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解下马匹上的缰绳和马鞍，他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回身望了望，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之崖。隐约可闻山涧潺潺的流水，远在数百丈之外。
一扬手，缰绳和马鞍直落崖底。
Aragorn将手掌在马臀上拍了拍。“…去吧。”他探身到马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马儿转身，长鸣了一声后向远方奔去。
接下来的行程是马匹无法完成的。嶙峋错落的山石容不下四蹄的生物。
五天了。
他追寻沿途可能留下的任何踪迹，却毫无所获。这个精灵像是突然在他眼前遁形了，没有留下丝毫可觅的蛛丝马迹。潮湿的草地或干热的沙砾，一如他们来时一般冷漠相对。他甚至找到了几天前他们走过同一片土地是留下的余烬，仿佛怀中昏睡的脸庞依旧。
五天以来披星戴月，他却始终无法摒除杂念。不详的预念在心底渐渐扩大成一片不可回避的阴霾。
一个精灵的终结，不像人类般会化为一抔尘土。那是种不留痕迹的逝去，消散在空气中，无色无嗅，无形无影。
毫无方向…即使以往神形健步，耳聪目明，这一次他也无计可施。
当精灵的术力尽数散去，手脚终能动弹的时候，他选择了毫不犹豫地折回。只能追回来时的道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永远不要妄图追寻精灵的足迹。
很小的时候，他的养父就这样对他说。他的神情，分明是中土最高贵的生灵独有的骄傲。
养父。与父亲相比，Rivendell的精灵王少有慈爱和宽容。他心里默认这个身份，尽管他从未叫过他一声父亲。
从他结识了Arwen开始，这句话就像告诫般反复叮咛在他耳边。他明白一个父亲有捍卫自己女儿幸福的权力。他从不指望能被Elrond真正接纳，因为从他璨若辰星的眼中，分明抹煞不去三千年前先人带给他的苦痛回忆。
而他的身上，流淌着与他们相同的血。
谁也不曾开口，无论是Elrond，Arwen或是他自己。但他心里早已清楚，这是横亘在他与这对父女间一道豁如天堑的鸿沟。
永远不要妄图追寻精灵的足迹。
是真的么…Legolas？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做的一切还有意义么？！……
他的手在凌厉的山石间划出深刻的血痕。咬紧牙关，他在崎岖的山砾间艰难行进。
难道真的像Elrond所说的那样，我只是自不量力，一厢情愿地纠缠上一个精灵，并妄图得到回馈？！……
粗重的呼吸。润湿了发稍的汗水。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
深色的血渍顺着手指的缝隙印染开来，渗进皮质的护腕中。游侠猛的紧闭了一下双眼，低声的嘶吼冲口而出。
加快了在陡峭上攀爬的速度，游侠全然不顾尖利的石棱划伤裸露的肌肤。
我不想去想以后怎么样了……Legolas，我只想马上找到你！！
没有踪迹，意味着死亡…或是仍有希望。
Estel，当我是好朋友么？
……当然。
愿意和我并肩作战？
是啊。
那要是我在远征中落后了，你会扔下我不管么？
…Legolas？
回答我啊。
…不会，当然不会。忘了么？我说过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没有人不需要保护，Legolas。
…要是有力气，我倒是希望你去保护Frodo他们。
你又在和自己较劲了，王子殿下。
绿草盈盈中，银发的精灵侧身躺在河畔边，身下的湿漉漉的草地浸湿了身侧，侵入肌肤的冰凉很快延入骨髓。
阖着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线湛蓝。
第一个映入眼眸的，竟是脸颊边无力苍白的指尖。
片刻之后，精灵忍不住露出一个精疲力竭的微笑。
好不容易捱到了河边，只是想要喝点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虚弱到只是简单地弯下腰都会跌到，然后索性睡了过去。
醒来的前一刻，毫无缘由地回响起远征前他们之间的对话。
齿间叼着烟斗，沉沉的声音伴随着温和而敦厚的笑容。他悠闲地在石阶上坐着，吞吐着烟雾，成了脑海中永远定格的一幕。
咫尺眼前的手掌比昏倒前的一刻更加透明了。掌心好像有细小的光环在一点点氲开到空气中……
