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毒/甲小毒-迷情天空

      H-N字头 2009-12-2 9:06:00

迷情天空(开始)

     年轻脸上的惊恐双眼露出些许的脆弱、不敢置信及被背叛的味道;祼呈平坦的胸膛有著洁白的肌肤,纤细的双手被捆绑在床柱上。
 
    空气中漫著暧昧,因紧张而沈重的呼吸声清楚地在这白色的空间内传开。

    「你敢这样做的话我就告诉爸!」
    带著一点颤抖,像是在做最後一丝的挣扎。

    哼的一声,他感到对方的气息就在耳边。

    「我有什麽不敢的,而且就算你告诉爸……看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你可以试试看,但前提是你得『得宠』才行。」

     淡淡地,青年轻柔的嗓音彷佛有安抚人的效用,诸不知这听在男孩的耳中比野兽叫声还要恐怖。
 
    「哥,你不要开玩……」

    「啪」的一声耳光响在静中的夜,立即红一片在男孩的脸上。
 
    「谁准你叫我哥?!」
    粗暴的动作伴随著的却是轻抚少年光滑淡麦色的胸膛。

    「我们……这几天相处得很开心不是吗?」

    少年发出的声音中不仅哽咽,还有难以忽视的伤悲。

    那是他的哥哥……即使是这几天才刚刚认识的哥哥,却货真价实是长得像母亲的亲哥哥。

    一听,青年将修长的手指及嘴唇移到他胸前的突出,不温柔的吸吮引得他痛叫。
 
    「哦,那个呀,那个只不过在向爸显示我是个好儿子,让他相信我可是相当欢迎你从美国回来。的确,我做到了,让他非常放心地到外地办公。」

    「嘶」一声,男孩的裤子几乎是被撕裂般的扯下。

    缓慢地,青年的另一只手下滑、再下滑,触到密口的时候少年明显地一震,手指抵著企图抑止他的反抗。

    少年的眉头紧皱了下,像是顿悟什麽似的地破口大駡:

    「别碰我,你这变态!」

    「很高兴你这麽有活力,因爲我们待会儿要做的事……可是很累人的。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满怀谢意的收走吧。」青年满意的笑笑。「顺带一提,你一定很觉得奇怪为什麽爸不留下来为你庆生,你跟我相处这麽多天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口才很好……」

    少年不可置信地撑眼,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有意的设计:爸爸的出差、家里佣人今天晚上的放假……

    顾著拉下自己裤头上的拉炼,青年注视著被绑在床上的少年,用著几近爱慕的目光看著,虽然少年不明白为何有如此的眼神。

    掰开少年光滑肌肤的双腿,他拼死拼活地猛力乱踢。
 
    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脚,青年冷然道:「你不希望我将你带到镜子前面做吧!不过这样也好,让你看看我们交欢的样子,你说好不好?」

    话一说完,他顿失力道,乖乖地不敢妄动。
 
    接著,青年将自己置身在他的双腿间,少年隐约知道等著自己的命运,是什麽。
 
    一阵无法拒绝的痛感在他的体内爆发。

    恐怖的尖叫声,透过少年正值青春期变音不高不低的声带发出。
 
    像是没有听见求饶声般,面无表情的俊美青年持续著他的律动,紧紧牢抓住男孩的腰部,好不让他往後退缩。
 
    「哥……不、要动,拜托你……」惨白的脸上布满泪水,男孩不停地扭动身躯以及被绑在床头上的双手。
 
    被这样残忍地对待,不仅手腕上血痕逐渐明显,不断被攻击的下体也流出深红色的血。

    「比起你平常的样子,我更喜欢你哭的模样,刺激我寻求禁忌的冒险感。」

    「啊啊……」

    少年十四岁生日的夜里,他收到的生日礼物是:哥哥的第一次进犯。

1

  夜晚,总是令人想要唤醒源自体内那野兽般狂野的血,将白日所建立起一派正经虚假外壳脱掉,露出血淋淋活生生的肉块寻找著另一个与他共舞的活体。
现代人可悲的一面。

  从街角的方向走去有一个石刻招牌,不甚明显的「魂居」两个金字刻在其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店名却是附近一带出名的同性恋酒吧。

  播放著让人忍不住全身舞动的音乐,DJ在舞台正上方以点头成节奏用音乐控制底下奋力激舞的人群,不停地替换更使人疯狂至极的魔音。

  看著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乐在其中地在舞台上大瞻展现自己的舞步,小鬼头知道自己没有白来这个地方。

  他邀了一群夥伴来这里过他的十八岁生日。

  ──同性恋酒吧耶,在他们眼中是多麽炫多麽屌呀!

  是其他地方玩腻也是因这是权力最大的寿星所要求,他的同伴们二话不说四处打探带他来到魂居这个地方,约定好以大开眼戒的态度来这里大玩一番。

  这群年轻人打从进来开始就不断小害羞似地遮遮眼睛,却又兴奋地点酒跳舞互相讨论,几双眼睛就这麽好奇地寻视四周。

  就在小鬼头跟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时,看到了几个穿著火辣流行的马子坐在酒吧旁喝酒嬉闹,他大饱眼福之下又惊讶於瞧见她们的惹火举动──

  大方地互相接吻拥抱。

  不否认看著几个美女做这种动作确实养眼,却也无奈於看得到吃不到的酸葡萄心理,她们可是不喜欢男生的女同志。

  叹了口气,小鬼头沮丧地跟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後走到酒吧旁点闷酒,到是没注意到身旁那位穿著黑色衬衫的男人在看了他一眼便往他的方向靠过去。

  「请我喝杯酒吧。」

  那是一道再好听不过的音质,时而清彻时而沙哑,就连原本计算好要挡掉一切同性邀约的小鬼头也忍不住转过头瞧瞧这美妙声音的主人。

  目瞪口呆。

  这个穿黑衬衫的男人并不是长得特别俊美,而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容貌;浓黑的眉、眼角微微向上扬、以及让人想一嚐的桃红色双唇再加上那一头用发雕抓过的乱发……

  小鬼头感到一股深浓的邪气自他身上发出。

  明明他的外表跟小鬼头喜欢的丰胸辣妹一点也扯不上,但是这个看似神秘的男人有点……媚!

  没错,就是一个媚字可以形容。

  「好啊,你要喝什麽?」

  对於自己未加思索的回答小鬼头也吓了一跳,说好了要挡掉一切邀约的,却吐出这样的话来,罢明了接受,不是吗?

  可是,这里是标明了同性恋招牌的酒吧,所以同性之间的相互邀酒可不是真的单纯喝酒就了事。

  男人之间的事啊……小鬼头也看过一些有名的电影,那真是异性恋所无法了解的世界。

  幼稚地爬抓头发,小鬼头正想再次开口回绝时男人却意外地笑了,虽然仅是嘴角的一个小角度,不知为何这样一个脸部的简单小扯动竟让他当场看傻了眼,令人心动到舍不得移开视线,当下让他暗自吞了口口水,也吞进差点因此而起的异样情绪。

  「我们先去跳舞吧,你说好不好?」

  男人像是真的有意与小鬼头一同起舞,话才一说完就自高脚椅上站起,修长的身段衬著一身黑色的衣著。

  小鬼头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男人更适合黑色的人了,完美得让他说不出任何拒绝这个男人的话。

  转过头看著表情呆愣的小鬼头,男人轻笑了声向他伸出手来,像极了王子邀约公主的方式。

  眼前邪魅的笑容迫使小鬼头的身体知觉逐渐区於不稳定。
首先是听觉,振耳欲聋的音乐在此刻变成鸟语花香。

  再来是意识,头昏昏沉沉的,只剩下视觉神经还留有男人的残像。

  直到最後反射的肌肉组织让他著著实实地伸出了手紧握住男人的手不放!

  小鬼头毫不理会脑海中的警告铃声大作,毫不理会自身发出了涉足禁区的危机意识,只是乖乖的被这个用笑容轻松魅惑他的男人带入舞池。

  动作其中小鬼头自问,怎麽会这个样子呢?难到真是被这里的气氛薰昏才会发疯似地跟著这个「男人」起舞?

  一切都是最原始最狂野的,男人大瞻却又不失优雅的舞步无时无刻都像羽毛般轻抚著小鬼头薄弱的神经。

  从男人微开的领口看得见惹人遐想的锁骨,露在外头的肌肤不是病厌厌的苍白,而是像可以滴出水一般的粉嫩白。

  小鬼头盯著这美的不可思议的画面,毫无自主意识地只能跟著音乐摆动,双眼牢牢黏在男人的身上──似无旁物。

  这是一种魔力,吸引人的魔力。

  就连舞池中的人群也纷纷让步将他们俩人包围在圈内,看著他们跳舞,当然,眼光大多数是徘徊在黑衣男人身上的。

  黑衣男人的姿态太过吸引人,大夥盯著他撩人的舞姿,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其实不是直望著小鬼头,相反地,他从头到尾的心思全放在越过小鬼头後方几公尺远的门口。

  直到门口出现一位高大斯文、戴著无框眼镜、长相相当俊毅的男子──那个叫闵友翼的男子,黑衣男人才绽放出吸引著全场人的媚笑容,转而跳著火辣大瞻的舞步勾引著心神脆弱的小鬼头。

  身旁的观众狂叫著,DJ播放出来的音乐尽力地配合著他们。

  这时,出乎小鬼头意料之外的,男人往他的唇上贴去,在PUB里的人的欢呼尖叫充满四周,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去发现──

  男人的视线一直停在向他们逼近的闵友翼身上,深深地注视著同样回视他的黑色双眼。

  「我们去喝酒。」双唇放开一脸惊魂未定的小鬼头,男人拉起他的手就往酒吧的方向走去。

  「龙舌酒。」黑衣男人示意两杯。

  调酒师立刻递酒上去,正要仰起头一次饮完酒的黑衣男人突然被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只大手制止,他非但没有不高兴还反而在眉间隐隐透露刺目的愉悦,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著那阻止他的人。

  「要喝酒不会自己点吗?难道你是个哑吧?」

  「跟我回家。」

  闵友翼脸色铁青,却隐藏不住眉目之间的担忧,小鬼头也看出来了。

  小鬼头也终於知道这两个人其实是互相认识的。

  「我还没玩够。」丢下话後男人转过身跟小鬼头聊天谈情,就是不肯再转头搭理闵友翼。

  就在下一秒,黑衣男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扛在闵友翼肩上打算朝门口离去。奇怪的是,男人不但一点发脾气的意思没有,还乖乖地趴在他肩上毫不抵抗。

  「等一下!」

  小鬼头才要开口问那黑衣男人的姓名,他却自闵友翼的背上抬起头对小鬼头挥挥手,像是不要小鬼头的靠近。

  他的脸上是一抹满足的微笑,像是很高兴被带走一样。

  小鬼头异常矛盾地看著这个画面,直到他的朋友过来和他打闹,他才自刚才那一切的不真实中回过神来。

2

  一开始,古罗木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室友。

  父亲在自己所就读的大学附近刚好有一座新购置的公寓,所以他没有搬进学生宿舍跟一大群同学共用小得可怜的房间及卫生设备。

  况且他的夜生活一向繁华,压根儿也没想过要去住和尚生活般的学生宿舍。

  在大学生活过了一年之後,或许是物极必反,过去几乎每一晚都到PUB找男人回到公寓「方便」的他最近有些感到没劲。

  简言之,他玩腻了。

  他所挑选的对象时而固定时而一夜情,拥有许多呼之即来的「性伴侣」,但是那些人现在对他来说都太厌烦了。

  他不想每个早晨来临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他的床伴制式地起身穿衣服、亲吻他、而後离开。

  每每在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时,心中就有股放肆的寂寞空虚汹涌而来打击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侵蚀他的每一单位细胞。

  极度想要填补内心那份虚实感,有一段日子他真是玩得很凶,不但原先设想的希望没有达成,反而掀起另一波无止境的空洞感。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性」而是某一些未曾接触过的……友情,没有负担的友情,类似那样轻松的东西。

  不过要他交朋友是大不可能,并非他的社交能力出问题,而是他不喜欢一个团体一起行动的感觉,也不想在大太阳底下喊一堆你是我的知心好友之类的蠢话。

  反正他只是要有人陪他渡过自己心中突发的寂寞浪潮即可,仔细一想也不过是翼望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关心罢了。

  於是他开始登广告找寻室友。

  闵友翼,外语系二年级,长相斯文俊毅有著人文学院白马王子之称,学校竟然有这种难得一见的好货而没被他发现,怪哉。

  他很快就答应这个白马王子成为他的室友,不过他没向他宣称自己其实就是房东。

  不想让彼此有道金钱的隔阂。

  他很喜欢闵友翼为人正直、喜欢帮助别人的鸡婆个性,自认为算是男生群中最爱乾净的了,没想到这位白马王子比他更爱乾净,帮他整理客厅厨房不说,有时还会问他需不需要帮他整理房间。

  和平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後他越来越耐不住体内的放浪因子了,足足有半年没有找男人的身体受不了没有拥抱的日子。

  於是乎,他又开始了狩猎男人的生活,不过他很喜欢闵友翼这个室友,不但没将他赶出公寓,还为他著想地挑他不在的时候才找男人。

  不久之後还是被发现了,他还以为闵友翼这个如此正派的人应该会大发雷霆之後就搬出去,他却天真地想把他古罗木导回「正途」。

  只要他一踏出公寓去PUB时,闵友翼像是在他身上装了侦探器一样,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而将他带回家。

  刚开始他还真的有些讨厌闵友翼的举动,但是……

  不知不觉中,去PUB找男人不再是他的目标,去PUB只是为了让闵友翼来找他。

  最後再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带他回家,回家之後甚至是温柔地对待他,就像现在一样──

  「你还没吃东西吧?趁热把这面吃了。」

  一言不发地,古木罗看著那双大手端著一碗热腾腾的面放置在桌前,就跟往常一样心中突来一股暖流滑过。

  「我可没开口要你帮我煮面。」话是这麽说,古罗木还是乖乖地拿起筷子吃起面来。

  看著他低头慢慢啃食碗中面,闵友翼不自觉地微笑了会儿便习惯性地进出浴室及古罗木的房间。

  「吃饱就去泡个热水澡去去疲劳,水我替你放好了。」

  就因为这种加注了宠爱般的温柔举动,从未接受过这种感动的古罗木觉得内心很充实,似乎早忘了寂寞是什麽感觉。

  他任性、他固执、再加上喜好男色的个性,闵友翼不曾疑惑地一律包容,这让他想霸占闵友翼所有的好。

  但是闵友翼是一位饱受各方青睐的人文学院白马王子,这一点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就因为这样他才会跟他玩PUB的捉迷藏游戏,为得只是让有许多人喜欢的王子只注意到他。

