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孩子

"流失2.0"很早就出来了，只是有个段落一直放着没改
趁着生日，发布庆生
可以和"流失"分开独立看，亦可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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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失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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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轮廓，加深颜料，以为便于记忆
新鲜的颜料覆盖在早已干裂的旧颜料上，当旧颜料干裂脱落的时候，新颜料亦随之脱落
所以，一切都是枉然，模糊轮廓，空空如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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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在了一起，两个家，两张床
他们都不知道，天黑后，彼此会回哪个家，睡哪张床
这样的游戏，原本不会有拖累
只是，所有的游戏规则，都是用来让人违背的
他们冀望记忆中的深色能慢慢重叠，好比是用针线生硬地缝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生活，用遗忘和记住的力量支撑意志
会有争吵，但是与"过去"无关
亦不会为了彼此而假意的笑


她喜欢和他一起盛开，喜欢看他的瞳，喜欢看他画画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看书和画画
慢慢的，她不再夜间游荡，而是习惯于回到"他"的家，看他画画
他画画的时候喜欢听声音淡淡的迷幻英伦，喝大量的水
当然，有时他不在，于是她会拿起笔，在空中沿着他以前的画的轮廓慢慢地前进
他的画，都是没有容貌的小女孩，拿着闹钟在风里摇摆
她从来没有去问过他画的含义，因为这与她无关，她只是喜欢他画画的过程

那天，她刚洗完澡，他说他要画她，湿漉漉的长发柔顺地披下，白皙干净的脸庞，深黑惊 慌的瞳，白色的浴巾裹着瘦弱的身躯
他初稿描完，示意她先睡
她微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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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原来真的会反复发生，而且无法停止
我笑的时候一定很丑，不然你为什么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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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陷入寒冬
他开始感觉到动脉的血流动的越来越慢
他时常听到那些鲜红从背脊缓缓流向大脑的声音
他常常在地上醒来
但回忆不起发生过的事情


她在看书
她看见他站了起来，走出两步，突然倒下
她拨打了医院电话后，走到他身旁，蹲下来，轻轻抚摸他的脸
他慢慢睁开眼，看着她，笑了
她知道他一定看错了
因为她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满足的笑容
他一定是把她当成了"她"


他感觉周围很暗
意识到自己原来闭着眼
他似乎记起刚刚听到清脆的声音
应该是什么断裂的声音，也许是眼镜
感觉左脸有温润的潮湿感
一切似乎都很熟悉，恍若七年之前
慢慢睁开眼，模糊的看见"她"，完好无损的"她"
感觉满足，于是安静睡去



这么多年后，重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成不变的白色气息
她在医院照顾他
她看着他的脸。"笑一个。"
他迷惑地看着她
她笑出声
她很想再看一下他满足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话，太不公平了


他拆线的时候，她在旁边
他握着她的手
她看着那些带血丝的线从他的伤口脱落
她感受到他的疼痛，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七年前他的母亲也是这样让他握着手
但是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力量
他的母亲感到害怕
而如今他的疼痛终于全面爆发
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纱布脱落时，红褐色的痕迹凸现
他感觉到疼痛，七年前无法被感知的疼痛，倾巢而来
七年前的淡定已经荡然无存
记忆剥落前的回潮所带来的刺痛
清晰浮现自己当时的脸
冷静、平和、甚至略带微笑的脸
明明应该忍受剧痛的脸，为什么可以如此坦然
他感到恶心，用双手紧紧按住那些痕迹，蹲在地上，大口呼吸

她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他
她希望他完成一场自我救赎
她不会插手，因为他的过去于她无关



他终究开始安静，沦入深深的疲倦
在病床上十七天后
他要回家
她顺从他的意思
他在家里休息。她每天准时监督他吃药
他画画。她看书
一切都在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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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记忆，如果你无法确认自己有足够的光芒能将它照亮
那就请不要自以为是的善心，那些短促稀薄的光束，只会唤醒那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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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7日，有雪。
她回家。掀开布，巨大的画
茫茫的绿，瘦弱的女子拿着古铜色的钟游走在嫩绿的田野中，温和的光，照耀她白净的皮肤，衬出那深黑的瞳

他回家。打开灯，刺眼的乱
画上女子的脸和身体都是指甲粗暴划裂的痕迹，残留鲜红

他去寻她。
她在和人斗殴。路边的大排挡，她操起一个啤酒瓶就狠狠砸在那人头上
他冲上去和一群人打。她跌坐在路边，疯狂地大笑
他血流满面，呼吸急促。那群人在谩骂中离去
她不再笑，傻傻地看着那么多鲜红
他倒在地上，抚摸她的脸
"够了吗？"


