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旷声怡

电影，是与学生一起看的，在周五的上午，作为每学期例行的电影教育之一。实事求是地说，这是一部很平庸的电影，已经司空见惯的剧情：贫困姐妹抽签决定谁上学，更有那弱智的疑团设置和四肢丰腴皮肤白皙的“贫困”妇女。我身边，不止一个学生，在电影开始不久，就已经预言了这部电影的结局。我们的影视创作，总是低估观众的智慧，整部电影除了开始时以“姐妹能不能继续上学”为引导线外，后面就是不断地渲染，母亲让那个非亲生的女儿下学，而让自己亲生的继续学业。怎奈我们的孩子已经熟谙成人世界的潜台词，更明白大人们苦心竭虑地要在他们面前树立的，绝对不会有丝毫的“自利”，绝对会是一个光辉到不近人情的仰之弥高的神人（对不起，我连英雄这个词也觉得不能形容其于万一），于是，有学生指出，那个“亲生”的，必定是捡来的，而那个被牺牲的，却一定是亲骨肉。总而言之，如果展现出来的是大义凛然、大义灭亲，那就对了；如果不是，那么你千万别相信，因为，这多半是为了让那伟大更伟大、崇高更崇高、非凡到非人。

孩子们在嘻笑，嘴中嚼着早已备好的零食。黑暗中，我却流了泪。不想让学生发觉，我指挥着自己的手指消灭了泪的踪迹，但是，直至剧终，不听指挥的心却一直哀鸣不已。

完全可以相信，影片描写的是真人真事，其实，随便翻阅一些报纸就会明白，这种“生死抉择”（似乎也是一部电影名）是不断地真切地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演出着的。在市民看来并不高昂的学费，摆在一个贫困的家庭面前，却会是那么冰冷，真切得如同从破旧的屋顶上落下的雨滴。当衰老的父亲母亲将长短不同的草棍摆在两个孩子面前，请他们选定自己今生的“命”时，谁能指责这些父母的狠心？而我，更要对他们肃然起敬，“损一保一”的决定，至少包含了对知识的向往与追求，闪烁着底层挣扎的他们坚定的信念。那么，悲剧的发生和一再发生，责任在谁？难道不在自古以来就以“父母”自称的政府么？翻开权威的辞典，我们才知道，原来，义务教育还有“不免费”与“免费”的区别，我们虽然已经实现了义务教育，但是还要继续鼓足干劲，向“免费义务教育”前进。可是，我们却看到，世界各国，凡称义务教育的，不但不收费用，政府更按生均划给就学乃至生活费用，据称，美国的一些贫困家庭，之所以送子女上学，就是为了能够享用一顿免费的午餐。免费带来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育普及，才是真正的义务教育，这一点，从近日浙江一个镇义务教育费用全免后适龄儿童入学率达到100％就可证明。而刚刚号称经济问题达到世界第四位的我们，教育支出所占百分比却不如许多贫困国家，又有什么理由？翻开官方数据，去年的“官方出国考察共花费了2000亿元人民币”(据媒体言)，远在教育经费之上，难道正常么？

看着剧中辛苦求学或是艰难工作的姐妹，我仍然为她们的前景担心。我清楚地知道，民工的工资是经常被拖欠的，而工作环境却往往没有什么安全保障；我也知道，招生中的猫腻并不鲜见，大学的学费越来越高，贫困人家的孩子，面对着诸多不公平的竞争。我虽然欣喜于我所从事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公平的保障，却担心，主事者不能时刻自醒：“教育公平是最后的公平”，断绝了贫困学生的最大希望。

清冷的圆月，掩映在柳梢头，柔和地把光洒在大地上，默默地并不开口，只是，大地能够无愧地面对她们的目光么？

（2005年12月18日　关心粮食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