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出神

      碧玉刀 2008-1-13 15:26:00
昨天上午去招聘会了。理想的职位不多,只投了两份简历。觉得都不太可能有回音。
从招聘会出来到一家酒店赶场,是一个地产公司的面见会。
人很多,要领号,然后等待叫号,好像到银行办事似的。
从11点半一直等到下午2点钟,期间招聘企业发了面包,提子豆沙。
面试又进行到那个阶段,关于企业还有什么要了解的。
我什么也没问。

赶场的途中,在公交车上遇到一对恋人。女的很安静的靠在男的肩膀上,两人的手紧紧的扣在一起。
我最看不得这样的画面,那种安静令人心疼。
天津这个城市,女人不论年轻年老,一个赛一个话痨,公共场合见到的恋人都是小嘴的吧的吧不停。
就是这个环境,我以前写过一个《口欲》,认为这和弗洛伊德说的肛欲是一回事,都是排泄,好像一停下来,就天塌地陷一般。

我少年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以为除了说话,人再没有别的交流的办法,太信任语言文字。
殊不知,人们通常是脑子里想着A,说出来却成了B,听者听到C,到了做的时候又变成D了。
有段时间,我茫然不知所措,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太复杂,一个人是没法了解另一个人的。

于是我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于是我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我把那份了解搞的太神圣了,妄想弄成连体婴儿,或者肚子里的蛔虫那样,其实真到那份上也是个麻烦,不是幸福是恐怖。而且那种了解或体贴,一般不是感情活动中存在的,过去有,比如太监对皇上,那是强压下人的选择。
后来看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分析,豁然开朗,就是因为一个人不能成为另一个人,不能在自己心里重复别人的思想活动,所以人才可以相互了解啊,了解就是个自外的活动,也只能在外部开始和结束,了解的目的不是进入被了解事物的内部,而是产生自己的认识,这个认识可能是错误的,那就需要不断的完善,不能因为认识常常出错,而否定了解的行为也是没有意义的。
子非鱼,所以子能够理解鱼的欢乐,如果子是那条鱼,那他不用了解,因为欢乐是从他自己心里来的。

我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的时候,总是有人跳出来说我唯心主义,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答对,每每无语。
确实,这句话本来是中学政治书的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唯心主义是多么可笑,明明是风吹的嘛,难道是你心一动搞得幡也动了?
后来看了《坛经》,看了那段话的上下文,我就会心微笑了。
写了两篇读《坛经》的感想,这个风幡心动的话题本来是第三篇的,不过我写的大多是太监文,先说了也没什么。
慧能为啥这么说呢?你进入那个环境就明白了。
当时宗印法师在法性寺讲说《涅磐经》,讲法那是多么庄重的场合,大家想必记得电视剧《西游记》的开头的唐僧说法的场面,就是这么一个应该凝神屏息静听法师说讲的佛法精严高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风,吹动了道场旁的幡旗,两个和尚在下面就说开了,一个说,你看起风了,另一个说,恩不对,是幡动了,大家一下子被这个两个和尚的议论给吸引了,很多人加入了讨论,这个时候,杂在人群的慧能走到前面说出来自己的看法,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你能说这是唯心论嘛?
你可能一直是个好学生,从来没有在上课的时候走过神吧。

每当我看到那些安静的恋人的时候,我的心就有痉挛般的感受。
非常悔恨自己在有爱人并且有人爱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那种安静的感觉,我用一句接一句的密集的话代替需要去享受的幸福,我肯定让我的爱人茫然不知所从了,她最后离开了我,我却要怨恨她,也许她怨我更甚吧。
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特别的感觉自己的肩膀,是那么的空落。
那些噪嘴的人,他们并没有理解到真正的爱,深沉的爱,他们的爱是水上的油,他们要注入更多的水,这样他们才觉得油很高很高,但是爱不是油,爱是平常的生活,是安静的靠在爱人的肩头,是有爱人安静的在自己身边,是紧扣的双手,是什么,我不需要重复的定义,反正不是说个没完。

在看傅宁军的《徐悲鸿:未被报告的报告》,作者在结束的时候发出如此的感叹。“当我们考证蒋碧微笔下的徐悲鸿,与廖文静笔下的徐悲鸿,似乎大相径庭。细细一想,她们写的,其实都是真是的徐悲鸿。”
作者说,蒋碧微说的徐悲鸿,一无所有,是个在艺术道路上做追求的人,所以忽略爱人,偏执。廖文静遇到徐悲鸿,已经是给被认可的艺术家,所以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我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那些曾经走入我生活人会给我下一个什么也的定义。
特别注意韦应物,因为他的经历,他16岁做唐明皇的侍卫,嚣张跋扈,一字不识,最成为一个山水田派的诗人。
一个人的一生,拉长了说,是短暂的,但是具体个人选择上,则是无数可能。
我希望最后的我不是那些厌弃我的人所下的结论。

当你明白了爱,明白了感情的深沉所在,明白了人心的微妙和伟大,明白了言语的局限,你也会在为那些安静的恋人所感动吧。
舍斯托夫在评价晚年作品时说:你感到人们听不清你的话,应当大声说,应当喊叫。但喊叫是另人厌恶的。所以你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就快要完全不出声了。
鲁迅也说过: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我那安静的爱人,我将用我以后所有的生命为你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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