  他只是不想失去闵友翼这样一个吃苦耐劳不抱怨的……室友,即使他心里明白这样的关系已经不是室友一词可以囊括。

  「你最近都没去上口语表达课,之前不是很爱那个外国老师吗?」

  才刚从浴室走出来只挂著一件毛巾的古罗木,随即受到一脸担心的闵友翼的询问。

  「没什麽,我只是不想去上课。」

  「但你之前不是告诉我想修好英语,有利於国贸才去旁听吗?怎麽这麽轻易放弃,还是你需要我帮你赶上进度?」

  欣赏著他脸上满满的担忧却又硬是露出轻松自在的笑容,古罗木拿著另一条毛巾擦拭头发,不太想回答他的问题。

  「没事啦,只不过是提不起什麽力气罢了。」熟知他从不逼迫人的好人性格,古罗木随口胡扯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唉,我在课堂上孤伶伶的还真有些想你呢。」果真听到他这麽说,闵友翼随即打退堂鼓不再扯这个话题。

  古罗木原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听到时还呆愣了几秒,一经过几番消化之後才知道他说这话的内容是什麽。

  在闵友翼转身进房时,他忍不住偷偷地会心一笑──就为了这几句话,就算要他上连续一周的口语表达他也心甘情愿。

  孤伶伶的是吗?看起来还真是不像呀。

  离他不过是短短几公尺,闵友翼却无法抽身地来到他身边,原因是身边有太多男女同学缠住他了,一会儿扯东一会儿扯西的话题像是永远都没有结束的一那一天。

  古罗木故意不去看那频频用眼神向他求救的人,即使这个人今早一直夸赞他怎麽这麽乖来学校上口语表达,他看到许多花草在王子身边绕著就是无法自己地难过,一定是忘记吃早餐的缘故。

  上课钟响、外藉老师进来之後那些花草才散开,闵友翼一脸抱歉地坐在他隔壁。

  屈指一算这是古罗木本学期第二次来上人文学院的课,第一次是开学周,所以他跟所有人不熟皆属正常。

  但是,坐在极为显眼的位置上,热情的外国老师没见他一开始上课就问他一些问题。

  「我之前没看过你,你的名字是……」一口英语随之而出。

  「Kay,他是国贸……」在一旁的闵友翼理所当然地为古罗木解难。

  「TK是我的名字,原本是国际贸易系跨系旁听这门课。」

  流利、毫无障碍,这样英文程度的人可想而知是可以不用来修这门口表课的,在场的同学、包括跟他室友半年多的闵友翼都吓了一跳。

  「你的英语说得非常好。」外藉老师像看到宝一样一脸兴奋。

  「谢谢,之前在英国待了一段时间。」古罗木一微笑,看得前排往後转的同学一脸呆滞,那是唯美又毫不可及的笑容。

  不只是那些同学,就连外藉老师也忍不住回笑:「那可是我的家乡呢,你是待在英国哪里?」

  上课後的十分钟,外藉老师都在和一脸笑意的古罗木攀谈,闵友翼带著惊讶在底下说了等会儿一起吃饭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一下课,许多人都主动去找古罗木攀谈,另一面,外班的人去找闵友翼谈话,不知不觉,两人今日上课所接触到得仅仅一两句话。

  「我不知道原来你在国外待过。」

  好不容易两人终於从班上人群中爬出来到学生餐厅用餐,闵友翼兴奋地将餐盘放在桌上,像是还不打算用餐的样子。

  「哦,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相较於坐在对面一股儿傻笑的人,古罗木倒是不在意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你待了多久的时间呀?听你的口音,好像真的是外国人在说话一样。」

  「嗯……我是在英国出生的。」

  闵友翼整个表情停滞,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惹得他当场爆笑出来,那好看的唇型看起来像是很可口呀,不知味道如何。

  糟糕,怎麽可以对自己的室友下手,这麽纯的人……可是会被他带坏的。

  「你、你不就有双重国籍?」

  「应该是吧。」

  有些困难地转过头不去看那吸引人的嘴唇,古罗木随便敷衍几个字,心里头直想著自己大概是太久没抱男人了才会有那麽一点……冲动。

  一个月又三天没有了吧?

  「小木,你圣诞节那天有没有节目啊?」

  「应该是没有什麽特别的事要做吧!」

  才怪,要和男人在家里翻云覆雨,忙得很。

  「那、你要不要来玩我们系上所办的圣诞节祈福活动,我们班要演出灰姑娘的搞笑版,本人可是有表演的哦,怎样?」

  古罗木看著对面有些辛苦的举动,明明一张嘴在说话却硬要吃饭,这样的人为什麽会被称为人文学院的白马王子呢?

  不过……光是看著那因笑容而眯起的双眼、洁白的牙齿,整个人好像会被吸进去一样,危险。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察约自身的不对劲,古木罗边说边拿起原文书,连饭都还没吃一半就准备闪人,否则待会儿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因为……自己好像有些兴奋起来了,真是糟糕。

  「等……等一下,圣诞节的事怎样?」

  没有喷饭的举动,但因为讲话太过於激动以致有些许饭粒自闵友翼嘴里掉到唇角,一张脸显得稚气许多。

  「是该去的我就会去。」古罗木转头给他个微笑,离去。

  好漂亮……

  看过他笑了无数次,闵友翼却还是会为他的笑容心神迷离,那是一种无法解释清楚的感觉,一看再看……

  「唉,如果该去的话,那会是代表什麽意思呢?」

3

  大礼堂外,粉红跟白色的气球重叠交叉成大拱门的形状,刚刚好跟大礼堂的出口紧贴在一起,是很符合人文学院该有的气质路线。

  门口边除了设置让来到这里参与活动的人签名的摊子之外,还有一座布满著闪亮饰品的特大号圣诞树,可以看得出外语系的大手笔。

  还有一群扮成圣诞老人的同学在发礼物,不时还拿著喷雪罐到处撒,为了制造节庆的气氛,台湾,本来就不是下雪胜地。

  才刚刚到入口前处晃晃,古罗木随即被热情的外语系同学给招览了过去,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人就已经坐在大礼堂内的椅子上了。

  人潮很多,有很多外系的人也挤了进来,明明演的是不一定每个人都听得懂的英语话剧,却这麽多人,可见外语系跟其它系的外交关系不错。

  「ㄟ──你不是TK吗?今天怎麽有空来参加学校的活动?」一副大声公响起,古罗木皱了下眉头。

  这个声音……不会吧?

  「无聊来这里打发时间。」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古罗木立即低下头阅读刚刚拿到的活动节目表,没有想要再和对方谈话的意思。

  他实在是无法应对可以算是陌生人的「同学」,而这位在国贸系上出名的人好死不死是人际辽阔到天边的系会长。

  「下礼拜国贸周,有一些活动我觉得你满适合参加的耶,像是……」

  果然是系会长,连脸皮都比别人还要厚个打不穿底,好像那他那冷眼在会长眼里是很感兴趣的热火。

  真麻烦!

  看著对方霹雳啪啦讲个不停的嘴,古罗木只觉得这个人真是不简单,可以一秒钟讲五、六个字也没看他口水有减少的迹像。

  自己……是不属於团体的一份子的,配合,是他永远也学不会的东西。

  「我知道了,其它的细节可以从宣传单上面得知,辛苦你了。」
打断对方像是还要讲上一个小时的话,古罗木再次低下头假装很有兴趣似地看著节目表。

  那位系会长大人自讨没趣地笑了下,离去。

  他不是冷血,只是不需要这麽多朋友来增加无谓的麻烦,更不想交了朋友之後生活就被限制在一个小圈圈里,浪费时间地解释自己的夜生活和周遭发生的事。

  在背地里,他知道有很多女同学细语著自己有多可怜多可怜都没有朋友,可事实是,他不想交而已。

  除了……某个好事的室友之外,他可以说是不与学校的人群接触的,又或许在心里头闵友翼的确是占著某种份量的特别位置。

  但仅止於室友,别无其它。

  一阵吵杂的音乐过後,这场外语系所主办的圣诞祈福活动正式展开,两个主持人打扮滑稽地在舞台中热热场面。

  在过了几个表演之後,古罗木有些乏味地想起身走人,但一想到跟闵友翼约好是来看他的演出,勉强自己定在原位。

  「各位同学各位同学,本系的重装戏改编版灰娘姑之爆笑剧场,导演阿Rain编剧黑人,请以掌声欢迎他们。」

  第一幕是一位身材相当臃肿、长相特异的男人扮成女装在扫地,哄堂大笑一番後古罗木才晓得这个人所饰演的是灰姑娘的角色,不过他本人实在看不出有什麽值得笑的地方。

  唉,品质有待加强。

  台上胡搞瞎搞了数十分钟後,古罗木不禁瞪大眼看著一位穿著古欧、相貌英俊的王子登场,他今天没有戴眼镜……

  是因为这个人是闵友翼还是因为有他的这一段戏编得太好,所以古罗木才自他出场之後连分心的时间都没有地一直盯著舞台上的身影呢?

  「我决定寻找拥有这只玻璃鞋的人,娶她为未来的皇后。」

  让当场所有人轻叹一口气的对白,闵友翼却将眼神投射到黑暗台下的某一方!

  古罗木猛地一惊。

  不可能的……除了台上的灯光外,演员是不可能看得到底下人群的。

  这麽认真的表情如此孤注一掷的视线,一股说不出来是什麽感觉让古罗木暂时的失神,那种恐怖的空白感,误以为……这些话是那王子对著他说的……

  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麽东西流出来了,暖烘烘的、又带点燥热,说实话,这种感觉很糟糕,可是并不让古罗木讨厌。

  没有笨到会问自己这是什麽异样从心中牵扯出来的丝线,那个人……是那个人让他有这种迷恋的感觉,迷恋。

  多好笑,要是告诉他以前的情人们说现在的他会对别人放感情,那些人一定会认为这是天大的笑话──

  开什麽玩笑,古罗木这个人……是没有感情的。

  拥有过许多许多的情人,当然,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对他来真的,哭著、求著不想离开,可最後还是让古罗木给处理掉(毒注:不是杀了,是甩掉之意^^)。

  谢幕的时候,看著闵友翼跟大家又抱又哭的,看著他们熟悉的程度想必是时常在一起的夥伴。

  那就是所谓的朋友吗?是啊,外文系的白马王子怎麽可能缺少朋友?

  转过头,也没有向闵友翼打个招呼,古罗木面无表情地走出大礼堂。

  在这样的圣诞佳节中,天气格外地冷冽。

  原来,台湾不下雪,也可以这麽冷啊。

  只是,冷的是人,还是心?

  像翼那样的人、团体中心的人是不应该跟自己有交点的,他们……根本就是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

4

  三天过去了。

  是逃避吗?不是。
因为连自己在逃避什麽东西都不知道怎麽能算是逃避呢?自己蒙著眼睛所捏造的理由是太久没有回归到夜生活了。

  总觉得……那样灰暗、放和堕落的世界,才是自己所该待的地方。

  连自己的公寓,也因为那个人,而变得不属於自己落角之地。

  既然这麽认为的话,那为什麽还要回来这里,这个,有一个叫闵友翼的人住著的地方。

  说起来真是有些丢脸,当古罗木回到住了两年多的公寓竟然有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模糊感,让他回想到,在闵友翼还没搬来这里之前,这空间里弥漫的……是一层又一层压著人的冷冰及孤独。

  更莫名奇妙的是,自己竟是带著些微的紧张回到这里,拿著钥匙的手正发著抖。

  打开门,一进到客厅里就看见个人半卧在沙发上,手里还抱著电话。

  不是别人,是闵友翼。

  没戴著眼镜、整个高大的身体缩在一起,眼底下的黑影说明著,很疲累的样子。

  为什麽不去房间里睡呢?你在期待些什麽?又或者在等谁的电话?

  自己不就是最知道答案的人吗?拿著电话,等著自己打回来;找遍了全高雄所有的PUB,以为自己不知道吗?真要躲这个人的话,他怎麽可能轻易找得到自己。

  躲?还是用上了这个字呀……

  古罗木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发,要将他弄醒,竟升起一股不舍。

  「醒醒。」

  轻轻拍打著在沙发上熟睡的人的脸颊,古罗木顺势往所剩的沙发空间上坐下来,打算将他移架到舒服的床上,却恼於对方的身材实在比自己高大许多。

  「嗯……」闵友翼闷哼了声,微微睁开的双眼有些不太适应突来的光线。「我找不到你……全高雄……没有你,好像你……消失了……」

  说著说著,一个大男人的,尾音竟然带著哭腔(毒:这个攻实在是太温柔了,不符合小毒风格,不过凡事有挑战嘛)。

  古罗木一听,反倒有些想笑了。

  傻瓜,自己一直待在旅馆里自然是找不著他,这也得怪自己给他的印象,自己只会去PUB的印象。

  伸手擦去他脸上的薄汗,大冷天的竟然也会流汗,想必自己真的给他太多担忧了。

  「走吧,去房里睡。」古罗木拉扶著他起来。

  「你、你不会再出去了吧,已经这麽晚了。」脚下一阵踉跄,闵友翼却一股脑儿地只想到关心他。

  「不会了,去睡吧。」

  将闵友翼放置在乾净的床上、为他盖上被子之後,古罗木正想转身离开,不料衣角被人抓紧并轻轻往後扯。

  「怎麽?肚子饿了?」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的说话的声音温柔异常。

  「一起睡好不好?」

  那双没有戴眼镜的眼此时此刻的神情一清二楚,那是用恳求包裹著一种特意藏起情感,古罗木没有仔细去深索藏在那层底下的东西是什麽,也没有因为他的问句而有所反对的表示。

  「还好是双人床,否则我就会拒绝了。」

  两个人的体温将寒冷的空气阻绝在外,明明只是单纯的隔著布料手臂碰手臂,天气是冷冷的十二月天,却热得让古罗木直到凌晨五点才逐渐有些许睡意。

  自从那天起,总觉得有什麽改变了……

  古罗木不再流连於PUB,停止一切跟闵友翼玩的躲猫猫游戏。

  闵友翼很高兴,值得更高兴的是,古罗木很常笑了。

  离放寒假还在学校的这段小时间,闵友翼常常拉他到处跑活动,认识了不少好人。

  令人比较意外的是,古罗木连反抗的意思也没有,乖乖地跟著他认识东南西北来自四海的学校同学们。

  期末考的时候,平常没什麽在念书的古罗木跟往常一样也没什麽在念书,为此担忧的人反而是闵友翼。

  他只好跟这位鸡婆人士打包票说自己的科目是绝对不会被当的,趁他在不相信之馀还拿了过往的成绩单给他瞧,在班上,古罗木名列前矛。

  闵友翼惊讶之馀,这才放过了他好让他松口气。

  面对向来让他起反感的鸡婆行为,这回古罗木对於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非旦没有厌恶,反而在心头增添许多暖意。

