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放下手中的工作,一个人锁在屋里平静的看着这部在第55届柏林电影节获银熊奖的电影,片长两个多小时,没看的时候我就知道看这部片子肯定会给我产生很深的感触,结果,确实是这样……
时常会感慨自己也会是个性情中人,受情绪控制的太多,真希望能认真的静下心来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而身处的这个环境又是这么的浮躁和芜杂,想也为这部电影写一些文字,但心想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孰轻孰重一番斟酌,只好作罢,有些无奈,只好自嘲道,过几年也就是”奔三“的人了,要是什么感动都能写成文字的话,那至少也有一箩筐了…… :)所以只好转载别人的影评了,两篇,都有各自的看法。其实,对于周遭的事物,我们又何尝不是都有自己的看法呢?建议各位Blog友看过影片后再看影评,影评写的很长,如你没亲自看过影片而且有所触动的话,估计很难看的完哦!!!
======影评I 《孔雀》一部难得的佳作
终于得以看到《孔雀》的这个下午,熄灭一切荧屏以外的光源。音响很好,不同情绪的音乐适时地响起,于是眼眸一再地为之微微湿润。《孔雀》看完时,已经是几经湿润又风干了。而天也黑黑。
又不是那么过于喷涌而出的情绪。情绪的流动,总会在即将喷涌而出的时候,戛然而止。就像影片叙述时恰到好处的剪接,每一段苦涩的故事,以回忆的口吻看来,固然刻骨铭心,但是毕竟经历了重重岁月的打磨,偶然回望的时刻,有了那么一种曾经沧海的况味。如果有苦涩,那么对于那苦涩的追忆,也是浅尝辄止。
当生活的苦难浸入骨髓,又怎忍提。因为,每一次看似漫不经心地轻轻提及,在亲身经历过的叙述者的内心,恐怕也是有连根拽起般的撕扯纠缠。
就像影片将近结局,姐姐偶然邂逅了、那个她执着地认为是会一辈子爱着他的男人。可谁知,在电影的叙述里看来只是有几十分钟的时值相隔里,在真实的命运中却已经是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岁月间隔。骤然呈现在镜头中的他,人到中年,不再是年轻时代的那个他。不再桀骜,不再孤立,而是终于屈从了这生活。满脸的络腮胡子,和小县城街头满街的其他有家有口的男人们,不再有任何区别。
我们和电影里的姐姐一同震惊。但是这生活的苦涩,实在带给我们过太多次的震惊,震惊到了太多太久,那么,我们也处变不惊了。这时候你会发现,这生活,真的是一具可以打磨一切、打磨一切生命的尖利与棱角的机器。每个人,都难以逃脱掉它的打磨。它无情地碾过你的生命,你无可脱逃。
痛啊……固然是痛的。何况,我们的生命本来就不是什么利器。它弱小、孱弱、脆弱……打它一拳,它会流血;侮辱它,它会愤怒,它会流泪;折磨它,它会痛苦,它会想逃。就像我们每个人胸腔中都有的那颗心脏的柔弱、潮湿与鲜嫩一样,试想,如果生活那无情碾磨一切的机器朝你轧来,你,又能怎样?
是的,逃无可逃。面对生活,姐姐选择了沉默。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消受着怎样的痛苦,这永远是她一个人内心的隐秘。新征的伞兵们离开这小县城了,姐姐沉默地把自己反锁在屋内,蜷缩着倚在窗前。妈妈把她骑车带动着的"降落伞"截下,就像翅膀被折断了一样。拉手风琴的"干爸爸"也偶然出现、又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像是总想飞,但一次次地,被拉回到原地。
于是,沉默的她在影片将近结局的时刻,和弟弟一起蹲在街边,忽然失声痛哭。并且,泣不成声。
生活总是在悄然行走,成长总是在延续,不管是苦难也好、平凡也罢,生活的车轮还是从无数生命的身体上碾过去了,并且又归于了无形迹。
好一个了无形迹啊!这便是影片结局,关在动物园的笼中孔雀的长镜头。这一家里三个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分别有了家庭的孩子,依次从笼外走过。构成无声的隐喻。
孔雀是谁?孔雀是她、他、他……
面对笼中的孔雀,生命终于失语。而这一出关于生命的故事,也终于不忍再讲下去。
◆二
影片由家门口、走廊上,一家五口、孩子们记忆中的某个夏天的一顿围在一起的晚饭开始。这个镜头,在影片中多次回叙。每一次回叙,就像是离家出走的生命又被拉回到了原地。这个镜头被抽象化了,它是起点、它是现实,既温润、又无情。
家,家,家……
你不能说这个家没有温情在。你也不能说父母们对孩子们没有爱。但是,这份爱,这爱的维系,好难好难!每一次爱的出发,回报的,却偏偏是更大的伤害、更多的苦涩。
爱,何以维系?