五天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候是清醒的。只是每次醒来，他都支撑起身体和神志向前行进。身体已经轻的在任何土地上都留不下痕迹。他知道自己的躯体正在一点点消失了实体。
背脊的弓箭仍在。离开Aragorn的时候，他仍希冀将来能派上用场。
现在恐怕再也……
Legolas自嘲地笑了笑。林间漏下的光轻轻抚着他的额头……温暖的像一只无形的大手。
好像是…又回到了Rivendell。四季如春，永远都缀满绚烂的景色。
第一次来到Rivendell，他惊叹这里的璀璨。从小在Mirkwood的幽暗里成长，他早已习惯了长年的静谧，四周参天的林木，枝杈头缠绕的忧伤歌声……
Rivendell在他心中播种下一片金色，令他有些乐不思蜀。
但他最终眷恋的，仍旧是Mirkwood。
他明白自己脚下的路途，正不知不觉通向清冷幽闭的密林，深色的岗岩铸造的宫殿。
一个精灵，他的消逝若是不能回归原本生养他的地方，将永远无法安魂，就如他的永生般忍受着空无一物的寂寞。
Estel…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走完全程了。
马蹄轻落，灰白色的身影跃然而下，影影绰绰。淡金色飞扬的发梢。
Legolas……
四肢修长的马匹，宛若出尘的雪白。
视听早已无法辨识虚实，恍然间仿佛沉浸到一个梦境中。
Legolas……是我……听到的话，睁开眼睛！……
双肩被轻轻抱起，同样的术力像一股缓缓注入的暖流，顺着双臂流淌进麻木许久的筋脉……
Legolas…Legolas！……是我！！
神奇的，身体回复了一些气力。被焦灼不安的声音低声唤着，精灵张开眼簾。眼见稍稍扬起的黑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眉梢眼角，透露着永远放不下的傲慢。
“…我一定是做梦……”Legolas低声轻喃着，脸上挂着仍旧沉溺在梦里的微笑。“我怎么会见到你呢？……这并不是在萝林啊……”
他兀自呢喃着这个梦境，恍然间，身体已被灰色的斗篷包裹起来，坠入另一个怀抱…径自回荡着的反反复复的呼唤，在耳边迂回着。
Legolas…Legolas……
雪白的马匹绝尘而去，徒留泥土的芬芳。
解下马匹上的缰绳和马鞍，他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回身望了望，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之崖。隐约可闻山涧潺潺的流水，远在数百丈之外。
一扬手，缰绳和马鞍直落崖底。
Aragorn将手掌在马臀上拍了拍。“…去吧。”他探身到马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马儿转身，长鸣了一声后向远方奔去。
接下来的行程是马匹无法完成的。嶙峋错落的山石容不下四蹄的生物。
五天了。
他追寻沿途可能留下的任何踪迹，却毫无所获。这个精灵像是突然在他眼前遁形了，没有留下丝毫可觅的蛛丝马迹。潮湿的草地或干热的沙砾，一如他们来时一般冷漠相对。他甚至找到了几天前他们走过同一片土地是留下的余烬，仿佛怀中昏睡的脸庞依旧。
五天以来披星戴月，他却始终无法摒除杂念。不详的预念在心底渐渐扩大成一片不可回避的阴霾。
一个精灵的终结，不像人类般会化为一抔尘土。那是种不留痕迹的逝去，消散在空气中，无色无嗅，无形无影。
毫无方向…即使以往神形健步，耳聪目明，这一次他也无计可施。
当精灵的术力尽数散去，手脚终能动弹的时候，他选择了毫不犹豫地折回。只能追回来时的道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永远不要妄图追寻精灵的足迹。
很小的时候，他的养父就这样对他说。他的神情，分明是中土最高贵的生灵独有的骄傲。
养父。与父亲相比，Rivendell的精灵王少有慈爱和宽容。他心里默认这个身份，尽管他从未叫过他一声父亲。
从他结识了Arwen开始，这句话就像告诫般反复叮咛在他耳边。他明白一个父亲有捍卫自己女儿幸福的权力。他从不指望能被Elrond真正接纳，因为从他璨若辰星的眼中，分明抹煞不去三千年前先人带给他的苦痛回忆。
而他的身上，流淌着与他们相同的血。
谁也不曾开口，无论是Elrond，Arwen或是他自己。但他心里早已清楚，这是横亘在他与这对父女间一道豁如天堑的鸿沟。
永远不要妄图追寻精灵的足迹。
是真的么…Legolas？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做的一切还有意义么？！……