  「呐,帮我拿那捆胶带。」

  「哪里?」

  「左边数来第二个相框後面。」朝书桌一指,闵友翼回过头继续整理他的行李。

  期末考刚过,古罗木这个「匿名」房东难得主动地想帮那唯一的房客收拾房间,才晓得这个他从未仔细欣赏的房间打扫得相当乾净,就连设计也很好,空间明明不是很大却因家俱摆设的方式不同而变得宽敞。

  再隔几天就是过年,就算号称大忙人的闵友翼平时不太回台中的家,这次也非得回去不成,而所谓的整理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要带。

  「小木,你寒假有什麽活动?」闵友翼熟练地边折衣服边问。

  「就回台北过年啊,还有什麽。」

  看著他把什麽事都做完了,一边凉快的古罗木一屁股往软柔的床上坐,正好面对站在床前折衣服的闵友翼。「哇,你真的很会做家事耶。」

  对於他的称赞,闵友翼只是笑笑,「那过完年後的那一段假期你有没有事要做?」

  「没有啊,怎麽,你想要招待我到日本一日游啊?」讲话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死气沉沉又简短几个字,这是闵友翼成功调教古罗木所骄傲的地方。

  「想得美,都快穷死了怎麽可能有那种钱?」微笑加吐槽。

  「你没钱,可是我有时间。」

  「那……你要不要来我们家开的咖啡屋打工啊?」

  闵友翼一想到家里老妈子所开的咖啡屋就有气,美其名为咖啡屋,简直快和牛郎店有的比。

  每年学校只要有放长假,她就会伸出十指可怕的鸡抓抓他回中部家里帮忙营业,一年四季就只晓得利用他的「美色」来诱拐邻近的清纯小妹妹到咖啡屋里消费。

  所录用的工读生皆是俊男美女,说什麽美化环境更可让咖啡屋的生意兴隆。

  像是上天印证老妈这个观念是正确的一般,咖啡屋的营业额天天大涨,她还变本加利地将咖啡屋改名为「美人」咖啡屋。

  全家人长得漂亮的都给老妈物尽其用,幸好老爸年纪一把,否则最可邻的非他莫属。

  「打工,那是什麽?」一脸疑惑,古罗木起身打算到厨房泡杯牛奶来喝。

  「你不知道?打工就是……打工,通常学生会在假期接一些工作来赚取学杂费。」

  「没听过,不过好像不错,可以啊。」

  「在我台中老家的咖啡馆,让你见识见识我那超级钱嫂的老妈,肯定会让你大开眼戒,不惜榨乾自己小孩的血肉,哼。」
说著假装生气,闵友翼笑笑地跟著他来到厨房。

  「听你的语气,觉得你们家人感情都很好的样子。」古罗木顺便为他多泡一杯牛奶,递给他。

  「这倒也是……」像是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中,闵友翼边喝牛奶边傻笑。

5
  或许,对别人来说,他们家所谓中国人过年的定义很怪异,但是对他来说他们家的过年跟别人的并没有什麽不同。

  过年,这个对华人都很重要的节庆,不外乎是全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一年里有三百六十五天都空不出时间来和家人培养感情,但是在过年的时候老板也会特别恩淮底下员工好好地在这段时间陪陪家人。

  团圆,这个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其奢侈的词眼,因为他这一生中是不可能「真正地」再跟这个词连上关系。

  每年的这一天,他都跟父亲两个人来到坟场祭拜母亲。

  美丽的母亲,去世在异乡,他亲手拿著她的骨灰回到台湾,在父亲的坚持之下将她隆重土葬。

  往後的每一年过年别人是在家中团聚,自己却是在坟场才能感受到一家团圆的气氛。

  但是,他一直认为他跟别人是一样的。

  「小木,真是辛苦你了,你哥哥正好又有事不能赶回来。」

  父亲,他的面貌可说是父亲少年时期的翻版,两个人就算不站在一起别人也可看出这是一对父子。

  而父亲口中的「哥哥」……古飞灭,早在六年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不认那个人为哥哥了。

  即使出国四年没回来过一次他也觉得无伤大雅,现在他认定的家人只剩父亲以及沉睡地底下七年的母亲。

  「没有关系的,或许他真的有事,别管他了吧。」

  面部沉隐地拿起地上的纸钱,古罗木拿出打火机将之燃烧起来,随著火越来越大,周围也渐渐变热起来。

  不知为何,心却是无比寒冷的。

  丢下最後一张纸钱,他站起来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牵著父亲的手,还是很冷。

  「最近大学的生活好吗?」

  「还不错,遇到了个好人。」想到那个人,目光竟柔和起来。

  「瞧你高兴,可得好好对待朋友。」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发,古渊邑漾起温柔的微笑。

  「唉,还不知道是谁整谁呢。」古罗木嘀咕著。

  因为他,本来与学校完全隔绝的自己成了渐渐有朋友的人;因为他,每天早上的早起已经为夜猫族的自己的习惯。

  闵友翼,似乎会跟这个人纠缠不清了,但自我本身却没有任何对此应该是坏消息的事情有所反弹。

  意谓著什麽?应该是朋友吧?有朋友的那种感觉啊……

  「小木,你哥哥他……下个月要回来台湾了。」

  一句话,让古罗木猛然惊醒。

  也对,求个硕士和博士,四年……对那个人来说,也绰绰有馀了……

  四年没有回台一次,在外头待得好好的何必回来?

  这是古罗木第一个闪进脑海的想法。

  也许,期待著那个人归来的,也只有什麽都不知道的父亲吧?

  望著灰蒙阴沈的天空,心里冒出的,并不是害怕,而是种坦然。

  ──困了我这麽久,你还期望我怕著你吗?你回来便回来,只不过……别翼望我还会受你的控制!

  由於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古罗木并没有发现身旁唯一的人有著比他更难看的表情,说到古飞灭的归台,在身为父亲的人的脸上,竟然连一丝高兴期待该有的,一点也找不到……

  「爸,你要去接他吗?」

  「还不确定日期。」古渊邑深深地叹一口气,望著石碑上的照片,美丽的妻子依旧是笑得开心……

  「只匆匆来了通电话,连日期也没有说。」音质里下注的,不知是何谓的感情,只是清楚的知道,古渊邑是无奈的。

  站在墓前,父子两人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燃烬後的纸钱变成灰黑,不时还有未灭点点星火与之交错。

  空气中,毫无残留燃烧过後的热气,依旧如此寒冷。

6

  古罗木这一生中没认识很多人,其实应该说没有真正把心思放在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身上。

  所以,他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麽好客的人存在,他才刚从台中火车站下站就看见一群拿著他名字牌的人正向他招手。这种……大概只会在国际机场见到的情况,竟然能在车站这样……怪的地方见到。

  这实在让他大大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

  来迎接他的三三两两人里,其中一个就是闵友翼,其馀的不用说当然是他的家人,竟然用这般看似浩大的场景来接人。

  ──放心啦,你台中人生地不熟的,我会去接你啦。

  当初,在跟那个人说著自己从没到过台中,恐怕很难找到回乡时临时给他的地址。

  这些话,是闵友翼当场就笑著这麽说的,只是他没料想到一个短期工读生对他家而言是这麽重要的事。

  也对吧,毕竟自己不止是工读生的身份,还是闵友翼的朋友。

  况且,见到他和乐派的家人,闵母并不像闵友翼所说的吸血虫,一进到他家门口,她便高兴地带他到客房去,顺便夸耀她设计这间客房多好多棒多乾净。

  虽然是呱噪了点,却字字句句充满关心。

  闵父不喜欢说话的样子,却从头到尾都挂著一张友善的笑容,慈祥到让古罗木忍不住动容。

  闵姊长得很美,虽然一脸面无表情没表示什麽,设想她大概是闵氏家人里头最不欢迎他的人,但是又帮他提行李又帮他倒茶的,也许她只是外表凶了点,实质个爱心十足的大美人。

  让他比较头痛的是闵弟,一张可爱的日本杰尼斯脸,从火车站回到家的一路上一直不断地跟他天南地北地胡乱聊天,这个人大概是他这辈子认识最多话的人,也是让他同时感到喜欢又烦燥的人。

  简言之,闵氏一家人都待他很好,最起码他个人并不算讨厌。

  「多吃一点呀,不要客气。」

  晚饭时间,热心过了头的闵母再次用公筷夹起一大把青菜往古罗木已经满出两分的饭碗中硬塞。

  突然,好像有一丝闷闷的声响传来,古罗木偷偷瞪一眼坐在他对面──一直闷住笑意看著自己尴尬地忙说谢谢的闵友翼,一点也不为他解释自己其实是吃不多的。

  想到这里,好像多少能了解到闵友翼的另一个目的是什麽,跟他同宿以来一直嫌他瘦的人怎可能不利用他不好意思拒绝长辈这一点来逼他增肥。

  还真是该死的聪明……

  「伯母,这样就够吃了,谢谢。」再度漾起第一零一号的尴尬笑容。

  「哎呀,怎麽这麽客气,平常的时候你跟我们家友翼在外互相照顾,伯母待你好都来不及了,来,再多吃一点这个,很补的。」

  说完话,又再度夹了几块色泽鲜美的牛肉到他的碗里。

  牛肉,补精又补血……

  「小木,你就别客气了,满怀谢意地接受我妈的好意……」又是一阵闷笑,闵友翼这次还差点喷饭。

  「妈,碗都快塞不下菜了,就别勉强人家。」

  冷冷的声音飘来,没有什麽音调高低可言,出口为他解难的,竟是古罗木自以为被讨厌的闵姊,果真,她只是外表加声音吓吓人的善良美女。

  「木兄。」唉,古罗木就料到杰尼斯闵弟不可能不插话。「待会儿吃饱来跟我挑战PS2吧,别人想跟我这高手玩都不一定玩得到呢。」

  闵弟已经和他称兄道弟,一点也不排外地。

  「哼,还高手吗?上次不知道是谁输给我到老妈那边哭哭啼啼一整天,还自愿拜我为师呢。」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一张杰尼斯帅脸气愤地指向闵友翼。

  「不叫声师父来听听?」

  「可……恶……」咬牙切齿,「今晚速战速决,一定要打败你──」像是怕全台湾哪个人漏听似的,闵弟朝自家兄弟狂吼。

  噗……好可爱,好可爱的一家人。

  他就觉得像闵友翼这麽固执的人,一定有著「特殊」的生长环境,想不到家里除了闵父是唯一一个比较正常点的之外,其他的都各有其奇怪的地方。

  闵母热情、闵姊冷漠却善良、闵弟的粗线条,还有闵友翼这位号称人文学院的王子,虽然为人好管事固执任性,但是,就是吸引著他。

  想著也对,如果真的是讨厌闵友翼的话,光自己这种个性也是一点也不会靠近他一步的,何况是来到人家里作客兼做工。

  想到这里就不禁轻轻笑著,由於大夥儿的注意力都移转到大声公的闵弟身上,没有人察觉,只有闵友翼盯著他的笑容。

  看过古罗木无数次的笑,不知为何,闵友翼觉得现在的他笑起来比以前要来得有活力,美丽得,让他移不开双眼……

  来到闵家的第二天,古罗木随即展开了他的第一次打工。

  其实在咖啡屋端盘子这种工作说来轻松却又感到吃力,端端盘子事小,比较让古罗木烦脑的是自己天生容易吸引人的长相,招惹来许多广泛年龄层的女性顾客。

  当然,也不全然所有女性顾客都冲著他来,闵家的两兄弟也是招来人潮的功臣,这家咖啡店,大概是男性朋友们最不想带女友来的地方。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男顾客也真是压倒性的多呀。

  这还用得著说吗?当然是闵家小姐初长成……不,她已经是二十三岁的成熟女性了,总之闵家唯一的宝贝女一上台面即便有一堆男顾客到场。

  本来还想著闵姊那样的个性会不会把客人给吓跑,也许是台湾男人愿意被冻伤,喜欢散发冷冷气质的她。

  这下子最高兴的人反而是店长闵母,古罗木终於知道闵友翼所说的榨乾自己小孩的血肉是什麽意思。

  真是懂的物尽其用……

  「你叫什麽名字呀?你今天会几点下班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呀?」几个辣妹级的人物穿著无法再暴露否则就违反社会风俗的衣服,十只指甲彩绘得很漂亮的鸡抓还差点扑上来。

  看著这副情形,古罗木不禁暗暗思考是否他跟社会脱了节,辣妹他不是没看过,也许因为自己常去的是同性恋酒吧所以那些美女自是不会找上门来。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受了西方思想薰陶到好有勇气呀。

  他又看了看左右两边,果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闵家两兄弟就是可以和那些陌生又爱吃帅哥豆腐的女人聊得天花乱坠。

  他就没办法了,是个对女人没辄一等一的同性恋,只是想不到自己的男性味道还可以让女性接受。

  「呃……这个嘛……」怎麽办,该向谁求救呢?

  「哈罗,各位小姐,我记得你们之前是就读xx女中的耶,怎麽样,还是老样子焦糖咖啡吗?」

  及时出现的闵友翼轻轻松松化解刚才那阵尴尬,逗得那群女猪笑得咯咯声都出来了,顺便轻轻地推他一把暗示他先行离去。

  唉,果然会交际跟不会交际就差在这里吧,那闵友翼还真是适合去选读外交之类的科系。

  「要是她们问了你一堆个人资料上至祖宗十八代的话,就老实回答,她们不会吃人的,顶多在言语上被吃吃豆腐。」

  待咖啡店关门之馀,高大的身体一把将他拉过来,频频告诉他一些遇到这种情况该怎麽应付。

  该是向闵友翼摆出敬佩的脸呢还是感激,他认真地考虑著。

  「只是,绝对不可以给她们手机号码,说你没有手机即可,否则你真的会接到手软。」像是亲身体验过一样,闵友翼连著夸张的表情。

  只感到一阵好笑,古罗木很不给面子的当场爆笑,「噗──」

  「笑我?你这家伙。」有力的臂膀环过他细长的脖子圈紧,撞到了那厚实的胸膛,一个像是温暖的怀抱。

  多久没有因害羞而红润的脸,古罗木却在此刻不自觉地双颊发热。
7

  在咖啡屋里打工的日子,虽然有著他难以应对的女人,却因为闵家的和善好客而显得轻松,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开学的前两天。

  在闵友翼的坚持之下,他们决定下高雄前要在三楼透天顶楼放烟火,庆祝一番,而究竟是在庆祝什麽他们也不知道,就只是纯粹地庆祝,即使是为了这短短几天古罗木的第一次打工也好。

  台中大雅区内,闵家的房子独立一栋,并不是只有他们家这样,只是这里刚好地处广大的田地,大部分的独立房子四周也都是田,但是建筑可不是什麽古老的三合院,而是改建过的住宅。

  再加上当晚他们两人都向闵母告了假,家里也就只有两人独处,准备了一堆吃的喝的,当然还少不了一叠的烟火。

  说烟火也实在有点勉强,七成以上皆是小孩子玩的仙女棒,闵友翼还说什麽这样可以玩以较久。

  是呀,可以温习一下孩童时光。

  又一股寒流直袭台湾,今天晚上比以往要来的寒冷许多,呼一口气接触到冷就变成白雾,古罗木觉得有趣地一直这麽玩。

  「那是几岁在玩的东西呀,而且你吐得不够大团,看我的。」涨红著脸吸口大气一吐,接连著的白雾冒出。

  是谁比较小孩子?拿著两只仙女棒专注其上的人又跟他比赛争个这麽幼稚的东西,有资格说他吗?

