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Rin-chan
Plata Compas
银罗盘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Prólogo
序
“你要走了么？”少年在朦胧的晨曦中睁开眼睛，伸手牵住男子的衣角。宿醉的歌声飘荡在窗外，远处传来海浪的低吼。
“是的。”男子回身吻他的唇和肩头，然后从枕下摸出一条沉甸甸的项链套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少年捧起闪亮的圆形坠子，拇指触到坠子边缘突起的小块，坠子像宝盒一样打开了。
“Plata Compas.”男子轻搂住他，抚摩他的发。
“一个用来保护你的，银罗盘。”
*
“船要沉了，船长！”一个人破门而入。
“你们可以逃走，或者投降。”他切下一块羊皮纸，蘸了蘸鹅毛笔。
“可是……”声音被炮火吞没。他头也不回地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然后将纸片连同一张地图卷起来放进玻璃瓶里，塞好塞子，坐下来等待。
又有几个人冲进来。他抓起瓶子往窗外扔，可是瓶子脱手之前血已溅上了透明的酒杯。血顺着杯壁流下，瓶子顺着倾斜的地板滚向黑暗的角落。脚步声追上来。一只粗糙的手拾起它，拔开塞子，颤抖地展开那张羊皮纸：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Capítulo 1: Belleza（美人）
海面烟雾弥漫。漂浮的碎木板上带着火星。一艘小艇在灰暗的浪尖颠簸着，渐渐靠近大船。他从船舷旁朝下望，那艘小艇上共坐着三个人，两人划船，一人看护船内堆积的木箱。他转身朝船舱里走，抬手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立即有几个人从甲板各处聚了过来，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漂亮舒适的舱房。脚下有地毯，头顶有枝型灯烛，窗户开在左右弦的正上方，便于远眺。他走过去坐在书桌前，其余的人分列两旁，然后就有前甲板的水兵通报，对方求和的使者到了。
“让他进来。”他靠上椅背，一只手搭在桌沿，下巴微微翘起，目光斜扫向门口。另一个水兵把使者带了进来。
使者就是刚才坐在船中看护箱子的那个。他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同伴和这条大船上的水手。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地往屋里搬箱子。他走上前来，右手抚在左胸前，深深地鞠躬。
“你太心急了，药师兜。”他还是刚才的姿势，但眼帘垂下来一点，显得比刚才更加傲慢。“回去告诉大蛇丸，银罗盘并不在我手上，即使在我手上，我对那个宝藏也没有兴趣。但是，他竟敢为这东西动我的船队，我打算把他的尸体风干在那不勒斯海滩的石崖上。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使者再鞠躬：“为了弥补您的损失，大蛇丸大人愿意开放他在北非海岸的所有城市，并将剩下的船只连同船上的船员、货物、宝藏，全部交由您来处理，唯一的条件是请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那么我把他扔进海里也算是放他一条生路了。”他浅浅一笑。“如果他游不到北非海岸就淹死在海里，他也只能怪自己的耐力不够。你们的船队已经是我的了。那些船被炸得一团糟，我宁愿再加一门炮把它们炸沉在这里，也不愿意花更多的钱送它们进船坞。而且我也不相信一只船队在袭击另一支船队之前会把它所有的船舱都塞上宝物。最后，我怎么知道我的船队满载到达突尼斯时，突尼斯不会出其不意地朝我们开火呢？药师兜，求和贵在诚意。那不勒斯海滩的峭壁多的是，不缺你的。”
使者终于流露出些许慌乱的神情：“大蛇丸大人嘱咐说，如果您不相信，那么北非海岸可以同时向您所有的联盟船队开放，这样一来，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做手脚。至于宝物，”说着示意两个同伴将那些箱子抬近前来，“随船装载的都在这里了。如果您觉得不够，等大蛇丸大人回到突尼斯，一定再按您的要求亲自带领船队给您送来。”然后他招一招手，那二人又出门去，从外面抬进一卷两头扎紧的毛毯。“而且开战之前，我们在途中意外地收获了一件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比黄金还贵重的宝物，全地中海独一无二，想必您会感兴趣。”
他觑起眼睛：“是什么？”
那两个人解开扎在毯子上的绳索。“是传说中的地中海明珠，摄人心魄的恶魔。”使者蹲下身，抓住毯子的一角：
“是Belleza。”
“Belleza…”西班牙文“美人”的意思，他听说过，如今在这片广阔的海域成为只专属一人的称谓。他皱起眉头：“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的船队是从来不带女人的么。”
使者低眉轻笑：“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确定了。原来您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愈发不快。
“为什么明珠也会是恶魔……”使者猛起身一掀，毯子在众人眼前舒展开来，里面滚出一具湿淋淋的躯体：
“就是因为全地中海都想要的美人，不是女人。”
Capítulo 2: Luna（月亮）
透湿的躯体发着抖，滚到地毯上缩成一团。淌水的衣裤紧贴着皮肤，包裹并非纤弱的四肢。臂与腿尽力地屈着，暴露出整个背部僵硬的肌肉与脊梁柔和的弧度，疲惫不堪却不易摧垮。头低埋在胸前。在水光中闪烁的银质的发，本身就是无可挑剔的宝物，仅这一件就足以证明珍品的价值。他们果真都没有见过，的确是全地中海独一无二的。
使者察言观色，露出满意的微笑：“得到他还有一个附赠的好处。”他走过去揪住银质的发，将低垂的头颅从抱紧的双臂间拉出来。额、鼻、唇、和下巴，脸仰起来的同时脖颈的线条与喉结的轮廓从暗处绽放、舒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他就是连绳舍命也要保护的情人。也是这片海域唯一一个知道银罗盘使用方法的人。”他放低了嗓音。“……得到了他，就得到了银罗盘的一半。”
“……你认为如何呢，宇智波船长？”
他没听见使者的话。他听见魔鬼在自己耳畔咆哮。你还剩什么？他们讥笑他。你早已将灵魂出卖给我们，你还有什么，来交换面前这件宝贝？
……还有我自己。他望着那双淡青色的眸子。那里面倒映着成片成片甜蜜的熏衣草田，河畔缀满骨朵的白色雏菊花，湖水里摇晃着明灭的星空，飘过蔚蓝海面的柔软的云，春天落下的雨，遥远北海茫茫大雪，家乡、山谷、原野，弟弟别过头去偷笑的小脸……一切他所认为美好的，纯净的东西全都流淌在那双眼里，就像深锁宝箱的珍珠黄金，盖子打开的一瞬间光耀夺目，他眼花缭乱。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宝贝，看到自己宁愿舍弃灵魂也要守护的东西。因此这双眼成了恶魔的眼，教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美人。
……美人。
只一眼他已怀念到迷醉。为了得到他，他宁愿祭上自己。
“Belleza…”他伸手，指尖触到那润湿的皮肤，顺着水珠滴落的痕迹滑向唇角。“船长！”旁边有人大吼。他惊醒，抬眼望向使者：“我的联盟船队在北非海岸享受和我同样的优惠。宝物两个月内送到那不勒斯。”
使者放开手中的人，后退鞠躬：“那么您的意思是，和谈成功了？”
他低眼看着那人毫无知觉地倒向一边：“我接受你们的条件。但下不为例。”
*
漆黑的通道中烛火摇曳。木地板的吱呀声混合着外面海浪的低吟。他取下沉重的铜锁，推开房门。屋内没有点灯，窗户开着，透进微弱的星光。他端着烛台向深处走，烛光一圈一圈晕开，浅淡地染在床单上。床上有人。
他停在床前，借着烛光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原本紧紧裹着毯子蜷在床上，这时微侧过头，睁开眼睛。
“你醒了。”他放下烛台。那人吃力地坐起来，打开身上的毯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不是Belleza。是你父母给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那人说着流利的意大利语，低垂着脸，声音嘶哑。“再说，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吧。”
他沉默。他不想叫他Belleza。那是魔鬼的名字，叫出来会忘记自己是谁。
那人不抬头，开始动手解绸衫的扣子。从耳根发起的线条卷过颈窝的阴影沿着锁骨滑下胸膛，肩背腰侧越接近烛火就越显清晰的触感，伴随着脉搏律动所散发的温热，像无形的火焰开始在幽暗的船舱中蔓延。
“你做什么？”他微微皱眉。那人攀着他的肩站起来，一只手臂滑到肩后搂住他的脖子，滚烫的气息在说话时掠上他的唇：“当然是你想做的事情啊。”
他愕然。“你不会连这种事都没做过吧……”那人讥讽地微笑，“那你留我下来做什么？还是说……要我教你？”
他觉得厌恶，情绪无控制地流露在脸上。那人突然不笑了，摧心断骨的伤痛从眼底一闪而过，然后又笑起来：“或者不是你，是这条船上的其他人？”
他捕捉到那瞬间飞逝的眼神，放缓了语气：“都不是。你把衣服穿上吧。”这时整个船身随海浪震荡，那人手臂一松立刻向下滑去。他在他跪地之前接住。那人的体温透过衣衫侵入他的体内，可是躯体却如脱了线的偶人儿一般瘫软。他把他抱到床上：“你怎么了？”那人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像孩子抓住糖果，头埋在他肩膀上，不回答。
船慢慢完成了转向。在最后一刻，银色的月亮从窗框边移出，雪亮的光照进来，从地上到床上形成长方形的亮斑。那人银质的发就此着了银色的火，身体的线条精致璀璨，一根一根仿佛都向着他的灵魂蜿蜒。
“Luna…”他听见那人在朦胧中用西班牙文念着，颤动的睫毛向着那月光开启。月光射进淡青的眸子，里面满满闪烁的，全是破碎的梦幻。
“Luna…”
曾有人告诉过他，动摇的时候，不能被月光照到。
“Luna…”
月光是罪恶。是欲望的泉。
“Luna…”
他转身挡住那人的月光，低头吻了下去。
Capítulo 3: Vernaculo（家）
可是，触到的嘴唇干裂。他停下来：“你要喝水么？”那人闭眼摇头：“不用了……反正喝进去，还会再吐出来……”他不相信：“你是说，你晕船？”那人默认。他觉得好笑。做了连绳的情人竟然还会晕船。那个曾纵横这片海域所向无敌的海盗之王，竟然从不带他的情人上船么？“那你的意思是，你从小到大，甚至跟连绳在一起之后，都没有出过海？”
那人睁开眼睛望着他笑：“……有啊。除了你的船队和你的那些联盟船队，全地中海的商船和海盗船我几乎都坐过……而且我现在，不也已坐上你的船了么？”说完，笑里多了讥讽的神色。他无言以对。原来，连绳死后的七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你关心这些做什么？”那人反问。“大蛇丸把我献给你的消息很快会传遍这片海。你如果想留我在船上，那么在到达你自己的港口之前，你最好多加小心。如果你不想要我，那么在袭击你的船队出现时，你可以直接派一艘小艇送我过去，或者用旗语让他们派船过来，或者你可以顺路把我随便放在哪个岛上，或者现在就把我扔到海里去。这样就能把你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做呢？”他抑制住莫名的怒火。
“我不知道啊……”那人无辜地耸肩。“但无非是选择其中的一种吧，因为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啊……当他们不想要我，或者不敢要我的时候。”
“那你呢？”他立刻问。你是什么感觉？你告诉我的这些，你都不在乎么？“……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那人像在听笑话。“我不用担心啊……因为他们舍不得我死。谁都知道只有Belleza会使用银罗盘。”
……真的么。你说的这些，是真话么？他感到一块尖石子抵在自己的心上，而那人的每一句话就像锤子一样敲打着石子的另一面，敲得那尖端直刺进他心里，一毫一毫艰难地深入。锤子越是用力，他的心就越是被迫扩张，将那块石子整个包容进去。表面的伤口在石子完全陷入的时候收拢，愈合，可柔软的内壁却在排斥着，并被石子的棱角搁得生疼，甚至流出血来。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拿掉那块石子，也不敢去碰它，因为一碰就疼。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的心会被那块石子搅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最后崩碎在他的体内，令他也无法再活。
“你的家在哪里？”他温柔地问。
“家……？”
“对。家。你遇到连绳之前，住在哪里？”
“……斯卡拉蒂……”那人眼神恍惚，既而也变温柔，仿佛讲述甜蜜的往事。“……他死以前，我从未踏出过那里半步……”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他站起来。月亮从他身后露出半边脸。那人贪婪地望着：“……好啊……只要你愿意。”
“你还是要喝水的。”他在出去之前倒了杯水放在床边。“一次喝一小口，间隔时间长一点，这样就不会吐出来了。”
*
斯卡拉蒂是一座永远中立的小岛，孤零零地漂浮在西西里岛东南大片海域的中央。岛上住着当地的农民、被通缉的逃犯、无赖与流氓、妓女、海战的伤患……无论是海盗船还是商船都在这里互不相扰地补给淡水和食物，尽管在岛上就可以清晰地望见远处海面炮火连天。
船靠岸时那人因航行期间吃得太少几近虚脱。他带了阿斯玛和凯，让凯背着那个人，来到岛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但今天一路遇到的人眼中都充满了敌意，他们被各种目光尾随。
那人的家在小镇另一边，靠着海，离其他房子较远，里外都很简陋，因此闲置这么多年也无人占用。面朝海的窗下，野生植物自顾自地长着，枝叶没过了屋顶。屋内空阔冰冷，到处是海水的咸湿气息。
他们腾出一块地方把那人放下，本想去镇上买些衣被食物，却被那人阻止，想留下些钱来，那人也不愿收：“不用可怜我。你们走吧。”
凯和阿斯玛先出门。他是最后一个。关上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我想再问你，你的名字。”
蜷在墙角的那个人抬起脸：“……卡卡西。我的名字叫卡卡西。再见。”
*
可是他们并没有走远，因为在返回的路上有四个脖颈刺青的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双方擦肩而过时那些人不怀好意地笑，笑得残忍而贪婪。距离渐远他听见脑后飘来一句：“…Belleza…”于是他带同伴绕另一条路回到小屋，命两人伏在靠海的窗下，自己贴着墙从窗边窥视屋内。那四人刚好破门而入，环视一周后走到卡卡西面前：
“银罗盘在哪？”
“……我不知道。”卡卡西还是刚才蜷缩的姿势，一脸茫然。
“那我们再问你一遍，怎样才能用银罗盘找到宝藏？”
“……既然还没找到罗盘……我说了也是白说……”
“那你就跟我们上船吧，直到我们找着银罗盘为止！”最前一个抓住卡卡西的银发和手腕猛拖。卡卡西的身体软绵绵地打开，跌倒时额角触地。另一个立刻从后面提起他衣领，两手反向一撕，把整件衣衫剥落下来：
“我可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等回船上交了货，想碰就难了。你们也别假充君子。”说完跨到卡卡西身上，低头张口。
咔嚓一声骨裂，覆在卡卡西背上的躯体头下脚上被甩到空中，僵硬打落地面后一动不动地瞪着双眼，脖颈弯曲成了奇特的弧度。另一人猛扑过来，刚好迎上刀尖被匕首穿喉而过。那只手放开匕首刀柄，带过死者溅血的下巴，尸体仰面倒地。剩下的两人哆嗦退向门口，门口一左一右闪进两人举刀制住俘虏的后颈。屋正中央那人单膝跪在卡卡西身侧，抬眼时漆黑的眼眸扯动眼底的血丝，暗红涌动：
“留你们活口，去告诉全地中海的船队，从现在起，Belleza就是我宇智波鼬的人，谁想要他，就带着炮船来东地中海找我！”
Capítulo 4: Naples（那不勒斯）
两人夺路而逃。鼬把卡卡西轻翻过来，伸手到他颈下搂起他。卡卡西的额角被地面粗糙的沙石磨破，沙子混进伤口的血里。鼬吹开沙砾，替他擦净嘴角的血迹。卡卡西微睁开眼：“……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鼬抱起他：“我当然知道。”
卡卡西闭上眼，别过头把脸埋在他颈弯：“……傻瓜。”
