿一起玩电脑游戏。
其实阿义也不知道雪儿是否喜欢玩游戏,但是阿义认为自己喜欢的东西,雪儿当然一定就会喜欢!
那个游戏的名字,阿义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它是《地牢围攻2》,一个很男性化,很暴力的游戏。
而雪儿竟是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最让阿义眩晕的事情发生了,雪儿居然坐在了阿义的双腿上,玩起了地牢围攻!
阿义自己都没有想到,雪儿对自己的信任,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阿义在极度的幸福中,指手画脚地教授游戏。雪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几乎让阿义无法呼吸。雪儿显然不曾玩过这样的游戏,每次被怪物追打,就会发出一声轻呼,那声音如此美妙,听起来轻柔滑腻,几乎找不到言语来形容。
阿义心脏跳动频率几乎已经达到极限,再也忍受不住,便将雪儿轻轻转过来,然后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嘴唇按到了雪儿的柔软的双唇之上。
此刻的感觉更是无法形容,又或者说阿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剩下幸福。阿义好想把长期以来的仰慕,热爱,思恋,都通过此刻的方式表达。雪儿竟也没有丝毫的避让,就这样过去许久。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雪儿最后忽然挣脱,一边轻轻地捶打着阿义的肩膀。
“我亲了你了。”
阿义望着雪儿,一脸坏笑。
“。。。。。。”
阿义却突然想到什么,有点恨恨地问:“有多少人亲过你?”
“你,你这笨蛋,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我要你告诉我!”
“没有,没有别人。”
“你发誓!”
“我发誓。”

阿义于是心满意足地起身,准备去弄点吃的。
然而此时雪儿的手机响了。
这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阿义想不出谁还会打电话给雪儿,于是很紧张地听着。
原来是雪儿的姐姐,阿义松了一口气,可是立即又紧张起来,因为很显然她在让雪儿回去陪她!而且她很显然担心阿义是坏人!
雪儿和姐姐聊了半天,最后很沮丧地对阿义说,对不起,能不能暂时回去陪姐姐,好好劝劝她,马上就回来。如果今晚回不来,明天也一定会来,从此再也不会离开了。
阿义很失落地想了想,感觉即使只是片刻的分离,自己都难以忍受,自己已经一刻都不能离开雪儿了。
可是当阿义想到“永远都不离开”这句话,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对雪儿说,好,你去吧。

阿义一言不发地陪雪儿下了楼,又走到路口,雪儿也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最后临别的时候,阿义有点赌气地转身就走,雪儿此刻却突然急了起来,跺着脚走到阿义身边,咬着嘴唇小声说:
“对不起,我只会让你生气。”
阿义也轻轻嗯了一声,便和雪儿挥手告别了。阿义站在路口呆望着远去的出租车,许久才回去。

阿义坐在沙发上,感觉好像丢失了魂魄,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又回想起刚才的种种来。阿义感觉如果雪儿不能在身边,自己是决计不能睡着的了,于是便听起了CD。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已经是凌晨三点,阿义再也忍耐不住,给雪儿打了个电话。雪儿的声音显得很疲倦,说今晚来不了,明天一定过来。
其实按照这个时间,阿义也应该明白雪儿是不可能再来了,但是阿义此刻又怎能想到这一层?阿义有些气恼地对雪儿说,让你姐姐来听电话!

雪儿犹豫了一下,最后手机不知是不是给她姐姐夺了去,然后阿义就听见冷冷的声音:
“雪儿在我这里。”
阿义突然就爆发了,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打扰雪儿的幸福?你凭什么在半夜打电话把雪儿叫到你的身边?阿义嘟嘟囔囔地对着电话那边发泄了很久,而对方却始终沉默。最后阿义听见这样一句话:
“那好,我让雪儿跟你说。”

可是阿义此刻却被冲昏了头脑,居然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阿义的手机很快响起,响了很久,但阿义没有接。过了一会,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阿义此刻的心情无法形容,上下牙齿却在打战,但最后还是没有接电话。

