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烟

      陈夭夭的字 2005-6-19 23:6
香樟)

开了蓬蓬头,让自己沉浸在水中,从头到脚。水哗哗的响,窗外的雨也是哗哗的响。
镜子里犹带水滴的侗体诱人的美。每每,张禹爱抚过它的时候,总会说:我爱你。
我爱你。呵,平时他是从来不说这三个字的。他是孤高内敛的人。被我缠急了,就丢过来一句:俗不俗呀。然后关进他的画室,不睬我。
他不说,可我说,我是用行动来诉说的。
只会炒鸡蛋的我,买了一堆材料和红酒在厨房里折腾:他的生日,应该是别样的。我要他看到我的心。他回来了,显然是有些惊讶满桌的菜和围着未兜笑眯眯的我。“生日快乐”。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孩子般满心希望得到他得夸奖。可是,他却说:为什么不买外买?
这块木头,想我当时气得脸都绿了。
。。。。。。
在抽屉里摸索,我需要烟,很需要。
张禹不喜欢香烟得味道。“熏死人。”他得形容简单明了。从12岁起,我就抽烟,没有念头只有需要。曾对自己说:我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让我为他戒烟男子。
到现在我还分不清张禹算不算。总之,因为他得不喜欢,我得烟全进了冷宫。朋友逗趣说:改头换面了嘛,就等着做小北方得媳妇啊。
恩,心里暖洋洋的。张禹的媳妇。
终于摸到一个香烟盒,是520,打开一看,只剩3只烟了,日久受潮得缘故,还有一点点得黄斑。找不到打火机,凑着煤气,点了第一支烟。
今天,他得签证终于下来了。电话里听得出来,他很开心。


(小妖)
戒过一段时间烟。为了一个值得我为他这样做的男人。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少年时代的爱情,常常让人在对现实失望的时候,感觉心里还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可以稍作停留。或者这就是回忆。折磨人的,也是欣慰的 。
在张禹面前我是个纯粹的小女人。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整理杂乱的画稿。他失意的时候,城里三家大杂志都不想用他的画。
太阴郁。
你得阳光一点。明亮一点。积极向上的。美编说。
他在白的纸上画赤裸的人鱼,散着很长很长的头发,在阴蓝的海水里与暗礁水草缠绵。然后画纸被自己撕成粉碎。
他什么心事都不和我说。
懒得讲,你懂什么?
他什么都不说。
晚上他很沉默的和我在黑暗中做爱。激情退却过后,他翻身躺在旁边,然后告诉我,他要去德国,现在已经开始办签证了。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说完就起身去卫生间,他说自己处理一下。纸就压在枕头下。
黑暗中感觉脸上有潮湿温暖的液体流淌过去。哭泣是没有声音的。在他身边这么久,我已经习惯隐忍自己的感情。
伸出手在枕头底下摸索,摸到压皱了的烟盒。我知道是520。张禹不抽烟的。我抽。只是想让手指间可以抓住些什么。张禹我不抓不住他。多年前跟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明知他不喜欢,我还是继续抽我的烟。我是女人。我会想要一个依靠。可以在我快乐,悲伤,失意的时候陪伴左右。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张禹是个自恋的男人。他喜欢洗澡。喜欢水清洁着自己的身体的感觉。有时没灵感了,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沉默,长的发散下来掩住眼睛,我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阴郁的男人。
但是我喜欢他。
喜欢到无可药救的地步。
你要我怎么办?
杜拉斯说,一个男人,你要很爱很爱他,你才可以忍受他。
我问自己我可以忍受张禹吗?
我想可以的。
因为我为他戒了烟。我为他洗尽铅华,只想做他身边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呵呵。傻气的女人。
眼泪在回忆里无法抑制。
打湿了手中的烟盒。520。
你知道520吗?
你知道我是怎样深爱着你吗?
我需要指间可以抓住些什么。当我感觉无依靠的时候,我又开始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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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

令人羡慕的工作,疼我的父母,美丽的容颜?
我这是何苦呢?
反反复复,问这自己这样一个傻问题.或许,得不到得才是最好得吧.特别是对于象我这样得人,被宠坏得孩子.
还是放弃吧.我决定放弃.放弃,这个词跳出来得时候,心里只有痛!痛!
可我再也输不起了.平日里我可以潇洒,可以前卫可以笑看风云可以说单身万岁可以不醉不归,一个人得时候呢?暗自伤悲.
我要个家.有个人可以和我再这个夏季得夜晚吃罢饭一起出去逛逛可以在下班的时候打电话问他晚上吃什么可以在冷的时候帮他织件毛衣可以替他生个孩子,我们的孩子....我要的只是这么点,女人,要的只是这么点了.