面对生活的苦难,爱的表象是无声而又支离破碎的。影片中出现不多的一些关于家庭生活的场景与段落,构成了这爱的组接。偶尔你会看到,一家人夏天围在一起啃西瓜的情景,一家人急急火火地忙着压煤球的情景--但是一场大雨的突如其来,就像那个背后的时代一般的无情。妈妈兀自在雨地里拼命地挣扎,试图阻止煤灰被雨水冲走。她越想阻止,雨下得偏偏就越大……
姐姐每次不管多惹爸妈生气,但就是这个不乖的女儿回到家,桌上的纱罩下,依然会有一碗饭留给她。
一家五口人的生活,仿佛什么生活物资都要规规矩矩地分成五等份。从一日三餐到过年分水果糖吃……
你又怎能说,这个家,没有爱,没有温暖,这个家的孩子,没有体尝过亲情与良心?只是,面对的,是时代与生活凌驾于生命的无情的苦难,每一份爱的艰难付出,都要同时负担更大的代价。
你能说,妈妈没有爱吗?我甚至感觉到,电影里作为女儿的姐姐,和她的母亲有着一般的性格、气质。同样作为女人,更为年老的那个女人已经屈服于生活了,而更为年轻的这个女人还没有。仅此而已。
母女俩一同缝制女儿婚嫁的床被的场景,成为影片中母女温情的唯一瞬间。
妈妈不得不承担起她作为母亲的责任。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她更为偏心于哥哥。傻儿子的背后,有一个深爱着他的好母亲。她为儿女们操持家务,筹谋就业,找对象……她被打磨成为一个营营役役地屈从于生活的女人。对她而言,活着,不管多艰难、哪怕熬下去也要活着,这本身也许才是最大、最重要的价值。
她甚至麻木了,苦痛对于她而言也不再是苦痛。
应该说,是千万个这样的母亲的存在,给了那个时代的儿女们,以成长的勇气和责任。
作为生命,既然被妈妈预先赐予,我们就不再有任何理由,不经过妈妈的允许而糟践它的尊严。
就是这个看似残忍的妈妈,当着孩子们的面毒杀了家里养的一只鹅。你以为这个妈妈就不眷顾这个无辜的生灵吗?她的心在滴血。她是以这样的行动,来打消孩子们心底里萌生的放弃生命的任何一丝企图。
不管多么艰难,多么苦涩,谁都有理由活下去。谁都没有理由首先选择放弃。
这看起来是电影中妈妈对于孩子们唯一的一次行之有效的教育。当姐姐和弟弟终于为了自己曾经的勾当向哥哥道歉时,一只丑小鸭,毛茸茸地从盒子里探出头来。
我想对于孩子们曾经濒于死亡的内心而言,此时一定就是那个生机复苏的时刻。
◆三
作为影片叙事相对集中、立意相对突出的一个段落,是影片前半段关于姐姐的独立表现。这构成了影片表达的主题之一:生活的苦难与理想主义的飞扬。
姐姐,看起来是那么的桀骜不驯啊,对于那个时代的生活的黯然失色而言,她的美丽、白皙、青春的存在,其本身仿佛就是一个相当异类的符号。她仿佛从天而至,根本不属于眼前的这个世界。
在那个时代,小县城里的生活方式,永远是庸庸碌碌的,活在人群中,对于她而言,是多么的不可能!
她偶尔喜欢音乐,她偶尔发呆看天。她的眼神,仿佛永远都不屈从于尘俗,仿佛永远都在张望天空,渴望从天而降的天外来客,来拯救她,来带走她。
这眼神,蔑视现实,叛逆生活,然而又漫无目的,空洞无物。这眼神,由敏感到麻木。这眼神,让我想起了影片《站台》、《小武》、《任逍遥》、《长大成人》、《巫山云雨》、《秘语17小时》,还有《安阳婴儿》、《二弟》……这是一切当此时代的理想主义者所共同怀有的眼神。
而悲剧的悲剧性恰恰就在于,没有拯救者。没有目的。
你渴望脱逃,而理想陷入空无。
《站台》结束于主人公人到中年、成立家庭之后的某个庸常的生活场景。就像是在等待一列可以把他们接走的班车,当火车迟迟未至,当年华渐老,当青春不再,你还能怎样呢?
