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

      脑子里的纸 2005-8-9 21:32
我听不见声音
我丧失掉声音
我无法怀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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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总是轻易刺破夜的厚度
他大口地呼吸,感受渗出的血
如此粘稠,迅速凝结,大块大块,慢慢覆盖
但是他还能感到力量,无处可去的力量,不断地涌出来
他无法知道答案
最后,他无法再与别人做爱
他自慰,发出扭曲掉的声音
泪水不停滑落
他已被离弃,不是被别人,是被自己

开始的时候
每个和她上过床的人
她在天亮的时候
都会狠狠地往那个男人脸上打一拳
只要打一拳,别的什么都不要
因为一切都无法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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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盲的我,
看花了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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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近他的时候
他闻到烧焦的味道,如此辛辣
没有话说,没有沉默
他带她离场

他试图用她来回忆
白皙的背,漆黑的长发
冰冷的身体,轻蔑的笑声
到底还缺什么

他听到她在笑
他无法睁开眼睛看她
突然她打了他
用尽全力打了他的脸
他如此平静的躺着,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于是她更用力,不断地打
直到没有力气

他听见她急促的喘气声,突然感到熟悉
他睁开眼睛

她靠着墙,蜷坐,抽着烟,说
你有没有试过认真地去忘掉什么
起初以为那些东西真的在淡去
其实它们是在凝结,变成焦点,如此清晰
瞬间将你击倒,不留余地
说完,她轻蔑地笑,真是有够无聊

那么...他慢慢地说
你有没有试过去记住一个人
很多画面和语言都会慢慢的失去
可是你自己却觉得它们应该还是在那里的
于是你努力去找,却再也无法回忆起来
最后只剩下感觉
那个人留给你的感觉
离开的感觉

他坐了起来
呼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她
你觉得呢

平和,压抑,无法顺从
她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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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异常疲倦
却怎么也无法闭上
看什么东西都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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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躲在那辆破旧的货车上
头发凌乱,眼神空无,没有焦点
因为害怕而急促地呼吸
无法感到饥饿和疲劳
只剩下逃的意念
不顾一切,惊慌失措
那辆破旧的货车
摇摇晃晃
载着她仅有的意念
在夜里不断前行

清晨,她到了H城
她逃离了那个小镇
那个有她生命所有记忆的地方
她站在车站,看着城市灰蒙的天
不停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声音
一切都似乎不会停止,如此热闹

她。需要生存
17岁的孩子,什么都不会
只有稚气未脱的脸,脂粉未施却已如此美好
开始,她在车站旁的小餐馆当服务员
油腻,混乱,匆忙
这是她现在对那时的印象
空闲时,她会边喝水边看着那些和她一样的外来人
他们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的蹲坐在车站旁
说着各自家乡的语言
眼神直接而略有迷茫的
她看见那些大人都严厉地对小孩说跟紧点,别走丢
然后伸出手让小孩紧紧拉着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论怎样用力握,都是空无,没有依靠

她曾经给过陌生小孩一个苹果
她看着那个小孩毫不犹豫的伸手
牢牢地抓住苹果
用力地咬,发出清脆的声音
没有理由,仅仅只是因为饥饿
无法抵挡的饥饿
那时她感到活着是如此真实
无从选择。

她迅速离开了那个小餐馆
去了这个城市较有名的一家酒店
老板是个女的,而她终于不用再干那些粗糙的活
不用再去碰那些油腻的盘子
老板亲自为她梳妆,挑选衣服
对着镜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光彩夺目,无法掩盖
她学的很快,学那些酒肉场的媚笑,学着哄那些男人开心
很快她就成为酒店的头牌
因为她感到无力,并懂得如何顺从
那些男人的呼吸声,虽然急促但是毫无力量
没有能使她感到恐惧的力量
于是虚无不断循环,无法拒绝

两年后,她被包养
她是甘愿的,因为不想再不停重复
她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和香水
在家里不停乱换着穿,她想看看哪个最像自己
最后迷乱,不论如何接近都只是幻觉,再美亦是惘然
而那些记忆,开始经常出现,无法摆脱
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无法脱逃
她怀念外婆做的饭团
怀念站在田里大声歌唱
怀念傍晚时分白白的炊烟
怀念表哥做的风车
但是所有的幸福都开始模糊
只有那天开始变得清晰,尖锐,不留余地
其实那些画面早已消失
只是声音,那些声音如此真实
叫声、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哭声、鸟鸣声
它们不停缠绕,刺入她的耳膜