*
他抱着卡卡西，穿过小镇中心的大路朝船队停泊的港湾走。路边蠢蠢欲动的眼在黑暗中窥视，狂躁与怒意弥漫在空气里。争夺、撕杀，一触即发。有人对着墙角吐唾沫。他听见卡卡西在耳畔低语：“……你太张扬了……现在，他们……全知道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他不理会。“……让他们来！”
*
船队在西西里东岸抛锚休整。鼬来舱中看卡卡西。他拆开他额上的绷带，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一点淡淡的疤痕还没脱落。他用柔软的指肚摩挲着那块疤，指尖顺着额边的发根深入微温的银色。“我要带你回我的城市。”他说。“我要带你回那不勒斯。”
卡卡西眯起眼睛，像在熟睡。
“你去过那儿么，卡卡西？你从前，去过那不勒斯么？”
“……唔……我好像只在船上看过一眼呢……”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么？”他俯下身，鼻尖埋进那人的发中呼气。
“……我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么？”卡卡西被痒得睁开眼睛笑。
“当然有。”鼬停下来看他。“你是我的，但这并不等于……”然后微微皱眉。“唔？原来你把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么？你以为我——”“我知道的，鼬。”卡卡西抬起头来吻他。“……我一开始就知道。”
*
船队进港时，那不勒斯的阳光正好。可卡卡西一下船就开始昏睡，直到两天后鼬再去看他时，他才很赏脸地醒来。
“……这是哪？……”他抬手遮住眼睛，不适应如此强烈的阳光。
“我家。”鼬坐到床边，把他的手拿下来。
“你……家？”卡卡西觑着眼，扭头望望这，望望那。
“别看了。”鼬伸手止住那颗乱动的银脑袋。“我父母和弟弟都不住这里。他们也不知道你来了。”
“若他们知道了会怎样呢？”卡卡西像是很认真地想着。“会不会把我送上那不勒斯广场的绞架呢……”
“没有人会送你上绞架。”鼬把手放在他脸旁。“没有人敢。”
“……那我真是很荣幸了。”银脑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座房子在我来之前，应该有换过许多女主人吧？”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想一个人清净的时候才来这里。”鼬俯身捏住他的下巴。“不过听你的意思……你在嫉妒？”
“我认为真正在嫉妒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卡卡西仔细看他。
“别提这些，卡卡西。别跟我提这些。”鼬捉住他的手腕，又很轻地放下。“……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哦。”卡卡西歪过头去看桌上的银器。“……鼬我饿了。”
*
吃饱睡足回到岸上的卡卡西，就好像脱胎换骨，活蹦乱跳得令鼬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看着他啃那些面包和干酪，不停地往嘴里塞葡萄和果仁，空隙间还不忘吮着手指问：“鼬你不吃么？”
鼬沉迷于他眸子的天真神色，不做回答。卡卡西低头继续，突然被一只手托住下巴，指尖轻掠过他唇角，抹去了沾在嘴边的奶油。他愣了愣，又埋头狼吞虎咽，但恢复血色的脸上有更深的红晕一直扩散到耳根。
…Belleza…
…Belleza…
鼬承认自己现在就想要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这个念头就滋长，缠绕，直到此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那双淡青色的眼睛逼得他快疯掉。
可是……
可是，卡卡西开始刮盘子。
“……别这样。”鼬笑着握住他手。“你要吃掉整个那不勒斯我都付得起，别让仆人们看笑话。”
……别让我心疼。
卡卡西无辜地咬着勺子，耸耸肩。
*
吃饱以后鼬就带他去城里。法国的甜酒希腊的橄榄油东方的香料北海的盔甲，每一样都让卡卡西瞪着眼看好久，或者摸摸，或者嗅嗅。他专注而兴奋，没发现那不勒斯街头的姑娘们都红透了脸。
“你真的什么都不要？”走到海边时鼬问他。不过来日方长，你喜欢什么东西，以后可以慢慢再买。
卡卡西摇摇头：“即使买了什么，以后也带不走啊……”
“唔？”鼬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什么叫‘以后也带不走’？你以后还要去哪儿？”
卡卡西笑眯眯：“啊哈哈，当然是，跟你出海啊……”
可是鼬没笑：“……你骗我，卡卡西。”
“你知道我不会再让你出海了。”
“你刚才明明在想你以后会离开这里对不对。”
卡卡西渐渐的不笑了，别过头去看蓝色的海。
“你怎么了。”鼬迫使他转过来看着自己。“……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卡卡西望着他，淡淡的眼睛里满是故事，可鼬一个也读不出：
“你是不是害怕他们会找上门来？”
“是不是害怕我寡不敌众最后只得把你交出去？”
“你是不是害怕——”
“鼬……”卡卡西轻声止住他。“……我怕你会死。”
Capítulo 5: Miel（蜜）
鼬立刻笑着回答：“怎么会。我不会死的。”然后用双臂圈住他。“他们没那么大本事。”
卡卡西把头放在他肩上，望着远处海面的白帆：“……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再出海？”
鼬又笑了，缩紧臂圈：“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海的，但不是现在。”然后凑到他耳畔：“不过看你这么担心，我就答应你以后不到西西里以南、斯卡拉蒂以东，出海的时间不超过……不超过一个月，怎样？”
卡卡西吭吭地笑了几声：“……不超过一个月啊……那除了热那亚之外，你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算啦……我不要你保证什么……”说到这里回搂住他。“……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
第二天鼬从船坞回来，发现卡卡西正拿笔改墙上的地图。
“有几个地方不准确，还有一些遗漏，”他指给他看，“这片岛屿的东南有暗礁，还有这里的海岸线，应该更往北延伸，还有这里，这里有一个可以补给淡水的小岛，还有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鼬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他立刻就明白了，是那个人。是从前那人教你的吧？这一切。然后你都熟记在心里，就好像熟记自己的掌纹一样……
“……鼬？”卡卡西回头仔细看他。
鼬惊醒。
“……这些都是连绳亲身到过的地方。他画的地图绝不会错。”卡卡西放下笔。
……果然。他望着那张地图：“……唔。我相信。”
卡卡西看他一眼，转身走开：
“……你相信的是连绳，不是我。”
“……我只是希望，你至少不会因为地图不精确而出事……”
“卡卡西。”鼬追上去抱住他。“对不起，我……”“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啦。”卡卡西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鼬狠狠抱他。
“……对了，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过了一会，鼬终于放开。
“唔？……”卡卡西看见桌上多了个小罐子。“……是什么？”
“蜜。”鼬走过去拎起罐子，递到卡卡西面前。“你在奥林匹斯山上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蜜了。”
“……唔……可是我不喜欢吃甜的啊……”卡卡西歪着头，拿食指在罐子里蘸了一下，把指头放进嘴里吮着。
“怎样？”鼬笑。
“唔，还不赖。”卡卡西含着手指点点头。“鼬你不吃么？”
鼬放下罐子走过来，一手搂住他脖子，另一手拿开他含在口中的指头：“……为什么不。”然后凑上去吮他舌尖上的蜜，吮得卡卡西闭上眼回搂住他。那时那不勒斯的阳光最好。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蜜，怎么要都不觉得够。他开始明白“Belleza”的另一种含义，一种人们在造这个词并将它赋予某些人时的……最初的憧憬。恍惚中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也和那些想要卡卡西的人一样，如果不是卡卡西断断续续地叫着“鼬……鼬……”，替他维系仅剩的理智，让他觉得安心。他知道卡卡西也想要他，而他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伤害他。区别就在于此。他们不止想要，还想……“鼬你是故意的……”最后卡卡西喃喃地说。
“唔……？”鼬无力思考。“……你说什么……？”
“我说那罐蜜……你是故意的……”卡卡西转过来，把头枕在他肩上。
“……随你怎么想……”鼬翻身搂住他腰，不停地吻着。“……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哦。”卡卡西闭上眼，露出困倦满足的笑。
“噢别这样……”鼬觉得那个笑几乎杀了自己。“别这样，卡卡西，别这样，否则我真的会死！”“等下，鼬，”卡卡西感到鼬瞬间紊乱的呼吸，忙推开他一点，“等等，我有事要——”“卡卡西！”鼬突然抱紧他，一动不动。“……唔？”卡卡西愣住。
……还想爱。
“……我爱你，”然后他听见那人在耳畔说，“为了爱你我情愿去死。”
“你不会死的，鼬，”现在他反过来安慰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样啊……”鼬笑着揉他的银发：“唔，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刚才想说的，也和这个有关。”卡卡西坐起来，伸手拉下墙上的地图：
“有一个秘密，不在你下次出海之前告诉你，我就不放心。”
Capítulo 6: Amparo（守护）
“什么秘密？”鼬也坐起来，凑上前看那幅地图。
“在斯卡拉蒂和突尼斯之间，有一个岛。”卡卡西边说边拿笔杆比着经纬线，指甲轻轻在图上划出一个十字，然后用笔点出十字的中心。“准确的说，那是由十七个小岛组成的岛屿群。”他把地图翻过来，在背面的空白上描绘那片岛屿的轮廓。“这些岛周围的大片海水，流向逆反常规，如果不是由于风暴或别的特殊原因，普通的船根本无法靠近，就算碰巧被卷了进去，也没办法活着出来。”
“但连绳活着出来了？”鼬笑。
“唔。”卡卡西点头。“那些岛之间布满了暗礁，水流变幻莫测，船一旦驶入，或是搁浅，或是迷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会被水底倒长的礁石戳破船底，而且……而且更可怕的是……在那片海里，罗盘的指针不指向北。”
“当初和连绳一起到过这片岛的船员都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活着的人中，只有我知道关于这片岛的秘密。”
“……你是害怕，我会误入那片岛？”
“无论因为什么缘故，我都不希望你进去。”卡卡西认真望他一眼，然后开始标注水流的方向和暗礁的位置。“但万一……万一有一天你被卷进去的话，你可以按我标注的线路平安逃脱。在那里罗盘是没有用的，你只能靠这张地图。”
“不过鼬，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卡卡西在标完所有的通路后，又拿笔在岛屿中央海水交汇的地方画了个叉。“……这里是整片岛屿的死角，如果你进到了这里，就算是我的地图也救不了你——”
“下次出海时我会带上它的。”鼬把地图卷起来放到枕边，吻在卡卡西的锁骨上压了下去。“……即使……即使我下次要去的地方是威尼斯。”
*
一个月的时间鼬简直无法容忍卡卡西离开他的视线。卡卡西说喜欢吃海鲜，他就恨不得把整个地中海掏空。每天吻他吻到自己疲惫得不能不睡，可第二天清晨起来还是觉得不够。这样不分日夜地爱他。
期限快到时大蛇丸的船来了。满满一船是各种各样的宝贝。药师兜将这些五彩缤纷的东西呈给鼬，鼬虽然冷静一如往常却没来得及注意大蛇丸眼中瞬间掠过的凶狠目光。
可卡卡西捕捉到了。
一切风平浪静地交代完毕，大蛇丸的船离开了那不勒斯港。鼬也开始准备出海。卡卡西明显表露出不舍。好几次鼬在深夜被他的轻吻弄醒，然后卡卡西就那么毫不掩饰地要他，在他几乎无法抗拒的时候求他“鼬你别走……”。鼬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卡卡西？你如今还在害怕什么？可卡卡西每次都摇头说：“……我只是舍不得你走而已。”鼬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鼬该动身的那天早上卡卡西想去码头送他。鼬把他摁回床上：“别起来了。你继续睡吧。”卡卡西很听话地盖好被子，睁着两眼默不作声地看他穿衣服。一切都准备好后鼬拿起那幅双面地图。卡卡西向他伸出一只手：“鼬，过来……”鼬走过去坐在床边，俯下身。“……吻我……”卡卡西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他低头深深吻他，可猛然间腹部与后脑同时传来剧痛，眼前一黑，知觉全无。
卡卡西把他轻挪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然后坐起来，慢慢穿好衣服。
离开前他仔细看他的脸，温习他眉梢唇角的每一个细节，再吻他的唇。走出大门他到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看了一遍，还有那不勒斯清晨刚刚开张的集市，最后来到码头。
鼬的船队静静停在一边，看样子就等升帆起锚。他在其他船只旁闲逛，不多时选中了一艘。船上没有人阻拦，他攀着绳梯爬了上去。
甲板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他环视一周：“……你们该不是，只想看看我而已吧。”
话音刚落膝后就是一棍，紧接着又是额角与后背。他扑倒在甲板上咳出一口血。一个人走过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下去，扔进一扇敞开的舱门。
“卡卡西，你竟然还留有一点觉悟，知道回来找我……”熟悉的嘶嘶声在对面响起。“还是说……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那小子？……”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破坏契约的后果。你也很清楚我那几条船不能被白白炸沉。可你……”
“可你却让宇智波鼬活到今天！……我该怎么想你才对呢……看来你是不打算感激我辛苦把你送到他船上了……现在，你非但没杀得了他，还想来阻止我伏击他的船队么？……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愚蠢呢，卡卡西……？”
他努力在剧痛中维持清醒：“……你杀不了他，也毁不了他的船队……这一点你比谁都明白，大蛇丸……”
“所以我才对你的悔约感到格外失望……”那人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尤其是，你竟然会放过自己的仇人……”
卡卡西没接话。
“……真可惜……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了……”那人直起身，“不过，想要机会的话，以后还——”“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卡卡西抬眼盯着他，“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宝藏的秘密。”
大蛇丸低头看了他一会，突然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卡卡西挣开他手，别过头去。
“哎呀卡卡西……这么说你是想更换条件咯？从要我帮你杀了他，到要我保证不伤害他……”大蛇丸笑着蹲下来。“……我听说你以前是很听话的……为什么一到我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以前也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卡卡西低声说。
“错了卡卡西。不是我利用你，而是我们在互相利用。既然你不想完成你该做的部分，那我就只好强迫你完成。我承认我杀不了宇智波鼬也毁不了他的船队，但要逼你说出宝藏的秘密，我还是有办法的。”说完凑到卡卡西耳畔。卡卡西厌恶地退缩，却被他一把扣住肩膀：“别忘了……他可是杀死连绳的仇人哦……你该不会蠢到为了他来挑战我耐性的极限吧……”
