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文坛四杰之一王勃在他的千古名文《滕王阁序》中曾写了:“人杰地灵,除孺下陈蕃之榻”的不朽名句,中间提到了两个人物:陈蕃与徐稚。陈蕃是东汉末年的一代名儒,做官做得也很有气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警句与他有关。但另一个人物徐稚,熟悉他的人就不见得多了。
《后汉书·徐稚传》: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今江西南昌),家贫,常自耕稼,非力不食,恭俭义让(恭敬廉俭、公正谦让),所居服其德(同乡的人很佩服他的才能修养),屡辟(征召)公府,不起(不去做官)。
时陈蕃为太守,以礼请署功曹,稚不免之,既谒而退。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稚来特设一榻,去则县(通“悬”)之。
后举有道,家拜太原太守,皆不就。
当时的陈蕃外任豫章太守,以礼相请,想让徐稚能帮忙出任郡的功曹(相当于省府的秘书长),出于礼貌,徐稚还是拜见了省委书记陈蕃,一番言谈后还是推辞了。有人想,功曹(秘书长)这种职位太低了,他有点玩清高,挑剔不干。不像现在,官吏是稀缺资源,在组织部挂名候补的人多着呢!但是后来,推荐做太原太守(相当于现在的山西省省委书记)也不愿去,对一个平头百姓而言,有点太过分了。这种人是不是天生的贪心不足,就是有点不识抬举了。是不是皇帝让个位子给他才干一干,就不得而知了。这种人放在现在,不被家里亲戚朋友骂死才怪。在旁人看来,这与“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这种人不爱做官,家里也不是很有钱。大家不愿意多提起他也是人之常情,不像袁枚一样,即使不做官了,也可以买个园子,花点钱装修一新,妻妾成群,仆众如云,然后在里面做个优雅的随园主人,那滋味确实美啊。这种状态自然能博取很多现实的好感来。在那里面读书,做个样子,摆个“破士(pose)”,就让人感觉学问非同一般了。
因为价值取向不同,徐稚这种人在大多数人眼里其实是“讨嫌”的角色。孔孟以后的儒家,也有点反对隐士思想,而讲究用世之道,就是所谓学以致用。你学问那么好,就应该对社会国家有贡献,认为退下来做隐士是不对的,这是后世的儒家思想,而这种思想的依据,是认为孔孟的思想是反对隐士的(孔子有语:鸟兽不可同群。被人曲解)。其实不然,事实上是影响历代政治的,恰恰是隐士的思想。在大一统的前提下,必然允许有不合作、不同意的精神主张和立场的存在,而孔子在《论语》里也明确提出: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也,耻也!”
一个人不去做官,要有出世的修养,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格。“守死善道”,就是独立不移,保持文化的精神,服从真理,不受物质的影响,不受时代和环境的影响。
千百年来的读书人的传统是:“学而优则仕”,很多人误以为是孔夫子说的,觉得读书之人的目标很明确,所以成天奔着那个职位的方向努力,其实这话儿是孔子的一个不太成器的弟子子夏说的,认为知识修养好的人就应该去做官。不过做官可以福利大众,这样想自然也无可厚非。
孔子对这种事的态度在《论语·公冶长第五》中体现得很鲜明:“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漆雕开是孔子学生中专门研究历史的,从《史记》上知道,他曾随孔子学习《尚书》,《尚书》就是现在说的《书经》,帮孔子整理中国上古的历史资料。他在弟子中的年纪比较大一点,只小孔子十一岁。漆雕是姓,名开,字子若。
这段话展开来就是:孔子有一天对漆雕开说,你的学养可以为社会服务了,可以出去做官了(有人看到这里会想,古代人太“牛逼”了,想出去做官就出去做官,可能吗?事实是孔子办的这个私立学校在国际间的名声太大了,很多老板都是提前拿着合同来孔子课堂上来签学生,比起现在的哈佛、牛津来,可厉害得多了)。可是漆雕开却说,谢了,老师!对这件事,我还没有自信。这句话蕴含的修养很高,意思是你让我出去做事,去做官,去福利大众,但我的学问够吗?我真的能够替国家为社会做得了什么事吗?我觉得我没有自信,还是做我的学问,不想出去趟这趟浑水。孔子听到他说这样的话,非常高兴,因为在他的学生中,也有很多是急功近利的,但是漆雕开这个历史系的高材生,看到老师拿了份工作合同推荐自己去去做官,却反而说对做官这事没有自信,由此可见他为学之诚,行道之笃,真是孺子可教,所以孔子听了以后自然非常高兴。
和漆雕开年级也差不远的另一位孔门弟子闵子骞,也是二十四孝里的一位大孝子,也有类似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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