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烂舸已无争流勇
牙黄素心淡枯荣㈠
齿摇鬓雪日已半
糖心苦意乃世情
和暖春风转入秋
时光不待世人追
间或莺声燕语醉
猫眼漠然对冷月

*注：㈠牙黄素心，一种兰花名

——时间猫给烂牙齿糖的礼物


今天收到你给我写的诗，谓之一个礼物，我的心不能不为之触动。记得这首诗是在游破山的时候你对我的一个承诺。承诺就是承诺，朋友之间，如若有心，是不可辜负的。正是这“不可辜负”，令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值得品味与珍惜的“重”，纵然这“重”也曾折磨过我们脆弱的神经。但回想起来，也变的如此美丽。而今，你即将短暂离开我们，飞向陌生的异乡。愚钝的我，不会写和诗，惟有写篇回忆的文字，来纪念四年相识相知的点滴。诗人说，散文是对诗歌的表达力衰微之时，退而求其次的策略。我不那么认为，当下，我惟剩这些愚鲁的提起笔附和散文的勇气了。

从什么地方写起呢？北城（权且这么称呼吧），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回忆城。那天在网上，碰到“花岗岩”，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到小白，他说，很忙，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他让我回北城看看他们。我说：朋友散了，北城，于我，已经变作一座空城。我想这样对他说是没有意义的，对小白而言，也一样。尽管，她伤害我良深，我竟还是不能忘记她曾经的可爱。

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爱恨了，属于那个回忆城的一切，都将淹没在我们沉沉的记忆里。

那天，和小学的同学共同追忆十年前的事情，十年，原先不是属于我们的词汇的，现在竟也收入我们的字典了。后来惊异地发现我和他记住的是全然不同的部分，就好象散失成碎片的记忆的地图，惟有拼凑起来，才是完整的过去。我知道，我只能持有我的这一份，你看看，有遗漏与错误的话，可以补记或者修正。

四年前的九月，我步入大学校门，第一个认识的便是你，你提到罗切斯特坚毅的下巴，让我如今都耿耿于怀（浅笑）。GG在步入大学的第一天流了泪，此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流泪。小白是最后一个到的，我们三人先去学校四处看了看。那时候，陌生的学校对我们来说太大了，人也太多了。不用去赘述小白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也不去提及她怎么样反复问我们有关生活常识的细节，更不要去想联谊宿舍的那一段可笑的往事吧，因为那对我们来说已经太熟悉，或者，已经无关痛痒。

我们的个性都太强，一开始，我和你似乎总是起冲突，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琐碎的事情，有时，我在伤心欲哭时，你往往成为最好的催化剂，逼出我一泻千里的泪，但最后，也似乎总是只有你来安慰我。记得那盆胭花吗？我捧着她哭泣的那个夜晚，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虽则在我泪如雨倾之时，最无效听劝，但那时还是对你心存感激与温暖。

我们终于因为对生活的感性与理想化，对文学的痴迷，心灵渐渐靠近。那过程简直是一个迷。有时候，我在想，我们都是那种外表强悍内心脆弱的人，当然很多时候，你比我伪装得更为坚强些。你用天真和冷漠来伪装，我则从一次一次努力投入生活的尝试中败下阵来。但很难说，我们都不对生活心存最疯狂的热望。有时候，你比我更善于逃避生活的阴暗与不愉悦。起先是冷然与决绝的话语，就连表情也带着一种凄然冷峻的美丽，之后又扑向纯真与童稚。或者，你根本就是这两者的矛盾复合。每当你面临不愿回答的问题，你会突然揪了我的袖子，岔开话题：“TT，看前面那片叶子。”我没有见过你哭，甚至在你最忧心的时刻，你也不会摆在脸上的。直到那一天，只有我俩在宿舍里，我们共同因为对现实的迷茫与惶惑而相对痛泣。那天对我来说是美好而重要的，我感到，我们对彼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夜晚，在小白的鼾声和GG的磨牙声中，你开始给我讲恐怖故事，你的叙事能力令我惊异。或者，我们什么也不谈，开始聆听《都市夜归人》，或是《男生宿舍》，结果我们在抑制不住的狂笑中得知对方还醒着。我们也经常讨论一些诸如人生和未来的沉重话题，交换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只有和我，你才会说这些过于严肃的话题。老潘惊异于我们卧谈的内容，她当然无缘享受这种理想的精神生活。搬至随园以后，我终于领教了她们宿舍的卧谈，我终于明白了真正的聒噪与残酷的现实感是什么。那让我的精神状态陷入危机。于是只得面对着隔墙的你的空床，忍受着门缝飕飕冷风，开始怀念仙林的宁静。仙林也曾疯狂过，没错。那天，我们和狮子座流星雨相约，领略了最惊异最神奇的美。我们舍弃温暖的被窝，披起冬衣，兴冲冲赶到对楼的顶层，看到天空施展的魔法，我们共同为着那五彩斑斓的优雅弧线而呐喊、心潮翻涌又归于沉静。那天的流星承载了多少沉甸甸的愿望啊。后来，回到留有余温的被窝，我久久没能入睡，似乎那种如水般的夜的凉，将我彻底浸透，在我眼前仿佛展开了更广阔深邃的整片星空。我想，你也一定在久久不能平息的激动中辗转未眠吧。后来我们一起构思关于流星的趣文，你还记得的吧。