  古罗木却也不计较地,笑了出来。

  因为黑夜,因为寂静,脑筋格外的清晰。

  看著闵友翼的侧脸,他不禁认为这麽一张英俊的脸孔为什麽没有女朋友?

  哎呀,缘份还没到啦!

  记得他是这样回答的,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什麽缘份论者,乍听到这句话时却也感到他的可爱。

  缘份是吗?

  或许真该感谢上苍让他遇到这个人,让他嚐了什麽是友情的滋味,这也算是一种缘份,那,什麽时候可以告诉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嗯?能有什麽想法?自己打算告诉他什麽想法?没……没有吧,还会有什麽呢?不就是不就是朋友吗?他的第一个朋友。

  我不可能在盼望著什麽事发生吧?能有什麽──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今晚好冷呀……」

  思绪被这句话整个切断,古罗木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漂亮的火花随著仙女棒越来越短的长度啪啪消失,再不说些什麽的话,他恐怕又会掉入不知名的思考之中。

  「说到冷,总觉得你姊姊在你们家来看感觉好冷酷,但,相处过後又觉得,她其实很善良啊。」

  「呵呵……想知道为什麽吗?」像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来吊他胃口,闵友翼整个脸贼笑得很用力。

  「不想说也就作罢。」一句话,乾脆俐落,很是符合古罗木的做人原则。

  「哎哟,拜托你有点耐心,再问一次我会这麽小气不告诉你吗?」

  再度拿了一根仙女棒点燃,古罗木想不到这种东西竟然会玩上瘾,住在英国的他小时候从没玩过烟火,还满好玩的。

  「哦,嗯……我很想知道,请说给我听!」

  满足了闵友翼小小的作恶心态,他也直爽道来。

  「也没有什麽啦,她打从娘胎出生就是这种个性,明明爱我们爱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却死不说出口。」

  「其实我小时候挺怕她的,不过自从我在庙会里走失那件事之後我才知道她呀,外表跟内心是完全不一样呐……」抽起一只仙女棒,

  闵友翼将它靠近古罗木的那仙女棒上藉以点燃。

  「在庙会里走失?」从没听他说过。

  「我八岁那年去鹿港玩的时候,天色虽暗,但是附近的摊子跟人潮很多,爸妈带著三个小孩,唯独我被人潮挤开了,真是怕得要死。

  只记得我被人找到的时候姊姊很用力的抱著我发抖,爸妈则是哭得要死要活的,她那双有力的手臂……只有这个忘不了,好像她的力道还环在我身上似地……」

  火光映照在他条线优美的侧脸上,有那麽一瞬间的错觉,古罗木以为他掉出眼泪来了。

  「所以呀,我姊也不是这麽讨人厌的啦,跟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容易亲近的人,第一眼印象定江山这种说法在她身上不适用。」

  「我并不讨厌她,只是觉得她让我有股熟悉感。」却一时想不起是像谁。

  「那你呢?怎麽会在国外出生呀?」

  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一样,古罗木顿时安静了下来,想到他是否有什麽难言之隐,闵友翼也没再说话。

  「我父母……」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他们在年纪比我们现在还小的时候就结婚了,我母亲整整大我父亲三岁,这是一场恋爱结婚。」

  闵友翼疑惑著恋爱结婚这四个字,这个时代不是每个人都这麽结婚的吗?已经很少听到什麽政治婚姻了。

  「我父亲的身份……很不一样,背後的庞大家族让他结婚的条件是早日继承家业,其实在他们恋爱的那段日子中,很苦的。因为母亲并不是什麽富豪人家,当时他们就住在我爸一出生就继承的屋檐下,那个地方,我也只去过一次,说破烂也不是,只是有点旧。」

  「母亲的身体向来不好,那段苦日子虽然有个栖身之所,却因为压力跟生活仍旧辛苦著。之後父亲继承家业,她怀著第二胎的时候身体更是差,在父亲的坚持之下,才将她送到医疗设备较为完善的英国。」

  讲到这里,稍稍地顿了顿,古罗木打开罐装饮料一饮而下,像是透过喝的动作藉以吞下某种连别人都感受到的苦涩。

  「他被家族的人们限制住使得无法来探望母亲,就连寄张照片通个电话也不行,我想是他们打算趁机断了我父母之间的关系,十三年来我连父亲的样子是什麽都不知道,直到她死在英国,我才回到台湾。」

  当初他踏上台北国际机场的时候见到父亲就是那一张与自己极为相像的脸,而脸上,像是一种超越过痛苦的难过,以致於一滴泪都无法留下来……

  对了,难怪会认为翼的姊姊好熟悉,其实爸爸爱母亲爱到越过精神上的那一层痛,只是不说、只是不说而已……

  他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父亲为什麽只敢一个人偷偷的流眼泪呢?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等他有些意识的时候已经整个人落在闵友翼的怀里,「尽情的哭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摸了摸脸颊,有水,好奇怪,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像是要弥补多年来没有流泪的空档,泪水不停的涌出,不停地……

  没有想要哭的心情,或许是身体胸腔内的器官负荷不了自己的一再压仰,跟泪线串通好了要发泄、发泄、发泄──

  在哭什麽连自己都不知道呀。

  退出了闵友翼的胸膛,望著他像是疼惜像是同情的双眼,跟圣诞节那天的感觉一样,有一种东西从心里流了出来。

  友情?是友情吧,只能是友情!

  但是,他没有看错,是谁的头部渐渐移了过来,是谁的脸孔在自己的眼前渐渐放大,自己、好像也有那麽一点在往前进。

  难道,闵友翼他……也跟自己一样,在期待著什麽事情的发生?

  不行!

  谁在拒绝?谁在拒绝?古罗木低头一看,贴著对方的手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手掌,隔著厚毛衣传达到对方身上的确确实实是拒绝。

  「对不起,我不知道……」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却说不出口,闵友翼拿起卫生纸轻轻的深怕弄痛他的擦过脸颊。

  「害你哭了,真是不好意思。」一脸认真独自地揽起一切。

  「没、没有的事……」

  刚才……的那股冲动,是幻觉吧?

  「呐,哭出来有舒服些吗?」

  「嗯。」拿过卫生纸,古罗木眼神示意著,对於擦眼泪这举动,自己做得来。

  「原来,你还有个哥哥?还是姊姊?」

  脸色顿时一僵,他知道,闵友翼不是故意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哥哥」那一词……他实在不想承认。

  「不是姊姊。」间接的回答,脸上闪过一丝回避。

  闵友翼敏感地查觉,也不再问下去。

  燃尽的仙女棒,在黑夜里吐著白色的气息。

8
  开学一个礼拜後,有些事情在慢慢变化中,由於是「慢慢地」所以古罗木也并不是相当敏感的察觉,只能说闵友翼变得有些爱发呆。

  在想些什麽自然是不可得知。

  况且,不知道是不是顶楼的事件在作祟,他在除非必要的时候才会跟闵友翼说话。

  对於这样细微的变化他不是很注意,却也发现了,想必闵友翼也跟他一样察觉了吧。但,他仍延续著上学期不小心跟班上同学培养了感情,仍是过著那样的日子。

  打招呼、浅度交谈、微笑,终於找到一个与同学之间较为适当的相处之道。

  另一点比较不一样的是,学生餐厅的食物已经吃得腻了,在外食更是不想去碰的情况下,闵友翼自愿当起煮饭夫来。

  中午例外,在他们两人恰好有相同时间的空堂时就会一起去超商买食物回到公寓,对於这一切他还得感谢闵友翼。

  不论挑菜、洗菜、煮菜以及饭後的处理工作都是他一手包办,自己「顺道」去超商也只不过是贡献提食物回来的力气。

  一直觉得这算不算是另类的占了他的便宜,那个人却回答:唉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榨乾自己小孩的血肉的老妈,这种粗活早就习惯啦。

  ──那你人文学院王子的封号岂不是……

  ──我对名利淡泊,虚假的称号不过是为了让我行遍江湖。(毒:真像我会说的话^^)

  他就是有一套说法来说服自己顿生的歉意,窝心这个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但古罗木还是想为他做点什麽,为了回馈,最近的客厅厨房打扫都是自己来,惹得另一个人瞪大双眼。

  「你会打扫?!」闵友翼像是看到外星人一般惊讶傻眼。

  「……」除了翻白眼之外,他当场还真不知道要怎麽反应。

  他还发现闵友翼有特别去钻研营养食谱,企图将他跟真正的男人(闵友翼自认为是这类人)比起来瘦弱许多的身材养胖。

  「哪……有买牛肉,来补补精血吧。」兴致勃勃地提著大包购物袋,闵友翼念起今天的菜单给旁边的唯一听众。

  南部的天气没有中部及北部那样的冷,就算呼再大口气也没有雾跑出来,即使这样,到了夜晚的高雄还是冷的。

  看著天暗了下来,路灯一个个亮起来,照亮了离十几步远的公寓前灯下站立的女人,一直往他们方向看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高贵的鹅黄色套装在点了灯光下显得特别明亮,一张极为个性的脸孔看不出实际年龄,不过那轮廓以及五官跟古罗木有些相似。

  「你认识她吗?」

  看古罗木一双眼瞪著前方像是眼珠也快跟著掉下来,为此闵友翼担心地伸手打算替他接住两颗可怜的小眼球。

  「姑姑!」

  认识他这麽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古罗木兴奋地大叫,连手中的两袋食物也抛得老高,直奔站在灯下的女士。

  两个人相拥,眼神里尽是思念。

  「多久了?有两年了吧,你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帅,有没有交往的对象啦?」她摸了摸一脸开心笑容的古罗木的头发,转眼见到提著三个大袋子越走越近的闵友翼。「他是谁?不介绍一下。」

  「啊对,他是我的室友闵友翼,这是我的姑姑。」

  「姑姑好。」张著一口雪白牙齿,古渊芙像是很中意他似地点点头,微笑。

  「怎麽?德国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你爸爸终於肯让我回来啦,第一个想见到的就是你呢。」

  古罗木笑著挽著她走进公寓电梯,闵友翼很绅士地独自一人拿著三大袋食物还伸出一只手指按十七楼。

  一进到客厅,闵友翼又很识趣地退到厨房让这对好久没见面的姑表聊天。

  「你将这公寓分阻给他?」

  「嘘嘘,小声点。」古罗木往厨房的方向探头探脑,幸好还在里面没听到他们在说什麽。「他还不知道我是房东。」

  「哦?为什麽不能让他知道?」微微地挑高眉,她的好奇全写在脸上。

  「没什麽啦,我租给他很便宜,不想让他知道了以後跟我有疙瘩。」古罗木不再说话,静静地看著眼前的人,心底只有平静与感激。

  自从十三岁那年回到台湾,古渊芙待他一向都很好,甚至是发生了那样……不堪的事之後,她依旧对待他如昔,如果那段日子没有她的话,自己早就不在这里了。

  所以他一直很尊敬姑姑,是家族里面除了父母亲之外最爱的人。

  听父亲说,当年他要与母亲结婚的时候家族里只有她这个妹妹是全力支持他,才十几岁的父亲到家族企业立足,年纪还小的她也跟著他到公司里当起跟班。

  姑姑至今仍未出嫁,爸爸有时还会怪罪自己误了她青春,但是她总笑笑的说缘份没到吧。

  「小木,其实今天特地来找你是有事告诉你。」突然之间地,古渊芙表情变得完全严肃起来。

  「我看到了,当我一下飞机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在你父亲身旁来接我,他……已经回来了。」

  谁?你在说谁?

  对啊,好像有这回事,好像有人曾经告诉他些什麽……

  对了,记得上个月父亲有跟他说些什麽话,却被打工时的开心掩盖了过去,彻底地忘记了。又或许那个时候只有说「他」快回来了,但是人还不在台湾所以他一点都不怕他的归来。

  但是现在……身体在发抖,明明就是害怕的象徵,难道是兴奋?不可能。

  「我已经、不再怕他了,我长大了,有能力抗,你……不用担心。」

  看著他益发苍白的脸色,古渊芙不禁想著是否不该将这消息向他告知,因为她担心、担心他哥哥会找上门来。

  「总之你要小心点。」

  他抑制不住恐惧而起的颤抖,男人因为这细微的举动而勾起一丝笑容。

  男人愈靠近,他愈後退,直到背脊抵住冰冷的墙,最後,由於知道自己逃不过这般羞辱,他用著类似哭泣的声音说:

  你好残忍!

  男人像是毫不在意地抓住、拖著不情愿的他甩到床上,野兽般地撕扯著他的衣服,在那难堪的部位恣意玩弄。就像要清楚地回答他所怒骂的话,男人用著沙哑的声音呢喃著:

  ──没有给予残忍,哪里来的幸福?

  恶梦……无止境的恶梦。

  梦的内容跟现实其实是没有差别的,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什麽时候?好像从那个男人出国以後吧,这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什麽会又做起这个梦来呢?

  姑姑跟他说了一些话:

  我看到了,当我一下飞机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在你父亲身旁来接我,他……已经回来了。

  总之你要小心点。

  长达两年的时间,自己今天会变成这样、变成这种性癖这种身体这种生活,谁害的?夜夜渴求著的男人肉体,摇摆著淫荡的身躯。

  这,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了,习惯男人的身体,所以在哥哥的离去之後的那段时间里,一个人独自夜欢,用的是自己的双手……来让自己快乐。

  最後,夜里外出利用自己的姿态来勾引男人,好肮脏……却又好满足……

  得知一切的姑姑为了帮他,心理医生、精神治疗都试过了,就是停止不了全身器官的呐喊:给我、给我男人的身体。

  病态了……这样堕落的……

  所以那天在屋顶上第一次心理赢了生理,不能将那个心思单纯的家伙拉进这个世界,他所不知道的真正的自己。

  可是今晚不同,一直以为压仰了心头的狂野、一直以为它不会再次出现,错了,现在、这一刻因为有人释放了它,冲撞全身上下痛得让他不得不清晰,全然没了睡意。

  脚底碰触到冰冷的地砖,他不打算穿刻意放在床边的室内拖鞋,赤著脚提醒著自己现在在做什麽!