亲手缝制的降落伞的打开与放飞,成为理想主义者美丽生命的瞬间绽放。
相比于时代的冗长,理想主义的花火刹那熄灭。
◆四
关于时代本身,我不愿置有任何批判之词。且让生活本身去表述,去证明。好在我们的影像世界,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发自良心的回忆与记录。
若干年后,这些影像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见证。
影像里的安阳小城,总体上呈现淡淡的青绿的色调,又有一丝灰蒙蒙的雾霭。关于影片作者对于自我乡土记忆的追述,既有远隔岁月以后的浪漫,又有发自肺腑的感伤。这样的体验,顾长卫镜头里的安阳小城,让我一再联想到贾樟柯镜头里的汾阳和大同,章明镜头里的巫山小镇,更远的,还有侯孝贤镜头里的台湾,费穆镜头里的江南小城……华语电影史上的人性与诗性的流淌,终于得以延续为一脉相承。
还有,《城南旧事》、《台湾往事》……
《孔雀》中的弟弟,和侯孝贤影片里的眷村少年,几多相似!一直被时代与生活强加于个体生命的种种莫名力量推搡着成长。他叛逆,他嚎啕大哭,他几多沉默。
如果说,这部电影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缺憾的话,那就是影像风格上的太多似曾相识的痕迹--但这恰恰演变成华语电影史上一个类型的集体叙事。这是那一代尚执着于人文立场的电影人,默契之下的集体表达。他们,骄傲却朴实,团结却孤独,凝视却静默,煽情却隐忍,批判却含蓄。
华语电影中这样的"雷同",多多益善。
◆五
题外话,看到有些评论,强调影片对于青春期的欲望冲动的表达。这重主题不是没有,但如果过分强调或者纯然出于炒作的居心,我认为那对于影片整体的把握其实是一叶障目的。
在讲故事的节奏控制上,顾长卫的风格显得并不那么极端。每个镜头不是太"远",也不是太"久"。影片整体看起来,也就不是那么沉闷。虽然长达两小时有余,我丝毫也没有一点坐不住的牢骚。
总之,这是一部不无缺憾、但依旧完美的电影。
初看《孔雀》的这个下午,时间静静流淌。熟悉的那些记忆,来自于既往的影像、或者曾经的生活的体验,一再涌起。音响很好,不同情绪的音乐适时响起。我的眼眸一再地为之微微湿润。《孔雀》看完时,已经是几经湿润又风干了。
====影评II 《孔雀》:离平民史诗还差得远
写影评真的是一件如履薄冰的事情,尤其当你的意见跟众人相左时,那就意味着你的欣赏机制有问题。我从来无意去左右别人的想法,但此刻却的的确确地陷入困境:对许多人叫好的《孔雀》,我无法产生认同感。我也不想跟许多人对抗,更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所以假使你们不同意我的看法,也请为我的勇气喝彩。
(一)
为了表示我的冷静,我还是愿意先说说《孔雀》的好话。平心而论,《孔雀》对中国电影还是有贡献的。首先是我想到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事实,那就是自从张艺谋跟风拍起了武侠片之后,内地好像就没什么电影在像样的电影节上获过像样的奖了。我的意思其实是还要刨除体制外的作品,那么这就更加几乎是一个铁定的事实。与邻国韩国在三大电影节上总能有所斩获,为亚洲电影频频争得荣誉相比,曾经风光无限的中国/内地电影寂寞异常。《孔雀》这次获得柏林电影节银熊奖,可谓是填补了近年来我国/内地体制内电影在国际重大奖项上的空白。
我无意抬高张艺谋,得奖与否自然也无法全面反映我国/内地电影的发展水平,但上述现象至少可以从侧面说明以下问题:第五代(顾长卫从年龄段上划分属于第五代,而且曾长期与第五代导演张艺谋、陈凯歌等合作)依然是当代中国/内地电影的重要构成部分,而部分第六代和更年轻的导演虽然已经浮出水面却并没有出色发挥(请注意,我这里不是说陆川);其次是近年来中国电影在数量上和票房上虽然出现虚高增长,艺术品质上却停滞不前甚至有所滑坡。还记得去年在北京举行的韩国电影展上金基德和姜帝圭的话吗,他们抨击中国电影"不在乎艺术","中国导演不够热爱电影",他们的指责是那样肆无忌惮而又理直气壮得让人无话可说。
现在《孔雀》获奖了,但它是否真的是就是一部好得无懈可击,值得我们尽情讴歌和赞美的好电影?当博客上每个善感和自恋的人都在感慨从中获取了怎样的感动,更有人追捧说它"象征着中国电影的文艺复兴"时,我却宁愿保持审慎的态度。
《孔雀》是一部好电影,这要看从哪个角度说。在我看来,《孔雀》最大的贡献就是对琐碎的平民生活场景做了最真实最原生态的描摹和再现。它几乎原封不动地照搬了一些存在于一代人或者说几代人记忆中的生活场景,包括一律的蓝灰色的朴素衣衫,国企上下班时的汹涌人潮,街头炸响的爆米花机,一家人做蜂窝煤和分糖果,父母给皮蛋涂泥,母亲为出嫁的女儿绣被套,等等,--顾长卫用他自觉追求的长镜头为我们不厌其烦地铺陈了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集体记忆,刻画了一幅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浮世风情绘。在影片对上世纪的民风做一次集中而奇观式的展览同时,我们也能看出顾长卫与众不同的细致和耐心,而他所体现的沉静和毅力,我们没有从张艺谋和陈凯歌的身上看到过。《孔雀》所贡献的,其实就是真实的生活场景。这对急功近利粗枝大叶的中国/内地电影来说,真的是一种稀缺的资源。
