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mwood_stream

by藤蔓



我们两两不相望，哪怕这头那端其实早已接成一个无懈可击的圆环。我们两两不相忘，不管有多少琐碎已经像浮云一般冲破天空，燃尽在日光里。

从圆环一端向回走。

人间界因为短暂而显得绚烂，因时间长久而容易忘却，因时间长久而变得疲累。人间界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尸魂界也是如此。时间就像是街口老槐树的年轮，空长得繁复却不觉。

喜助看那个记忆中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拉着孙女的手闭了眼。好似一天一年都只是一瞬间，朝生暮死那样短促而灿烂。

喜助想起初见夜一时的情景，都只如昨日。或许是因为在人间界的缘故，变得特别在意时间的流逝。若在从前，只怕连回想自己年岁的念头都没有半分。

那时的夜一是高贵而独立的公主，神话一样的四枫院夜一。闭上眼，彷佛当日云朵漂浮都能一一描摹，眉眼丝毫没被日光打磨，深刻在某处。

那是用时间也无法抹掉的。或许真的有什么东西用性命来记忆都值得。

浦原喜助也是个神话，一个不亚于夜一的神话。就如同故事里常常所讲的，只有这样才能了解对方所想，因为本就如此相像。如果一直仰慕，就拨不开漂浮的烟云。尽管那会让人看到他们想看到的。

夜一的感情被忽略掉了，无论周围的人是否是刻意的。但被忽略的感情总会在什么时候忽然膨胀充满，也许终有一日会破裂。碰的一声就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夜一当然明白。她是独立的女人，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如何去做。喜助和夜一在两根不同的钢丝上互相救赎。两个人得到拯救，或者两个人一同粉身碎骨。夜一与喜助都明白，这无需多言。就如同再炽烈再明亮的太阳也会坠入沧海，再凛冽的风也会吹透进大地，夜一与喜助在某个时刻拥有了他们的记忆。

就从此两两不相忘了吧，即使没有任何的约定。

夜一帮助喜助逃亡，抛下曾有的一切。那些对于夜一来说，如同尘土。因为夜一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并应该抓住的东西是什么。这高贵的女王没有过多的迷惘，清醒而独立。

或者快乐需要一些幻觉和麻木？太过清醒的话也许永远也到不了乐园，清醒的看着路蔓延至远方，而没有终点。

时间是麻药而喜助是幻觉。谁也不知道两样混杂在一起会不会就成了绝美的毒药。但至少夜一决绝的丢下尸魂界的一切和喜助一起仰望人间界的蓝天。人间界的一天也并没有多出一两个小时，而明明该显得短暂的时间反而因为旁人的生老病死变得久长。

这样的日子就像一场戏，观众来来去去换了一拨又一拨，而戏却始终没有结局。反正没有旁人期待什么结局，那么就随意的演下去。让原本的轨迹自由的蔓延，不在意什么时候能交接成一个完美的圈或者就永远这么没头没尾的耗着。

回忆从前是一种天性，磨灭不了，只要那记忆没被消磨个干净。喜助也会想起很多事情来，帽子打下的阴影遮住他那张在时光里若隐若现的脸，隐没进光与影的夹缝里面去了。

比如说喜助也会时常想起身穿繁复和服的夜一，脸上无懈可击的完美与冷漠。与同为名门的朽木白哉不同，隐没在冷漠下的期待与追逐彷佛时刻要冲破身体一般，不安躁动着。有时也会想起夜一随意的坐着，脸上挂着慵懒的笑，背靠着栏杆听飞鸟的声音。她说飞鸟划过头顶的时候天空也有了破碎的痕迹。尸魂界看起来这样的坚不可摧，但其实也并不比一只飞鸟的翅膀坚韧多少。喜助想起被称作瞬神夜一的身影，凌厉的身影，把光都穿透。有时就不断的穿梭尸魂界，从一区到八十区，想找到一个界线。尸魂界就像一个圆环，从起点到终点，其实都是一样。

也许夜一才是真正的反叛者。想要脱离一切，想要颠覆一切。

与谁一起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彼此了解。但却如此的困难。寻找追逐了那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夜一，一个喜助。也只有这样而已。但却该是知足的了。

也许有人追寻到死也未见得能够找到一个，并且甘心付出一切来跟随。

这一切都让他们不相忘。不相忘，便总会有什么结局。无论是喜是背，是完满是荒谬。

从圆环的另一端往前走。

从尸魂界一路走到人间界去，从时间的狭缝到人间界来。从一段时间走到另一段时间，明明是逃亡，却完全感受不到那种感觉。如同原先的那些穿越一样，从一区到八十区，从南到北。

好像生命仍沿着原先的轨迹静默的行走。但分明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夜一选择了自己。是夜一而不是四枫院夜一，不是那个高贵的公主。然而总会感到庆幸，幸好当初选择了自己。

是一场跟随。浦原喜助。

浦原喜助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夜一似乎常常这样问自己，也常常一笑了之，仿佛这样的问题完全是多余的。

初见的时候只觉得是个随意而神秘的男人，将自己的事情隐藏的很好的男人。距离不远不近，但就是很难再向前靠近一步。过了那个自我限定的界限，每一公分的了解都变得异常艰难。在这一点上，夜一和喜助都相当的相似。

喜助是会让人感到安心的男人，即使在战斗的时候，也可以将后背放心的予之。但喜助分明没有做什么，似乎只是那么随意的站着，但仍然有万事在握的感觉。可以不必担心，不必负累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必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但喜助也在隐忍着自己的强烈愿望。比如说离开。

最后的离开用不可反悔的方式获得，没有丝毫后悔的余地。喜助对所有的结果都是那么坦然的接受，仿佛一切从没脱离轨道。本应该离开，本应该与过去割裂，本应该有自由而平和的日子，本应该就这么一天一月一年的把时间磨光。

只要跟随着喜助，就可以对一切都不后悔。

不后悔丢弃了四枫院的一切，不后悔刻意忽略的注视的目光，不后悔原有的是是非非因因果果。

如果圆圈不完满，就亲手把它捏圆搓扁。谁说对命运只有无力感的，谁说公主只能投入贵族的怀抱的，谁说公主不能义无反顾的纵身的。

他们伸出手，就真的握住了那圆环。漫溢的平和细碎的温暖轻易的浸透了身体。

原来从前看或者是向回走结果都是一样的。温暖像是深冬寂静无声的积雪一样沉默着，一直一直细碎的融化然后渗透。

一切都在那里。从来都不变。

剧本也从没变过。来来去去的都只是那些看戏的人，他们的喜怒哀乐，愁苦烦忧都与夜一喜助无关，他们的注视目光他们拉住时间的衣角都不能改变分毫。

这原本就是喜助与夜一的故事，这原本就是喜助与夜一拼接的圆环。

所有的记忆本就与旁人无关，旁人拍拍手就作罢，而他们却仍然要继续下去。

圆环圈住他们，在圈内放任自己微笑或者哭泣。

但至少两两不相忘，只要他们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