铃声停止的瞬间,阿义就立即后悔了。阿义从心里感觉到,雪儿走了。阿义立即打回去,果然便没有人接。
阿义知道已经闯祸了,于是反复地拨打那个号码,持续了两个小时。可是雪儿却没有听,最后就关了机。阿义开始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会让人产生很多不必要的想法,甚至,自杀。
阿义没有勇气自杀,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阿义关掉CD机,这张CD已经反复循环地播放了十多遍,阿义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上头,呜呜地哭泣,手里还捏着那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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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悲伤回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阿义的脸上全是横七竖八的痕迹。阿义立即打了雪儿的手机,可是还是关机。阿义给雪儿发了短信,也没有回音。到了中午左右的时候,阿义再次感觉到,雪儿也许真的走了。阿义用被子蒙着头大哭,阿义可以听见自己的哭声,那声音很悲惨,于是阿义哭得更凶。阿义哭累了,便去点根烟,烟味很呛人,于是阿义又哭得更凶。阿义用被子蒙住头,阿义哭得更凶。阿义点燃下一根烟,阿义又哭得更凶。阿义的手中,却一直握着那部手机,一直没有再响起的手机。

就这样到了傍晚时分,阿义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阿义照了照镜子,眼睛是血红的,已经不是平常的颜色。
阿义吃不下饭。阿义感觉需要做些什么。阿义希望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晚上,阿义又打车来到熟悉的楼下。阿义嗵嗵地跑上楼,站在雪儿的房间门前。阿义几次想敲门,可是最后手却又放下。阿义点了根烟,徘徊在阴暗的走廊里。时间刷刷地流过,周围几户人家的房门开了又关,人们都以狐疑的神色打量着阿义。眼看三个小时就要过去,阿义沉不住气,轻轻叩了叩雪儿的房门。
走廊里很安静,阿义听不到房间里有任何声音。
阿义于是稍稍用力,叩了叩房门。
走廊里很安静,阿义可以听到敲门声的回音。
阿义忽然感到悲伤,绝望,无助,失落,甚至愤怒。阿义用力敲打着房门,呼喊着雪儿的名字,直到保安上来制止。阿义反复地向保安描述着雪儿的容貌,可是对方却一口咬定没有见过这个人,还说这间房间一直以来都是空的。
阿义知道他在说谎,阿义先是递烟,后又是指责,可是保安一口咬定没有见过雪儿。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雪儿是落入凡间的精灵,只有阿义能看见她的存在?这当然不可能!
阿义气愤地甩手走出大楼,在门口兜了几圈,却又不忍离去。这栋楼里住的人那么多,保安未必都能一个个认得,而至于那个房间,很可能是记错了。阿义想到保安虽一直呆在这里,却无缘目睹雪儿的容貌,竟有些暗自得意。阿义转念又想到自己居然可能失去雪儿,焦急的感觉又不禁加倍。

阿义买了两包烟,回到一楼的门厅,找了条长椅坐下了。阿义决心等在这里,直到雪儿出现。雪儿既然不在家,总有回来的时候,那时候阿义就可以走上去解释。阿义想只要能有一个说话的机会,就能消除所有的误会。
点一根烟,燃尽了,再点一根烟。到了下半夜,阿义的眼睛实在睁不开,只有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眼看两包烟就要抽完了。寒冷的冬夜,阿义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虽把双脚并拢,双手都插进袖管,全身仍然止不住地颤抖。阿义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阿义只能希望雪儿快点出现,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门口,他期待雪儿在那里出现。阿义知道那一瞬间所有的寒冷都会烟消云散。