“你该不会蠢到……爱上他了吧？”
Capítulo 7: Amor（爱）
“唔？卡卡西？”
感觉到颈边的热气，卡卡西抬肘猛击。那人侧脸闪过，捉住他手腕摁下去。后背一阵剧痛，他仰面倒地，那人顺势压了上来：“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我怎可能知道。”刚说完就被那人一口咬在颈上。“不要！”他叫出来。“……不要碰我……别碰我……”明明窗外就是那不勒斯的第一缕阳光。“我说……”
“我听着呢。”那人满意地抬起头。“说吧，宝藏在哪。”
“卡卡西你听好，总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
“我不会！”
“你会！你会爱，你必须爱，你必须忘了我——”
“我不会我不会！”
“你听我说，你要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然后和你爱的人分享这些宝藏，你们要白头到老——”
“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不会的！”
“……我说……我说……”他望着船舱的天花板，笑着流出泪来。“我说……我爱上他了……”泪滴到地板上。“我……爱上鼬了……”
大蛇丸坐起身。可他还是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药师兜。”最后大蛇丸站起来，拍拍衣服朝外走。“我把他交给你们了。只要能逼他说出来，怎样都可以。”
*
“即使买了什么，以后也带不走啊……”
“你不会死的，鼬，我不会让你死的。”
“算啦……我不要你保证什么……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鼬你别走……”
“……我只是舍不得你走而已。”
鼬睁开眼睛，窗外阳光朦胧。他看了片刻，突然猛坐起来：“卡卡西！……”可四周没有人影。
出什么事了。
你在哪里。
不要离开我。
他翻身下床冲到门口，想一想又折回来带上了所有的东西，连同那幅地图。
*
“你还不肯招么，卡卡西……”大蛇丸蹲下来托起那人的下巴。那人任他托着，腮边的血滴找到了依附，顺着他的手指滑向手腕。“哦呀哦呀，兜你下手还真狠呐……”他舔着指尖上的血，那人又垂下头去，银亮的发丝延长着脖颈优美的曲线。“伤到了这么漂亮的脸，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呢……”
“您不是说只要能让他开口，怎样都行么？”兜轻笑。
“唔……看来我还是舍不得呢……”大蛇丸拿手指捋着那发丝，压低声音，“你这是何苦呢，卡卡西……”
银色的发梢轻颤：“……那些……那些宝藏……是连绳的……不是你该得的……”“哦呀哦呀，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啊……”大蛇丸抓住那头银发，迫使他仰起脸来，“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卡卡西，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连绳临死前一刻，在做什么？”
卡卡西微睁开眼。
“唔……这样才对嘛……”大蛇丸抚摩他脸颊。“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银罗盘的秘密？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来抢夺你，想逼你说出宝藏的位置？……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连绳在临死前，把它写了下来……”
“这是什么？”少年捧起闪亮的圆形坠子，拇指触到坠子边缘突起的小块，坠子像宝盒一样打开了。
“Plata Compas.”男子轻搂住他，抚摩他的发。
“一个用来保护你的，银罗盘。”
“……大蛇丸你在说谎……”卡卡西浑身发颤。
“最好不要怀疑我哦，我可是为了你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叠成小块的旧羊皮纸，展开后放在那人眼前的地上。左边一张是一幅地图，图上画着十七个模糊的轮廓，中心有一个红叉。右边一张上写着两行潦草的字：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这两样东西被装进一个玻璃瓶，他本来是想把它们扔到海里去的……可惜……”他故意把语气拖得很慢很慢，“……可惜……在那之前……他已经死了……”
“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我死以后，它就只属于你——”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它就只属于你。你一定要用它来保护自己，记住了么卡卡西？不要替我报仇。你只能利用这个秘密来保护自己！”
“……你骗我，大蛇丸……”卡卡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当然这一切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蛇丸摊开手。“不过我想你应该认得连绳的笔迹吧……而且这么潦草的字迹……不容易伪造哦……”
舱外那不勒斯的春天正在苏醒。舱内一片死寂。
……啪啪，羊皮纸上多了两点暗色的圆斑。
“……为什么，连绳……”卡卡西喃喃地问。
“我知道他很疼你……”大蛇丸托起他的脸。那脸上透明的泪水滚在血水上面，又有更多滴落到羊皮纸上。“但你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呢，卡卡西……”
“你以为连绳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么？”
“连绳他终究是个海盗。他不可能爱一个人爱到把一切都交托给他。而你……你居然蠢到这么拼命替他报仇，替他保守宝藏的秘密……”
“这张地图上的红叉想必就是宝藏的位置。可这片岛在哪里？他并没有标明。但银罗盘在你手上。很显然需要同时得到你、地图与银罗盘三样东西才能找到宝藏，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诱余下的势力为争夺这三样东西而火并，你有没有想过，他从来就没‘爱’过你——”
“别说了……”他还没说完卡卡西已软软垂下头去，哀求着。“不要说了……”
他于是拿走羊皮纸，免得滴下来的血泪模糊了上面的痕迹。
“原来他……他真的在骗我……”卡卡西断断续续地说：
“好吧……”
“既然这样……”
“那我就带你们去找宝藏……”
然后他说出了两个数字，很轻，很缓。那是某个地点的经度和纬度。
“他招了。”大蛇丸回头对兜说。“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起锚吧。”
Capítulo 8: Venganza（仇恨）
“这是什么？”少年捧起闪亮的圆形坠子，拇指触到坠子边缘突起的小块，坠子像宝盒一样打开了。
“Plata Compas.”男子轻搂住他，抚摩他的发。
“一个用来保护你的，银罗盘。”
“……银罗盘？”少年好奇地看着。“可它没有指针。”
“它不需要指针。”男子把罗盘拿过来放在手心，不知用什么方法拧了几下，罗盘被拧成了两半。那中间夹着一张纸条。“它不是用来指示方向的。它只是一个，用来装秘密的容器。”
“……秘密？”少年抬眼看他，淡青色的眸子像春天的湖水一样透明。
“对。秘密。”男子展开那张纸。纸上写着两个数字。“这是一片岛屿的经度与纬度。你把它们记下来，牢牢地记在心里，卡卡西。”
船一路往南，在西西里东岸与旗舰汇合，然后转向东南。卡卡西的身体每况愈下，大蛇丸怀疑他无法支撑到宝藏所在地，连连催促船队提速。
最后他们来到一片奇特的水边。大蛇丸进舱中问卡卡西，卡卡西吃力地抬起头：“……给我银罗盘。”
他们把罗盘给他。卡卡西拿着罗盘在连绳所绘的地图上方转出一个与普通罗盘有偏差的角度，然后参照罗盘上的刻度在地图上标出东南西北：“……告诉我船队的位置。”一个人说出他们所在的经纬度，卡卡西在地图上相应的地方标了出来，最后绘出一条线路。
船队顺着那通道切入海水，刚开始有剧烈的震荡，但不多时便风平浪静。前方隐隐现出许多小岛起伏的轮廓。
“但，这是什么地方？”少年问。
“这是一片杀人不留痕迹的岛屿，到处布满了涡流与暗礁，海水走向也变幻莫测。而且，罗盘的指针在这片水域里不指向北，船一旦被卷入就会迷路，最后只能活活困死在里面。”男子拿出另一幅地图。图上绘着十七个小岛。“这幅图上有每个岛屿的地形，还有进出这片水域的所有通道，中央画红叉的地方是有去无回的死角。你把这些都记下来后就把图烧掉，绝不能留。明白了么？”
“……明白了。”少年缓缓点头。“可是——”
“你先听我说完。”男子把写着经纬度的纸条装进罗盘里锁好，又将地图卷起来塞到少年手里。“我走以后，你立刻把这张图记下来，烧掉，然后拿着银罗盘去码头，随便找一艘大船——只要是好船，结实的船就行——让他们带你去地中海北岸，无论你想去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可以开口，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让他们找到你——”
“可是——”
“这个罗盘上刻着我船队的徽记，只要把这个拿给他们看，任何一艘船都不会拒绝你，也不敢碰你。但他们都想要这个罗盘，因为刻有徽记的罗盘是与我联盟的象征。你在上船之前答应把这个作为报酬。等到了目的地，你就把这个罗盘送给他们。”
“为什么我一定要送这——”
“你必须送。你必须把这个罗盘送出去。我想了很久，也只有这个办法既能让你离开斯卡拉蒂去到大陆，又能保护你不受他们的纠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因为我很可能会死，卡卡西。这次出海，我很可能会死。”
自始至终卡卡西都被锁在舱里，由专人看守。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已几近虚脱，连笔也拿不住了。船队按他所指的方向在群岛中迂回，越来越接近地图中央的那个红叉。每个人都感叹地势险恶，一路上走得心惊胆战，然而卡卡西的指挥从没出丝毫差错。
渐渐地，四周的水道汇集到一处，两旁的小岛合拢来，只在正前方留出一个窄窄的豁口。船队朝着那个豁口笔直地前进。大蛇丸派人把卡卡西带到前甲板上来：“这里的确是个藏宝的好地方。看样子我们离宝藏已经很近了呢，卡卡西，我该怎么谢你呢？”卡卡西挤出一个自嘲的笑：“你能不杀我么？我还不想这么早死啊……”大蛇丸俯身摇头：“哦呀卡卡西，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应该很清楚你对我有多少用处才对。如果你真以为我会杀你，那你就不会这么爽快地带我们来了，是不是？”
卡卡西笑眯眯：“唔……你是聪明人啊，大蛇丸。”
“为什么？！”少年抓住男子的胳膊，声音发颤。“怎么会？不可能！你不是说过谁也赢不了你的么？你不是答应过我——”
“我的船上出了叛徒。”男子轻抚少年皱到一起的眉。“我不清楚究竟是谁，但我有预感……”
“别去！别去！”少年恳求。
“不行卡卡西……我必须去。”男子轻叹口气。“……他们都在船上等我。”
少年不说话了，咬着嘴唇，掉下泪来。
“在死之前我会把没有经纬度的岛屿地图装进玻璃瓶里，告诉他们只有银罗盘能解开宝藏的秘密。这样他们就会以为地图上的岛屿就是我埋藏宝藏的地方，他们会以为只有同时得到银罗盘和地图才能找到宝藏。他们会为了这两样东西拼得你死我活，他们会暂时忘记你，然后你就能趁这个机会逃离海岸，逃得越远越好——”
“我不让你去……”少年把头埋在男子胸口。
“要听话，卡卡西。就这一次，你必须听话。”男子揉揉少年的银发。“他们迟早会发现罗盘里的纸条。经纬度会将他们引向那片岛，将他们引向死亡。所以，你必须在下船时大方地把罗盘送给他们。那样你就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卡卡西。而他们，他们都将死在那里。”
“那么，我们还是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比较好。”大蛇丸望向前方的豁口。“中央的那座岛，应该就是埋藏宝藏的地方吧。”
“唔……”卡卡西闭上眼睛。“从正南往北二百四十七步，再往西北六十三步，脚下就是宝藏。”
“可我不信，我不信！”少年突然抬起头。“谁会背叛你？谁敢背叛你？！”
“别想这个了，卡卡西。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男子低下来吻少年的额头。“何况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
“你记住，卡卡西，如果我死了，绝不要替我报仇，因为那将会让你……让你付出极大的代价。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我死以后，它就只属于你——”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它就只属于你。你一定要用它来保护自己，记住了么卡卡西？不要替我报仇。你只能利用这个秘密来保护自己！”
“很好，卡卡西！”大蛇丸得意地大笑。“你把任务完成得很好。为了奖励你，我打算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七年前连绳的船队并非全军覆没……”
“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组建了自己的船队……”
“你知道原因么，卡卡西？你知道为什么在那样一场海战中还能有人活下来么？……”
卡卡西低头不语。
“因为……那个人是叛徒。”
他蹲下来凑近卡卡西耳畔。
“连绳……是因为有人背叛才死的……”
“而背叛他的那个人……”
“就是我。”
海浪轻抚上沙滩。男子走出小屋，少年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望着他的背影。男子走出一段，停住，又折了回来，径直走到窗边隔着窗台一把将少年搂进怀里。
“别走……”少年回搂住他。
“再背一遍，卡卡西，”男子在他耳畔低语，“宝藏的位置，你再背给我听。”
少年哽咽着说出九组十八个数字。
“卡卡西你听好，总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
“我不会！”
“你会！你会爱，你必须爱，你必须忘了我——”
“我不会我不会！”
“你听我说，你要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然后和你爱的人分享这些宝藏，你们要白头到老——”
“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不会的！”
“你要带上足够的钱，把头发裹起来，还要化一些妆，你很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最后一次吻他。“再见了，亲爱的。”
说完他站起来，望着卡卡西一动不动背靠船舷坐在甲板上，低垂着脸。
“我真是很感激你啊，卡卡西。你竟然相信我捏造的证据，认为是宇智波鼬炸沉了连绳的船队，还想去找他报仇……虽然我没能利用你杀了宇智波鼬，但我也并没损失什么，而且……”
“而且你想尽办法守护的秘密，最后还是听话地告诉我了……你说，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这时在甲板上能听见海水拍在船身上的哗哗声。卡卡西缓慢地仰起脸来，迎着阳光，微笑着觑起眼睛：
“……大蛇丸……”
“……你终于承认了啊。”
“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少年冲着男子的背影大喊。
男子转过身：“……如果我活下来，那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但是，卡卡西，永远，永远也别等我。”
“……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报仇的。”当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海滩转弯处的时候，少年在窗边自言自语。
“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Capítulo 9: Dilema（两难）
他没有逃走，更没有离开，独自留在岛上，静静地等待着。
两个月后的一天，斯卡拉蒂岸边的小酒馆里，来了几个人：
“你们看见Belleza没有？Belleza在哪里？”