张禹的画很纯粹.他说,没有人能懂,真正的艺术.声音中有种不被理解的痛.
我是不懂艺术,我只知道,我有一颗爱你的心.这样的一颗心,这样的去伤害它,你于心何忍?
快6年了吧.6年光阴一瞬间.还有几个6年可以等他呢?一起的朋友们孩子会叫我阿姨了.
放弃了吧,既然抓不住.
都成了往事,过了,就过了.
怎么又抽烟了?张禹出来了,皱着眉说.
我笑笑.
有件事和你说.痛!坚持住啊
哦.他后知后觉,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眼中的泪水,一向如此,我又何必再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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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闭着眼睛。
对不起,我累了。
什么?张禹微微有些吃惊。
没什么。明天可以送我去公司吗?
以后吧,好吗?有好多事都要处理。
恩。
我一向顺他的意。现在也一样。也好,回忆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最后一次也是多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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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
早上出门的时候,张禹还在睡觉。他是个黑白颠倒的人。艺术家。这叫。
而我每天要提前一个多小时出门,然后挤车上班,这是上海生活异常普通的开端。在公车的颠簸中一手抓着吊环,一手臂下夹着包,啃着干涩的面包当早餐,车厢的闷热和路途的漫长,会感觉昏昏欲睡。饥饿和睡眠不足,使我在陌生人身体的夹攻中无法动弹。也不想动弹。只是看着车子一站站地停靠过去。
我知道我现在是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烟,性。男人。画。柴,米,油,盐…我的生活已经破碎。
而6年这样的日子过去了。那个男人说他要离开我。车下奔跑着咒骂着的人。城市上空弥漫着灰尘的雾气。攥着拉环的紧张而生硬的手指。
我在下车的时候,对着车窗玻璃掏出口红来涂,一个骤然的刹车,口红断成了两截。司机扭开电台,车厢里响起了沉闷的音乐。上早班的人群从车上纷纷涌向地面。
我的一天就这样开始。我的男人爱了6年的男人就要离开这个城市。

一到晚上我们依靠对方的体温来互相慰藉。在无数的冬夜里。在气温渐渐暖起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抱紧我了。
我点一颗烟,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缕缕上升的香烟在不远的空间中散开,步满整个屋子的上空。以后的很多个夜,都是这样。同样的欢娱,同样的袅袅上升,同样的无声无息,仿佛我的心神已经随着烟游离到黑暗的角落里去了。有时候,我会摸他的眼睛,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因为他的呼吸均匀,屋里最明显的光亮--烟头停在我的胸前也不再移动……
那晚张禹告诉我他要去德国后,我就经常失眠,不是翻来覆去的亢奋,而是安安静静地发呆,听任落下的烟灰把被面烧出一个个姜黄色的洞来。
在黑暗里会看见那幅挂在卫生间白色瓷砖上的画。人鱼。
安徒生说的一个著名的悲惨故事。
女人一般都很爱听对方失恋的故事,我把这种倾向看作是一种自虐,就象人们能从悲剧中获得巨大的快感。
而我感觉到我也快成为人鱼。在时间空洞里感到自己不停的在老去。而已经让我自由的鱼尾已经丧失。

 




