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暂借问

      过去的时光 2006-4-12 14:58
1.
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师兄的妻子,师兄很忙,于是拜托我去接她,大院里的那颗芒果树上的芒果快熟了。
我见过她的照片,在师兄的办公桌上,一张干静清秀的脸,套装发髻,在电脑桌前微笑,她好像是做行政的。
我朝她走去,叫出她的名字,她有一个很动听的名字:清楚,我想她父母一定有点文化。
走近看她,她不带任何化妆的痕迹,很苗条,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和牛仔库,在人群中张望。
她有点诧异,然后抿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变弯了,这种笑容很熟悉,还很温暖。
2.
去吃晚饭时,我又遇见了清楚,她拿着水桶从大院的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脸出奇的苍白,我见过的女人在洗澡后都是满脸潮红,容光焕发的,可她倒像是被冻坏了一样。
"你不舒服?"我问她。
"大概累了,我有点贫血,没关系。"她朝我勉强笑笑,然后走了。
我看见她的脖子上只有一根红绳子,大概是什么挂件吧!不带项链?现实中的她完全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3.
我们这个组到这个城市已经快一年了,一直住在城郊的这个大院里,还有几个月我们这个通信工程项目就结束了,师兄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的技术我五体投地,我才工作三年,和他在一起我学了不少东西。这个项目结束我们就回去。
女朋友良良,是个热闹的女孩,和她在一起就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在床上滚来滚去,良良是个阳光女孩,家境不错,一直优越的长大,有点任性,可不过份。
4.
我骑车到大院那头的宿舍去拿昨晚写的程序,住的宿舍在最僻静的角落,是一排平房,出来的时候,看见旁边房间的窗户下,清楚伏在桌上写什么,我按按车铃,"喂,写什么呢?",不知怎么,我不想叫她嫂子,也不想叫她名字,就叫她"喂"。她仿佛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是我,就笑笑说:毛笔字。
我伸长脖子一看:红日微风吹幼苗,云内归鸟知春晓,一手正规的小隶。
"不错啊,现在谁还写这个?"我说。
"小时候,寒暑假我妈必须让我写,就习惯了。"她说。
"这个好像是林夕的歌词?"我又说。
"是啊,黄耀明的歌。"她有点奇怪,达明一派解散很久了。
"一觉醒来,床畔蝴蝶飞走了,船在桥低轻快摇。"我说出后面的。
"噢!"她露出暖暖的笑容。
5.
总公司来了领导,吃喝玩乐,都带了女朋友或老婆,清楚没来,说是不舒服,良良起哄让师兄说出他如何追到清楚的,他说:容易也不容易,以前一直是我喜欢她,她不理睬,后来她碰到一个夸张的人,纠缠她,要和她在一起,热情的过分。我知道了,就说与其被那疯子杀了,还不如和我结婚,谁想到她就答应了。
"真的假的?怎么听着像小说?"良良继续问,我在一旁听着。
"不信你问她?她那时刚满21,小女孩!还喜欢玩呢!女人,越早结婚越好管。"师兄喝多了,什么都说。
我仿佛看见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和勉强的笑容,我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不让良良问下去了。
6.
我伏在良良身上,疲惫的亲她的脖子,我们都是汗,身下的凉席都是潮热潮热的,宿舍里是这样的凌乱,让我感到我是活着的,良良看着我,嘴巴微微地嘟着,任何时候都表情丰富。
良良的身体是一种园鼓鼓的可爱,手臂像藕,皮肤温软,我敢说良良比清楚更适合在床上,当然,仅是指她们的身体。见鬼!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想到清楚,那个看起来在最热的天气也不会有汗的女人。
良良不怕热的把手臂围在我的脖子上,像一只小Baby一样在我的怀里拱来拱去,我拿出烟,她很善解人意地给我点着了,随后继续在我怀里玩,我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她就伸出手去圈着玩,我想我需要一个充实的屋子和一个爱我的女人。
"你说,大哥和清楚幸福吗?清楚太静了,怪怪的。其实她和我一样大。"良良突然问我。
"谁知道?这种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我回答。
"我会幸福的,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良良快活的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叹口气。
7.
