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

      陈夭夭的字 2005-6-20 13:29
我知道你们的事。你们在夏日相遇。闷热的夏日夜晚,熏风下,你们为恋爱而恋爱,你才十七八岁,一朵花能引起无限的喜悦。他离开你的时候,你认为地球从此停止转动。
               ----亦舒                        

                 
  第一次见到东堂,是在高一的开学日。他穿浅蓝色的衬衫,洗到泛白的牛仔裤管很随意的挽着。我甚至看清了他是赤着脚穿在蓝色的NIKE鞋中。这并不是我刻意而为,而是上楼的时候他刚好在我前两阶楼梯。头低下来看路,顺便观察到的。三楼,拐弯,他左我右。这时他转身看到我,露齿一笑,都忘了当时有没有回他一记笑意。
  那是一张俊秀非常的脸。十六岁的我暗暗深呼吸。
  也许浪漫小说看多了。邻班男生容易成为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亦如此。而东堂便是我的蓝马了。初升学的喜悦是巨大的。尤其认识了他,尤其知道他和我回家的方向一致。我们一起看卡通,一起吃DOVE喝佳得乐,一起上课一起回家。年少的岁月无忧无虑。
  他的衣服上常常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我只问过一次,香水吗?
  对。是高夫。
  因为我们常常在一起。久而久之我的身上也会染上一点他的气息。淡淡的,混着棉布衣料的味道。如四月的风拂过,别人也许不注意,但我知道,相同的气息环绕着两人,这应该也是一种亲密吧。
  那年圣诞节学校正值月考。晚自习和一票同学从后门溜出去跑大批教堂。混在祈祷的人群中,和东堂并排跪在圣象前。我侧过头静静的看他英俊的脸,然后在心里默默的问,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十二月阴冷的殿堂里面,白蜡烛光和手风琴声在空荡荡的屋檐穿行。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的时候偷偷闻手腕处的香水。是和东堂一样的高夫。
                 
                 
  时间过得很快,我和东堂相处得很愉快。虽以对方的好友自居。但内心缓缓而生的情愫我不知道他是否感觉得到。我不知道是因为从没问过,至今没问过,而他,明白我的心事吗?
  十六七岁的孩子并不只是我们如此敏感。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东堂感冒了。一连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上学路上遇不到他,一到校便去隔壁班找他,看到他依旧空空的位置,我不明白心中酸酸涩涩的感觉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自修后空的教室。第一次走进6班。为他整理书桌,用最端正的字迹给他抄笔记。会在认为没人发现的时候,轻轻抚摩东堂签在书本上龙飞凤舞的名字。站在阳台上看到校园中走道某个与他相似的背影而心中雀跃万分。
  春天渐暖的风。单纯的喜欢一个人。与他兄弟般的交往方式逐渐在变质。东堂每个不经意的动作言语,心里总会猜测个不停。会跟在他的身后学他走路时的样子,对着镜子练习他惯有的微笑和手势。渴望每分每秒可以和他在一起。四周投射过来诧异的眼光已经感觉不到了。直到——流言四起。直到——秋天的梧桐树下他轻轻对我说,我们做兄弟时多好。
  我曾经喜欢过你。毕竟你对我很好。可是现在我并不需要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
  萧瑟的风吹过,歪脖子的梧桐已经没有叶子再可以掉落了。那些枯黄的心里树叶早已碎成一地。
  我站在那里神情自若。但心里明白,我们的故事改落幕了。
  我们做兄弟时多好。但是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那些日子现在想来总觉得很受伤。高中里流传得最广的流言便是关于早恋,暗恋,失恋。我们必须装做陌路一般。偶尔擦身而过,没有笑容,没有目光的交流,就这样,侧身,让拥挤的人群挤去对彼此的关心,对往日的怀念。我终于肯定他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只是大家都不说,而想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回过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染蓝了他的衬衫以及我的眼眶。天地仿佛溶为一体,在我苍茫的眼中,尽是蓝雨。蓝色的泪如雨下。
  就象所有无奈的校园故事,我们水到渠成的分手。可笑的是,我们至今没有牵过手。或许是碍与流言,或许是真的喜欢彼此,只是那时的我们还不能负担起这份感情。
  罢了——在当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坐着纹丝不动,打开的棕紫色的高夫香水瓶,会突然把它摔碎在地板上。习惯性捡几块锋利的碎玻璃,一下一下,划在手腕上。漫无目的。中邪似的享受疼痛的快感。
  可是我无法忘记他。香水可以不用,深深眷恋过他的气息却挥之不去。走路的样子,微笑和惯有的手势。我不知道该怎样躲藏关于他的记忆。
  似乎迷失了自己。
  偶尔看旧电影<<滚滚红尘>>,林青霞也一样拿玻璃闲闲散散的往手腕上划,心里不由大叫起来。
  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认识东堂是缘分,抑或罪过。
  又是一季秋风,梧桐更皆细雨到黄昏。而我已经不知道雨是什么形状了。是蓝色的?闻上去有高夫的味道?溶入唇齿,有涩涩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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