她整夜整夜的无法自拔
那些声音,震耳欲聋,终究刺破了她的耳膜
刺穿了她的神经
她犹如一场花败,如此迅速
她在半夜吵闹,自言自语,哭笑不停
他无法入睡,感觉莫名其妙
最后,她求他把她捆起来
她要求他打她
她哀求他
她想感觉剧烈的疼痛
他认为她疯了,慌张的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出现,留给她的只有房子
而她无法感觉疼痛,于是她不断地去寻找
她在天亮时打那些男人
然后欣赏那些男人不知所谓的表情
因为她不想那些感觉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那样太寂寞了
她如此乐在其中,几近病态
直到她看见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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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如果无法忘记
那就狠狠地记住它
不留余力地去记住,记住它所有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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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常感觉晕眩
一切都变得好亮
那些液体稀少,流动缓慢

高三,陪着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去医院
那是他最好的兄弟的女友
只是他也喜欢她,已经两年,一直没说
他偷家里的钱,帮她付手术费
他站在医院走廊上,面对窗户,感受那些光
听着里面她的声音,轻轻地唱歌
她的父母来了
彼此沉默,他微微点头
她父亲拼命地打他,她母亲边哭边试图拉住父亲
他没有还手,不断承受
那些液体流出,使他异常的清醒

他最要好的兄弟带着一群人站在他面前
他没有抬头,一样的沉默
依然没有还手,不断承受

他的父母和他一样沉默,没有话说
他父亲无奈地叹气,母亲轻轻地拍拍他的肩

在夜里,她噘着嘴淡淡地笑
也许我是为了还罪而来
他看着她,月光缠绕她的身体
白皙的背,漆黑的长发
冰冷的手,轻蔑的声音
那个女孩最后站在楼顶
问他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不说
他轻轻地摇头
她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她想记住这张脸
最后她飞向空中,如此轻盈,连眼泪都来不及滴落

她在最后的信里说出了真相
人们知道错怪了他
只是,只是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终究还是无法保护她
不论他如何努力,她都还是选择离开
他开始有幻觉,开始短暂的失去记忆
他缠着身边的人,不停地问他们
你有想保护的人吗
你最害怕什么


....他没有错,他错在善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去
告诉你们我被人轮暴了,我无法告诉你们,我害怕
你们难过。但是,我无法面对自己。是他第一个知
道真相,是他在知道我怀孕后,拉着我去医院,请
你们原谅他......
                                他看着那些字,错乱地笑
站起的时候,他感到光是那么亮                    
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液体不断溢出,如此丰盛
他站起来看着镜子
疯狂地想看清自己的样子            
血流满面的脸会有怎样的表情
他甚至无法去感觉痛
在手术台上时他开始感觉呼吸困难
他想大口呼吸,却无法用力
医生大声地训斥他
最后渐渐瘫软
他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十天
享受平和的时光
安慰自己的父母
很快出院,怕父母在医院会难过
医生让他休学一年
于是他安静的呆在家
看书,看DVD,画画
跟母亲学着做菜
开始有笑容
一切都恢复的如此安静
只是脸上留下痕迹

七年。
他每年都去看她
陪她说话,给她看他画的画,带他亲手做的菜去
而他全家都早已移民美国,只有他留下
因为他怕她孤单

突然间,他开始无法回忆
他无法记起那些过程
他只记得几个碎片,却如此锋利
他梦见她来找他,她问他,应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他终于开始哭泣
如此干净的眼泪
他最终还是屈服

他开始寻找,他试图整理那些碎片
将那些碎片拼凑成回忆
他看着那些女人,看她们在夜里如何绽放
他如此用力,渴望回忆
但她们无法给予他
不管她们的身体如何相似,却无法有相同的笑容
那样轻蔑,淡去的笑容
他始终无法企及
直到他听见那个女人的笑声,同样的轻蔑
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同样的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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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颜色的雨,没有颜色的血
混在一起。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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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懂事开始就是她哥陪着她
帮她擦眼泪,讲笑话给她听
爬到树上给她摘野果
晚上做噩梦的时候,她哥会第一个冲进来
安慰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她哥结婚前夜,她哭了一夜,第二天笑着去参加哥的婚礼
后来她常去看她哥,还帮忙照顾孩子
直到那天,她哥带她去那片田,嫩绿嫩绿的田
她哥不说话,低头抽烟
她笑着问她哥怎么了
她哥不停地说,尹,永远不要原谅我,是哥对不起你
她看见她哥在哭,她惊慌失措

她看见那些人向她扑去
她看见一群黑色的鸟在空中呜鸣,拍打翅膀,发出声响
她看见她哥懦弱的身影,那个她以为会保护她一辈子的身影
因为妻子重病,他欠了人家太多钱,在家人和她之间,他选择了牺牲她
她听见自己的叫声,那些男人的呼吸声,空中鸟的鸣叫声,她哥的哭声
那些声音,不断汹涌,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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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要大声大声的哭
哭到喘不过气
哭到无法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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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起,故事如何结束
我想到两个,也许一切真的无法平静
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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