店内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角落坐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转过脸，站起来，微微抬起下巴，冷漠地说：
“我就是。”
他胸前挂着一个银色的罗盘，和他那银色的头发一样光芒流转。
“没有指针的银罗盘！”门口一人大叫。
“跟我们走！”另一个人上前来抓。
“……连绳呢？”少年既不反对也不挣扎，只轻声问。
“他死了。”一人大笑。“船队全军覆没。现在你和银罗盘，都是我们的东西了！”
少年这时才甩开抓住自己的手：
“我自己会走。我跟你们上船就是。”
“什么？！”大蛇丸僵住。
“这个游戏玩得我好辛苦呢，大蛇丸。”卡卡西目光下移，扫到他脸上。“不过你放心，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大蛇丸上前一步揪住他衣领。
“你杀了我也没用……”卡卡西微微笑。“你和我，都将死在这里。”
大蛇丸松开手，盯着他。
“原来你迟迟不说出银罗盘的秘密，费劲周折在他们当中挑拨离间，只是为了查明杀害连绳的凶手么，卡卡西？”他嘴角扯起个笑。
“是啊……”Belleza无可奈何地耸肩。“不过不幸得很，迄今为止，我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他端起酒杯舔了一口。“我帮助你复仇，你帮助我找到宝藏。”
“你知道凶手是谁？”Belleza露出怀疑的神色。“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证据。”他盯住他。“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连绳的船队，是被宇智波家族的船队炸沉的。”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大蛇丸。”卡卡西又笑。“不过很遗憾，银罗盘是假的，宝藏也是假的，只有那张地图是真的。这片岛里连个硬币都没有，连沉船的残骸都无法捞到，而你、我、还有你的船队，马上也会成为那些残骸的一部——”“抛锚！”大蛇丸站起来大喊。“快抛锚！”
“……太晚了。”卡卡西歪着头看他们惊慌的样子。“从切入那片海水起你们就注定要死……而正前方就是这片岛屿的死角，有去无回。”
“你要么抛锚困死在这里，要么倒退让礁石戳破你的船，还是困死在这里，不过我奉劝你别停下，一直走，至少这样结束得最快……”
“卡卡西！”大蛇丸拉过他扔到甲板中央。卡卡西一缩身咳出两口血。“连绳……”大蛇丸低吼。“难道你死之前就计划好了一切——”
“连绳根本没计划杀你。”卡卡西断断续续地说。“你的弱点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大蛇丸。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读懂连绳的苦心……”
“连绳他自始至终只是想保护我……可我为了替他报仇，并没有按照他最初的话去做……”
“那不勒斯的宇智波鼬？”Belleza一扬眉。“你想利用我？”
“哦呀哦呀，别这么说嘛，其实我们是互相利用……”他站起来走过去。“我帮助你上他的船，你暗中接应我，我们既可以杀了他，又可以毁了他的船队……”说到这里抬手，缓缓描摹那人脸颊的轮廓。“你这七年来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苦……不都是为了替他报仇么？我向你要他的宝藏作为交换……不算过分吧……”
“给我看证据。”Belleza拨开他的手。“如果真的是宇智波鼬干的，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你独自计划的？！”大蛇丸恶狠狠抓住他肩膀。“可既然你当初已知道是我背叛了连绳，为什么还要答应上宇智波的船？！你直接领我来这里不是更快么，卡卡西？！”
“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吧……”卡卡西轻笑。“如果我就这么找到你，说要告诉你宝藏的秘密，你觉得你会相信我么？恐怕我再花七年也说服不了你吧……”
大蛇丸眯起眼睛，放开他，站起来。
“……很好啊卡卡西，原来我们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掌握了每一步的进展——”
“不对。”卡卡西眼神瞬间温柔。“……鼬……鼬他不是……我没有骗他……爱上他，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外……”
大蛇丸哼了一声：
“我承认这一招你玩得很高明。而且……”他想起之前的种种种种，那些泪水，那些虚伪的哀求……“而且，你很会演戏。”
“这些都是连绳教你的么？”
卡卡西摇摇头：“当然不是。他从来不教我这些……”然后讥讽地抬眼看他。“七年的时间，再笨的人也学会了。”
“原来是这样么！”大蛇丸突然笑起来。“你也是聪明人呢，卡卡西！不过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活着出去吧。我劝你还是赶快带我的船队出去——”“你知道这不可能。”卡卡西回头望那个豁口。“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们都将，死在这里。”
“……所以说你的弱点也是自以为是呢，卡卡西。”大蛇丸把他推到船舷边。“既然我的命和你自己的命都无足轻重，那么那个人的命，你总是要救的吧……”
“那个人？！”从刚才起，卡卡西头一次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谁？”
“鼬——”
“卡卡西呢？你们有没有看见卡卡西？”
阿斯玛刚跟鼬打招呼就被对方惊慌的神色吓住了。
“没有啊……”他挠挠脑袋。“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宇智波大人！”这时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手里拽着一个信封。“这是那边的大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鼬回头张望，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大哥哥”。他急忙拆开信封，纸上草草写着：
“若要你的宝贝
就跟上来
但别轻举妄动
大蛇丸上”
这时一艘船卸下了帆上的伪装，挂出了大蛇丸的旗帜，离开码头驶向深海。鼬转身朝自己的船奔去：
“升帆！起锚！追上他们！”
“你自己看啊……”大蛇丸指指后方。卡卡西顺着他目光望去，发现在大蛇丸船队后不远处，还紧跟着另一只船队。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鼬的船。
“你以为我丝毫也不怀疑你么，卡卡西？”大蛇丸凑到他耳畔低语。“你还是太天真了。从那不勒斯开始，宇智波鼬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只不过……”
“只不过我没有告诉你而已。要知道我可不愿浪费了宇智波这张好牌……”
“那么现在请告诉我吧，Belleza，你会怎么办呢？”
Capítulo 10: Callejón sin salida（绝境）
灰色的海浪向两旁拍打陡峭的岸，反弹回来后，又在水面中央撞击到一起，从空中往下看如两缕白线渐渐合并，直指尽头的豁口。
在这条狭窄的通道中，一字顺水排开四条大船。前两条是挂蛇旗的阿拉伯船，后两条是挂新月旗的西班牙船。两个船队在彼此的射程之内前后紧连，由于排头的阿拉伯船抛锚，后面的船逐一放慢速度。
“大家过来看。”年轻的船长在桌上铺开地图。周围的船员们聚拢来。
“这次救人我不希望我的船员们有任何损伤，但我们必须废掉两条船，其中包括我们的旗舰新月号。”
第二条阿拉伯船成功抛锚，可跟上来的西班牙船却突然轰隆震颤止在水中，船头传出刺耳的破裂声，船身在水流的推动下斜滑过来，铁锚哗啦落水，船完全停稳时，整条船已横在了水道中央，使前一条阿拉伯船上的船员们能清楚地望见那船身上绘着的意大利文：“新月号”。
由于水道太窄后面的船无法通过，第二条西班牙船为了避免相撞只得迅速转向抛锚，结果也同旗舰一样船头抵上礁石，船尾顺水摆过，横停在水中。
还没等第四条船停好，两条阿拉伯船的甲板上就隐约传来幸灾乐祸的欢呼：
“他们触礁了，大蛇丸大人！宇智波家的船队触礁了！”
“照目前的路线来看，卡卡西一定是想把他们由北边的豁口引进死角，但接近豁口的这一段水道——你们看这里——这一段水道太窄，他们和我们的船队都只能首尾相连地通过。”
“可那样的话就只有用船首炮轰他们了，”旁边一个裹头巾衔萝卜干的人说，“他们也只能用船尾炮轰我们。两门大炮对轰，就像过家家一样。”
所有的人都笑了。年轻的船长也微笑：“这就是我要废掉两条船的原因。你们看这里——在接近豁口的地方有一片暗礁，他们有卡卡西指挥一定可以平安通过，但我们，我们必须让新月号触礁，一来可以让新月号横停在水中央，二来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新月号一旦停好你们立即挂白旗请求谈判，这样就能拖住他们——如果他们由于别的原因自己停船那当然更好——这个办法一定有效。大蛇丸是个贪婪的人，这个便宜他不会不想要的。他一定会抛锚。”
大蛇丸仰头望一眼被反绑双手吊在主桅上的卡卡西：“你看清楚，卡卡西，宇智波鼬的两条船都废了。现在只有我的船能载你们出去。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看他死在这里，就快告诉我离开的路线。”
卡卡西低垂着头，额前的发丝倒下来遮住了脸。
“无论因为什么缘故，我都不希望你进去。但万一……万一有一天你被卷进去的话，你可以按我标注的线路平安逃脱。”
“鼬他……不会死。” 轻咳两声，脚下甲板上点点暗红。
“会死的是你，大蛇丸……你已经输了。”
就在那时新月号打出了白旗。船边放下一艘小艇，两个船员跳到艇里，其余的人开始往艇中卸货。
“凯和阿斯玛，你们两个负责运送宝箱。他们会以为你们是我派出的求和使者。你们的任务是亲自护送箱子上船，然后阿斯玛举双手为号，到时候，玄间，你只管用左舷的所有大炮给我狠狠的打。”
“看来宇智波鼬比你聪明得多呢，卡卡西。”大蛇丸走到船舷边，低头望着那小艇越划越近。“我该向他要些什么条件才好呢……这可真让我为难呐……”
可这一次卡卡西没有答话。“别让他死了。”大蛇丸转向兜。“他还有用。”
“放心。他只是昏过去而已。”兜笑。
小艇贴着两条阿拉伯船的船身前进，最后停在血淋淋的“万蛇号”三个大字旁边。船上的人将几个大箱子连同手无寸铁的阿斯玛和凯吊上了甲板。大蛇丸走过去：
“让我们来听听宇智波船长的条件吧。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们，Belleza可是很贵的哦……”
阿斯玛露出惊恐的神色，高举起双手：“请先听我们……听我们解释……”轰隆巨响，万蛇号与新月号之间的阿拉伯船木片四射，冒出滚滚浓烟。所有人朝后方望去，凯和阿斯玛趁机推开旁人翻过船舷跳进水里。
第一炮过后阿拉伯船开始剧烈摇晃。一些人跌落水中，剩下的匆匆起锚试图让船转向。由于船顺水停泊，因此只有船尾一门大炮能命中新月号的船身，可横停在水里的新月号却整整齐齐露出左舷所有炮口对准敌船猛轰。桅杆折断，船身碎裂，白帆上窜起殷红的火苗，惨叫声不绝于耳。“我们上当了，大蛇丸大人！我们上当了！”
“起锚！转向！”大蛇丸怒吼着回头。“宇智波鼬，你不想要你的船了么？！你不想要Belleza了么？！”
“你们两个可以趁混乱逃离万蛇号，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小艇。疾风，我把晨星号交给你了，你必须让她紧跟在新月号之后触礁——装成躲避不及的样子——让她与新月号平行停泊，左舷面向敌船。我们要给他们来个连环炸。”
“可新月号挡在前面，”疾风指着地图，“就算大蛇丸的第二条船已被炸沉，晨星号也不可能直接命中万蛇号，除非先将新月号炸掉——”“我就是要将新月号炸掉。”年轻的船长望向玄间。“炮击一开始你就让新月号所有无关船员从右舷跳水——不要朝岸上游，那样会引起大蛇丸怀疑——让他们都游到晨星号的右舷。然后你只需要等待新月号的弹药用尽——”
“我负责点火是吧？”玄间津津有味嚼萝卜干。
“是的，但前提是新月号的炮手们都已经跳水。你不用太急着点火，别忘了要炸沉新月号，我们还可以借用大蛇丸的火力。不过一旦新月号变得碍事的时候，你就必须把最少的火药放在最佳的位置，在最短时间内把她炸沉。在这之后疾风——想必那时万蛇号已完全转向——就是晨星号与他们全火力相拼，你们一定要小心。”
“最后提醒你们，虽然大蛇丸暂时不会杀卡卡西，但攻击万蛇号的时候，你们要有分寸。”
“明白。”疾风咳咳两声。“他不在哪里，我们便打哪里。”
阿拉伯船经不住猛烈的炮火迅速下沉，残骸和尸体在水面上扩散，浓烟随着火焰的熄灭变薄，双方的视野都逐渐清晰起来。万蛇号在新月号的攻击中艰难起锚，船身转过来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炮口对准了新月号的左舷。新月号的炮火慢慢弱了下去，最后所有的大炮都停止了攻击，船上一片寂静。
“停下！”大蛇丸皱眉，“停止攻击！”话音刚落新月号轰然炸裂，整条船从中断成两截，主桅歪到一旁，斜斜插入水中。“开炮！”不等新月号完全沉没他已下令，“哼……宇智波鼬……你骗得过一次骗不过第二次！”与此同时晨星号左舷全火力迎敌，窄窄的水道中两条船避无可避，彼此消耗着对方的防御。万蛇号的炮弹肆无忌惮落在晨星号的甲板上，将船舵与桅杆炸得粉碎，可晨星号却只轰船身，不打甲板。大蛇丸觑起眼睛冷笑：“宇智波鼬，我还以为你只想杀我，原来你还是舍不得他啊……”说完拔剑转身朝卡卡西走去。“既然如此，我就拿他当挡箭牌好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和凯完全没有必要过去啊。”阿斯玛摆一摆手。“不是我怕死。新月号不用等我的暗号也可以直接攻击。我们把那几个箱子运过去又有什么用呢，该不会白白送他们的吧。”
年轻的船长直起身子微微一笑：
“当然是，我会藏在其中一个箱子里，和你们一起上船。”
可他还没走近卡卡西身前，堆在一旁的箱子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长剑一指从他背心穿胸而过：
“我是舍不得他，大蛇丸，不过我也要杀你。”
Final: Plata Compas（银罗盘）
“船要沉了，船长！”一个人破门而入。
“你们可以逃走，或者投降。”他切下一块羊皮纸，蘸了蘸鹅毛笔。
“可是……”声音被炮火吞没。他头也不回地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然后将纸片连同一张地图卷起来放进玻璃瓶里，塞好塞子，坐下来等待。
又有几个人冲进来。他抓起瓶子往窗外扔，可是瓶子脱手之前血已溅上了透明的酒杯。血顺着杯壁流下，瓶子顺着倾斜的地板滚向黑暗的角落。脚步声追上来。一只粗糙的手拾起它，拔开塞子，颤抖地展开那张羊皮纸：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西西里东岸的卡塔尼亚，一艘挂新月旗的三桅船静静停靠在岸边。那时风和日丽，蓝天白云，几乎所有的船舱都大开着窗户，迎接阳光慷慨地进来。
从船尾最上的窗口望进去，波斯地毯的花样鲜艳繁复，洁白的床单一直垂到地上。床边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黑头发的肩上缠着绷带，另一个满头亮闪闪的银发，正把那绷带一圈一圈解开。
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频频受阻，有时不得不停下来好一阵子，因为他在被那个人忘情地吻着，以致于蘸起药膏的手一歪，将药膏全抹在了床单上：
“喂……我说鼬啊……”
“唔？……”那人沉迷于他的颈弯，含糊地敷衍着。
“喂你等一下啊……”
“我在，我在给你上药啊……”
那时两人开始朝一方倾斜，眼看快要倒下黑发男子伸手到对方颈后拉他回来：
“那你就快上啊……”
“诶，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留了一艘船在后面……”银色的脑袋歪歪凑到伤口跟前，“我还以为你真会为了我去和他们同归于尽呢……”
“凡事都要留一手么，”那人嘴角一翘，“你不要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傻……”
“唔——那我很遗憾呐，”银脑袋晃晃，“我原以为我会更值钱呢……”
“你废掉了我两艘船还不够？”那人笑着继续吻他，“你和连绳骗过了这整片海域……还有我，你打算怎么弥补我的损失，唔？”
银发下面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鼬你知不知道其实连绳并没骗任何人……”
“……唔？”他停下来看着他。