(小妖)
一周后,我收到公司的E-MAIL,自从我递出去西部工作的申请后,我已经停职在家。可以的话就去。不可以的话,我准备回奉贤乡下。安老一生。或者一生太长,也可以找间幼儿园教小朋友习字,跳舞,唱歌。让他们可以成长为温和而平静的人。可以对生活不再有抱怨。可以好好的爱一个身边普通人过平淡的一生。
公司同意我去西部的办事处。8点的时候我出门。去收拾一些再见的东西。我要赶在张禹离开我之前离开他.这是我仅剩的骄傲.
公车上依旧是拥挤的人群.车厢里是各种味道的混合.汗水的酸味,浓郁的脂粉,还有夏天裸露在外的白花花的胳膊.车子一个颠簸,我急忙抓牢拉环.胸口涌上一阵酸.几站过去,摇晃与人群,我的额头已经泛起了冷汗.
在脑中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广告.朵而胶囊.风姿绰约的女子,在男人惊艳的眼光中,牵起小女儿的手。车子极快的一闪而过,男人独自站立,回味浅浅的微笑.
在这个时候,在生活无依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要一个小孩.好想牵着她的小手,管他身后是否有留恋的眼光.走.不回头.
我的小女儿.
路过药房的时候,买了检孕试纸.几分钟过后,答案就出来了。
我一点也不惊讶.
她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我极度需要她的陪伴.
打电话回家的时候,电话响了好多次没人接.张禹还在睡觉.不回去做饭了。反正他也不欣赏我的手艺,他还献我切的土豆丝厚薄不匀.
一个人在大街上乱逛.买了报纸,然后去麦当劳排队买午餐.我即将告别这个男人.
这样的感觉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格外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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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那边早已准备好了。就等上海的签证迟迟办不下来.但去也成事实,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衡山路的酒吧是张禹和他那票兄弟常去的.这些有才却得不到出路的人们,阴郁的气质.他们喝酒,聊天,看女人.谈现在在上海展出的画展.
张禹两年前很热中于自己的画展.需要一笔钱.但我没有同意.这和速食文化一样.费用极高.而画家也只是风光一时的.
为此张禹和我大吵过。说我不懂真正的艺术.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激烈的争吵.他动了手.
回想起来,我的左脸现在还是火辣辣的疼.耳膜嗡嗡的响.我听到张禹大声的说,你这个现实的女人.
然而作为人,我必须现实一点.尤其是女人.需要人疼.
你这个现实的女人.
后来张禹的朋友圈子里都在传,张禹的同居女友,那个精明的上海女人.
我不是个暧昧的人,我朝9晚5,穿套装上下班.偶尔开个商业会议.我不可能做到象一个艺术家这样的自由.
有时抽烟也会受到张禹的禁止.
我想我活得很累.
下午继续逛街.买了冰激淋和爆米花看了场电影.我在宠爱自己,因为没人疼我.
晚上直接去酒吧找张禹.
我想得很清楚,我怀孕了。在他离开的时候应该还只是两个月出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不想用孩子来拖住他.他的心不在我身上.
坐在酒吧绮丽的光线里,我有点局促的拉了拉身上的浅蓝色套裙.周围的人都松垮的坐着,神色淡漠.我突然觉得我和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禹给你女朋友点杯招牌酒啊.有人说.
她不太会喝酒.张禹头都没抬.
给我杯VAMPINE,我自己点了。吸血鬼,艳红色的液体象鲜血一样的颜色。

那晚破天荒的喝了很多.
剧烈的呕吐.
张禹扶我回家,洗澡.我在卫生间抱住他又哭又叫.我把他按倒在浴缸里,我们激烈的做爱.仿佛是末日.用尽了气力.
有一瞬间我听到流水的声音.嘀嘀答答.象正在流逝的时间.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的身体在出血.
那一夜,恍如落红的处子,我蜷缩在张禹的怀里哭泣.他没有推开我,抽了几张面纸递来,然后问,520,还有520吗?
还剩一支.我说.
抽支烟吧,静心一下.他说.
火光迅速的燃起,逐渐熄灭.
爱情是有的,在某个片刻.消失也是迅速的,在那个瞬间.
终于不再爱了。

(香樟)我选择了骄傲的离去,虽然我的离去应该用落慌而逃来形容更为合适。
我落慌而逃。
到西部不久,就听到张禹走了的消息。说已经不爱了,可我这个被他的朋友们称为精明的上海女人的女人还是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结束后的哭泣让我有一种自甘下贱的负伤感觉。
这时候,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5个月的生命了。每天,我抚过她的时候总有一种幸福的味道。是的,孩子,妈妈会把全部的爱给你。
我继续留在西部,我需要生活,我的孩子也需要。
雨的天,去工地勘测,这里四处都有被淘金者留下掏空了的金矿,当地的工作人员警告说这些坑的表层已经很簿很簿,簿到经受不起一个人的分量,而下面是的深度是不可测的。
要小心。出发以前,同事嘱咐。
这一刻,我终于看到自己了,冷冷的躺在这个曾经充满财富的地方,有鲜血慢慢流出我的身体,就象生命,慢慢留失。
 就象那段文字:我慢慢的下坠,从生到死,短短的一瞬间,风吹过我的长发,我的灵魂飞了起来,这一刻,想了几十年。
 妈妈,妈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牵着我的手,是我未来的及到这世上的孩子。我低下去,牵她的手。
  孩子,在天国,妈妈会给你所有的爱,在天国,爸爸会和我们在一起,在天国,我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
  我慢慢的离开了我的身体,带着我的女儿,在天国,张禹,别离开我了。
  在天国,我不会在抽520。

           全文完

 


补充日期: 2001-07-10 15:01:03

这是在BBS上和一个名叫香樟的女孩合作的。
香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比我大两个月.
我们感谢网络,因此而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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