天已经快要亮起来,雪儿却没有出现。阿义点燃最后一根烟,只吸了一口,便开始大力地呕吐,那种呕吐是如此的剧烈,仿佛要把所有的内脏都吐出来,地上立即便是一大滩泛着焦油的黄水。
门厅的保安一直看着阿义,他的目光从厌烦转为好奇,又转为同情。保安走了过来,伸手递过来一张手帕:“朋友,等这么久,一定是很急吧。”
阿义很感激地接过手帕,抬头看着保安,张口准备说话。
“朋友,你要找的人,叫做甚么名字?我这里有登记簿,可以帮你查一下。”
阿义心里忽然又燃起了希望,他告诉了保安,雪儿的名字,阿义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保安拿出登记簿翻了翻,迟疑了一阵,然后告诉阿义,雪儿确实曾经住在这里,但是昨晚却匆匆搬走了。
阿义当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保安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阿义却不得不相信。
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的凌晨,阿义如同一具被吸干了所有精力的行尸走肉,哆哆嗦嗦地走出了那栋熟悉的大楼,又打车回家。阿义的心里空空的,却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阿义只是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浑身发抖,阿义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阿义当然没有死。阿义回到家,却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死。
而此时阿义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阿义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一件很显然,但又非常重要的事!
阿义!你是怎样认识雪儿的呢?
阿义!当雪儿最伤心的时候,她会去哪里找你呢?
阿义飞奔到网吧!打开了QQ!
雪儿的头像在闪烁,阿义点了一下,看到一长串留言:
“在吗?”
“在吗?姐姐不让我接你的电话。”
“555,在吗?”
。。。。。。

那些留言的时间竟然就是昨晚!
昨晚阿义正蜷缩在长椅上等待雪儿出现!
而雪儿却竟然在上网,而且也在等待阿义出现,而且一直等了很久!
而雪儿最后的一句留言,竟然也就不过是一个小时之前!
阿义痛苦地想到:雪儿,她,也等了我,一夜吗?
阿义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知是因为过度的疲倦,还是深深的懊悔。
阿义立即回复,阿义想会不会雪儿此时仍然在等着自己呢?
但雪儿却已经不在了。

阿义习惯性地打开雪儿的空间,果然还是加了锁。
阿义忽然想起QQ空间的相册是可以单独访问的,于是打开了雪儿的相册,果然这里没有上锁。
相片不是很多,阿义慢慢看着,直到最后的一张图片,那张图上面有一行字:“你看我越走越远,你说你猜不透我的心。”
这是什么意思?阿义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
阿义只有留了言,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去睡觉。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星期,阿义从来没有放弃寻找雪儿的希望。这一个星期,阿义没有去上班,只是去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满城去找寻雪儿的踪迹。这一个星期,阿义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也睡得很少。阿义总是一边哭,一边紧紧握着手机入睡。阿义醒着的时候就去网吧,守在电脑旁边,开着QQ等待回音。CD机里的唱片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雪儿的头像却再也没有亮起。
一个星期之后,雪儿终究没有出现。阿义照了照镜子,自己的面容枯槁,眼睛仍旧是血红的颜色。

阿义只好回到了公司,继续工作。同事们慢慢了解了阿义的事,纷纷过来劝解,可是阿义却没有听。阿义又恢复吃饭,睡觉,上班,却从未放弃寻找雪儿的决心。阿义仍旧下班后在城市中搜索,走进每一个路过的网吧,打听雪儿的消息。阿义仍旧紧握住手机入睡,仍旧在清晨突然从梦中惊醒,眼角仍旧挂着一条淡淡的泪痕。
后来,阿义把头发染成了金色,阿义想这种颜色也许可以调解自己的心情,阿义的眼睛却一直都是红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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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无言结局:

阿义持续不断地给雪儿的QQ留言,拨打着雪儿的手机。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却没有任何结果,直到有一天,阿义站在公司门外的走廊,竟然拨通了雪儿的手机。
没有错,阿义拨通了雪儿的手机。
阿义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却没有时间去怀疑,因为雪儿的声音已经响起,久违的雪儿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柔和细腻,即使带着怒意。
“你疯了么?不要再打过来了!”
“雪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再听你说了!”
“等等,千万不要挂,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见面的机会,我们聊一下,只要二十分钟就好!”
“还想聊?还有什么好聊的!”
雪儿的手机挂了。阿义算了算时间,大约只有三十秒钟。
阿义曾经有充足的自信,只要给自己一个说话的机会,就一定能消除所有的误会。
阿义这才明白,企图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阿义呆呆地站在走廊。荒唐的事情,往往都有一个看似简单的开端,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雪儿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坏大叔?
阿义不是坏大叔,阿义的心是单纯的,阿义想这也许就是幼稚?
雪儿一直在姐姐的身边,而阿义曾经怒骂过雪儿的姐姐,这很显然非常不利,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是相信一直相依为命的姐姐,还是其他人?
阿义忽然发觉自己是个傻瓜。