  男人的身体……好简单,不就在隔壁吗?

  开门,暗著的室内,那个人,没有戴著平日戴著的眼镜、祥和的睡脸,他的手像失去了控制伸了过去……

  温暖的身体。

  室内的空气温度有下降的迹象,就这样,下起了高雄初春的第一场雨。

9
  好冷。

  尤其是胸部及腹部、腰……就像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明明就有盖被子的,欲伸手抓住什麽温暖点的东西,双手却动不了。

  闵友翼在只点了一盏小台灯的昏暗房间里缓缓地睁开双眼,看见一个人影坐在他的正上方底著头,看不清是谁的脸,却能感受到从那昏暗中透过来的视线有著无法忽视的炽热。

  刚刚被吵醒的无力感让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直到嘴唇有著另一个人的触感持续著摩擦,一个有力的下巴捏握为了让他张开唇。

  「住……」还来不及发音的字被侵入的舌头占据,勾著、缠著、要不够似地粗鲁了起来。

  还未醒来之前就已经开始试著移动的双手被重物压著,应该是对方的膝盖制止他的行动,只剩下脚本能地踢……

  终於被放开肿痛的唇,稍稍能适应周遭的光线,闵友翼大大的震惊於微微光线投映在那张媚得微笑得诡异的脸上──

  小木?

  「你睡不著吗?走吧,我煮消夜给你吃。」极力想要镇定下来,纵使这样还是藏不住声音里那种不自然的沙哑,「但是,你得先放开我。」

  听若罔闻,古罗木伸出冰冷的手指贴在祼露的胸膛上来回的轻柔的抚摸,衣服是他还没醒来的时候脱下来的,清冷的空气将皮肤冻得起了鸡皮。

  低下头品嚐著的,微微抖著的,闵友翼的乳尖。

  摸著自肚脐往下延申到裤子里的,最敏感的,闵友翼的体毛。

  「小木!不要这样,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艰难地抬起沉重的头,闵友翼只看得见对方因为低下头……所呈现的发上漩涡。

  依旧是没有回答,只有再次送上的嘴唇……有著牙膏味道的薄荷香。

  原本坐在闵友翼腹部上的臀稍微往下滑了一点,隔著睡裤互贴著身体的重要部位,大瞻地蠕动起来。

  原本是柔软的地方却慢慢硬了起来,抵著他的。

  有些吓到、有些紧张,也不管嘴上的压力强硬地转了过头,光亮的银丝牵扯著两人。

  「呵……你知道的,我喜欢男人,四个月前你就知道了,一脸正经地说著要将我导回正途的话,但是屋顶上的事你怎麽说?你有感觉吧?是吧?」

  故意的伤害,故意的言辞。

  变本加厉的深入裤内抓住,古罗木也不是无动於衷的,他边欣赏著身下人的表情变化边用另一只手跟著探入自己的裤中来到後门,许久没有使用果然有著轻微的疼痛。

  「你陪我吧,我需要有人陪我,你会愿意吧?」稍稍满意於在自己手中的对方的器官逐渐成型。

  「不,不是这样情况下!」

  回复了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从他膝盖下逃走的双手,闵友翼稍嫌激动的大力了点,将古罗木一个不小心推下了床。

  「唔!」抚著撞伤的右肩,有一种悲伤突上心头。

  突然想到……在他老家的屋顶上,自己也是这麽拒绝过他一次。

  所以,一人拒绝一次,很公平。

  自地上爬起,古罗木一句话没有再说就冲出了房门,以及客厅的门。

  闵友翼原本是要追上去,无奈才一下床就被半脱的裤子给绊倒,夺门而出的时候电梯门口刚刚好左右合上。

  十七、十六、十五……古罗木搭乘的电梯显示的楼层一直到五楼的时候,另一座电梯才上来,他紧张的连按纽都按不好,只担心著古罗木不知道会跑哪儿去。

  下大雨的寒冷夜中只穿著一条睡裤,等闵友翼追到公寓大厅的时候,却见不著任何影子。

--毒:我说呀,小翼,人家木木都这麽主动了,害我要考虑要不要把你变小受呐。
  翼:你敢!

10
  还是只能到这里……

  匆匆忙忙地逃出公寓,古罗木只来得及拿一件外套跟钱包,全身也淋湿了,也许是「魂居」的常客,门口的保镳并不在乎他一身的湿漉就准许他进来。

  下大雨的关系,今日的魂居没有以往这麽多人。

  才刚刚坐到吧台前,酒保随即拿了一杯马丁尼放到他前面。

  「柱子旁的人请你喝的。」酒保笑了一下。

  柱子旁……很阳刚长相的年轻人,没有拒绝的意思他拿起杯子仰头就喝。

  ……好苦,心底为什麽可以这麽苦?

  那眼神,翼的眼神,充满了一种他看不清的东西,有点难过又近似愤怒,推得那麽用力,恨不得甩掉他的力量。

  是,被讨厌了吧?

  心脏猛烈的收缩收缩,心好痛,原来心痛是这样的感觉,真想用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这种方式的心痛表情他从来没见过。

  在心底一直将他说服成朋友地位的人,想不到真是爱上的人,有放感情与没有放感情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他怎麽会这麽笨……

  若真的不甩他,就不会跟著他到处让他介绍朋友给自己,这些事在以前来说他是恨不得远离的呀,究竟是……什麽时候的事……

  是一同在屋顶的那次开始?还是一起打工的时候?圣诞节?跟翼玩起的追逐游戏?还是更早更早,他登了报寻找室友的第一天见到那俊朗脸上的自信笑容开始,这个人,就在自己的心上划开杜绝其他人的保护膜,将原本的他、脆弱的他从膜内拉了出来。

  ──Hi!我叫闵友翼,听说你们这里有房间出租?

  ──古罗木?感觉好古代,真好玩,那我可以叫你小木吗?

  就是那时候吧?

  那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在心底点起一根火苗,温暖身体各处。

  每相处一段时间,就像加了油上去似的,心中的火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好痛,已经烧伤了吧?像是真的有伤口一样,那麽,刚刚的拒绝就是盐,撒在上头,否则怎麽这麽痛呢?

  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强迫他、伤害……自己爱上的人。

  「要不要来我家?」

  抬眼一看,原本站在柱子旁一脸阳光四射的人已经来到他眼前,传来一股极为好闻的味道,他并不喜欢涂香水的人,通常只要这类的人来向他搭讪,他都不予理会,可是这味道明明是香水,却很好闻。

  好想制止那种痛的感觉,好想利用些什麽来麻醉。

  「好呀。」

  脱口而出的答案让那个阳光的人笑开来,以往对他来说如此简单的两个字现在讲起来真是有些吃力,身体的角落在抗拒,不要跟这个人走。

  对方性急地拉著他的手来到车库,看一眼就知道是进口跑车,银色的漆好像是刚烤上去的,一点刮痕也没有。

  好讽刺,自己的心却已经有了好大的刮痕,正在流血、化脓。

  一路上古罗木没有看那充满阳光味道的人一眼,转头望向窗外看著雨渐小但是依然下得很密,身上还是湿的,连车子内都被他给弄脏,车主人也不甚在意。

  好冷……好冷……

  比起留在脑海中翼一脸难过的表情,想到就心痛的,这根本不算什麽。

  驾驶人一直在说话,一下子讲著电话一下子转头跟他兜话,在说些什麽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只有假装在听的点点头。

  或许他跟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这位年轻的男人竟住在一栋豪宅之中,独栋的,面积颇大,甚至从客厅里透过玻璃窗看得见外面的游泳池的水光映在黑夜里,闪闪波动。

  「唔!」

  外表如此阳光如此正直的人,却是如此粗鲁,一把将他推向沙发,迫不及待地扯开他的衬衫,两只纽扣飞得老远。

  濡湿感在颈上爬动,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兴奋的意思,只有恶心自心里头呐喊著,鼻子充满著刺激却好闻的香水味。

  跟闵友翼身上的肥皂香有那麽点相似,淡淡的香味,耐闻……

  看看他究竟在做些什麽?

  自虐到这般地步,明明就不喜欢眼前的人何必逢场作戏?

  喜欢?是呀……只有翼才可以,现在只有他才可以让他有感觉。

  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量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年轻男人反而一愣,不知为何看著他的呆愣表情古罗木有一种报复般的甜美滋味。

  这种人配不上他,他要的更不是这个人。

  「你怎麽……」整个脸好像要扭曲起来似地,男人怒气勃发。

  「奇,你竟然先玩起来了,也不等等。」

  进到客厅里来的是另外两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俊帅男子,是目前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说话的那一个长得很美,尤其是那双眼,美得让古罗木不忍看。

  「呵,想不到紫也来了,你又是来观看的吧?」被称呼为奇的人也就是那位被古罗木推开的男人。

  而他话中的紫想必就是一进门来连看也不看古罗木一眼的人,迳自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这次的不错呀……在哪里找到的?」

  「魂居。」

  「那里很少有这麽正的呀,你也真是不简单。」一双美丽的眼,像是验货一样瞧著古罗木,让他有种想吐的感觉。

  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瞪著眼前莫名奇妙的三个人,警戒著。

  「看他这麽紧张的样子,你到底有没有问?」

  「刚在车上问的,他有点头。」

  头开始沉重起来,酒精发作,原来在车上他讲了很久的电话是为了这个,找来这麽多人,想要做什麽自是不言而喻。

  「光是看他的脸就快受不了了,滋味一定很好……」美丽男人伸出手轻抚他的锁骨,低下头来品嚐著。

  好恶心!连名叫奇的阳光男也凑了上来。

  男人是很脆弱,他的右手肘一把扫过美丽男人的下体,却被他躲了过去撞到大腿内侧,美丽男人立刻往後退一大步,阳光男也退了出去,两个人都用一种狡诈的眼光看著。

  好像是发现了什麽新大陆的眼神……很可怕。

  「紫……这家伙很倔啊。」

  还以为懒在沙发上的叫做紫的男人不会理他,却在美丽男子一叫之下凑了上来:「长得不怎麽样嘛。」

  「那是你的标准太高。」笑了下,阳光男转头看了眼美丽的男人。「况且,流在身边,还有谁比他长得更好的。」

  「说的也是……」

  古罗木忽地腹部一痛,往後飞了出去──

  看不到是谁做的,连移动的方式都没看清楚……
肢体动作变得僵硬,整个背部痛得不是闷哼一两声就过去了,古罗木往上看著摔他的人──好像是那个叫紫的男人,背著光低头看著他,脸上不像是不感兴趣的样子,反而有股玩味甚重的感觉……邪恶跟……残忍。

  「绑起来玩吧……好不好?」声音很好听,很像是翼的声音。

  不配……这个男人不配拥有像翼的声音。

  「啊……」

  三个男人……加起来的力气大到他无法抵抗,各种花样……虐待……

  好痛、好痛苦……

11
  他,像是完全的消失一样。

  自从昨夜古罗木就著下大雨的时候跑了出去,闵友翼回房带著手机电话簿外套随即出门,联络了很多帮忙找他的人。

  中午了,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也依古渊芙给他的名片通知了她,相约在茶坊中见面,他解散了找古罗木一夜的朋友让他们回去休息。

  「不用担心,小木他很有分寸,很快就会回来。」

  表面上看起来,古渊芙好像什麽都不烦脑,但是眼下的黑眼圈表示昨晚她并没有睡好,但是闵友翼却因太过急燥而没有注意。

  「为什麽你可以冷静成这样?」有些生气地问。

  看了他一眼,古渊芙没有说话,看著窗外。

  天气很好,出了个大太阳,昨夜的雨好像不曾发生过。

  「你跟他室友这麽久了,你应该知道他是个怎麽样的人……你以为他是自小就这样的吗?不要太天真。」

  「什麽意思?」好像听出了什麽样的弦外之音,却明知故问。

  「你是不是喜欢小木?」

  他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喜欢一个男人?

  在遇到小木之前,他跟女朋友分手的那一天连同行李被赶出门外,原本以为他是喜欢她的,但是……分手後没有想像中的难过,只有没房子住了的念头闪过脑海,他也没有怪她占去了原是他所租赁的房间。

  喜欢?爱?

  怎麽分别?

  当时的高雄热得像火烤一样,他拉拖著行李看著分租栏来到一栋公寓第十七楼,里面的人将门打了开来,一脸刚睡醒的人半眯著眼。

  当时,他只是愣著,嘴巴应该是张得开开的蠢样吧?脑海中想的是,怎麽会有男人长得这个样子?居然比女人还媚!

  ──房东人不住这儿,我帮你打个电话吧!

  ──恭喜你,房东喜欢早到的人,你是一个来的,所以他愿意租给你。

  好有味道的一个人,那张脸真是越看越好看,真想知道他的名字。

  ──古罗木,我的名字。

  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人,跟女朋友分手的这一天真的是一点感伤的感觉也没有,只记得在这一天──五月二十七号认识了小木。

  刚开始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对待新室友跟其他朋友一样,只不过这个人有些古怪,不太去上课、不太认真、不太爱讲话,但也算是和平相处。

  直到那一天,高雄天气开始转凉的那天,他提早结束学校活动回到公寓,听到两个男人的嘶吼喘息。

  得知他相处了近半年的室友古罗木是一位同性恋的时候,老实说还真的吓了一跳,以为会排斥的自己没有想像中的激动,继续把他当正常人一样过活。

  每天回到公寓没有看见他的人,心中有股空洞洞的感觉,不知不觉便开始跟踪他了,也壮起胆子把他从别的男人手中救回来。

  救?的确是一个好理由。

  於是他向小木宣布:我要把你拉回正途来,你一定可以的。

  然後事情整个失控了,好在意好在意那个人,一举一动都收入他的眼中,要到什麽时候,那双不知在想什麽的眼睛可以一直一直看著他?

  强硬的、死皮赖脸的、自私的……拉著他到处乱跑,让他跟在身边,随时看得到他,没有问他意愿的缠著他绑著他。

  好爱好爱他……

  如果不是看古罗木的脸色不对劲,快要破碎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否则今晨……他们两人早就一起拥抱著睁开眼睛。

  「你怎麽……」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开开的无法接话。

  「小木他,曾经自杀过三次,那时我所感受的比你现在的无奈多出百倍。」转回头看著闵友翼,她的眼神里毫无光采。

  自杀?三次?