我相信《孔雀》之所以打动了某些观众,也正是因为这些零星的生活片断唤回了失落的生命经验,在对岁月流逝和人世沧桑的把玩中流露出些许哀感。--而顾长卫的蓝调镜像也确乎渲染了诸多感伤色彩。但《孔雀》的贡献也仅此而已,除此,恕我直言,无他。
(二)
如果《孔雀》是一部二十年前的电影,艺术手法或许还有可值称道之处。但事实是,放在今时今日来看,《孔雀》所表现的强烈造型意识和第五代一脉相承,而静默沉稳的长镜头美学又和新电影遥相呼应,不但早被侯孝贤们开发殆尽,近期更被贾樟柯们用到滥。
形式上的东西本来不是关键的,也似乎无可指摘。但要命的是,即使上文我所称赞的生活场景也只是片段的零星的松散的,我们应该认识到,片段的真实无法构成完整的真实。顾长卫的问题就在于没有将那些片段有机地还原为一个连续的整体的历史真实。在《孔雀》中,我们看到的只是生活的点滴,而不是生活的全部,看到的只是生活的表象,而不是生活的本质。相比较而言,同样是精准含蓄看上去不动声色的长镜头,侯孝贤却能真正地切入生活和历史的纵深层面,也因之蕴含了饱满的情感和悲悯,而顾长卫却始终停留于浮光掠影的作秀式堆砌,并没有触摸到生活和历史的真实脉动,也因之只给人冷漠的隔岸旁观式的感觉。
具体分析来说,《孔雀》它虽然自我标榜为平民史诗,却是展现平民不断遭受羞辱、希望逐渐破灭或者说自我作践、自虐的历史。影片中的高家五口人,没有一个不是活得卑微和委琐,他们是那样的坚强而又脆弱,要强而又自卑,结果往往是尊严受损,一败涂地。
影片中的姐姐是一个最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角色。她为了要回降落伞,竟可以一言不发地当着陌生男人脱裤子;她觉得家人对她不好,就不惜自残地割破自己的手臂,去换取所谓干爸的同情;她想要换个新工作,就随便地把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从头至尾我看不到她对自己的青春的尊重和珍视,她在肆意地在挥霍年华,不要亲情也不要爱情,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毫不自重的人为什么应该得到观众的同情。影片最后她在挑西红柿时不知不觉就哭了起来,我承认她肯定是伤心的,但也觉得哭得毫无来由,你从来不曾珍惜,现在哭有何用,我根本没有被打动,只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再看影片中的哥哥,这是一个带有轻度弱智的喜剧性人物。但我觉得他更像一个入了化境的得道高僧,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为了所谓的友情,忍受别人一次次羞辱和打骂,他不但毫不自知,还要卑躬屈膝地送烧鸡给人家道歉。这还真是应了耶稣那句话: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应该再把右脸也送上去。我能理解智障人士渴望得到尊重和正常社交,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懂得通过自尊来获得他人的尊重,除非是他脑子全坏掉了。
说到那个弟弟,简直和他的姐姐一样,吃里扒外,向来以哥哥为羞耻,在哥哥被别人误会并遭到群殴的时候竟上去用雨伞捅他大腿,以示他和那个傻胖子的划清界限。为了在同学面前挽回一点面子,他更叫人假装警察,冒充他并不存在的另一个哥哥,结果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被女同学讥为"骗子",并警告他说"再这样下去会变成狗"。没错,他后来真的就变成一条毫无尊严毫无良知的狗。我不知道他和姐姐为什么这么恨他的哥哥,从影片中看,他和姐姐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居然一点心性都没有,连毒死人的事情都敢做,可见他们是多么的愚昧和决绝。而到了最后相信谁都想抽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让一个风尘女子来养活,甘心成天游手好闲吃软饭,哪里还有一点男子汉的尊严和责任感?我更觉得可笑的是,他凭什么来做历史的述说者?他从不曾对生活心存感激,又怎么会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感到感伤?感伤从何而来?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太矫揉做作了。
不要跟我说影片中这三个孩子象征着什么理想主义、实用主义和虚无主义,对不起,我无法体认。我从不相信可以如此简单而粗鲁地给一个人贴上"主义"的标签,更无法认同高家的三个孩子恰好就代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取向。这里面的牵强痕迹是非常明显的。对我来说,看电影只想看到人作为简简单单的人的尊严和希望,但我看不到《孔雀》中有尊严;我只想看到人作为普普通通的人所共通的情感和感恩,但我看不到《孔雀》中有感恩。一部没有尊严和感恩的电影,就等于没有了灵魂和血肉,还谈何要给平民作传?
