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文学

《英雄》之棋馆对决

（五斗）


　　《英雄》上映以来，舆论褒贬不一，其他姑且不论，我认为这部影片的配乐还是相当精彩。
　　棋馆对决这场戏，音乐与打斗相应相和，处理手法细致、精准，尤其值得称道。
　　“武功琴韵虽不相同，但原理相通，都讲求大音希声之境界。”在为秦王叙述这次交战时，无名这样说道。
　　无论张艺谋意在借古琴写武功境界，还是拐弯抹角地借武功展示中国古琴艺术，显然，在这场戏中，音乐的作用举足轻重。
　　最初，琴师趺坐抚琴，琴声坚毅而清冷，隐隐约约、似有还无。
　　房角屋檐淅淅沥沥跌落的水滴发出空寂的回响。
　　棋馆青黑色的亭台在雨雾濛濛中显得阴气森森。
　　此时的音乐静而无静、静中蕴动。
　　画面前景是短兵相接的场面，秦宫七大高手联手擒拿刺客长空，清脆的兵器撞击声、沉闷的近身肉搏声、急促的呼喝声鹞飞鹜落，音效简洁有力，点到即止。
　　三招两式之内，七大高手纷纷落败，这段开场打戏干脆利落地结束。
　　长空转身要走，被一个声音喝住。
　　无名稳稳现身，与长空短暂对峙。
　　一瞬间，弦乐突兀而起，低沉迟重、充满悬疑。
　　两人相互问答，你来我往，暗动杀机。
　　突然，鼓声暴起如急雷。
　　无名纵身、腾挪、出剑。
　　长空横枪格架。
　　一个连连出击，一个频频抵挡。
　　鼓声愈演愈烈，杀气腾腾，如千军呐喊、万马嘶鸣……
　　势均力敌的一个回合很快结束，鼓声随即悄然偃息。
　　长空冷冷揭去枪头皮套，亮出银枪。
　　第二个回合开始。
　　鼓声再次轰鸣，弦乐激越回荡，一声连一声，一声紧似一声，声声相逼……
　　这里战事正急，那里一曲终了的盲眼琴师起身将要离开。
　　音乐在这时忽然休止。
　　无名叫住琴师，请他再抚一曲。
　　于是，一场“大音希声”的打斗开始了。
　　《英雄》败笔不少，其中台词为人诟病最多。
　　张艺谋的意图是以音乐来表现高手决战时不露声色、引而不发的杀气，无迹可寻的是“大象无形”的武功而不是“大音希声”的琴韵，因而无名的台词似乎应该这样才对：
　　“武功琴韵虽不相同，但原理相通，都讲求大象无形之境界。”
　　虽然“大音希声”与“大象无形”意义相同，在这场戏中却是有所侧重。
　　如果重在“大音希声”，琴师就不必抚琴，与两位高手一起陷入沉默也罢。
　　琴师当然不能沉默，他开始抚琴。
　　霹雳一声，金石开裂，琴声如黄钟大吕般气势沉雄。
　　一场意念中的交战在琴韵飞扬中激烈展开。
　　得之心，应之手，琴师的手指随两人意念的流转而游走。
　　吟猱绰注，滚拂拨剌，琴声高亢激昂如云气蒸腾，间或又回韵悠长如流水汤汤。
　　现实中的对立情绪与虚幻中风云气多的交锋随琴声跌宕起伏。
　　当琴声由缓入急，越走越高，两人也在暗自积聚力量，等待那一招制敌的最佳时机。
　　猛然间一声拨剌，七弦齐断，琴声嘎然而止。
　　长空金刚怒目，无名挺身挥剑。
　　鼓声又一次响起，如心跳，如鏖战。
　　穿破层层飞溅的水珠，无名扬手一剑，剑身直入长空体内。
　　伴随这致命一击，两句悲壮的京剧叫板龙吟凤鸣般裂空滑过。
　　
　　长空砰然仆地，断裂的银枪在湿漉漉的雨地里沉寂了，惟有水声滴答……
　　——整场戏的配乐不枝不蔓、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