然后银发男子从旁边抓过地图，动作熟练地比着经纬描出九个地点。
“每一处宝藏都够十倍地补偿你……”说着凑上去吻那个惊讶得发愣的人：
“记得永远别在我面前抱怨没钱哦，鼬……”
“因为连绳他谁也没骗……”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因为真真正正的银罗盘……”
“是我。”
Fin
Plata Compas
银罗盘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Prólogo
序
“你要走了么？”少年在朦胧的晨曦中睁开眼睛，伸手牵住男子的衣角。宿醉的歌声飘荡在窗外，远处传来海浪的低吼。
“是的。”男子回身吻他的唇和肩头，然后从枕下摸出一条沉甸甸的项链套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少年捧起闪亮的圆形坠子，拇指触到坠子边缘突起的小块，坠子像宝盒一样打开了。
“Plata Compas.”男子轻搂住他，抚摩他的发。
“一个用来保护你的，银罗盘。”
*
“船要沉了，船长！”一个人破门而入。
“你们可以逃走，或者投降。”他切下一块羊皮纸，蘸了蘸鹅毛笔。
“可是……”声音被炮火吞没。他头也不回地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然后将纸片连同一张地图卷起来放进玻璃瓶里，塞好塞子，坐下来等待。
又有几个人冲进来。他抓起瓶子往窗外扔，可是瓶子脱手之前血已溅上了透明的酒杯。血顺着杯壁流下，瓶子顺着倾斜的地板滚向黑暗的角落。脚步声追上来。一只粗糙的手拾起它，拔开塞子，颤抖地展开那张羊皮纸：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Capítulo 1: Belleza（美人）
海面烟雾弥漫。漂浮的碎木板上带着火星。一艘小艇在灰暗的浪尖颠簸着，渐渐靠近大船。他从船舷旁朝下望，那艘小艇上共坐着三个人，两人划船，一人看护船内堆积的木箱。他转身朝船舱里走，抬手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立即有几个人从甲板各处聚了过来，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漂亮舒适的舱房。脚下有地毯，头顶有枝型灯烛，窗户开在左右弦的正上方，便于远眺。他走过去坐在书桌前，其余的人分列两旁，然后就有前甲板的水兵通报，对方求和的使者到了。
“让他进来。”他靠上椅背，一只手搭在桌沿，下巴微微翘起，目光斜扫向门口。另一个水兵把使者带了进来。
使者就是刚才坐在船中看护箱子的那个。他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同伴和这条大船上的水手。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地往屋里搬箱子。他走上前来，右手抚在左胸前，深深地鞠躬。
“你太心急了，药师兜。”他还是刚才的姿势，但眼帘垂下来一点，显得比刚才更加傲慢。“回去告诉大蛇丸，银罗盘并不在我手上，即使在我手上，我对那个宝藏也没有兴趣。但是，他竟敢为这东西动我的船队，我打算把他的尸体风干在那不勒斯海滩的石崖上。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使者再鞠躬：“为了弥补您的损失，大蛇丸大人愿意开放他在北非海岸的所有城市，并将剩下的船只连同船上的船员、货物、宝藏，全部交由您来处理，唯一的条件是请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那么我把他扔进海里也算是放他一条生路了。”他浅浅一笑。“如果他游不到北非海岸就淹死在海里，他也只能怪自己的耐力不够。你们的船队已经是我的了。那些船被炸得一团糟，我宁愿再加一门炮把它们炸沉在这里，也不愿意花更多的钱送它们进船坞。而且我也不相信一只船队在袭击另一支船队之前会把它所有的船舱都塞上宝物。最后，我怎么知道我的船队满载到达突尼斯时，突尼斯不会出其不意地朝我们开火呢？药师兜，求和贵在诚意。那不勒斯海滩的峭壁多的是，不缺你的。”
使者终于流露出些许慌乱的神情：“大蛇丸大人嘱咐说，如果您不相信，那么北非海岸可以同时向您所有的联盟船队开放，这样一来，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做手脚。至于宝物，”说着示意两个同伴将那些箱子抬近前来，“随船装载的都在这里了。如果您觉得不够，等大蛇丸大人回到突尼斯，一定再按您的要求亲自带领船队给您送来。”然后他招一招手，那二人又出门去，从外面抬进一卷两头扎紧的毛毯。“而且开战之前，我们在途中意外地收获了一件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比黄金还贵重的宝物，全地中海独一无二，想必您会感兴趣。”
他觑起眼睛：“是什么？”
那两个人解开扎在毯子上的绳索。“是传说中的地中海明珠，摄人心魄的恶魔。”使者蹲下身，抓住毯子的一角：
“是Belleza。”
“Belleza…”西班牙文“美人”的意思，他听说过，如今在这片广阔的海域成为只专属一人的称谓。他皱起眉头：“你难道没听说过，我的船队是从来不带女人的么。”
使者低眉轻笑：“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更加确定了。原来您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愈发不快。
“为什么明珠也会是恶魔……”使者猛起身一掀，毯子在众人眼前舒展开来，里面滚出一具湿淋淋的躯体：
“就是因为全地中海都想要的美人，不是女人。”
Capítulo 2: Luna（月亮）
透湿的躯体发着抖，滚到地毯上缩成一团。淌水的衣裤紧贴着皮肤，包裹并非纤弱的四肢。臂与腿尽力地屈着，暴露出整个背部僵硬的肌肉与脊梁柔和的弧度，疲惫不堪却不易摧垮。头低埋在胸前。在水光中闪烁的银质的发，本身就是无可挑剔的宝物，仅这一件就足以证明珍品的价值。他们果真都没有见过，的确是全地中海独一无二的。
使者察言观色，露出满意的微笑：“得到他还有一个附赠的好处。”他走过去揪住银质的发，将低垂的头颅从抱紧的双臂间拉出来。额、鼻、唇、和下巴，脸仰起来的同时脖颈的线条与喉结的轮廓从暗处绽放、舒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他就是连绳舍命也要保护的情人。也是这片海域唯一一个知道银罗盘使用方法的人。”他放低了嗓音。“……得到了他，就得到了银罗盘的一半。”
“……你认为如何呢，宇智波船长？”
他没听见使者的话。他听见魔鬼在自己耳畔咆哮。你还剩什么？他们讥笑他。你早已将灵魂出卖给我们，你还有什么，来交换面前这件宝贝？
……还有我自己。他望着那双淡青色的眸子。那里面倒映着成片成片甜蜜的熏衣草田，河畔缀满骨朵的白色雏菊花，湖水里摇晃着明灭的星空，飘过蔚蓝海面的柔软的云，春天落下的雨，遥远北海茫茫大雪，家乡、山谷、原野，弟弟别过头去偷笑的小脸……一切他所认为美好的，纯净的东西全都流淌在那双眼里，就像深锁宝箱的珍珠黄金，盖子打开的一瞬间光耀夺目，他眼花缭乱。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宝贝，看到自己宁愿舍弃灵魂也要守护的东西。因此这双眼成了恶魔的眼，教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美人。
……美人。
只一眼他已怀念到迷醉。为了得到他，他宁愿祭上自己。
“Belleza…”他伸手，指尖触到那润湿的皮肤，顺着水珠滴落的痕迹滑向唇角。“船长！”旁边有人大吼。他惊醒，抬眼望向使者：“我的联盟船队在北非海岸享受和我同样的优惠。宝物两个月内送到那不勒斯。”
使者放开手中的人，后退鞠躬：“那么您的意思是，和谈成功了？”
他低眼看着那人毫无知觉地倒向一边：“我接受你们的条件。但下不为例。”
*
漆黑的通道中烛火摇曳。木地板的吱呀声混合着外面海浪的低吟。他取下沉重的铜锁，推开房门。屋内没有点灯，窗户开着，透进微弱的星光。他端着烛台向深处走，烛光一圈一圈晕开，浅淡地染在床单上。床上有人。
他停在床前，借着烛光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原本紧紧裹着毯子蜷在床上，这时微侧过头，睁开眼睛。
“你醒了。”他放下烛台。那人吃力地坐起来，打开身上的毯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不是Belleza。是你父母给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那人说着流利的意大利语，低垂着脸，声音嘶哑。“再说，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吧。”
他沉默。他不想叫他Belleza。那是魔鬼的名字，叫出来会忘记自己是谁。
那人不抬头，开始动手解绸衫的扣子。从耳根发起的线条卷过颈窝的阴影沿着锁骨滑下胸膛，肩背腰侧越接近烛火就越显清晰的触感，伴随着脉搏律动所散发的温热，像无形的火焰开始在幽暗的船舱中蔓延。
“你做什么？”他微微皱眉。那人攀着他的肩站起来，一只手臂滑到肩后搂住他的脖子，滚烫的气息在说话时掠上他的唇：“当然是你想做的事情啊。”
他愕然。“你不会连这种事都没做过吧……”那人讥讽地微笑，“那你留我下来做什么？还是说……要我教你？”
他觉得厌恶，情绪无控制地流露在脸上。那人突然不笑了，摧心断骨的伤痛从眼底一闪而过，然后又笑起来：“或者不是你，是这条船上的其他人？”
他捕捉到那瞬间飞逝的眼神，放缓了语气：“都不是。你把衣服穿上吧。”这时整个船身随海浪震荡，那人手臂一松立刻向下滑去。他在他跪地之前接住。那人的体温透过衣衫侵入他的体内，可是躯体却如脱了线的偶人儿一般瘫软。他把他抱到床上：“你怎么了？”那人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像孩子抓住糖果，头埋在他肩膀上，不回答。
船慢慢完成了转向。在最后一刻，银色的月亮从窗框边移出，雪亮的光照进来，从地上到床上形成长方形的亮斑。那人银质的发就此着了银色的火，身体的线条精致璀璨，一根一根仿佛都向着他的灵魂蜿蜒。
“Luna…”他听见那人在朦胧中用西班牙文念着，颤动的睫毛向着那月光开启。月光射进淡青的眸子，里面满满闪烁的，全是破碎的梦幻。
“Luna…”
曾有人告诉过他，动摇的时候，不能被月光照到。
“Luna…”
月光是罪恶。是欲望的泉。
“Luna…”
他转身挡住那人的月光，低头吻了下去。
Capítulo 3: Vernaculo（家）
可是，触到的嘴唇干裂。他停下来：“你要喝水么？”那人闭眼摇头：“不用了……反正喝进去，还会再吐出来……”他不相信：“你是说，你晕船？”那人默认。他觉得好笑。做了连绳的情人竟然还会晕船。那个曾纵横这片海域所向无敌的海盗之王，竟然从不带他的情人上船么？“那你的意思是，你从小到大，甚至跟连绳在一起之后，都没有出过海？”
那人睁开眼睛望着他笑：“……有啊。除了你的船队和你的那些联盟船队，全地中海的商船和海盗船我几乎都坐过……而且我现在，不也已坐上你的船了么？”说完，笑里多了讥讽的神色。他无言以对。原来，连绳死后的七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你关心这些做什么？”那人反问。“大蛇丸把我献给你的消息很快会传遍这片海。你如果想留我在船上，那么在到达你自己的港口之前，你最好多加小心。如果你不想要我，那么在袭击你的船队出现时，你可以直接派一艘小艇送我过去，或者用旗语让他们派船过来，或者你可以顺路把我随便放在哪个岛上，或者现在就把我扔到海里去。这样就能把你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做呢？”他抑制住莫名的怒火。
“我不知道啊……”那人无辜地耸肩。“但无非是选择其中的一种吧，因为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啊……当他们不想要我，或者不敢要我的时候。”
“那你呢？”他立刻问。你是什么感觉？你告诉我的这些，你都不在乎么？“……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那人像在听笑话。“我不用担心啊……因为他们舍不得我死。谁都知道只有Belleza会使用银罗盘。”
……真的么。你说的这些，是真话么？他感到一块尖石子抵在自己的心上，而那人的每一句话就像锤子一样敲打着石子的另一面，敲得那尖端直刺进他心里，一毫一毫艰难地深入。锤子越是用力，他的心就越是被迫扩张，将那块石子整个包容进去。表面的伤口在石子完全陷入的时候收拢，愈合，可柔软的内壁却在排斥着，并被石子的棱角搁得生疼，甚至流出血来。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拿掉那块石子，也不敢去碰它，因为一碰就疼。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的心会被那块石子搅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最后崩碎在他的体内，令他也无法再活。
“你的家在哪里？”他温柔地问。
“家……？”
“对。家。你遇到连绳之前，住在哪里？”
“……斯卡拉蒂……”那人眼神恍惚，既而也变温柔，仿佛讲述甜蜜的往事。“……他死以前，我从未踏出过那里半步……”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他站起来。月亮从他身后露出半边脸。那人贪婪地望着：“……好啊……只要你愿意。”
“你还是要喝水的。”他在出去之前倒了杯水放在床边。“一次喝一小口，间隔时间长一点，这样就不会吐出来了。”
*
斯卡拉蒂是一座永远中立的小岛，孤零零地漂浮在西西里岛东南大片海域的中央。岛上住着当地的农民、被通缉的逃犯、无赖与流氓、妓女、海战的伤患……无论是海盗船还是商船都在这里互不相扰地补给淡水和食物，尽管在岛上就可以清晰地望见远处海面炮火连天。
船靠岸时那人因航行期间吃得太少几近虚脱。他带了阿斯玛和凯，让凯背着那个人，来到岛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但今天一路遇到的人眼中都充满了敌意，他们被各种目光尾随。
那人的家在小镇另一边，靠着海，离其他房子较远，里外都很简陋，因此闲置这么多年也无人占用。面朝海的窗下，野生植物自顾自地长着，枝叶没过了屋顶。屋内空阔冰冷，到处是海水的咸湿气息。
他们腾出一块地方把那人放下，本想去镇上买些衣被食物，却被那人阻止，想留下些钱来，那人也不愿收：“不用可怜我。你们走吧。”
凯和阿斯玛先出门。他是最后一个。关上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我想再问你，你的名字。”
蜷在墙角的那个人抬起脸：“……卡卡西。我的名字叫卡卡西。再见。”
*
可是他们并没有走远，因为在返回的路上有四个脖颈刺青的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双方擦肩而过时那些人不怀好意地笑，笑得残忍而贪婪。距离渐远他听见脑后飘来一句：“…Belleza…”于是他带同伴绕另一条路回到小屋，命两人伏在靠海的窗下，自己贴着墙从窗边窥视屋内。那四人刚好破门而入，环视一周后走到卡卡西面前：
“银罗盘在哪？”
“……我不知道。”卡卡西还是刚才蜷缩的姿势，一脸茫然。
“那我们再问你一遍，怎样才能用银罗盘找到宝藏？”
“……既然还没找到罗盘……我说了也是白说……”
“那你就跟我们上船吧，直到我们找着银罗盘为止！”最前一个抓住卡卡西的银发和手腕猛拖。卡卡西的身体软绵绵地打开，跌倒时额角触地。另一个立刻从后面提起他衣领，两手反向一撕，把整件衣衫剥落下来：
“我可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等回船上交了货，想碰就难了。你们也别假充君子。”说完跨到卡卡西身上，低头张口。
咔嚓一声骨裂，覆在卡卡西背上的躯体头下脚上被甩到空中，僵硬打落地面后一动不动地瞪着双眼，脖颈弯曲成了奇特的弧度。另一人猛扑过来，刚好迎上刀尖被匕首穿喉而过。那只手放开匕首刀柄，带过死者溅血的下巴，尸体仰面倒地。剩下的两人哆嗦退向门口，门口一左一右闪进两人举刀制住俘虏的后颈。屋正中央那人单膝跪在卡卡西身侧，抬眼时漆黑的眼眸扯动眼底的血丝，暗红涌动：
“留你们活口，去告诉全地中海的船队，从现在起，Belleza就是我宇智波鼬的人，谁想要他，就带着炮船来东地中海找我！”
Capítulo 4: Naples（那不勒斯）
两人夺路而逃。鼬把卡卡西轻翻过来，伸手到他颈下搂起他。卡卡西的额角被地面粗糙的沙石磨破，沙子混进伤口的血里。鼬吹开沙砾，替他擦净嘴角的血迹。卡卡西微睁开眼：“……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鼬抱起他：“我当然知道。”
