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標題, 連我也覺得有點不恰當, 因為黑色回憶似乎讓人與恐怖, 不幸或種種不好的壞事情聯想到一起. 但我又確實想不到更好的標題去替代它, 所以就暫且先用這個標題, 因為我的這個回憶的確是因黑色這種顏色而引起.
今天早上打開衣櫃找衣服穿, 正在思量穿哪件的時候, 眼光突然落在一件黑色的背心上, 於是毫不猶豫地就拿出這件, 因為我突然記起有人曾經說過: “You look pretty in black.”
這個人就是Wilson, 一個10歲的小男孩.
Wilson 是我外婆鄰居的一個老婆婆的外孫. 記得那時外婆稱這位老婆婆 叫越南婆, 因為她是越南華僑. 越南婆另外還有一個外孫女叫Elizabeth, 大概5,6歲, 是Wilson同母異父的妹妹. 因為Elizabeth經常來她外婆這裡, 所以我跟她混得挺孰了. 她每次來她外婆家, 都會來找我玩. 其實我那時已是成年人了, 可能是我樣子長得比較孩子氣吧, Elizabeth竟然很喜歡和我玩, 而我無聊的時候也挺喜歡與她為伴的J 有一次, Elizabeth帶了一個小男孩一起來找我玩, 向我介紹說是她的哥哥. 我這时才知道原來她還有一個哥哥, 至於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則是後來慢慢知道的.
我就這樣認識了Wilson. 我已不大記得他確切的模樣了, 但印象中他是一個挺俊氣的小男孩. 因為是寒假, 他和Elizabeth每隔幾天就會來越南婆家, 每次一來, 他和Elizabeth就會來找我玩. 一開始我對他並不很在意, 應付式地和他玩幾下, 心裡還是比較偏向Elizabeth, 畢竟我還是和Elizabeth比較孰, 而且還因為從第一次見到Elizabeth趴在她外婆家門口甜甜地叫我姐姐時, 我就很喜歡她了. 慢慢地玩過幾次, 發覺Wilson是個安靜而又不失活潑的小男孩, 相對於Elizabeth, 他顯得更懂事, 因為Elizabeth有時挺任性和刁蠻的. 他好像也很喜歡我, 每次一來, 就粘著我和我講話, 玩各種遊戲, 還請我吃東西. 他和我講話, 都是中英文夾雜的. 最記得有時我吃飯, 他都會靜靜地坐在旁邊看我吃, 偶而和我說幾句話.
有一次, 他一連在越南婆家住了好幾天, 好像有超過一星期. 而他妹妹Elizabeth只是白天來, 晚上就回去她自己家. Wilson跟著他爸爸住, 而Elizabeth則和她自己的爸爸媽媽一起住. 這時我們有更多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每天晚上吃過晚飯, 他就會穿着小睡衣來敲我外婆家的門, 一直呆到他外婆來叫他回去睡覺. 這些晚上的時光, 很多時候我們只是靜靜地坐在一起看看電視, 說說話, 或者在外面走廊上走走. 其實我是一個性格內向安靜的人, 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 不會和他玩什麼激烈的遊戲, 但奇怪的是像Wilson這麼一個活潑的小孩, 竟然會這麼喜歡來找我玩. 有時想想, 可能這就是緣份吧.
一天晚上, 他一如往常地來找我. 我們看了一會電視, 就溜到外面走廊上透透氣. 我們走到通往2樓的樓梯口停住了. 走下幾級樓梯, 我靠著樓梯扶手, 他靠著牆壁, 大家面對面地站着聊天. 因為是晚上, 周圍都很安靜.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突然, 他對我說, “You look pretty in black.” 那天我剛好穿着一件黑色的sweater. 我怔了一下, 有點奇怪一個10歲的小孩也會說穿衣之道, 但隨即我就不在意了, 認為他只是小孩子沒話找話說而已.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算是對他的回答. 接著我們又聊了一會, 直到聽到他外婆來叫他回去睡覺, 我們才各自散了.
寒假結束, 他就回去他爸爸家了. 他來他外婆家的次數就比較少了, 但每次一來, 還是第一時間就來找我玩. 我因為也要忙學校的課業, 所以也沒太在意. 過了大概一個多月, 一天我回家, 突然聽到外婆說昨晚越南婆女兒家失火, Wilson剛好那天在那留宿, Elizabeth, Elizabeth的爸爸和媽媽都及時逃出, 只有Wilson沒來得及逃出, 被燒死了. 當時一聽到這個消息,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我不敢相信不久前還和我在一起玩的人就這樣離開了, 而且還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離開. 而他還只是一個10歲的小孩子啊! 我本來還想等今年暑假, 他又來他外婆家时, 我們又可以一起玩了. 可現在, 我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一聽完外婆的敘述, 我馬上打開門, 裝作要上街, 因為我不想外婆看到我流淚.
我認識Wilson的時候, 他是10歲; 他死的時候也是10歲. 多麼悲哀的短暫! 多麼永久的遺憾! 多年過去, Wilson的樣子在我腦海里已漸漸模糊, 但我卻依然清晰記得那個寧靜的夜晚, 我和一個10歲的小男孩曾在一段樓梯上坐着聊天. 他曾對我說, “You look pretty in black.” 但事實是在這之前我其實並不喜歡色調過於灰沉的衣服, 我很少會買黑色的衣服. 那晚我穿的那件黑色的sweater也是別人給的. 現在我依然不喜歡色調灰沉的衣服, 但除了黑色以外. 突然想起今天這件黑色的背心, 是去年我特意去買的, 因為我想起Wilson的那句話, “You look pretty in bl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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