  「究竟是……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整个脸颊埋入双手,闵友翼顿时全身充斥著无力感,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小木有一个哥哥,十三岁前未曾谋面的哥哥。」稍微停顿了会儿,古渊芙困难地呼吸著。「那个人渣竟然忍心在他十四岁生日的夜里,设计……强暴了他!」

  应该……

  应该如何反应?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表情霎时定格了,不动了,无法呼吸了,小木他……想要杀人的念头不止一次冲上脑门,他哥哥?即使是小木的血亲也照样杀了他,碎尸万段!

  眼睛前面的世界好像变成红色了,看不清楚,小木……木……

  「接下来的两年里,他持续地……被他哥哥……在这样的情况下活著,而我却都不知道,直到他哥哥决定出国前的那一晚我才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而小木的精神状况……我之前却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古渊芙回到痛苦的记忆里,脸上的眼泪猛流、流不尽。

  那时的小木,根本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每天像个活尸一样,她却什麽……也没办法做。

  「你为什麽不做点事!为什麽!报警什麽都好!」止不了的狂吼,已经引起咖啡店内所有人的注意,止不了的怒气,胡乱怪罪。

  「那个人拿公司威胁,这项丑闻……更要替小木隐暪他父亲,他父亲一定无法忍受这样的打击,我只好答应小木什麽都不说……连他心理的病也没有说出来,你以为保密这种差事好做吗?你以为看著自己的亲人受苦却什麽都不能做的感受很好玩吗?」

  闵友翼告诉自己冷静点,他第一次说起他的家人就是他父亲,从那些敬爱的字句里,可以听出,即使自身再怎麽痛苦也不可能让最爱的父亲知道这件事。

  他……受了很多苦吧?这是一定的。

  不过不用担心了,他会保护他所爱的人。
他闵友翼,会保护那个人的。

  到了晚上,闵友翼照著古渊芙所说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公寓里等待,古罗木不是小孩子,他会回到家来的。

  但是现在这种心情……想要冷静下来变得好困难。

  古渊芙所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不出去。

  ──他受了那个人的影响太大了,身体变得奇怪了,夜夜暪著我到外面去狂欢,能试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没有用……

  那天在屋顶上,古罗木确实是拒绝了他,为什麽?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的吧,不想让他碰触、不想让他摸著他自认为脏了的身体,可不可以任性地设想为……
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不能随便的存在。

  希望越大失望也跟著越大吗?

  但是没有怀抱著希望怎麽知道对方是不是也跟自己有著一样的想法?他不怕,即使失望了也没关系;他不在乎,哪怕小木永远不理会,他也要把握一丝的机会。

  因为爱他。

  开门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传开雷一样地响,闵友翼抬头看向门边,随著门缓缓地向内推开,古罗木出现在门边。

  空气凝结。

  闵友翼看著他,那个虚弱著的他。

  脸上发红像是有著发烧的现象,颊面上的瘀青虽然不严重但却非常明显,眼睛是快睁不开的倦,肩膀靠著门边才能勉强站立,一只手捂著肚子整个人曲成老人状,这样的古罗木就在门边。

  「管理伯伯差点不让我进来了。」

  严重沙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很难听,说完便倒向前去,闵友翼冲了过去急忙的将他抱起。

  「小木、醒醒!」

12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很刺鼻。

  身体也很痛,每个细胞都在叫喊著受不了痛苦的折磨,腹部的地方好像被刀子割了吧?光是体会到那道刺痛感就知道,割得很深。

  那些家伙……竟然玩真的,还彻底地玩了一整天,精力充沛也不是这样表现的,连自己混了几年熟得很的性事在那群人面前好像变得是小孩子的游戏了……好痛……

  ──大腿没有力气……所谓脚软就是这种情形吧。

  「唔呃……」轻轻地闷哼了声,原本只是要拿水来喝的古罗木料不到扯了伤口,还是吵醒了照顾他一夜的闵友翼。

  「醒了?」温柔放轻力道地扶著古罗木坐起来靠著枕头,闵友翼拿起事先摆在小桌上的粥。「吃东西吧。」

  古罗木的面前,闵友翼抬起手拿著汤匙弄了一口递到他嘴边。

  没有开口、没有移动,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对望著,若有似无的交流。

  「我要吃惯例的早餐,三明治加牛奶。」

  沙哑的嗓音一出,闻者皱了皱眉。

  完全没料到他会像讨债似地向他点菜,闵友翼还真是愣了一愣,收回喂他东西的左手,放下碗。

  也不管古罗木现在的姿势还是伤势,凑过身去抱紧了他,很紧很紧,好像害怕失去一样的力道。

  「你是去了哪里啊……不要再消失不见了……」

  声音里,不舍;声音里,难过,过多的郁闷、压力、不安一瞬间爆发,止不住的泪水。

  昨晚,昏迷过去的身体动也不动,替他洗澡才发现受了许多伤,刀伤、烫伤、甚至是鞭伤,下体流出一种白色的、黏黏的──脑袋空了十秒之後才发现那是什麽东西,心疼跟心痛随之而来……

  高烧、血痕、瘀青。

  惊慌、失措、无助。

  告诉自己要坚强起来,否则怎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他颤抖著双手,仔细地涂擦著药,包扎起爱人的伤口。

  「已经没事了。」抬起手,回抱著在自己肩膀上寻求安心的人,古罗木也,一样安心了。

  啊……果然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在心底所喊的是这个人的名字,闵友翼。自己伤得很重吧?可他没有跑开、照顾自己。

  古罗木看著自己手上的绷带,经过仔细包扎环绕好几起圈的。

  这样就够了,够了……他是绝对不会拉这个人进入自己没有光明的世界。

  所以,既然不能拉他进入自己的世界,他决定要走出来站在阳光下,与他一起笑著。

  为了他,摆脱不堪过去,原来是这麽简单的事呀……承认爱上他也是这麽简单的事。

  「翼……」

  闵友翼带著哭音的回答:什麽事?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也许你会吓一跳,但我坚持要说,而你不能打断直到我说完,好不好?」古罗木按压著原本要从他肩上起来的头,继续将他置在自己的颈肩中。「这样就好,不要动。」

  「你说吧。」耳里传来配合的声音。

  「很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这公寓的所有者。」古罗木明显地感受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我徵室友,只是纯綷无聊寂寞等等的情绪,可是我没想到老天竟派来这样的你出现在我面前。」

  「和你相处下来,我……困惑了,本来不太与人接触的我正在慢慢接受你,违背自我意识地接近你,也许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才会开始逃……逃回我所熟知的世界。」

  也就是统綷肉欲的世界,没有一丝阳光的世界。

  「你的任何坚持举动让我突然之间……不想再这麽下去了,走出那个其实不适合我的世界,真想彻彻底底地当你的朋友,可是一切都错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朋友这麽简单就说得过去,我强迫你的那一晚……」

  将闵友翼抓到自己的视线中,古罗木诚心真意地看著他,泪光不断地浮动。

  「那晚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对你有感觉。」

  好像这一生只为了等这些话,闵友翼激动的再次紧紧拥抱著他,紧张得手心冒满了汗珠,在这稍有凉意的夜晚。

  心脏咚咚的乱跳著,古罗木还是第一次为这种告白的事脸红心跳,对方这样抱著他的举动,是回应著些什麽?是不是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是不是?

  「我也……」

  发音了两个字,闵友翼觉得表达爱意这种事情其实是不用谈天说地的,只要那几个字就可以传达。

  「我爱你。」

  是啊,三个字,虽然是句陈腔又滥调的话,却是任何情话都无法抵过,也是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所有。

  「你……」

  一直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永远无法得到爱,古罗木睁著大眼张著大口一脸不敢相信,不敢到对自己毫无自信:「你别同情我。」

  「小木?」闵友翼看著他再次扁嘴的模样煞是可爱,不免微笑了下,看得他又脸红了一次。「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没信心?」

  「像我这样的人……」张开双手手掌,像是上面有什麽脏污至极的东西,古罗木眼神空洞洞地看著。

  「我必须跟你有所坦承,一切一切……我不想再暪著你什麽,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这样……我有一个哥哥……他……」

  闵友翼随即用手贴著他的唇、执起他的双手,对望。

  「我,都知道,什麽都知道。」

  古罗木霎时脸红了一片,不是害羞、不是涩赧,而是……可耻,一定是姑姑告诉他的吧,原本就是想让他知道的了,可想归想,真正明白过来,才知道自己还是放不开那段日子的耻辱感。

  见著了异样,闵友翼立刻道:

  「听我说,我爱的就是你,你,没有别人,我不管你过去做了什麽事,但你往後的日子里就得忍受有我的存在了。」

  鼻头好酸好酸,脑里分泌出来的东西让古罗木快要幸福到缺氧了,泪也就这麽不争气的滑下来了,可是心底却是快乐的,好快乐……

  「怎麽哭了呢?我能不能把它想成是感动到落泪呢?」

  抚著他的头用手背擦过他的脸颊,每一个动作都富含著爱意。

  「你──」突笑的太过猛烈,差点连鼻涕都跟了出来,古罗木却还是不忘伸出手讨价还价:「我的早餐要三明治加牛奶。」

  爱,已经来到他们两人之间了。

13
  在闵友翼的照顾之下,古罗木脸上的伤才过了两天就已经淡得看不见。

  学校方面,请了许多天假的他在家里除了看电视之外就没什麽事好做,虽然闵友翼会在空堂的时间赶回来陪他,日子仍是闷得发慌。

  另一方面,或许是顾虑到自己的伤口,翼很绅士地每晚哄完他睡著之後就离去,没有做什麽越举的动作,只有轻轻的接吻,怕伤害到他似的。

  不过,他有意见。

  好不容易才再三确认彼此的感情,却一点亲密举动也做不得,让他很不是滋味,让他很生气!

  到头来还是得怪那几个家伙的错,把他的身体弄成这样!

  「今天的饭菜不好入胃吗?瞧你的眉毛都快打结了。」看著古罗木碗中的饭菜被筷子搓弄不成原形,闵友翼还真是有些伤心。

  「不会呀。」

  很假装地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还怕他不信似地吃了口:「很好吃耶。」

  收拾完餐具之後,坐到古罗木身旁的闵友翼陪著他一起看电视,一看到他靠了过来,古罗木随即转台到锁码情色频道。

  「你这是……」

  萤幕一跳就看到了两具肉体正在奋力搏斗的画面,他正要开口阻止便看到古罗木将摇控器扔得老远扑了过来,唇精确无误地盖在他的嘴上,原本想要说得话老实地被封住。

  狂暴的吻,想要更多更多的吻,吻得闵文翼差点痛叫,甚至强烈感觉到一只手不规矩地滑进了裤子,急切地蠕动。

  「放手……小木,冷静点!」

  来得及阻止,闵友翼又一次地将他推开来,古罗木怒瞪,一副快哭的样子,忿忿地走去房间制造出极大的关门声。

  竟然是为了两人之间不便的性事而翻脸……

  真是太丢人了!古罗木拿一颗枕头当成是自己的情人的头狠狠地揍了上去。

  他忍得好辛苦呀……翼那个笨蛋,明明同为男人还以为会更了解彼此的,被拒绝的感受可不好玩,何况是被拒绝这档子的事,真是想不到他竟然可以清纯到禁欲。

  禁欲?翼不会是处男吧?怎麽可能!他那个样子……看起来不像呵。

  果然是同情他的吧,果然是嫌他脏的吧,那何必说著喜欢自己的话?

  发觉的时候脸上已经两行泪水,怎麽最近这麽容易哭?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这样多难看……

  叩叩的敲门声,出现在门边的闵友翼的脸也有种苦不堪言的感觉,静静地坐到古罗木身旁看著他的一脸哭相,露出了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小木。」

  持续不搭理他,闵友翼行动地强拉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裤档上,坚硬饱满的触感惹来惊吓加……委屈。

  「你……不想要却又这样反应,到底要我怎麽办?」

  对,满是委屈。泪,掉得更凶。

  「木。」闵友翼抬起他的下巴,双眼的交流。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草草就带过,更何况你还受著伤,难不成你当我是冷血动物没有感觉吗?」

  如此掏心掏肺的眼神攻势,任谁也是否认不了,古罗木止住了泪水却吸不进空气到身体里,对方的真心都在这里了,在自己的心里结合了。

  低下头品嚐著,闵友翼跟往常一样只是轻轻地用嘴唇四片相贴。

  突然,撬开牙关,舌头伸了进来缠住他的,想不到他会如此大瞻的古罗木著实地吓了一跳,却也任由他、交给他。

  唇舌的互相接触竟然也可以有如此美妙的感受,又轻又柔却稍稍用力的吸著舔著,闭上眼、裸露的爱意。

  飘然,酥麻,醉甜……快要不行了。

  分开後两人的嘴唇上闪著银光,诱人。

  古罗木更是脸红到耳根,意想不到的光光是接吻,内心可以满足成这样,轻柔的相触竟也喘息不已?

  一股甜蜜的幸福感霎时填满了两个人的心中。

  闵友翼也是喘息著看著古罗木,不约而笑,互相拥抱。

  却怎麽也想不到──

  再甜蜜的两人世界也是存在著恶耗!

14
  和往常一样,起床後的刷牙洗脸,这样还不够,带著一脸睡意爬到闵友翼的床上将他吻醒,这是古罗木一天的开始。

  身体已经恢复了活力,上课对他来说没有问题,这几天帮忙著情人准备英语朗读比赛,闵友翼不辜负他期望地进入了决赛。

  对这样的生活,他满足的不得了。

  「呿,谁这麽早就来电!真是讨人厌。」

  一阵急响的电话声打扰了他们今早的接吻,古罗木臭骂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去接了电话,闵友翼也不再赖床起来换衣服。

  「喂,我是古罗木。」

  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有多麽心不甘情不愿。

  「小木,快回来台北,你爸爸出事了!」

  古渊芙沙哑的声音像是哭过一般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透露出事情的糟糕性。交代了些事情,古罗木面无表情地断了电话。

  爸爸他……出事了?