她第二次送他进医院
旧的伤口反复裂开
医生紧皱眉头
而他，却又恢复了那淡定的笑容
只是他这个样子让她感觉很空，呼吸变的缓慢
她看着他，言语不多，亦没有道歉
是你自己选择了保护我，你就要尽责
他点点头，他一直在努力


他躺在病床上
任由她抚摸他脸上的痕迹
她开始贪恋上那些痕迹
开始时常用手指去感受那些粗糙
手指前进的速度时而很慢，时而很快，时而静止很久
手指的力度，轻柔或是狠力。掠过或是摩擦
只是手指的温度始终冰冷，所以触感敏锐，留下记忆

渐渐的，他开始感到烦躁
那些痕迹，通过她冰冷的手指，开始浮现
他感到那些痕迹在脱离
那些唯一能让他回忆起"她"的痕迹
竟然在慢慢的远离他的身体
他感到惶恐，他开始厌恶那些冰冷的手指
他努力回避，但是她纠缠不放
他终究忍无可忍

"尹。不要再用我的痕迹来逃避自身的苦难"

"树。我以为你的就是我的，原来我始终还是没有
我抬头就能看见你自己无法看见的痕迹
但是你却无法看见我的，因为我根本没有留下痕迹，我只有意识而没有形态"

"尹。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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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被撕裂，黑白分明，一旦发作，即无法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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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懦夫。"她笑着说
他丢掉画笔，站了起来
"这种因为害怕而死去的人有什么好。"
她一再挑衅。
"住嘴！你肮脏的身体没有资格说她！"
"肮脏？她很干净嘛？就因为她死了，你就能说我比她肮脏？她以为死了身体就真的会被

洗涤吗？不要笑死我了！"
"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保护不了她，现在也保护不了我，你和她一样，都是懦夫！"
他因为克制而全身颤抖，剧烈地喘气
她跑了出去，他转身就追，粗暴地把她拖回房间
她狠狠地咬他的手臂，像头即将死去的兽
他把她捆起来，绳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他知道她迟早会再度发作，他害怕她像"她"一样遗弃一切
她大笑着骂他，你这个懦夫，原来你早有预谋，你这个懦夫！哈哈哈！懦夫！你和她都是懦夫！
她急于想刺穿他，看着他倒下，她想让他早点放弃她，让她自己一个人烂掉，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早已变态
她看着他粗暴的动作、被扭曲的脸庞，她感受到他那强烈的执念
原来"害怕"是一件如此恐怖的事情
而对于他来说，既然沉默的方式无法保护一个女人
那就索性激烈，不管是争吵还是恶斗
死都要保住活着的女人
他将所有的窗户都封闭，把她关在房内，软禁起来

她在房间里大声哭笑，来回走动，用身体反复撞击被封闭的窗
她急于打破空间，纵身一跃
最后，精疲力竭
当她累的时候，他就进来喂她吃东西，她亦不抗拒
他不再用绳子捆住她

第七天
她背靠着门坐下
"树，你现在到底在干嘛。"
"就像以前保护她一样？你以前是这样保护她的？怪不得她会选择离开"
她大笑，声音刺耳


"尹。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你只需要听话就行了。"
"你们迟早会离开，我只是希望能在你们身边多待一会儿。"
"一个人撑，太辛苦了。你觉得呢。"
他的声音平淡的要死

"树。用我来记忆吧。"
她把那封七年前"她"留下的信从门缝下塞了出来
上面还有七年前他的血，只是早已泛黑
这封信一直放在他的钱包的暗袋处。七年，从未打开，如今被她发现
七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竟是因为她，他的故事终究被她看破

他打开门，面色惨淡，胡渣茂密，头发凌乱，一身烟的恶臭

"辛苦你了。"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
他笑着摇摇头
他们一起洗澡，热水冲刷身躯
在水中，他们拼尽全力努力盛开
"带我去见她。"
他默默无语地点点头

清晨的墓地
她细心地帮"她"打扫，看着墓碑上"她"的遗照
如此消瘦、干净的女子，只是....太过年轻，和她那时的年龄如此相近
他一直背对着墓碑站着，看着雾蒙蒙的天空
她从背后抱着他
他微笑

我们结婚吧，她说
好。



他们安静的结婚
他的父母从国外赶回，默许了眼前消瘦的女子
他能安定下来，他们就已满足
而对于她的家人，既然她没提，他也就没多问

婚后的生活，安逸平和
她在他的陪同下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他们都在努力，努力使自己的过去变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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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究还是会走回那条路
虽已不再颠簸，但是平坦，也足以让我们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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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
他回家，看见她，以及她身边的男子
瘦弱，粗糙，黝黑的男子
眼睛深凹，皮肤干燥，头发平整干净，银丝斑驳
穿一套深蓝色中山装
即使坐着也亦然弓着背

"树，这是我哥。"
男子向他微微点头，他也点头回应。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见她的亲人

