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忽然胡生早早上班，十分可笑的“请”我去百里之外的小镇拍照，当他的助手。我也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遵命。车内一路无话，主人盛情款待之后，对小镇拍照，那小镇身处异域，街上时时有高鼻，蓝眼，金发美人回眸，很有风景。胡生拍照犹如手术，小零件层出不穷，令我大开眼界，我才明白他平时制作的各种仪器都用在这儿。他的表情又是醉猫猛醒，聚精会神，全身凝驻，想必又会有优秀的作品。我站在他的身后，却突然有可望不可及的悲伤与困惑。拍完之后，他命我收拾完毕，踏上归途。我们乘的马车内有不少本地百姓，一对年愈花甲的老夫妻紧紧依偎在我们对面，奇怪的是，老妻少女般白皙，娇弱，尤其是眉毛，细细若弯月，眼睛如清泉。老夫则少年般强壮，黝黑，戴着小花帽，穿绣花坎肩。马车奔过一片灰尘漫天的土路，沙迷住了老妻的眼，她仰起头，老夫捧住她的脸孔，吹去舔她眼里的沙砾。胡生抓起相机，转动身躯就“喀嚓”起来，我突然有大事不好的预感，果然，老夫转向我们，扑将过来，挥动双手要夺相机。我和胡生不约而同从旁边的栏杆翻下马车，抓起包，狂奔起来，拦住一辆出租，直奔车站。车上，胡生赞许的拍拍我。
回去冲洗照片，小镇郁郁葱葱，充满活力，一派新生气象，而那四张老夫妻的照片却让人有莫名感动与时光停住的狂想。胡生不掩喜悦之色，全部收入精品，取名“归依”，当夜，我拿浅粉色的光纸也剪了四副，叫“晚秋”。
几日之后，便是考试时间，周六，富贵回家。富贵是我姐姐美丽的弟弟，是我大伯之子，大伯一家于唐山地震中消失，仅存富贵，初见富贵时我四岁，他六岁，美丽十岁。富贵喜欢和我说话，因为我听不懂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只会当他的忠实听众，而美丽自小便是美人胎，一向瞧不起黑黑的他，胖胖的我。现在富贵长大成人，温文尔雅，学过一年提琴，两年舞蹈，三年播音，浪迹江湖，终于回到我父母身边，工作于一家电台作专业DJ，收听率不菲，我在小饭馆吃饭时常会听到一些少男少女们用即佩服又不服的口气说他的艺名，叫“伊凡”，每天的黄金时段有一个固定音乐节目叫“浮声掠影”。我有时也能听见他悦耳舒服的声音在大街小巷，公共汽车里回荡，他在节目里倒是毫无愧色的打嗑，甚至打嗝，放歌也常放错，他总是虚心认错，坚决不改。富贵常在节目中宣扬爱，认为爱是万能的，真爱无罪，爱可包容一切，他不是信徒，可他却希望人人有信仰、有理想，可我虽不问他的经历，却知道他又何尝不颓废、不矛盾，只不过他不能让听众知道。像平时一样，饭后，富贵来我屋子看我剪纸，我把“晚秋”拿给他看，他沉思许久说：“小时候我妈妈也这样对我”，之后，黯然。富贵在电台里说的太多，在家变成沉默的羔羊，安静在房间里看书，或帮妈妈缠毛线，陪爸爸看球赛，他也常常会斜靠在我床上，和我比赛看武侠，有一回他买了一整套“金庸全集”回来，我昏天黑地的看了大半月，之后走路虎虎生风，说话传音入密，飞花折叶便可伤人，每当他像小时候那样揪我卷卷的短发时，我就有浓浓亲情，尽在不言的快乐。
周日，考试，考场人山人海，我突然明白自己不是从政的性格，于是缺考回家，对父母搪塞过关。周一上班，看见公司大门洞开，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跑出跑进，见到我，驻足不前，我凑近一看，是雪儿下凡。问她“小姐，找那位？”她回答：“胡大爸爸”。里面一低沉的女声：“雪儿，过来”，原来胡太光临。胡太不再年轻，一望便知精干，聪明，女人味十足，身材渐渐松弛，不复照片风光，上身一件盘扣绣花衬衫，下身一条紫花缎裙，足下一双时髦透明凉拖，脚上涂着浅色甲油，浓重的眉毛，触目惊心。胡太出门时对我送上一瞥，有惊讶之色。我看着自己，黑T恤，仔裤，无任何不妥，头发天生卷曲，胡乱散在肩头，这天胡太要出差远行，胡大左一口“庄周”，右一口“庄周”，胡太真名庄周，真乃罕见。送走胡太，雪儿被胡大带回，我抱她，她问我她男是女，是女的为什么头发短的像锅盖，我说雪儿眼睛小小是咪姆，给她买雪糕，吃后又要啃鸡爪，我如数照办，她对我很满意。离开时她对我嘻嘻笑，然后紧紧抱住胡大的脖子，不知怎么，我嫉妒她。问胡大究竟要把雪儿培养成怎样？又是钢琴，又是画画，胡大很快又很无耻的说“培养成女人就行了”，哎！胡大！