要我说,这三个孩子就是任性的、自私的、没有正常心智的被惯坏了的小孩,他们就是这个家庭的麻烦制造者,连累父母一次次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地去给他们找对象,求人给他们安排工作,为他们在外面的惹是生非给别人道歉。父母是心酸的含辛茹苦的,他们努力地维持着这个家的安宁与幸福,但这些孩子并不懂得知恩图报,他们辜负了父母的殷切期望,又义无反顾地背弃亲情甚至自相残杀,当他们遍体鳞伤后父母又要收留他们,抚慰他们受伤的慵懒的身躯和心灵。我们再看顾长卫在表现家庭生活场景时也总是压抑大过轻松,沉闷大过愉悦,僵硬冰冷的对峙大过其乐融融的温馨。这是为什么?中国人普遍是内向沉默的,但家庭氛围一定要是死气沉沉缺乏情感交流的吗?为什么我们的父母要承受如此众多的苦难和折磨,却享受不到一星半点的温暖回报?这叫身为平民百姓的我们,如何去产生认同感和共鸣?
(三)
更令我纳闷的是,这个家庭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整得那么惨兮兮的。《稻草人》里的生命也是卑微而苟且的,但那是因为他们头顶着外族的统治和奴役,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保障,而且他们在生活困顿的境地中也并没丢掉作为人最本能的道德感,他们至少还能相濡以沫相互携持。而反观《孔雀》,我看不到有外在的压力逼迫人们作出那许多有违常理的举止(尤其是姐姐,许多行为都叫人不可理喻)。影片提供的假想事实是,这个家庭父母是双职工,也对三个即将长大成人的孩子倾注了大量的心血,除了老大有点弱智,我实在看不出这个家庭有任何非常规的地方。但是影片却一概地让这家人活得异样的憋屈难受,在外人面前总是灰头土脸得抬不起头来。这显然违背生活真实。
前文提到,顾长卫在影片中只是构建了历史的表象,并没有深入到历史的本质,他只是通过道具、置景、服装等元素来装扮了一个看上去很70年代的历史风貌,却忽略了对历史作深入的涉及和探究。他想当然地臆造了一个概念化、符号化的家庭,却并没对这个家庭背后的历史动因作任何交待。我们尽可以去想象那个时代是一个求新求变、思想大变革的时代,但因为顾长卫对历史痕迹和政治背景的故意淡化,我们无法从影片中寻找到关于那个时代特质的任何证据(除了表面化的一些道具),也因此也无法提供真实可信的人物内心注脚,影片的力度和厚度被严重削弱。
如果要强行为高家人的境遇提供解释也可以,那就是这家人真的有病,不安分,没事找事,只有这样一个荒诞的理解才能让整部影片的故事基调成立。但这样一来又有所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说法,我们还是无法对影片产生认同感,唯有当作无动于衷地作了一次壁上观而已。
回到顾长卫所宣称的对平民世界表示高度兴趣的话题上来,我们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伪命题。假如你对一个人有好感,你会以折辱、羞辱他或者说曝光他阴暗、愚昧、麻木的一面来表示你的友好吗?所以一切都一目了然,顾长卫和第五代或者说其他什么代的许多导演一样,当他们自我表示在关注平民世界、张扬民间立场时,其实根本没有放低身段,没有对平民生活有过真切的发自内心的体认,实际上依然是精英阶层的思想和居高临下的意识在内里作怪。因此笔者认为,在反映平民真实的情感和生活方面,顾长卫并没有给中国/内地电影带来多少实质性的进步,要想挑起"为平民作传"、撰写"平民史诗"的重担,中国/内地电影还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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