卡卡西闭上眼，别过头把脸埋在他颈弯：“……傻瓜。”
*
他抱着卡卡西，穿过小镇中心的大路朝船队停泊的港湾走。路边蠢蠢欲动的眼在黑暗中窥视，狂躁与怒意弥漫在空气里。争夺、撕杀，一触即发。有人对着墙角吐唾沫。他听见卡卡西在耳畔低语：“……你太张扬了……现在，他们……全知道了……”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他不理会。“……让他们来！”
*
船队在西西里东岸抛锚休整。鼬来舱中看卡卡西。他拆开他额上的绷带，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一点淡淡的疤痕还没脱落。他用柔软的指肚摩挲着那块疤，指尖顺着额边的发根深入微温的银色。“我要带你回我的城市。”他说。“我要带你回那不勒斯。”
卡卡西眯起眼睛，像在熟睡。
“你去过那儿么，卡卡西？你从前，去过那不勒斯么？”
“……唔……我好像只在船上看过一眼呢……”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么？”他俯下身，鼻尖埋进那人的发中呼气。
“……我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么？”卡卡西被痒得睁开眼睛笑。
“当然有。”鼬停下来看他。“你是我的，但这并不等于……”然后微微皱眉。“唔？原来你把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么？你以为我——”“我知道的，鼬。”卡卡西抬起头来吻他。“……我一开始就知道。”
*
船队进港时，那不勒斯的阳光正好。可卡卡西一下船就开始昏睡，直到两天后鼬再去看他时，他才很赏脸地醒来。
“……这是哪？……”他抬手遮住眼睛，不适应如此强烈的阳光。
“我家。”鼬坐到床边，把他的手拿下来。
“你……家？”卡卡西觑着眼，扭头望望这，望望那。
“别看了。”鼬伸手止住那颗乱动的银脑袋。“我父母和弟弟都不住这里。他们也不知道你来了。”
“若他们知道了会怎样呢？”卡卡西像是很认真地想着。“会不会把我送上那不勒斯广场的绞架呢……”
“没有人会送你上绞架。”鼬把手放在他脸旁。“没有人敢。”
“……那我真是很荣幸了。”银脑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座房子在我来之前，应该有换过许多女主人吧？”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想一个人清净的时候才来这里。”鼬俯身捏住他的下巴。“不过听你的意思……你在嫉妒？”
“我认为真正在嫉妒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卡卡西仔细看他。
“别提这些，卡卡西。别跟我提这些。”鼬捉住他的手腕，又很轻地放下。“……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哦。”卡卡西歪过头去看桌上的银器。“……鼬我饿了。”
*
吃饱睡足回到岸上的卡卡西，就好像脱胎换骨，活蹦乱跳得令鼬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看着他啃那些面包和干酪，不停地往嘴里塞葡萄和果仁，空隙间还不忘吮着手指问：“鼬你不吃么？”
鼬沉迷于他眸子的天真神色，不做回答。卡卡西低头继续，突然被一只手托住下巴，指尖轻掠过他唇角，抹去了沾在嘴边的奶油。他愣了愣，又埋头狼吞虎咽，但恢复血色的脸上有更深的红晕一直扩散到耳根。
…Belleza…
…Belleza…
鼬承认自己现在就想要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这个念头就滋长，缠绕，直到此刻，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那双淡青色的眼睛逼得他快疯掉。
可是……
可是，卡卡西开始刮盘子。
“……别这样。”鼬笑着握住他手。“你要吃掉整个那不勒斯我都付得起，别让仆人们看笑话。”
……别让我心疼。
卡卡西无辜地咬着勺子，耸耸肩。
*
吃饱以后鼬就带他去城里。法国的甜酒希腊的橄榄油东方的香料北海的盔甲，每一样都让卡卡西瞪着眼看好久，或者摸摸，或者嗅嗅。他专注而兴奋，没发现那不勒斯街头的姑娘们都红透了脸。
“你真的什么都不要？”走到海边时鼬问他。不过来日方长，你喜欢什么东西，以后可以慢慢再买。
卡卡西摇摇头：“即使买了什么，以后也带不走啊……”
“唔？”鼬一把将他拉到身边。“什么叫‘以后也带不走’？你以后还要去哪儿？”
卡卡西笑眯眯：“啊哈哈，当然是，跟你出海啊……”
可是鼬没笑：“……你骗我，卡卡西。”
“你知道我不会再让你出海了。”
“你刚才明明在想你以后会离开这里对不对。”
卡卡西渐渐的不笑了，别过头去看蓝色的海。
“你怎么了。”鼬迫使他转过来看着自己。“……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卡卡西望着他，淡淡的眼睛里满是故事，可鼬一个也读不出：
“你是不是害怕他们会找上门来？”
“是不是害怕我寡不敌众最后只得把你交出去？”
“你是不是害怕——”
“鼬……”卡卡西轻声止住他。“……我怕你会死。”
Capítulo 5: Miel（蜜）
鼬立刻笑着回答：“怎么会。我不会死的。”然后用双臂圈住他。“他们没那么大本事。”
卡卡西把头放在他肩上，望着远处海面的白帆：“……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再出海？”
鼬又笑了，缩紧臂圈：“总有一天我会离开海的，但不是现在。”然后凑到他耳畔：“不过看你这么担心，我就答应你以后不到西西里以南、斯卡拉蒂以东，出海的时间不超过……不超过一个月，怎样？”
卡卡西吭吭地笑了几声：“……不超过一个月啊……那除了热那亚之外，你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算啦……我不要你保证什么……”说到这里回搂住他。“……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
第二天鼬从船坞回来，发现卡卡西正拿笔改墙上的地图。
“有几个地方不准确，还有一些遗漏，”他指给他看，“这片岛屿的东南有暗礁，还有这里的海岸线，应该更往北延伸，还有这里，这里有一个可以补给淡水的小岛，还有这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鼬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他立刻就明白了，是那个人。是从前那人教你的吧？这一切。然后你都熟记在心里，就好像熟记自己的掌纹一样……
“……鼬？”卡卡西回头仔细看他。
鼬惊醒。
“……这些都是连绳亲身到过的地方。他画的地图绝不会错。”卡卡西放下笔。
……果然。他望着那张地图：“……唔。我相信。”
卡卡西看他一眼，转身走开：
“……你相信的是连绳，不是我。”
“……我只是希望，你至少不会因为地图不精确而出事……”
“卡卡西。”鼬追上去抱住他。“对不起，我……”“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啦。”卡卡西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鼬狠狠抱他。
“……对了，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过了一会，鼬终于放开。
“唔？……”卡卡西看见桌上多了个小罐子。“……是什么？”
“蜜。”鼬走过去拎起罐子，递到卡卡西面前。“你在奥林匹斯山上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蜜了。”
“……唔……可是我不喜欢吃甜的啊……”卡卡西歪着头，拿食指在罐子里蘸了一下，把指头放进嘴里吮着。
“怎样？”鼬笑。
“唔，还不赖。”卡卡西含着手指点点头。“鼬你不吃么？”
鼬放下罐子走过来，一手搂住他脖子，另一手拿开他含在口中的指头：“……为什么不。”然后凑上去吮他舌尖上的蜜，吮得卡卡西闭上眼回搂住他。那时那不勒斯的阳光最好。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蜜，怎么要都不觉得够。他开始明白“Belleza”的另一种含义，一种人们在造这个词并将它赋予某些人时的……最初的憧憬。恍惚中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也和那些想要卡卡西的人一样，如果不是卡卡西断断续续地叫着“鼬……鼬……”，替他维系仅剩的理智，让他觉得安心。他知道卡卡西也想要他，而他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伤害他。区别就在于此。他们不止想要，还想……“鼬你是故意的……”最后卡卡西喃喃地说。
“唔……？”鼬无力思考。“……你说什么……？”
“我说那罐蜜……你是故意的……”卡卡西转过来，把头枕在他肩上。
“……随你怎么想……”鼬翻身搂住他腰，不停地吻着。“……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哦。”卡卡西闭上眼，露出困倦满足的笑。
“噢别这样……”鼬觉得那个笑几乎杀了自己。“别这样，卡卡西，别这样，否则我真的会死！”“等下，鼬，”卡卡西感到鼬瞬间紊乱的呼吸，忙推开他一点，“等等，我有事要——”“卡卡西！”鼬突然抱紧他，一动不动。“……唔？”卡卡西愣住。
……还想爱。
“……我爱你，”然后他听见那人在耳畔说，“为了爱你我情愿去死。”
“你不会死的，鼬，”现在他反过来安慰他，“……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样啊……”鼬笑着揉他的银发：“唔，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刚才想说的，也和这个有关。”卡卡西坐起来，伸手拉下墙上的地图：
“有一个秘密，不在你下次出海之前告诉你，我就不放心。”
Capítulo 6: Amparo（守护）
“什么秘密？”鼬也坐起来，凑上前看那幅地图。
“在斯卡拉蒂和突尼斯之间，有一个岛。”卡卡西边说边拿笔杆比着经纬线，指甲轻轻在图上划出一个十字，然后用笔点出十字的中心。“准确的说，那是由十七个小岛组成的岛屿群。”他把地图翻过来，在背面的空白上描绘那片岛屿的轮廓。“这些岛周围的大片海水，流向逆反常规，如果不是由于风暴或别的特殊原因，普通的船根本无法靠近，就算碰巧被卷了进去，也没办法活着出来。”
“但连绳活着出来了？”鼬笑。
“唔。”卡卡西点头。“那些岛之间布满了暗礁，水流变幻莫测，船一旦驶入，或是搁浅，或是迷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会被水底倒长的礁石戳破船底，而且……而且更可怕的是……在那片海里，罗盘的指针不指向北。”
“当初和连绳一起到过这片岛的船员都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活着的人中，只有我知道关于这片岛的秘密。”
“……你是害怕，我会误入那片岛？”
“无论因为什么缘故，我都不希望你进去。”卡卡西认真望他一眼，然后开始标注水流的方向和暗礁的位置。“但万一……万一有一天你被卷进去的话，你可以按我标注的线路平安逃脱。在那里罗盘是没有用的，你只能靠这张地图。”
“不过鼬，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卡卡西在标完所有的通路后，又拿笔在岛屿中央海水交汇的地方画了个叉。“……这里是整片岛屿的死角，如果你进到了这里，就算是我的地图也救不了你——”
“下次出海时我会带上它的。”鼬把地图卷起来放到枕边，吻在卡卡西的锁骨上压了下去。“……即使……即使我下次要去的地方是威尼斯。”
*
一个月的时间鼬简直无法容忍卡卡西离开他的视线。卡卡西说喜欢吃海鲜，他就恨不得把整个地中海掏空。每天吻他吻到自己疲惫得不能不睡，可第二天清晨起来还是觉得不够。这样不分日夜地爱他。
期限快到时大蛇丸的船来了。满满一船是各种各样的宝贝。药师兜将这些五彩缤纷的东西呈给鼬，鼬虽然冷静一如往常却没来得及注意大蛇丸眼中瞬间掠过的凶狠目光。
可卡卡西捕捉到了。
一切风平浪静地交代完毕，大蛇丸的船离开了那不勒斯港。鼬也开始准备出海。卡卡西明显表露出不舍。好几次鼬在深夜被他的轻吻弄醒，然后卡卡西就那么毫不掩饰地要他，在他几乎无法抗拒的时候求他“鼬你别走……”。鼬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卡卡西？你如今还在害怕什么？可卡卡西每次都摇头说：“……我只是舍不得你走而已。”鼬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鼬该动身的那天早上卡卡西想去码头送他。鼬把他摁回床上：“别起来了。你继续睡吧。”卡卡西很听话地盖好被子，睁着两眼默不作声地看他穿衣服。一切都准备好后鼬拿起那幅双面地图。卡卡西向他伸出一只手：“鼬，过来……”鼬走过去坐在床边，俯下身。“……吻我……”卡卡西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他低头深深吻他，可猛然间腹部与后脑同时传来剧痛，眼前一黑，知觉全无。
卡卡西把他轻挪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然后坐起来，慢慢穿好衣服。
离开前他仔细看他的脸，温习他眉梢唇角的每一个细节，再吻他的唇。走出大门他到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看了一遍，还有那不勒斯清晨刚刚开张的集市，最后来到码头。
鼬的船队静静停在一边，看样子就等升帆起锚。他在其他船只旁闲逛，不多时选中了一艘。船上没有人阻拦，他攀着绳梯爬了上去。
甲板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他环视一周：“……你们该不是，只想看看我而已吧。”
话音刚落膝后就是一棍，紧接着又是额角与后背。他扑倒在甲板上咳出一口血。一个人走过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下去，扔进一扇敞开的舱门。
“卡卡西，你竟然还留有一点觉悟，知道回来找我……”熟悉的嘶嘶声在对面响起。“还是说……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那小子？……”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破坏契约的后果。你也很清楚我那几条船不能被白白炸沉。可你……”
“可你却让宇智波鼬活到今天！……我该怎么想你才对呢……看来你是不打算感激我辛苦把你送到他船上了……现在，你非但没杀得了他，还想来阻止我伏击他的船队么？……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愚蠢呢，卡卡西……？”
他努力在剧痛中维持清醒：“……你杀不了他，也毁不了他的船队……这一点你比谁都明白，大蛇丸……”
“所以我才对你的悔约感到格外失望……”那人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尤其是，你竟然会放过自己的仇人……”
卡卡西没接话。
“……真可惜……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了……”那人直起身，“不过，想要机会的话，以后还——”“你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卡卡西抬眼盯着他，“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宝藏的秘密。”
大蛇丸低头看了他一会，突然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卡卡西挣开他手，别过头去。
“哎呀卡卡西……这么说你是想更换条件咯？从要我帮你杀了他，到要我保证不伤害他……”大蛇丸笑着蹲下来。“……我听说你以前是很听话的……为什么一到我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以前也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卡卡西低声说。
“错了卡卡西。不是我利用你，而是我们在互相利用。既然你不想完成你该做的部分，那我就只好强迫你完成。我承认我杀不了宇智波鼬也毁不了他的船队，但要逼你说出宝藏的秘密，我还是有办法的。”说完凑到卡卡西耳畔。卡卡西厌恶地退缩，却被他一把扣住肩膀：“别忘了……他可是杀死连绳的仇人哦……你该不会蠢到为了他来挑战我耐性的极限吧……”