"我爸去年去了，我妈现在也快不行了，我要回去陪我妈。"
他看着她，眼前的女子，他的妻子
她的情绪向来是一边倒。极度压抑安静，亦或狂躁宣泄
如今他第一次看见两种情绪如此激烈对峙
他看见她的辛苦，来自她过往经历的辛苦
"我陪你去。"
如今他已是她的丈夫，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所以守护她，成为他的责任


他决定明日出发，但是她不允
既然已准备直面过去，索性迅速
拖拉只会加深动荡和慌乱
于是三人随便吃了点晚饭，就连夜出发

九年后，她还是回到了那条路
虽已不像九年前那般颠簸
但，平坦，足以让人心慌
他开车，时刻留意右手边的她，留意她的眼睛
那圈黑色。任何的晃动、质变都需要他去安抚
他不能害怕，对于她只字不提的家乡，他一无所知
但唯一确信的就是那里对她的伤害
巨大沉闷的伤害，竟让她九年不曾启齿
所以他更不能害怕

夏末深夜的高速，许多飞虫迎面撞上高速行进的车辆
在这黑暗延伸的路上，车的大灯，成为它们最后的光明
因为本能中贪婪光明的天性，所以势必付出代价

他洞悉她情绪的波动，"尹，我们休息下。"
他不等她的同意，就把车停在路旁，把她拉出车外
她从巨大的速度感中脱离，呼吸凌晨透彻冰冷的空气
他把水递给她，她微笑接过，在手上倒了点后，轻轻拍在额头上
然后，继续出发

天微亮的时候，在她哥的指引下，他们到了
预料中的面目全非
九年前，别人以为她无缘无故的离去
使得她被冠以没心没肺的不孝
九年来周围人无事的琐碎提起
反而使她哥的心里承受更多的愧疚
如今她以如此的方式回来，势必引起旁人的侧目

她安静的陪她母亲走完了最后的旅程
半个月后，她的母亲去世
期间，他一直在背后帮她，看护她
她十分镇定，清楚的处理后事，偶尔会对他微笑

母亲葬在老家的后山
紧挨着她的父亲
她在坟前长跪，九年失落的亲情无言以对
幼时因为自身的伤痛而放弃了父母
如今团聚，却只剩空空如也
所有一切均隐入大山，只能述说，无法回应

母亲走前，缓慢吃力的告诉她
你走了九年，你哥每年都出去找你
去年你爹快走的时候，你哥长跪不起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我让他不要和你爹讲，怕你爹走的不顺
你哥在你爹下葬那天，发疯的大哭，磕头
没想到，不到一年，我也不行了
他这次出去找你去的时间最长，终于被他找到了
我终于在死前能再好好看看你了，闺女

母女俩泪流不止
她红着眼看着她哥
那张削瘦干枯的脸，形单影只的背，看上去沉闷似铅重
她知道那是常年累积的深深自责，不断堆积所形成的疲倦
她抬起手敲击那份沉重
没有回声，泪如雨下



晚上，嫂子带着小孩在门前长跪不起
她已深深疲倦，无法劝服嫂子
"俺娘说俺爹对不住姑妈，姑妈，你原谅俺爹吧。"
小男孩的眼睛看的她心慌
"你亲姑妈下，姑妈就原谅你爹。"
她抱起小男孩，男孩狠狠的亲了下她的脸颊
两个人都笑了，她伸出手挠小男孩
小男孩笑的双手乱摆，也挠回来
她笑着看着嫂子，嫂子泪流如注的脸上终露笑颜



睡时。她从背后搂着他
泪水变得温润。因为倾巢而来，所以清澈见底
她开始轻轻哼唱儿时母亲唱过的童谣
她开始翻出关于家乡所有所有的回忆
画面丰满，充满回响

"为什么画中女子手里的钟没有指针。"
"因为时间似没有价值，随时可以停止、结束，消失。"
"那为什么还要画闹钟。"
".....那是为了提醒，提醒周围的人。"


她懂了他的画。
于是她带他去看那片绿。


天空混沌
更显稻田密绿
因过度劳累而更显苍白、削瘦
风起发乱，笑容隐现
他想起自己画中的女子
看似弱不禁风，裙衣摇摆。实则，坚硬固执，盘如老根
报复自己，残破消亡

突然耳鸣震震，寒冷呼啸而来
他似又忆起"她"，毁灭的下坠前紧抱双臂，残瞳望月
他摇摇头，看着眼前的她，张开双臂，素面迎风，微笑淡定

流年瞬失，人终悟透
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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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时间被物化、量化，并被具体划分
它决定了什么是过去和现在，而且一成不变
如果时间没有被量化，你是否会心慌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时间是否已没有意义
握住身边人的手，好好感受时间的流失
不要让它欺负自己。决不

图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