他的手在凌厉的山石间划出深刻的血痕。咬紧牙关，他在崎岖的山砾间艰难行进。
难道真的像Elrond所说的那样，我只是自不量力，一厢情愿地纠缠上一个精灵，并妄图得到回馈？！……
粗重的呼吸。润湿了发稍的汗水。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
深色的血渍顺着手指的缝隙印染开来，渗进皮质的护腕中。游侠猛的紧闭了一下双眼，低声的嘶吼冲口而出。
加快了在陡峭上攀爬的速度，游侠全然不顾尖利的石棱划伤裸露的肌肤。
我不想去想以后怎么样了……Legolas，我只想马上找到你！！
没有踪迹，意味着死亡…或是仍有希望。
Estel，当我是好朋友么？
……当然。
愿意和我并肩作战？
是啊。
那要是我在远征中落后了，你会扔下我不管么？
…Legolas？
回答我啊。
…不会，当然不会。忘了么？我说过要保护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没有人不需要保护，Legolas。
…要是有力气，我倒是希望你去保护Frodo他们。
你又在和自己较劲了，王子殿下。
绿草盈盈中，银发的精灵侧身躺在河畔边，身下的湿漉漉的草地浸湿了身侧，侵入肌肤的冰凉很快延入骨髓。
阖着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线湛蓝。
第一个映入眼眸的，竟是脸颊边无力苍白的指尖。
片刻之后，精灵忍不住露出一个精疲力竭的微笑。
好不容易捱到了河边，只是想要喝点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虚弱到只是简单地弯下腰都会跌到，然后索性睡了过去。
醒来的前一刻，毫无缘由地回响起远征前他们之间的对话。
齿间叼着烟斗，沉沉的声音伴随着温和而敦厚的笑容。他悠闲地在石阶上坐着，吞吐着烟雾，成了脑海中永远定格的一幕。
咫尺眼前的手掌比昏倒前的一刻更加透明了。掌心好像有细小的光环在一点点氲开到空气中……
五天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候是清醒的。只是每次醒来，他都支撑起身体和神志向前行进。身体已经轻的在任何土地上都留不下痕迹。他知道自己的躯体正在一点点消失了实体。
背脊的弓箭仍在。离开Aragorn的时候，他仍希冀将来能派上用场。
现在恐怕再也……
Legolas自嘲地笑了笑。林间漏下的光轻轻抚着他的额头……温暖的像一只无形的大手。
好像是…又回到了Rivendell。四季如春，永远都缀满绚烂的景色。
第一次来到Rivendell，他惊叹这里的璀璨。从小在Mirkwood的幽暗里成长，他早已习惯了长年的静谧，四周参天的林木，枝杈头缠绕的忧伤歌声……
Rivendell在他心中播种下一片金色，令他有些乐不思蜀。
但他最终眷恋的，仍旧是Mirkwood。
他明白自己脚下的路途，正不知不觉通向清冷幽闭的密林，深色的岗岩铸造的宫殿。
一个精灵，他的消逝若是不能回归原本生养他的地方，将永远无法安魂，就如他的永生般忍受着空无一物的寂寞。
Estel…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走完全程了。
马蹄轻落，灰白色的身影跃然而下，影影绰绰。淡金色飞扬的发梢。
Legolas……
四肢修长的马匹，宛若出尘的雪白。
视听早已无法辨识虚实，恍然间仿佛沉浸到一个梦境中。
Legolas……是我……听到的话，睁开眼睛！……
双肩被轻轻抱起，同样的术力像一股缓缓注入的暖流，顺着双臂流淌进麻木许久的筋脉……
Legolas…Legolas！……是我！！
神奇的，身体回复了一些气力。被焦灼不安的声音低声唤着，精灵张开眼簾。眼见稍稍扬起的黑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眉梢眼角，透露着永远放不下的傲慢。
“…我一定是做梦……”Legolas低声轻喃着，脸上挂着仍旧沉溺在梦里的微笑。“我怎么会见到你呢？……这并不是在萝林啊……”
他兀自呢喃着这个梦境，恍然间，身体已被灰色的斗篷包裹起来，坠入另一个怀抱…径自回荡着的反反复复的呼唤，在耳边迂回着。
Legolas…Legolas……
雪白的马匹绝尘而去，徒留泥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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