仙林的图书馆五楼的落地窗前，我们曾在阳光下窝在沙发里看书，酥软得像猫，那时候，我们被迫看教科书，然后，又偷空卷了几本小说“不务正业”，那天，我们一起看苏童，沉醉于郁闷颓败的文字，呆望着窗外刺目的地砖上虚幻浮动的人影，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下辈子，我们一起做猫咪好不好？仙林的幽幽谷有着我不愿直面的过去，那里一旦下起了雨，我的心就不能自已。文苑路的一条街过去是好的。珍珠奶茶和肉夹馍是你的最爱，我们每星期周末都去光顾品味，点吃了上瘾的泉水鱼和酸菜鱼。说到这里，口水又快流出来了。原谅我流水涨般的叙述，和跳跃性的思维吧……

北城的山是值得回忆的，最爱深秋的北城，那些在往昔岁月里遮天避日的梧桐开始变得虚弱，染上某种特有的阴郁气质。整个城市都陷入在古旧和悲哀的氛围中，那些浮华而躁动的商业气息根本不能掩盖这种氛围。热闹总是虚弱的假相。你同意吗？你看那日，我们扛着相机攀头陀岭，那沿途的树木多么鬼气森森，那天我们拍了很多照片，捡了很多树叶，而我老是无理地强迫你做我的模特（笑）。我忘不了碧蓝的紫霞湖超凡脱世的美，忘不了那些叶子和花儿怎么样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我也绝对忘不了五彩的落叶如星星般铺撒在蜿蜒的山道上，忘不了在那棵古老的红枫下，仙风道骨的白衣僧人迎风舞剑。有好几次疯玩，我以为自己又会生病，在仙林，似乎我老是生病，发烧，古林公园篝火晚会的回来后的那次病得尤其重。哥哥说，那次看到我，脸色是他见过的最难看的。

还有另一天在植物园里，我尤其忘不了那满树的白玉兰怎么样在阳光下燃烧成圣洁的火炬，我凝望了她们许久，因为她们仿佛在告诉我，生活是多么美丽，快遗忘掉那些不愉快的阴影。那天，考研的成绩下来，我的人生面临最大的一次挫败。在我的人生最失落、无助、惶然的那一天，你陪伴在我的身边。

搬至随园以后，我们和GG开始喜欢去搜罗北城犄角旮旯里的美食，当然，这个GG是很在行的。陕西裤带面拉，厦门小吃店里的棕子和面拉，还有还有香草的天空里的提拉米苏。现在一概享受不到了。那时候，我忙碌的穿梭于南大和图书馆，忙碌于拜师学艺（差点只能说北大，笑）。晚些时候，又上上下下于29楼的电梯，看大河叹息着在我眼前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而你也有你忙碌的事情，于是聚餐便成为一种团聚。那次去吃巴西烤肉后，几乎是连滚带爬了回学校的，我们去东方减肥称上称出来重了4公斤？随园门口有一排精致的服装店和有名的饭店，西风袅袅的裙子，FENADO的T恤，红麦娘的馄饨，朱大的龙虾和骨头汤，还有还有吴江面馆的生煎包……回家以后，仍旧怀念。随园的小白已经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白，她的忽冷忽热让我和GG不解。算了，笑笑而过吧。让我们与过去达成谅解，不管那曾经对我们来说有多难过。

那时候，我们的口头禅变成了：这个世界我们不明白。因为临毕业时，世界的真相越来越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而有关爱情，事业，人生的现实也一度令我们不知所措。在我们的诗句中也多了更多惶惑的句子。你在版上留言说：“成长是很痛苦的事，伴随着失落和茫然，总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现实，我们却不能停留在从前，只能随波逐流。我现在也越发的感到茫然和无奈，回不去了……算了，至少，我们要保持真实的自己，能坚持多久就是多久……”改变，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值得伤感的事情。然而谁会在乎呢？谁又能真的了解？

你和GG离开北城以后，我独自滞留于北城，2004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之后，我就接连面对了种种或大或小的关隘，以前至少有你们陪伴我，鼓励我，劝慰我，但后来陪伴我的就只有孤独了。我独自漫步在那条五金一条街上品味这种深刻的孤独，北城，于我，除了回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我在2004年的夏天决然的回来了，把北城的整个悲欢离合的故事抛弃在身后。北城的生活像一场梦，它似乎与现在的生活缺乏延续性。回来就有了那篇我平身写的最糟糕的长篇小说《离歌》，我依旧要感激，没有这篇文字，我无法承受焦灼等待中的每一天。

亲爱的猫猫，你是属于宁静的，静态的你的表情、动作每天似乎比我少一倍，希望这样可以令你在几十年后显的年轻许多啊。即将奔赴异乡的你，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你是否为这种未知而迷醉呢？我理解你对这个世界的深刻看法，你我都怀疑过现实的一切，然而我请你相信，我在这里等待着你，无论两年不同的际遇在我们的身上、心上烙上了多大的不用的印记，请你无论如何相信，我们之间有一种东西是可以恒久不变的。至少，在我严肃而投入地说这番话的时候，请你无论如何不要嘲笑我。

亲爱的，这是一份回礼，它包涵着我流水般的意识、思绪和怀恋，那是我们共同拥有、分享、追忆的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