“你该不会蠢到……爱上他了吧？”
Capítulo 7: Amor（爱）
“唔？卡卡西？”
感觉到颈边的热气，卡卡西抬肘猛击。那人侧脸闪过，捉住他手腕摁下去。后背一阵剧痛，他仰面倒地，那人顺势压了上来：“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我怎可能知道。”刚说完就被那人一口咬在颈上。“不要！”他叫出来。“……不要碰我……别碰我……”明明窗外就是那不勒斯的第一缕阳光。“我说……”
“我听着呢。”那人满意地抬起头。“说吧，宝藏在哪。”
“卡卡西你听好，总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
“我不会！”
“你会！你会爱，你必须爱，你必须忘了我——”
“我不会我不会！”
“你听我说，你要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然后和你爱的人分享这些宝藏，你们要白头到老——”
“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不会的！”
“……我说……我说……”他望着船舱的天花板，笑着流出泪来。“我说……我爱上他了……”泪滴到地板上。“我……爱上鼬了……”
大蛇丸坐起身。可他还是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药师兜。”最后大蛇丸站起来，拍拍衣服朝外走。“我把他交给你们了。只要能逼他说出来，怎样都可以。”
*
“即使买了什么，以后也带不走啊……”
“你不会死的，鼬，我不会让你死的。”
“算啦……我不要你保证什么……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鼬你别走……”
“……我只是舍不得你走而已。”
鼬睁开眼睛，窗外阳光朦胧。他看了片刻，突然猛坐起来：“卡卡西！……”可四周没有人影。
出什么事了。
你在哪里。
不要离开我。
他翻身下床冲到门口，想一想又折回来带上了所有的东西，连同那幅地图。
*
“你还不肯招么，卡卡西……”大蛇丸蹲下来托起那人的下巴。那人任他托着，腮边的血滴找到了依附，顺着他的手指滑向手腕。“哦呀哦呀，兜你下手还真狠呐……”他舔着指尖上的血，那人又垂下头去，银亮的发丝延长着脖颈优美的曲线。“伤到了这么漂亮的脸，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呢……”
“您不是说只要能让他开口，怎样都行么？”兜轻笑。
“唔……看来我还是舍不得呢……”大蛇丸拿手指捋着那发丝，压低声音，“你这是何苦呢，卡卡西……”
银色的发梢轻颤：“……那些……那些宝藏……是连绳的……不是你该得的……”“哦呀哦呀，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啊……”大蛇丸抓住那头银发，迫使他仰起脸来，“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卡卡西，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连绳临死前一刻，在做什么？”
卡卡西微睁开眼。
“唔……这样才对嘛……”大蛇丸抚摩他脸颊。“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银罗盘的秘密？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来抢夺你，想逼你说出宝藏的位置？……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连绳在临死前，把它写了下来……”
“这是什么？”少年捧起闪亮的圆形坠子，拇指触到坠子边缘突起的小块，坠子像宝盒一样打开了。
“Plata Compas.”男子轻搂住他，抚摩他的发。
“一个用来保护你的，银罗盘。”
“……大蛇丸你在说谎……”卡卡西浑身发颤。
“最好不要怀疑我哦，我可是为了你好……”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叠成小块的旧羊皮纸，展开后放在那人眼前的地上。左边一张是一幅地图，图上画着十七个模糊的轮廓，中心有一个红叉。右边一张上写着两行潦草的字：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这两样东西被装进一个玻璃瓶，他本来是想把它们扔到海里去的……可惜……”他故意把语气拖得很慢很慢，“……可惜……在那之前……他已经死了……”
“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我死以后，它就只属于你——”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它就只属于你。你一定要用它来保护自己，记住了么卡卡西？不要替我报仇。你只能利用这个秘密来保护自己！”
“……你骗我，大蛇丸……”卡卡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当然这一切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蛇丸摊开手。“不过我想你应该认得连绳的笔迹吧……而且这么潦草的字迹……不容易伪造哦……”
舱外那不勒斯的春天正在苏醒。舱内一片死寂。
……啪啪，羊皮纸上多了两点暗色的圆斑。
“……为什么，连绳……”卡卡西喃喃地问。
“我知道他很疼你……”大蛇丸托起他的脸。那脸上透明的泪水滚在血水上面，又有更多滴落到羊皮纸上。“但你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呢，卡卡西……”
“你以为连绳真的喜欢你，真的‘爱’你么？”
“连绳他终究是个海盗。他不可能爱一个人爱到把一切都交托给他。而你……你居然蠢到这么拼命替他报仇，替他保守宝藏的秘密……”
“这张地图上的红叉想必就是宝藏的位置。可这片岛在哪里？他并没有标明。但银罗盘在你手上。很显然需要同时得到你、地图与银罗盘三样东西才能找到宝藏，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引诱余下的势力为争夺这三样东西而火并，你有没有想过，他从来就没‘爱’过你——”
“别说了……”他还没说完卡卡西已软软垂下头去，哀求着。“不要说了……”
他于是拿走羊皮纸，免得滴下来的血泪模糊了上面的痕迹。
“原来他……他真的在骗我……”卡卡西断断续续地说：
“好吧……”
“既然这样……”
“那我就带你们去找宝藏……”
然后他说出了两个数字，很轻，很缓。那是某个地点的经度和纬度。
“他招了。”大蛇丸回头对兜说。“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起锚吧。”
Capítulo 8: Venganza（仇恨）
“这是什么？”少年捧起闪亮的圆形坠子，拇指触到坠子边缘突起的小块，坠子像宝盒一样打开了。
“Plata Compas.”男子轻搂住他，抚摩他的发。
“一个用来保护你的，银罗盘。”
“……银罗盘？”少年好奇地看着。“可它没有指针。”
“它不需要指针。”男子把罗盘拿过来放在手心，不知用什么方法拧了几下，罗盘被拧成了两半。那中间夹着一张纸条。“它不是用来指示方向的。它只是一个，用来装秘密的容器。”
“……秘密？”少年抬眼看他，淡青色的眸子像春天的湖水一样透明。
“对。秘密。”男子展开那张纸。纸上写着两个数字。“这是一片岛屿的经度与纬度。你把它们记下来，牢牢地记在心里，卡卡西。”
船一路往南，在西西里东岸与旗舰汇合，然后转向东南。卡卡西的身体每况愈下，大蛇丸怀疑他无法支撑到宝藏所在地，连连催促船队提速。
最后他们来到一片奇特的水边。大蛇丸进舱中问卡卡西，卡卡西吃力地抬起头：“……给我银罗盘。”
他们把罗盘给他。卡卡西拿着罗盘在连绳所绘的地图上方转出一个与普通罗盘有偏差的角度，然后参照罗盘上的刻度在地图上标出东南西北：“……告诉我船队的位置。”一个人说出他们所在的经纬度，卡卡西在地图上相应的地方标了出来，最后绘出一条线路。
船队顺着那通道切入海水，刚开始有剧烈的震荡，但不多时便风平浪静。前方隐隐现出许多小岛起伏的轮廓。
“但，这是什么地方？”少年问。
“这是一片杀人不留痕迹的岛屿，到处布满了涡流与暗礁，海水走向也变幻莫测。而且，罗盘的指针在这片水域里不指向北，船一旦被卷入就会迷路，最后只能活活困死在里面。”男子拿出另一幅地图。图上绘着十七个小岛。“这幅图上有每个岛屿的地形，还有进出这片水域的所有通道，中央画红叉的地方是有去无回的死角。你把这些都记下来后就把图烧掉，绝不能留。明白了么？”
“……明白了。”少年缓缓点头。“可是——”
“你先听我说完。”男子把写着经纬度的纸条装进罗盘里锁好，又将地图卷起来塞到少年手里。“我走以后，你立刻把这张图记下来，烧掉，然后拿着银罗盘去码头，随便找一艘大船——只要是好船，结实的船就行——让他们带你去地中海北岸，无论你想去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可以开口，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让他们找到你——”
“可是——”
“这个罗盘上刻着我船队的徽记，只要把这个拿给他们看，任何一艘船都不会拒绝你，也不敢碰你。但他们都想要这个罗盘，因为刻有徽记的罗盘是与我联盟的象征。你在上船之前答应把这个作为报酬。等到了目的地，你就把这个罗盘送给他们。”
“为什么我一定要送这——”
“你必须送。你必须把这个罗盘送出去。我想了很久，也只有这个办法既能让你离开斯卡拉蒂去到大陆，又能保护你不受他们的纠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因为我很可能会死，卡卡西。这次出海，我很可能会死。”
自始至终卡卡西都被锁在舱里，由专人看守。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已几近虚脱，连笔也拿不住了。船队按他所指的方向在群岛中迂回，越来越接近地图中央的那个红叉。每个人都感叹地势险恶，一路上走得心惊胆战，然而卡卡西的指挥从没出丝毫差错。
渐渐地，四周的水道汇集到一处，两旁的小岛合拢来，只在正前方留出一个窄窄的豁口。船队朝着那个豁口笔直地前进。大蛇丸派人把卡卡西带到前甲板上来：“这里的确是个藏宝的好地方。看样子我们离宝藏已经很近了呢，卡卡西，我该怎么谢你呢？”卡卡西挤出一个自嘲的笑：“你能不杀我么？我还不想这么早死啊……”大蛇丸俯身摇头：“哦呀卡卡西，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应该很清楚你对我有多少用处才对。如果你真以为我会杀你，那你就不会这么爽快地带我们来了，是不是？”
卡卡西笑眯眯：“唔……你是聪明人啊，大蛇丸。”
“为什么？！”少年抓住男子的胳膊，声音发颤。“怎么会？不可能！你不是说过谁也赢不了你的么？你不是答应过我——”
“我的船上出了叛徒。”男子轻抚少年皱到一起的眉。“我不清楚究竟是谁，但我有预感……”
“别去！别去！”少年恳求。
“不行卡卡西……我必须去。”男子轻叹口气。“……他们都在船上等我。”
少年不说话了，咬着嘴唇，掉下泪来。
“在死之前我会把没有经纬度的岛屿地图装进玻璃瓶里，告诉他们只有银罗盘能解开宝藏的秘密。这样他们就会以为地图上的岛屿就是我埋藏宝藏的地方，他们会以为只有同时得到银罗盘和地图才能找到宝藏。他们会为了这两样东西拼得你死我活，他们会暂时忘记你，然后你就能趁这个机会逃离海岸，逃得越远越好——”
“我不让你去……”少年把头埋在男子胸口。
“要听话，卡卡西。就这一次，你必须听话。”男子揉揉少年的银发。“他们迟早会发现罗盘里的纸条。经纬度会将他们引向那片岛，将他们引向死亡。所以，你必须在下船时大方地把罗盘送给他们。那样你就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卡卡西。而他们，他们都将死在那里。”
“那么，我们还是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比较好。”大蛇丸望向前方的豁口。“中央的那座岛，应该就是埋藏宝藏的地方吧。”
“唔……”卡卡西闭上眼睛。“从正南往北二百四十七步，再往西北六十三步，脚下就是宝藏。”
“可我不信，我不信！”少年突然抬起头。“谁会背叛你？谁敢背叛你？！”
“别想这个了，卡卡西。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男子低下来吻少年的额头。“何况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
“你记住，卡卡西，如果我死了，绝不要替我报仇，因为那将会让你……让你付出极大的代价。那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我死以后，它就只属于你——”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它就只属于你。你一定要用它来保护自己，记住了么卡卡西？不要替我报仇。你只能利用这个秘密来保护自己！”
“很好，卡卡西！”大蛇丸得意地大笑。“你把任务完成得很好。为了奖励你，我打算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七年前连绳的船队并非全军覆没……”
“有一个人活了下来，组建了自己的船队……”
“你知道原因么，卡卡西？你知道为什么在那样一场海战中还能有人活下来么？……”
卡卡西低头不语。
“因为……那个人是叛徒。”
他蹲下来凑近卡卡西耳畔。
“连绳……是因为有人背叛才死的……”
“而背叛他的那个人……”
“就是我。”
海浪轻抚上沙滩。男子走出小屋，少年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望着他的背影。男子走出一段，停住，又折了回来，径直走到窗边隔着窗台一把将少年搂进怀里。
“别走……”少年回搂住他。
“再背一遍，卡卡西，”男子在他耳畔低语，“宝藏的位置，你再背给我听。”
少年哽咽着说出九组十八个数字。
“卡卡西你听好，总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
“我不会！”
“你会！你会爱，你必须爱，你必须忘了我——”
“我不会我不会！”
“你听我说，你要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然后和你爱的人分享这些宝藏，你们要白头到老——”
“我不会忘了你的！我不会的！”
“你要带上足够的钱，把头发裹起来，还要化一些妆，你很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最后一次吻他。“再见了，亲爱的。”
说完他站起来，望着卡卡西一动不动背靠船舷坐在甲板上，低垂着脸。
“我真是很感激你啊，卡卡西。你竟然相信我捏造的证据，认为是宇智波鼬炸沉了连绳的船队，还想去找他报仇……虽然我没能利用你杀了宇智波鼬，但我也并没损失什么，而且……”
“而且你想尽办法守护的秘密，最后还是听话地告诉我了……你说，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这时在甲板上能听见海水拍在船身上的哗哗声。卡卡西缓慢地仰起脸来，迎着阳光，微笑着觑起眼睛：
“……大蛇丸……”
“……你终于承认了啊。”
“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少年冲着男子的背影大喊。
男子转过身：“……如果我活下来，那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但是，卡卡西，永远，永远也别等我。”
“……如果你死了，我会替你报仇的。”当男子的背影消失在海滩转弯处的时候，少年在窗边自言自语。
“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Capítulo 9: Dilema（两难）
他没有逃走，更没有离开，独自留在岛上，静静地等待着。
两个月后的一天，斯卡拉蒂岸边的小酒馆里，来了几个人：
“你们看见Belleza没有？Belleza在哪里？”
店内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角落坐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转过脸，站起来，微微抬起下巴，冷漠地说：
“我就是。”
他胸前挂着一个银色的罗盘，和他那银色的头发一样光芒流转。
“没有指针的银罗盘！”门口一人大叫。
“跟我们走！”另一个人上前来抓。
“……连绳呢？”少年既不反对也不挣扎，只轻声问。