小镇过后，有人约胡生拍洋洒与婚纱，胡生把洋酒拍成贵妇，把婚纱拍成美酒。我知道这对他而言只是小计，而主人却赞不绝口。胡生摄影好似“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拿了支票回来，胡生得意洋洋。
我把外间整理收拾干净，从家里搬来一大陶罐，有耳， 土色，放进清水，路过街边的花市买了一束芙郎花，又在墙上挂了些有趣的照片，外间有了不同与里间的景致。我在外间得其所哉 。胡生依旧神出鬼没，忽尔买醉，庄周的电话还是隔三差五。
回去冲洗照片，小镇郁郁葱葱，充满活力，一派新生气象，而那四张老夫妻的照片却让人有莫名感动与时光停住的狂想。胡生不掩喜悦之色，全部收入精品，取名“归依”，当夜，我拿浅粉色的光纸也剪了四副，叫“晚秋”。
几日之后，便是考试时间，周六，富贵回家。富贵是我姐姐美丽的弟弟，是我大伯之子，大伯一家于唐山地震中消失，仅存富贵，初见富贵时我四岁，他六岁，美丽十岁。富贵喜欢和我说话，因为我听不懂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只会当他的忠实听众，而美丽自小便是美人胎，一向瞧不起黑黑的他，胖胖的我。现在富贵长大成人，温文尔雅，学过一年提琴，两年舞蹈，三年播音，浪迹江湖，终于回到我父母身边，工作于一家电台作专业DJ，收听率不菲，我在小饭馆吃饭时常会听到一些少男少女们用即佩服又不服的口气说他的艺名，叫“伊凡”，每天的黄金时段有一个固定音乐节目叫“浮声掠影”。我有时也能听见他悦耳舒服的声音在大街小巷，公共汽车里回荡，他在节目里倒是毫无愧色的打嗑，甚至打嗝，放歌也常放错，他总是虚心认错，坚决不改。富贵常在节目中宣扬爱，认为爱是万能的，真爱无罪，爱可包容一切，他不是信徒，可他却希望人人有信仰、有理想，可我虽不问他的经历，却知道他又何尝不颓废、不矛盾，只不过他不能让听众知道。像平时一样，饭后，富贵来我屋子看我剪纸，我把“晚秋”拿给他看，他沉思许久说：“小时候我妈妈也这样对我”，之后，黯然。富贵在电台里说的太多，在家变成沉默的羔羊，安静在房间里看书，或帮妈妈缠毛线，陪爸爸看球赛，他也常常会斜靠在我床上，和我比赛看武侠，有一回他买了一整套“金庸全集”回来，我昏天黑地的看了大半月，之后走路虎虎生风，说话传音入密，飞花折叶便可伤人，每当他像小时候那样揪我卷卷的短发时，我就有浓浓亲情，尽在不言的快乐。
周日，考试，考场人山人海，我突然明白自己不是从政的性格，于是缺考回家，对父母搪塞过关。周一上班，看见公司大门洞开，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跑出跑进，见到我，驻足不前，我凑近一看，是雪儿下凡。问她“小姐，找那位？”她回答：“胡大爸爸”。里面一低沉的女声：“雪儿，过来”，原来胡太光临。胡太不再年轻，一望便知精干，聪明，女人味十足，身材渐渐松弛，不复照片风光，上身一件盘扣绣花衬衫，下身一条紫花缎裙，足下一双时髦透明凉拖，脚上涂着浅色甲油，浓重的眉毛，触目惊心。胡太出门时对我送上一瞥，有惊讶之色。我看着自己，黑T恤，仔裤，无任何不妥，头发天生卷曲，胡乱散在肩头，这天胡太要出差远行，胡大左一口“庄周”，右一口“庄周”，胡太真名庄周，真乃罕见。送走胡太，雪儿被胡大带回，我抱她，她问我她男是女，是女的为什么头发短的像锅盖，我说雪儿眼睛小小是咪姆，给她买雪糕，吃后又要啃鸡爪，我如数照办，她对我很满意。离开时她对我嘻嘻笑，然后紧紧抱住胡大的脖子，不知怎么，我嫉妒她。问胡大究竟要把雪儿培养成怎样？又是钢琴，又是画画，胡大很快又很无耻的说“培养成女人就行了”，哎！胡大！
小镇过后，有人约胡生拍洋洒与婚纱，胡生把洋酒拍成贵妇，把婚纱拍成美酒。我知道这对他而言只是小计，而主人却赞不绝口。胡生摄影好似“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拿了支票回来，胡生得意洋洋。
我把外间整理收拾干净，从家里搬来一大陶罐，有耳， 土色，放进清水，路过街边的花市买了一束芙郎花，又在墙上挂了些有趣的照片，外间有了不同与里间的景致。我在外间得其所哉 。胡生依旧神出鬼没，忽尔买醉，庄周的电话还是隔三差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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