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梦魇之梦
大庙山的殿堂沿山而建,多年的修葺,已是气势巍峨。一层层的飞檐拱壁,红墙黛瓦隐隐在参天古柏的苍翠之中。我不耐前寺后庙的人声鼎沸,沿一条小径直接转入后山。越过一片浓密的古柏树林,来到一处略疏朗的空地,周围古柏或依或斜,伸展的枝桠漏下光晕,班驳陆离。在一石桌前坐定,检点心情。静寂之午后,只剩下蝉吟虫鸣的悠远,连风都安眠着。我恍惚于在静寂,纳手于心相问这是怎样的困惑,这生,这爱,这死。千回百转理不出头绪。
枯坐良久,日头渐西,突然有清风习习,凉爽怡人,不禁眯起眼享受这风拨乱发丝。片刻之后,风过。心里一丝懊恼,无不遗憾的睁开双眼。对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位青衫的男子,对我微微一笑,说道:“你很困惑”。他的眼神纯净坦然,不知让人如何拒绝。
“是的,什么是生?什么是爱?什么是死?”我不妨直言我的困惑。
“何为生?何为爱?何为死?”男子微微一笑,“生有时尽,爱有时尽,而死...死是无限。”
“哦,如何解释?”我有无穷的好奇,他洞察了我的心意。
“生是这树上的蝉,爱是这蝉发出的吟唱,死则是这蝉归于尘土。蝉生活在地下,只能鸣唱一个夏季,死后化为尘土,而尘土则归于大地,尘土不会在歌唱,它们静默于大地亿万年,还是尘土。死是无限的沉默的包容。”
“那么这些树呢?它们生长了一千七百年,或许还会在生长一千七百年。它们的吟唱呢?它们也会倒下,也会化为尘土,可是它们的歌声没有人知道。”
男子凝视着我,一丝丝悲伤慢慢笼罩着眼睛。他缓缓的说:“你于无人处垂泪,可有人知道?蝉有欢乐的吟唱,树有悲伤的眼泪。生有万千种,爱有万千种,唯有死只有一种,它简单直接的抹掉你的一切。”他伸出手拉过我的左手,让昔日的伤疤呈现眼前。“这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爱,你此刻就不必困惑。然而有爱的欲念,在给你一千七百年,你还是困惑。”
我看着左手的伤疤,两道细细的丑陋的泛白印痕。一时语塞。“是的,我知道。躲在这里远离尘嚣,生变得很简单,死也变得简单,爱不过就像这陈年的伤疤,只是随身的细细的印痕,随着我的肉体的消失而消失。”
男子轻轻一笑:“这爱于你是过于沉重的负荷,时间会更换空间,死亡会更换生与爱。当风停下来的时候,你不会在困惑了。”说完,他伸出手轻轻的盖上我的眼帘。一股沁香的树木气息从他手上传来,清风习习而来,遍体的凉爽。我感到他会走了,再也见不到这青衫的男子了。急忙伸手想要挽留,一把抓空,人就坠落下去......
我一下惊醒过来,看到日头已落下,余晖的光芒一点点的消融进幽暗的苍穹。摊在桌上的日记本,有一滴琥珀色的树脂,它闪耀着夕阳的余光,就在我眼泪浸湿的纸上。清风习习的吹尽最后一丝余热,树上的蝉鸣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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