  刚刚换完衣服的闵友翼将站在电话前发呆的古罗木抱起来亲吻,却没有意料中的回应,一看才晓得怀中的情人脸色一片苍白。

  「怎麽了?」皱起了眉头。

  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地颤抖著,受到什麽打击似的双眼直视,却看不清任何东西。

  「翼……我家里有事,需要回台北一趟。」

  才一说完古罗木便进到房间里整理起简便的行李来。

  「怎麽回事?」

  跟著他来到房间,古罗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地继续整理他的行李,闵友翼看出事情的不对劲,「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古罗木一转身,伸手抱著他。

  意想不到的拥抱,这动作……感觉起来像生离死……

  古罗木紧紧地抱著眼前比他高六公分的人,不想让他担心,不想拖累他。

  「我这次回家不会这麽快回来,而你,给我好好准备朗读比读,没拿到第一名就别想见到我。」睹气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感到可笑。

  摸著埋在自己颈子里的头,闵友翼知道他一定有什麽难言之隐,只好听他的话:「好,我一定拿到第一名。」

  心底有些许异样,不寻常的第六感……像是有些什麽事要发生一样,闵友翼压掉这股不祥预兆,没有多想地骑车送古罗木到火车站。

  自杀。

  从五楼的阳台上跳下来,重伤,经过急救……

  不治!

  五个小时前他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完全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自杀……跳楼……不可能!

  生性和善乐观的父亲再怎麽不堪也不可能会走上这一条路,就连母亲去世的时候,不流一滴泪;连下葬的时候,都可以这麽冷静以对的人怎麽可能……

  已经陈尸在太平间的父亲,也见不到那最後一面。

  警方围在医院门口阻挡著那些媒体记者……

  是呀,父亲在商业界是如此著名的人物,古罗木拨开著大匹人群进来的,塞来的麦克风净是问些无意义的问题。

  一向隐定成长的公司股价今早一开盘就直线下滑,完全没有挽救的迹象,那边姑姑正在处理著,而这里……

  哥哥……

  冷著一张脸,那张美丽……酷似著母亲的脸,古飞灭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双眼直视著前方,旁边的律师、公司一些重要的股东都在向他谈话,他却只是呆呆的望著前方。

  心底好寒冷,古罗木孤独地站立在医院中看著眼前跑来跑去的人,那些有教养的股东声音尖锐地对著手机喊话,有人在听吗?

  他好孤独,翼……

  是不是过度的震惊、过度的伤心,所以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那麽,他终於可以体会到,父亲在母亲过逝的时候,在坟墓前,一滴泪也流不出来的感受。

  真的是,心痛得没办法流泪了。

  家属在旁,庞大的古氏家族,古罗木站在古渊芙身旁向著一一来的祭拜古渊邑的照片行著答谢礼,隔开他的哥哥古飞灭很远。

  那个人……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回来了,哥哥的表情跟那天在医院一样完全没变,依旧是直直地望著远方,没有跟来访的人说话跟行谢。

  只是站在那里,盯著父亲笑得开怀的照片,视线不移。

  或许,哥哥跟他一样也是爱著爸爸的吧,否则他不会露出这麽伤心的神情,哀痛不已的眼神,跟他一样没有哭出来。

  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的只剩下他们俩了吧?兄弟之情还是如此难以割舍,即使古飞灭之前对他做了那样过份的事……

  没办法恨他。

  或许当时被强暴的痛苦日日夜夜的提醒著他,时时刻刻的心灵创伤,现在却那麽地不重要了。

  因为还活著,还是一家人。

  因为……感情是如此脆弱的事,如此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当然包括了亲情。

  今天过去了,明天说不定就人事已非。

  原谅,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尤其他给予了这麽大的折磨给自己,但是死亡是随时都会来的,原谅,似乎没这麽困难。

  哥哥酷似母亲的那张脸,更是自己没办法恨的原因之一。

  忘了吧忘了吧,他现在有了翼呀,有了爱不需要再恨了。

  「哥。」

  听见古罗木的声音後,古飞灭才轻轻地晃动了下,缓缓地将放在古渊邑照片上的视线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美丽却又憔悴的脸,眼神却在看清古罗木的样子後整个亮了起来,转著头反反覆覆来回看著父亲的照片与眼前的弟弟。

  最後,古飞灭的双眼盯著他,富涵著温柔……以及爱惜。

  「原来你没有离开,还在这里……是开我玩笑的对吧?」突来的紧抱,古罗木没有抵抗,听从地柔顺地,对待他唯一的哥哥。

  虽然是听不懂哥哥在说些什麽,可是这个怀抱……戴满著亲情,至少他是这麽认为。

  「哥……想不到我们的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爸爸他……」

  拉开了距离,古飞灭带著不解的眼神看著他,「你在说些什麽呀?」

  对於他的话还没有反应过来,古罗木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哥,真不好意思。」古罗木歉意地撇嘴了下,转身接起电话,是闵友翼打过来的。

  「真是恭喜……有好一点了,不用这麽麻烦,我後天就会回去……那好吧,你来陪我吧,我很需要……嗯,我也很想你,到时候见……」

  「是谁?」带著古罗木听不出来的怒气声,古飞灭扯著他的手臂问。

  「是朋友。」闷哼了声,不明白哥哥的力气出此之大,古罗木抓著他的手打算拨开它:「哥,你弄痛我了。」

  看了他一会儿,古飞灭放了手。「对不起。」

  古罗木奇怪地看他一眼後便离开去找古渊芙,跟她借车去接待会儿从高雄北上的闵友翼,没有发现身後的阴暗眼神。

  「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古飞灭的视线一直在古罗木身上没有离去,直到他同古渊芙说完话後,一个人前去车库时,他跟了上去。

  人群大多数集中在前厅,车库里没有半个人。

  由於钥匙稍微卡住好不容易才打开车门,古罗木却突然感到颈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还来不及转身看清楚是谁打了他,就再度受到攻击,

  ──他昏了过去。

15

    每一个人都有著自己的痛苦,

  可是,有人却将这些苦加注在另一个人身上,希望别人也能感同身受……

  哥哥……他是要表达这个想法吧?

  可是我,却一点也无法了解他想要传达的,是什麽?

  「不要、啊……不要在继续了!嗯、啊啊……哥,停止……」

  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随著来回抽插在体内的强劲力道古罗木只能跟著晃动,就连想挣扎开来的双手也被绑得死结,曲成虾米的姿势屈辱地呼吸著,施虐者不断地将他黏附著肉的肢骨向下压。

  露在对方身前的部位吞吐著……排拒著……

  古飞灭不时以手指稍嫌用力的滑过他小腹上的横向伤口,新生的结疤、鲜粉红的嫩肉受不了如此的刺激,本能地忍耐,收缩著圈住他热源的肌肉,轻呼声舒服的谓叹。

  「谁伤害了你呢……」

  温柔的语气跟粗暴的动作成了相反,仍是不停地摸著他的伤口,律动著自己的腰部,不让对方逃走。

  他强迫著古罗木在过程中睁开眼看著他,只能看著他……

  古罗木因为身体的不自然孤度感到极为呕吐,他知道这是哪里,父亲带他来过一次,说著他和母亲在结婚前的那段日子来此居住了一段时间,後来这里便荒废掉了,山中的老旧别墅。

  将他掳来这里的人,等他一醒过来对他说著自己听不懂的话,而後变成了这副样子,强行压住他……

  回忆著,像是回到了过去也有过这样的画面,他不明白为何古飞灭要如此执意,这种事……为什麽要对他做这种事?

  腹部再次传来的刺痛让他纠著眉,反射性地闭上眼,蒙骗自己只这不过是一场恶梦,闭上眼就没事了。

  「睁开眼……看著我!」

  略微用力地抓住对方的脆弱,古飞灭依旧不停地前後律动,力量逐渐加速的快感。

  「嗯嗯……」好难过,为什麽要持续著无意义的性事?

  忽地停了下来,体内的肿涨积到最高点,扭动著臀部企图将男人推挤出去,不过是徒劳,腰骨紧紧地被扣压著。

  「你在生我的气吗?」想像不到的轻柔举动,古飞灭伸手拨开垂贴在他额前汗湿的头发。

  「你是该生气的,我对你做了这麽过份的事,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真的吓死了,不要再折磨我……」

  仍然是不解他在说些什麽话,也没有力气再质问他什麽,霎时古罗木整个身体被翻了过去,另一波强势随之掀起。

  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他整个膝盖不支瘫软下去,身後的人硬是捞起他贴合在一起。

  这次的攻击并不是呻吟就交代的过去,古飞灭在索求著连他也弄不清楚的东西:「和我在一起吧,永远在一起……要死就一起死……」

  骇然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古罗木却无法问出口。

  「我爱你……渊邑,你爱我吗?」

  古飞灭沉痛不已的声音,这样喊著父亲的名字……

  眼前突地布满红雾而後转黑,再也没有一丝光线。

16

    当闵友翼看见古渊邑的照片时,他还以为那是……

  相像的鼻、相像的唇、还有,那郁郁的眼神。

  世界上竟然有这麽相像的人,古渊邑、古罗木。

  长得很像的一对父子,但是脑袋却忙得无法从此点联想出什麽线索。

  八个小时,古罗木失踪的时间。

  手机呈现关机的状态,人车一起失踪,怎麽会发生这样的事?

  想做点什麽却又什麽都没办法做的无奈感在心中漫延开来,心力交瘁……不敢想像古罗木会发生什麽事,尤其他腹部的伤还没完好起来。

  不可能发生像之前那件事,他们俩的坦诚以告是那麽真实,幸福离他们不远了才是,可是……幸福如今反而成了最遥远的东西。

  几个小时前的吻,闵友翼抚了抚嘴唇,唇上似乎还留有他特有的淡香草味,接触……想念著他的微笑,只有在对著他才武装全懈。

  「喝一杯水吧,你累了。」古渊芙一脸面无血色,接二连三的打击从行为举止中即可看出她的疲累。

  连著几个小时的车程,一到台北就毫无目标地寻找古罗木的下落,闵友翼就算再怎麽有精力也都耗尽。

  好怕这次,会撑不过来……

  「或许小木无法体谅他父亲的死,所以才到外头去透透气。」

  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理由,古渊芙也只能尽量找到最贴切的理由安抚他。

  「他不可能……一声也不说就凭空消失,他一定会告诉我的!」像是越过了频临爆发的那一点,闵友翼垂下头,十指紧握。

  木,已经有他了,或许他从前会躲在没人看见的黑暗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现在他会为了他提供自己怀抱,不再让他害怕不安,所以他不可能不告而别。

  事出有因。

  「真是可怜的孩子,父母亲都……一个家只剩下两个成员了。」
自接到古渊邑自杀的消息後都没有哭的古渊芙像是为了填满自我伤心,眼泪流得停不下来。

  两个成员?对了,他还有一个哥哥……该死的!

  「他哥哥呢?那个古飞灭!在哪里!」闵友翼突地站起来,在众多的人群之中寻盲目寻找一个连见也没见过的人。

  ──小木有一个哥哥,十三岁前未曾谋面的哥哥。

  ──那个人渣竟然忍心在他十四岁生日的夜里,设计……强暴了他!

  最有嫌疑的人就在最近的地方,那个禽兽般的家伙说不定就是绑走小木的人!古飞灭……长得是扁是圆都不知道的人。

  脑海中目前最想杀了的人,是任何伤害小木的人,即使是亲生哥哥他也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友翼,你想到了什麽……」停顿了会儿,古渊芙的脸色益发苍白。「难道你是说,飞灭他……」环视一圈,果然是没有古飞灭的踪影。

  「你快想想,那个人平常会到什麽地方去!」

  闵友翼疯了一般,抓著唯一的希望猛力摇著古渊芙的肩膀。

  「他是最近回国的,除了公司之外就只有回家,也就是这个地方。」

  「非报警不可!」

  夜色灰黑,像是感受不到台北严重的光害,沉重的……其实是人心。

17

  在这个房间里,他只有意识上是自由的,被囚禁的状况下,他总是祈祷著,翼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落实他白马王子的身份来拯救他。

  他的,他所想念的,翼。

  可是,真的好痛苦……

  背跟腰,像是快断掉了,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双手被手铐铐在床柱上整个人面朝天花板躺在软被上,难以动弹。

  一丝不挂,古飞灭不肯让他穿衣服,随时都很容易让他观赏、爱抚、进行交媾……这样的状况有三天之久了吧?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岂码没有虐待到他做为人的生理,只不过吃饭是要别人喂他,大小便也都由古飞灭跟在身旁,洗澡也是由他亲自刷洗,让他感觉很像一只畜生,仰赖著对方的鼻息过活。

  比较没有办法忍受的是性事和他对自己所说的话。

  ──嘴吧张开含著动动舌头,你做得很好……对,就是这样……乖。

  ──你爱我吗?你都高兴到全身发抖了……渊邑……

  父亲跟他有著什麽关系呢?

  ──饶了我吧……不要呀……我说我说……我爱你。

  每次都被逼著讲出这句话,而後古飞灭就很爱惜地看著他,不!他是在看著父亲吧?透过自己酷似父亲的这张脸……

  满脸的爱意,会烫伤似的烧灼眼神,古飞灭所做的一切都让他禁不住与父亲的自杀连在一起。

  接著,就会回想到从前的那段受到压迫的日子,是不是从第一次开始甚至是哥哥在计划对他施暴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当成父亲的替身?

  那麽,父亲自杀的前一晚,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一定,一定是古飞灭对著敬爱的父亲,做出了哥哥对待他十四岁生日那一天同样的事,强迫……父亲这样正直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他精神上一定会受不了,这是罪,不伦之罪!

