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粉胭脂-grey rouge

  今天下午的时候，收到父亲询问的短信：“报纸上说你们班有人跳楼了？”

  我拿着手机顿了半秒，回了。“恩，对。”

  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从来觉得是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居然促不及防地突然之间就降临了。

  我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班了，但其实两个月前我还是那个班上的同学。我和那个离去的男孩子并不熟悉，说过的话也不多，当然更不是想象中那么了解他。但是我从来不认为那个开朗的男生会选择这样的人生。

  班上的孩子们都很难过，今天我去探班的时候，感觉到的是一种非常勉强的自然。其实，我也表现的相当勉强啊。我听说那个班的班主任——一直被我们背地里骂着缺少人文关怀的一个人，今天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停下来，他对大家说着事情的大概，然后告诉大家不要接受任何采访（当然我也认为没有人愿意接受采访，谁也不愿意提到这样的事），不要到处传话。然后他哭了。其实作为班主任，自己教导了一年的孩子，突然这样离开了，还是选择这样不辞而别的方式，难过是当然的。也许只不过是他平时留给我们的印象太过僵硬了罢。忻说，当时的教室里，听到的，只是大家不停得扯纸巾擦眼泪的声音。

  他们说，他昨天上午，从自己家的7楼，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说，他拔掉了家里所有的电话线。他们说，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父母，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了。他们说，他在7号下午，从网吧里被父亲揪出来。他们说……

  关于他选择离去的原因，没有人知道。至少，作为同学这一层肤浅关系的我们是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忻还说，昨天下午班里就混进了一个记者。然后，鱼把她赶了出去。忻还说，再然后，班里的实习老师就很白痴地领着记者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记者就在班主任的桌子里找到了那个男孩的试卷。大家都骂，那个白痴混帐实习老师……

  午饭的时候，我也听到有人谈论起那男孩的父母，说他的父母平时一定很少关心儿子云云。但是我想，现在，无论是责备父母无关心儿子也好，责备那个孩子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罢，还是说责备老师没有注意到学生的异常，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那个年轻的生命已经永远消失了。

  晚饭的时候母亲说说笑笑地上了桌子，然后我对她说：“我们班有个男生跳楼自杀死了。”虽然我料到母亲会惊讶，但是我却没有料到母亲会“那么”惊讶。她回过脸看我的那一瞬间，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表情，是很短暂的，但是很真切。不仅仅是惊讶。我想如果是父亲，恐怕是没有那样的表情的，我认为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最真切的反应。对我母亲而言，虽然是连名字都头一次听说的孩子，但她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各种感情，统而言之，就是爱。她能感受如果突然失去儿子对一位母亲而言意味着什么，绝不仅仅是17年的养育辛劳，也绝不只对亲生骨肉的爱。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言说明白却又最容易让人理解的，就是母爱。我无从知道，这个男生的离去，会给他的家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骑车在走了一万变的路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正常，但是我感觉到的却截然不同。应该说，正因为一切都那么平常，才让我感觉更不寻常。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孩子的死，这些人里大多数都应该看了昨晚的新闻知道有个17岁的男孩永远离开了人世。他们中有的人也许会在看新闻的短暂时刻里叹息一声，但一个小时或者是更短的几分钟后就将这样的事抛诸脑后，然后继续他们正常的生活；他们中有的人甚至在看到新闻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这样的信息压根就不会在他们脑海里留下波纹。当然，他们绝对没有要记住这种事情的必要，生命每天都在轮回。我想起一句话“地球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停止转动。”突然之间感到对死亡的恐惧，离开之后也没有人会记得你吧，你的存在也只是对少部分人有影响而已，你只不过是物质世界运动中一颗小小的粒子而已，你死了以后，人们会很快忘记你的。

  也就是说，选择那样的方式，不能留下什么。即使是现在伤心的同学们，在半年之后，也会渐渐淡忘这件事。而选择这样的道路，放弃的，是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和前途。

  生命才是最应该珍惜的，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还有生命，就有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