下大雨了,下雨的时候,我听见芒果被夜雨打落地的声音。
拿着手电筒和脸盆,我到门口的大树下,黑暗中似乎看见遮雨的门廊柱子下蹲着一个人,我拿电筒照了照,是清楚,她穿着一条白睡裙,蹲在那里,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头伏在臂弯里,身体耸动着,像个受伤的动物。
"你怎么了?"我走近她。
"啊!"她猛的站起来,惊惶失措的看着我,满脸泪痕,迅速低下头,然后匆匆的跑进门。
师兄不在吗?我站在那里,想了一会,拿了把伞,到办公室去了,果然,师兄还在加班。
"我来做吧,你早点回去吧!不怕清楚生气?"我对他说。
"她不会生气的,她的脾气好的很。"师兄轻松的说。
我看看了他,再没说话。
8.
爬到树上,我摇动树枝,哗哗哗哗,一颗颗金黄的芒果从树上落下来,良良在树下咯咯笑着,捡着没摔烂的芒果放进桶里,我对她说:去把清楚叫出来一起捡。
她飞快的跑去,快乐的叫着"清楚快来,清楚快来。"她出来了,我对她说:一起捡啊。
她抬头看了看我,抿嘴笑了一下,我看见她的眼睛里的感激,于是我摇的更起劲了。
满满一桶加一脸盆,我想够我们吃到上火了。
果然,良良满嘴是泡的回家了,她就象个长不大的小朋友。
清楚把熟透的芒果洗的干干净净,每个人都照顾到,她才吃,她吃芒果的时候甜甜的,像小孩吃到糖,很容易满足,眼睛弯弯的。
9.
我靠在纱窗后抽烟,远远的看着清楚在水池那里洗衣服,洗完衣服,她拿到树下晾,她洗的很认真,晾的更认真,专心致志,根本不知道我在偷看她。
雨过天晴的温热,蒸汽从湿润的土地上升腾起来,笼罩着她,还是白裙子,一双红色的木屐,她的脚型很好,脚趾白净秀气,木屐好像是为她设计的一样。
她展开床单,仔细的看,想发现有没有什么没洗干净的地方,然后用手把它打平。
一群蚂蚁在进行搬家工程,她蹲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拿了一根小木棍,指挥着,一会儿就笑起来。
她身上的有一种寂静的等待,我想,究竟那个疯子把她怎么了?让她那么仓促的决定了一生?21岁,懂什么?花还没开就被装进瓶子里了。
10.
明天她就要回去了,半个月了,她到了这个闻名的旅游城市,却足不出户,在房间里练毛笔字,我问她:哪里都不去,不可惜吗?
"不可惜啊,都差不多。"她回答。
明天她就要走了,师兄居然还在加班,这个工作狂!我突然很气愤。
我敲门,她开门,倚在门口,"什么事?"她说。
"我,我想问你要张你写的字。"我结结巴巴的说。
"我写的不好,你不介意吧,喜欢那张?"她转身进去,我也跟进去。
房间里开着一盏台灯,她在看书,桌上有一摞她写过的宣纸,她看着我,灯光温柔的照着她。
"就是那张林夕的词。"我想了一会,困难的说。
"噢,好的。"她移开镇尺,去翻那摞宣纸,然后拿给我。
11.
"你为什么那么早结婚?不知道多等几年?"我像中了魔咒,胡言乱语。
我无法克制的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她要挣脱,我更用力的抱紧她,我们紧张激烈的对抗着,她一声不吭的继续挣脱,我一只手扭住她的双手,然后把嘴贴上去,贴在她冰冷的嘴唇上,她不挣扎了,我突然冷静了。
我看见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眼神中满是惊恐,浑身发抖。
我慌张的放开她,离她一步之遥,我这是干什么?我也疯了?我不想做出任何伤害清楚的事情。
可是我做了,我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的逃了出去。
12.
师兄把那张林夕的词给了我,说:没想到你们还能谈的来,她就喜欢这些怪玩意。
又似风车转到停不了,令你的心在跳,蚂蚁有洞穴,家有一個门,门外狂风呼呼叫。
我看着这些简单正规的小隶,说:替我谢谢嫂子。
我想对她说:对不起,如果可以原谅我,我会远远的离开你。
芒果又熟了,我打电话给师兄,他说:我要当爸爸了,清楚怀孕了。
我说:恭喜啊,孕妇最容易贫血,你可要小心了。
"噢?我怎么不知道,好,我一定小心。和清楚说两句吧,清楚————"师兄拉长嗓门。
"你好吗?"我说,我的声音很不自然
"我很好。"她轻轻回答。
"芒果又熟了!对不起。"我说。
"嗯,良良是个好女孩!"。她文不对题的回答,她还是那样,听不出半点动静。
放下电话,我决定和良良结婚。
再见,清楚,你会是个好母亲的,我会忘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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