从那天起,阿义便不再拨打那个号码,但仍旧不断给雪儿的QQ留言。阿义仍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直到有一天,雪儿的头像忽然跳动了。
没有错,雪儿的头像跳动了,阿义看到这样的文字:
“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
然而阿义的心里却只有喜悦,根本无暇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阿义想这次总算有了认真解释的机会,阿义开始打一段长长的文字,这段文字包括了阿义之前所有给雪儿留言的节选,那是阿义自认为最感人的部分。
可是阿义看到这样的文字:
“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
阿义的手哆嗦了一下,把那一大段文字删除,又打出了一行字:
“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难道都是装出来的?这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么高超的演技。而且,你也没有理由需要这样做。”
“呵,我骗了那么多人,又不少你一个。”
“我不相信!”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你?你?你难道不是叫做张雪?”
“我根本不叫张雪,这下你相信了吧?别再来烦我了!”

阿义惊呆了,阿义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阿义立即打开了雪儿的QQ空间,那空间仍然上了锁,提示问题却不知何时改成了:“我的名字是?”
阿义哆哆嗦嗦地输入了雪儿的名字,然后望着屏幕上“你输入的答案不正确”几个字发呆。
阿义又打开雪儿的相册,这里还是没有被锁住。阿义又盯着最后那张图片发呆,阿义忽然发现那张图片的发表时间,竟赫然是雪儿离开的那一晚!阿义反复阅读着图片上的文字:“你看我越走越远,你说你猜不透我的心。”
阿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便又打开了雪儿的空间,输入了一个名字。阿义居然进入了雪儿的空间!

华丽到难以形容的空间,铺天盖地的日志,满篇的文字,阿义难以想象,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会写下如此多的文字,那些文字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这种成熟显得过于世故,甚至透露出深深的绝望和悲凉。
而每一篇雪儿的日志之后,都会有上百的回复,阿义即使只是大概统计了一下,也发现至少有过好几十男人,不同年龄的男人,向雪儿表达过爱意。而有些回复中却竟也流露出浓黑的悲凉,一种痛失所爱的悲凉,阿义粗略看看了那些回复,吃惊地发现很多男人的遭遇,竟和自己是如此的相似!阿义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围城。

阿义不知道该去想什么,只是机械地向后翻页,直到这样的一篇日志,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我找到了所爱的人,我要和他一起生活,希望你们能祝我们幸福!”
阿义看了看发表日期,竟赫然是雪儿决定和自己同住的那一天!
阿义没有去看下面的回复。阿义也没有写下自己的回复。阿义关闭了雪儿的空间。阿义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痛苦,阿义不知道该去想什么,阿义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死心了,阿义只是哆哆嗦嗦地结帐下机,哆哆嗦嗦地走出网吧,哆哆嗦嗦地走向空无一人的街道。

天气真冷,连呼出的气体也立即凝结成白雾。阿义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只是哆哆嗦嗦地在夜色中向前走。
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
这样的严寒中,也许,雪花又要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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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尾语:
这个故事发生在成都,其实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每每想起,却如同南柯一梦,心中仍是难以形容的酸楚。
没想到一次看似简单的邂逅,竟会成为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
为了公司,为了能安心工作,我后来删除了所有雪儿的联系方式。
可是直到今天,我居然都无法忘怀。
雪儿,如果你不是精灵,如果你确实存在,现在又在哪里?
衷心希望你永远幸福。

by 红眼睛阿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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