“他死了。”一人大笑。“船队全军覆没。现在你和银罗盘，都是我们的东西了！”
少年这时才甩开抓住自己的手：
“我自己会走。我跟你们上船就是。”
“什么？！”大蛇丸僵住。
“这个游戏玩得我好辛苦呢，大蛇丸。”卡卡西目光下移，扫到他脸上。“不过你放心，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你什么意思？！”大蛇丸上前一步揪住他衣领。
“你杀了我也没用……”卡卡西微微笑。“你和我，都将死在这里。”
大蛇丸松开手，盯着他。
“原来你迟迟不说出银罗盘的秘密，费劲周折在他们当中挑拨离间，只是为了查明杀害连绳的凶手么，卡卡西？”他嘴角扯起个笑。
“是啊……”Belleza无可奈何地耸肩。“不过不幸得很，迄今为止，我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他端起酒杯舔了一口。“我帮助你复仇，你帮助我找到宝藏。”
“你知道凶手是谁？”Belleza露出怀疑的神色。“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证据。”他盯住他。“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连绳的船队，是被宇智波家族的船队炸沉的。”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大蛇丸。”卡卡西又笑。“不过很遗憾，银罗盘是假的，宝藏也是假的，只有那张地图是真的。这片岛里连个硬币都没有，连沉船的残骸都无法捞到，而你、我、还有你的船队，马上也会成为那些残骸的一部——”“抛锚！”大蛇丸站起来大喊。“快抛锚！”
“……太晚了。”卡卡西歪着头看他们惊慌的样子。“从切入那片海水起你们就注定要死……而正前方就是这片岛屿的死角，有去无回。”
“你要么抛锚困死在这里，要么倒退让礁石戳破你的船，还是困死在这里，不过我奉劝你别停下，一直走，至少这样结束得最快……”
“卡卡西！”大蛇丸拉过他扔到甲板中央。卡卡西一缩身咳出两口血。“连绳……”大蛇丸低吼。“难道你死之前就计划好了一切——”
“连绳根本没计划杀你。”卡卡西断断续续地说。“你的弱点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大蛇丸。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读懂连绳的苦心……”
“连绳他自始至终只是想保护我……可我为了替他报仇，并没有按照他最初的话去做……”
“那不勒斯的宇智波鼬？”Belleza一扬眉。“你想利用我？”
“哦呀哦呀，别这么说嘛，其实我们是互相利用……”他站起来走过去。“我帮助你上他的船，你暗中接应我，我们既可以杀了他，又可以毁了他的船队……”说到这里抬手，缓缓描摹那人脸颊的轮廓。“你这七年来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苦……不都是为了替他报仇么？我向你要他的宝藏作为交换……不算过分吧……”
“给我看证据。”Belleza拨开他的手。“如果真的是宇智波鼬干的，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你是说这些都是你，你独自计划的？！”大蛇丸恶狠狠抓住他肩膀。“可既然你当初已知道是我背叛了连绳，为什么还要答应上宇智波的船？！你直接领我来这里不是更快么，卡卡西？！”
“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吧……”卡卡西轻笑。“如果我就这么找到你，说要告诉你宝藏的秘密，你觉得你会相信我么？恐怕我再花七年也说服不了你吧……”
大蛇丸眯起眼睛，放开他，站起来。
“……很好啊卡卡西，原来我们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掌握了每一步的进展——”
“不对。”卡卡西眼神瞬间温柔。“……鼬……鼬他不是……我没有骗他……爱上他，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外……”
大蛇丸哼了一声：
“我承认这一招你玩得很高明。而且……”他想起之前的种种种种，那些泪水，那些虚伪的哀求……“而且，你很会演戏。”
“这些都是连绳教你的么？”
卡卡西摇摇头：“当然不是。他从来不教我这些……”然后讥讽地抬眼看他。“七年的时间，再笨的人也学会了。”
“原来是这样么！”大蛇丸突然笑起来。“你也是聪明人呢，卡卡西！不过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活着出去吧。我劝你还是赶快带我的船队出去——”“你知道这不可能。”卡卡西回头望那个豁口。“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们都将，死在这里。”
“……所以说你的弱点也是自以为是呢，卡卡西。”大蛇丸把他推到船舷边。“既然我的命和你自己的命都无足轻重，那么那个人的命，你总是要救的吧……”
“那个人？！”从刚才起，卡卡西头一次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谁？”
“鼬——”
“卡卡西呢？你们有没有看见卡卡西？”
阿斯玛刚跟鼬打招呼就被对方惊慌的神色吓住了。
“没有啊……”他挠挠脑袋。“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宇智波大人！”这时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手里拽着一个信封。“这是那边的大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鼬回头张望，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大哥哥”。他急忙拆开信封，纸上草草写着：
“若要你的宝贝
就跟上来
但别轻举妄动
大蛇丸上”
这时一艘船卸下了帆上的伪装，挂出了大蛇丸的旗帜，离开码头驶向深海。鼬转身朝自己的船奔去：
“升帆！起锚！追上他们！”
“你自己看啊……”大蛇丸指指后方。卡卡西顺着他目光望去，发现在大蛇丸船队后不远处，还紧跟着另一只船队。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鼬的船。
“你以为我丝毫也不怀疑你么，卡卡西？”大蛇丸凑到他耳畔低语。“你还是太天真了。从那不勒斯开始，宇智波鼬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只不过……”
“只不过我没有告诉你而已。要知道我可不愿浪费了宇智波这张好牌……”
“那么现在请告诉我吧，Belleza，你会怎么办呢？”
Capítulo 10: Callejón sin salida（绝境）
灰色的海浪向两旁拍打陡峭的岸，反弹回来后，又在水面中央撞击到一起，从空中往下看如两缕白线渐渐合并，直指尽头的豁口。
在这条狭窄的通道中，一字顺水排开四条大船。前两条是挂蛇旗的阿拉伯船，后两条是挂新月旗的西班牙船。两个船队在彼此的射程之内前后紧连，由于排头的阿拉伯船抛锚，后面的船逐一放慢速度。
“大家过来看。”年轻的船长在桌上铺开地图。周围的船员们聚拢来。
“这次救人我不希望我的船员们有任何损伤，但我们必须废掉两条船，其中包括我们的旗舰新月号。”
第二条阿拉伯船成功抛锚，可跟上来的西班牙船却突然轰隆震颤止在水中，船头传出刺耳的破裂声，船身在水流的推动下斜滑过来，铁锚哗啦落水，船完全停稳时，整条船已横在了水道中央，使前一条阿拉伯船上的船员们能清楚地望见那船身上绘着的意大利文：“新月号”。
由于水道太窄后面的船无法通过，第二条西班牙船为了避免相撞只得迅速转向抛锚，结果也同旗舰一样船头抵上礁石，船尾顺水摆过，横停在水中。
还没等第四条船停好，两条阿拉伯船的甲板上就隐约传来幸灾乐祸的欢呼：
“他们触礁了，大蛇丸大人！宇智波家的船队触礁了！”
“照目前的路线来看，卡卡西一定是想把他们由北边的豁口引进死角，但接近豁口的这一段水道——你们看这里——这一段水道太窄，他们和我们的船队都只能首尾相连地通过。”
“可那样的话就只有用船首炮轰他们了，”旁边一个裹头巾衔萝卜干的人说，“他们也只能用船尾炮轰我们。两门大炮对轰，就像过家家一样。”
所有的人都笑了。年轻的船长也微笑：“这就是我要废掉两条船的原因。你们看这里——在接近豁口的地方有一片暗礁，他们有卡卡西指挥一定可以平安通过，但我们，我们必须让新月号触礁，一来可以让新月号横停在水中央，二来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新月号一旦停好你们立即挂白旗请求谈判，这样就能拖住他们——如果他们由于别的原因自己停船那当然更好——这个办法一定有效。大蛇丸是个贪婪的人，这个便宜他不会不想要的。他一定会抛锚。”
大蛇丸仰头望一眼被反绑双手吊在主桅上的卡卡西：“你看清楚，卡卡西，宇智波鼬的两条船都废了。现在只有我的船能载你们出去。如果你不想眼睁睁看他死在这里，就快告诉我离开的路线。”
卡卡西低垂着头，额前的发丝倒下来遮住了脸。
“无论因为什么缘故，我都不希望你进去。但万一……万一有一天你被卷进去的话，你可以按我标注的线路平安逃脱。”
“鼬他……不会死。” 轻咳两声，脚下甲板上点点暗红。
“会死的是你，大蛇丸……你已经输了。”
就在那时新月号打出了白旗。船边放下一艘小艇，两个船员跳到艇里，其余的人开始往艇中卸货。
“凯和阿斯玛，你们两个负责运送宝箱。他们会以为你们是我派出的求和使者。你们的任务是亲自护送箱子上船，然后阿斯玛举双手为号，到时候，玄间，你只管用左舷的所有大炮给我狠狠的打。”
“看来宇智波鼬比你聪明得多呢，卡卡西。”大蛇丸走到船舷边，低头望着那小艇越划越近。“我该向他要些什么条件才好呢……这可真让我为难呐……”
可这一次卡卡西没有答话。“别让他死了。”大蛇丸转向兜。“他还有用。”
“放心。他只是昏过去而已。”兜笑。
小艇贴着两条阿拉伯船的船身前进，最后停在血淋淋的“万蛇号”三个大字旁边。船上的人将几个大箱子连同手无寸铁的阿斯玛和凯吊上了甲板。大蛇丸走过去：
“让我们来听听宇智波船长的条件吧。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们，Belleza可是很贵的哦……”
阿斯玛露出惊恐的神色，高举起双手：“请先听我们……听我们解释……”轰隆巨响，万蛇号与新月号之间的阿拉伯船木片四射，冒出滚滚浓烟。所有人朝后方望去，凯和阿斯玛趁机推开旁人翻过船舷跳进水里。
第一炮过后阿拉伯船开始剧烈摇晃。一些人跌落水中，剩下的匆匆起锚试图让船转向。由于船顺水停泊，因此只有船尾一门大炮能命中新月号的船身，可横停在水里的新月号却整整齐齐露出左舷所有炮口对准敌船猛轰。桅杆折断，船身碎裂，白帆上窜起殷红的火苗，惨叫声不绝于耳。“我们上当了，大蛇丸大人！我们上当了！”
“起锚！转向！”大蛇丸怒吼着回头。“宇智波鼬，你不想要你的船了么？！你不想要Belleza了么？！”
“你们两个可以趁混乱逃离万蛇号，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小艇。疾风，我把晨星号交给你了，你必须让她紧跟在新月号之后触礁——装成躲避不及的样子——让她与新月号平行停泊，左舷面向敌船。我们要给他们来个连环炸。”
“可新月号挡在前面，”疾风指着地图，“就算大蛇丸的第二条船已被炸沉，晨星号也不可能直接命中万蛇号，除非先将新月号炸掉——”“我就是要将新月号炸掉。”年轻的船长望向玄间。“炮击一开始你就让新月号所有无关船员从右舷跳水——不要朝岸上游，那样会引起大蛇丸怀疑——让他们都游到晨星号的右舷。然后你只需要等待新月号的弹药用尽——”
“我负责点火是吧？”玄间津津有味嚼萝卜干。
“是的，但前提是新月号的炮手们都已经跳水。你不用太急着点火，别忘了要炸沉新月号，我们还可以借用大蛇丸的火力。不过一旦新月号变得碍事的时候，你就必须把最少的火药放在最佳的位置，在最短时间内把她炸沉。在这之后疾风——想必那时万蛇号已完全转向——就是晨星号与他们全火力相拼，你们一定要小心。”
“最后提醒你们，虽然大蛇丸暂时不会杀卡卡西，但攻击万蛇号的时候，你们要有分寸。”
“明白。”疾风咳咳两声。“他不在哪里，我们便打哪里。”
阿拉伯船经不住猛烈的炮火迅速下沉，残骸和尸体在水面上扩散，浓烟随着火焰的熄灭变薄，双方的视野都逐渐清晰起来。万蛇号在新月号的攻击中艰难起锚，船身转过来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炮口对准了新月号的左舷。新月号的炮火慢慢弱了下去，最后所有的大炮都停止了攻击，船上一片寂静。
“停下！”大蛇丸皱眉，“停止攻击！”话音刚落新月号轰然炸裂，整条船从中断成两截，主桅歪到一旁，斜斜插入水中。“开炮！”不等新月号完全沉没他已下令，“哼……宇智波鼬……你骗得过一次骗不过第二次！”与此同时晨星号左舷全火力迎敌，窄窄的水道中两条船避无可避，彼此消耗着对方的防御。万蛇号的炮弹肆无忌惮落在晨星号的甲板上，将船舵与桅杆炸得粉碎，可晨星号却只轰船身，不打甲板。大蛇丸觑起眼睛冷笑：“宇智波鼬，我还以为你只想杀我，原来你还是舍不得他啊……”说完拔剑转身朝卡卡西走去。“既然如此，我就拿他当挡箭牌好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和凯完全没有必要过去啊。”阿斯玛摆一摆手。“不是我怕死。新月号不用等我的暗号也可以直接攻击。我们把那几个箱子运过去又有什么用呢，该不会白白送他们的吧。”
年轻的船长直起身子微微一笑：
“当然是，我会藏在其中一个箱子里，和你们一起上船。”
可他还没走近卡卡西身前，堆在一旁的箱子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长剑一指从他背心穿胸而过：
“我是舍不得他，大蛇丸，不过我也要杀你。”
Final: Plata Compas（银罗盘）
“船要沉了，船长！”一个人破门而入。
“你们可以逃走，或者投降。”他切下一块羊皮纸，蘸了蘸鹅毛笔。
“可是……”声音被炮火吞没。他头也不回地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然后将纸片连同一张地图卷起来放进玻璃瓶里，塞好塞子，坐下来等待。
又有几个人冲进来。他抓起瓶子往窗外扔，可是瓶子脱手之前血已溅上了透明的酒杯。血顺着杯壁流下，瓶子顺着倾斜的地板滚向黑暗的角落。脚步声追上来。一只粗糙的手拾起它，拔开塞子，颤抖地展开那张羊皮纸：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西西里东岸的卡塔尼亚，一艘挂新月旗的三桅船静静停靠在岸边。那时风和日丽，蓝天白云，几乎所有的船舱都大开着窗户，迎接阳光慷慨地进来。
从船尾最上的窗口望进去，波斯地毯的花样鲜艳繁复，洁白的床单一直垂到地上。床边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黑头发的肩上缠着绷带，另一个满头亮闪闪的银发，正把那绷带一圈一圈解开。
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频频受阻，有时不得不停下来好一阵子，因为他在被那个人忘情地吻着，以致于蘸起药膏的手一歪，将药膏全抹在了床单上：
“喂……我说鼬啊……”
“唔？……”那人沉迷于他的颈弯，含糊地敷衍着。
“喂你等一下啊……”
“我在，我在给你上药啊……”
那时两人开始朝一方倾斜，眼看快要倒下黑发男子伸手到对方颈后拉他回来：
“那你就快上啊……”
“诶，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留了一艘船在后面……”银色的脑袋歪歪凑到伤口跟前，“我还以为你真会为了我去和他们同归于尽呢……”
“凡事都要留一手么，”那人嘴角一翘，“你不要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傻……”
“唔——那我很遗憾呐，”银脑袋晃晃，“我原以为我会更值钱呢……”
“你废掉了我两艘船还不够？”那人笑着继续吻他，“你和连绳骗过了这整片海域……还有我，你打算怎么弥补我的损失，唔？”
银发下面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鼬你知不知道其实连绳并没骗任何人……”
“……唔？”他停下来看着他。
然后银发男子从旁边抓过地图，动作熟练地比着经纬描出九个地点。
“每一处宝藏都够十倍地补偿你……”说着凑上去吻那个惊讶得发愣的人：
“记得永远别在我面前抱怨没钱哦，鼬……”
“因为连绳他谁也没骗……”
宝藏的秘密
在没有指针的银罗盘上
“因为真真正正的银罗盘……”
“是我。”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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