  所以,是谁杀了爸爸……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古罗木不禁气愤难以控制的大力扭动双腕,想要挣脱开手铐,薄薄的皮肤已经出现瘀青,甚至渗出血珠。

  一切的动作却因离床不远处的门把转动而停下来,明明知道那会是谁进来,古罗木还是期待著出现在门边的不是哥哥。

  或许是上天听到他的祷告,厚爱他的,出现在门边的是一位穿著打扮规规矩矩,一看就是清洁工身份的中年男子。古罗木惊了下,想不到……这栋别墅,还有人来定期打扫。

  那个人看到他全身赤裸的模样,明显地身形往後退一小步像是吓了一跳,打算关起门离去。

  「等一下,你不要走不要走!」古罗木及时喊住他,那个人也真的停了下来看著他。「我被绑住了,拜托你、拜托你……可不可以将我的手铐解开。」

  看著那个人犹豫又害怕的眼神,正在认真考虑著古罗木说话的可信度。

  「我只是来清洁而已,我怕……你这样子,你惹上什麽人了?」

  一听,古罗木庆幸这个中年男子还肯跟自己说话,急道:「不好意思为难了你,请你……请你报警,绑架我的人去买食物不会这麽快回来,拜托你、拜托你……」

  古罗木极尽所能地说服著,泪光闪动。

  「我看,还是先将你解开再求救吧。」中年男子走过来,瞧了瞧古罗木手腕上的手铐,叹了口气,开始扳著木制床铺,像是想将它弄碎:「绑你的人真是变态,竟然不给你衣服穿,你没事吧?」

  「没事,你快点吧。」

  古罗木看他停下来在地上拿了什麽东西,好心地提醒他快点,否则哥哥……待会儿回来就糟了。

  「别急,你的手都流血了。」那位清洁工拿了一件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好人。

  「砰!」

  一声巨响爆在这个空间里,吓得他们两个人往上一跳,古罗木亲眼看见眼前的中年男子张大著眼睛直视著他,样子相当恐怖,他还感觉到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沾了什麽液体。

  中年男子突然倒在他的大腿上,原本盖在身上的白色衣服瞬间染为鲜红,古罗木缓缓地将视线移到门口。

  手里拿著真正的枪指著他的方向,眼里的怒气化为最高温的火焰,空气却是寒冷到凝结一切,那个男人──古飞灭抬高著下巴看著他,一副毫不在乎杀人了只剩气愤他情绪。

  「不──」

  完全想不到会将这个救他的人害死,古罗木当场泪撒。

  暗暗悲鸣著自己的唯一希望已死。

  「你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杀了他呀……畜生!畜生!」

  古罗木忿忿地瞪著依旧站在门边面无表情的人骂著、指责著。

  「哼呵呵呵……」

  毛骨悚然的轻笑,危险在古罗木的心中扩散开来。

  皮鞋贴在地上的声音,缓慢的节奏,古飞灭正一步一步踏上前来,古罗木全身上下都在抗拒著、恐惧著、不停的颤抖著。

  「我不是说过吗?邑……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永远往後的每一天不准离开这里,有著你和你老婆回忆的地方是最适合你的不是吗?」

  美丽的笑容看在古罗木眼里却比恶魔还可怕,伸过来抚摸著他脸的手令他反感至极,想也不想地伸脚踢过去。

  「疯子!我不是父亲,我是你的弟弟古罗木,你这个神经病,变态!」拼上了最後的那一点勇气,古罗木困难地呼吸著。

  「弟弟?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弟弟,你最清楚的不是吗?爸……」
轻松地抓住飞来的脚踝,一拉将之往外扯开:「你说我变态?那……我就如你所愿吧。」

  天使似的声音说著魔鬼似的内容。

  古飞灭将趴在他腿上的尸体拨下床,古罗木的胸、腹跟腿部沾著血,腥臭味漫延在这个空间里。

  接著,古飞灭开始脱下自己衣服。

  「你要做什麽……」

  明知道答案的却还是问了出口。

  不,不要再持续恐怖、毫无止境的性事。

  一股反胃感迅速冲了上来,激得古罗木痛苦地乾呕著。

  「做什麽,当然是变态给你看,真是想不到渊邑会喜欢这个。」
美丽的脸上竟有著豔色,看得古罗木差点失神,等到古飞灭的手摸了上来,他才恍然醒悟地急忙抗拒起来。

  「你还有这麽多力气,留著点用吧,今天会很累。」

  白天里,山上的别墅中,没有人听见道道的嘶吼惨叫……

18

  脑子一片混乱,闵友翼却逼著自己找出什麽线索。

  多一秒过去,心里散发的苦就多一份。

  古渊芙已经证实,古飞灭在小木失踪的那一刻起就不见人影,警方只是来说个安慰话,说他们「兄弟俩」也许是因父亲的死而躲起来不愿面对「现实」,家务事他们也无从过问。

  闵友翼对这件事的态度从头到尾认定是古飞灭那家伙干的,只是不知道他将古罗木藏在哪里,只差地方了。

  搜寻过往他跟小木谈天的记忆里,是否透露著什麽古渊芙没想到的线索。

  到有什麽地方,是任谁也不会想到的?尤其是家中一位受到重视的人去世之後?

  脑海里,是一句一句小木充满哀伤眼神说出来的话。

  ──我父亲的身份很不一样……

  ──直到她死在英国,我才回到台湾。

  ──背後的庞大家族让他结婚的条件是早日继承家业,其实在他们恋爱的那段日子中,很苦的。

  ──因为母亲并不是什麽富豪人家,当时他们就住在我爸一出生就继承的屋檐下。

  ──那个地方,我也只去过一次,说破烂也不是,只是有点旧。

  住处,一个古渊邑夫妇恋爱时期所共住的地方!

  闵友翼急忙地拉著古渊芙。

  「你想一想,伯父和伯母在还未结婚之前是不是住在一起?」闵友翼慌张地问著刚送走警官的古渊芙。

  「是……那时候他们的生活不是很好过,但是却撑了过来。」

  「那他们住在哪里呢?」

  「古氏在xx山中有一橦非常老旧的别墅,他们那时就住在那儿,交通极为不方便,但是现在还是定期有人去那里打扫。」

  果然!极为隐密的山中……一开始的方向就完全错误,他们一直从旅馆中找寻消息,跟这个比起来,山上的确是安全太多了。

  「你发现了什麽吗?」古渊芙一脸担忧。

  「你冷静点,我也许……也许知道小木在哪儿了。」

  不用多久,就可以见到面了……撑著点!千万不要发生什麽悲剧才好。

  小木,等我!

  既然警方束手无策,闵友翼与古渊芙两个人一同来到古渊邑与其妻恋爱时期同住的地方──山上的一栋古老别墅。

  虽然老旧,但是外观上依旧显得出富家人的气派,光是前庭就可当作一个停得下百部车的停车场,用地相当大。

  他们来到了门口,古渊芙急忙地拿出钥匙却发现大门的锁是开著的。

  「有人来过,门没有锁。」她焦燥地想打开门。

  「等会儿。」闵友翼制止她,反而自己开了门走进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你……」满脸不同意,古渊芙硬是要进入却又遭拒绝。「你凭什麽!」

  「凭我爱小木,你是他的家人,我得顾及到你安危。」

  闵友翼的认真态度震惊得她说不出一个字来,皱起眉头来,无言的同意。

19

  在闵友翼推开第三道房门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期望自己会看到什麽东西。

  在古罗木被绑架的这段期间内,甚至他想过绑走他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不给他吃不给他喝,整个人消瘦了下来;或者,绑住他对他拷打,全身是血;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

  那个背对著门的长发男子,或许是太过沉入自己的世界,并没有注意到他打开了门,持续律动著他的身体,也不管穿在身上的衣服裤子的凌乱程度。

  压在古罗木赤祼的身上,男子低头向他索吻的时候,他看似没什麽力气的双手不住推打对方强硬的胸膛,哼了几声表示抗议。

  「你这个人渣!」

  闵友翼使尽最大的力气从後方揪住古飞灭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摔到地上,赶紧拉过被单盖住古罗木的身躯将之扶起。

  「翼……」虚弱的声音自怀中传来。

  「小木……」

  两人的思念在眼中打转,泛在眼中的泪雾遮住了对方的脸。

  古罗木的双脚才刚接触到地板即腿软了下去,整个身体几乎是挂在闵友翼的身上才得以站立,勉强地往门口走动。

  呯的一声,在两人前方的墙上冒出一个小洞及水泥碎片,不约而同地看向窗户边拿著手枪的古飞灭。

  「渊邑,快到这边来,否则我杀了他!」

  闵友翼不在乎地更是搂紧挨在自己身上的人,感受到古罗木的频频颤抖。

  「哥……不……不要杀他……」

  亲眼目睹过古飞灭杀了企图救走他的人,古罗木不论如何不会让他伤了闵友翼,移动著身体想往古飞灭的方向走。

  「小木,不必听他的话。」

  闵友翼将他拉了回来,也注意到这个长发男子的用话,这个人的确是古飞灭,但为什麽要叫小木为渊邑?

  「渊邑,他是谁呢?你不是说爱我的吗?永远和我在一起,不管是谁来阻隢我是不会放过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古飞灭不停地重覆著相同的话,双眼已经是明显地失焦,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我爱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地爱著你,不要离开我……」
抱著头,古飞灭痛哭了起来,所喊出的声音藏著无限的悲哀,无限的伤痛,让听的人也忍不住动容。

  闵友翼是一个例外,他抱起一脸倦容的古罗木悄悄地往门口移动,不料古飞灭却再次扬起枪来──

  「你休想!他是属於我的,我从出生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了。」

  「伯父早就死了!两天前就已经下葬。」

  冷淡地说著,闵友翼感到偎在他胸口的人抖了一下。「古渊邑已经死了,而他是你的弟弟古罗木!」

  「胡说……」轻说出声,毫无气力地吐出,古飞灭的眼神绝望得像是失去生命一般,霎时转为怒火,朝闵友翼的右小腿开枪。

  「你撒谎!」

  呯一声的那瞬间,古渊芙破门而入和著枪声,闵友翼因中枪而向右倾斜,古罗木也跟著摔了出去,一片混乱,只有古飞灭冷眼瞪视趴倒在地上的闵友翼,像是想将他杀了一样。

  「飞灭……冷静一点,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你?你是渊邑的妹妹,我怎麽会认不出来,我需要你替我证婚,渊邑和我两个人的婚礼。」

  刚才的激动像完全没有存在过一般,古飞灭强硬拉起地上的古罗木亲吻著他的耳朵脸颊,露出刺眼的幸福微笑。

  「翼,你要不要紧?」

  推拒著颊上的吻,古罗木的眼中只有闵友翼惹得古飞灭顿时发起怒来。

  「地上的那坨东西真是碍眼,不如先杀了他吧?好不好,渊邑?」

  「不……不要,我听你的话我听你的话,你要什麽我都给你……」忍不住的泪水流得凶猛,一抹濡湿滑过脸上,古飞灭的舌。

  「别碰他!」无视於腿上的枪伤,闵友翼挣扎著站起,愤怒地注视。

  「果真是不要命了吗?这颗子弹我可以免费送你。」

  「飞灭住手!」搀扶著闵友翼,古渊芙急吼。

  「你究竟在说些什麽呢?你怎麽会绑架了你自己的弟弟!你在想些什麽,说什麽要跟你父亲结婚,我真的被你弄得糊涂了,放下枪吧,跟我回家。」

  她只希望他能在意一点过往,那种姑表的情份,接受他的劝。

  「我才被你弄糊涂了,你不是最清楚知道那件事的吗?我根本就没有弟弟,从来就没有,呵呵哈哈……」

  在这个情况下笑得出来的人,古飞灭紧抱著身旁的古罗木,优美线条的嘴唇缓缓地吐出:

  「我根本不是渊邑的儿子。」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呆愣跟疑惑,只有古飞灭持续著豔丽却令人害怕的笑容。

  「姑姑是吗?你怎麽学别人一起惊讶呢?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跟一旁止住了哭泣满脸错愕的古罗木相比,古飞灭的轻松自在极为刺目,他不禁以沙哑的声音问:「姑姑……这是……怎麽一回事?」

  「我……」

  颤抖著嘴唇想要开口说话,却立刻被阻断。

  「渊邑,你怎麽会不知道呢?你也是清楚这件事的人之一呀。」古飞灭爱怜地看著紧抱在怀中的人,不管他是如何挣脱就是无法推开他。

  「我真正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呀,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们,一点感觉也没有,更何况我已经有你了呀,我最爱的,几年前竟然会找你儿子当替身,我真蠢,你会原谅我吧?」

  「你……」受到的震撼感过大,古罗木根本没发觉他又落下了一吻。「不可能的,你是那麽的、简直是妈妈的模子。」

  「是呀,我母亲跟你老婆是同卵双生嘛,如果长得不像你怎麽会爱我呢?怎麽会收养我呢?渊邑……其实我是感激你收养我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根本不会遇到你。」

  再也承受不了压力一般,古罗木抬起手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到周遭的声音,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哪里都好,只图一个安静的地方。

  脑子好像快爆炸了……

  「飞灭,不管怎麽说,哥哥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为什麽?」

  脸上的两行清泪,古渊芙因为近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差点失去意识,反到是闵友翼靠著墙壁扶著她。

  「你看看你怀中的人是谁?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是哥哥的孩子小木呀……哥哥他……已经入土为安。」

  「住口!」

  绷紧著最後一根尚未断的神经,古飞灭狂吼著推开怀中的古罗木,像是发了疯一样,不断地喃喃念著:

  「不是我害的,渊邑他不可能是我害死的,我只是、只是爱他……只是爱他而已……没有想过伤害他。」

  撞进了闵友翼的怀里,古罗木慌张地将身上的布盖压在他流血的小腿上,没有什麽力气多想古飞灭的事,保护他是最重要的。

  「你会没事的,没事的。」古罗木低喃著。

  狂吼停止,鲜血染过般的一双眼,古飞灭举枪指著闵友翼的心脏:「都是你害的,如果你没有出现在这里就好了,我就可以拥抱著他假装做一个好梦,如果没你该有多好──」

  一声巨响,闵友翼闭著双眼感觉著胸口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只感到脖子的地方有种黏黏的触感,往上一摸,手掌印著血。

  然後,所有的动作像是放慢了,又或者是因为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反应才觉得四周都是慢的,带著不太真实的画面。

  趴在自己身上的、最亲爱的、背上汩汨流出鲜血的、昏迷的,他的小木。

  ──真是愚蠢,何必跑来挡子弹呢?我不是说过会保护你的吗?

  ──心脏破洞了,对你的爱是不会消失的,怕的是随著你的生命流失,它也就死了,不准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因为失血过多,闵友翼面色苍白的将古罗木抱起来拐著脚走出房门求救,离去的时候的景像是古飞灭拿著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之後就不知道他怎麽样了,古渊芙好像跑去撞倒他。

  不知道……那种人最好死去,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地狱。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木活著,他不能死。

  闵友翼在跑到大门的时候,看著眼前的座座青山才想到自己是身处山中,而他腿上的血不停地流著,沿路上都是血迹。

  忍不住地跪下来倒在地上,仍旧是将古罗木紧紧抱在怀中,眼睛闭上的时候耳旁听到古渊芙的呼叫声,还有很多人的声音,好像有救护车的……

  听别人说,人死了之後最後失去的是听觉。那麽,他是不是快死了呢?

  这样到天堂也好吗?不!他想继续爱著小木,他还不能死。

  但是,无限的黑暗拢了过来,然後,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终於修到这里,哈……

20

  原来,在古飞灭开的第一枪之後,在大门口听到枪声的古渊芙事先报了警。

  闵友翼在急诊过後取出了射中小腿肌肉的子弹,输过血後隔了一天就清醒了过来,医生预期伤口的愈合需要静养半个月,没有伤到骨头实在是庆幸,否则那可就不是以天计算才会康复。

  而古罗木……

  很严重,子弹从背骨穿入,只差那麽零点五公分就到肺部,手术是成功了,危险期也度过了,只是不知道任何原因的,他还没有醒。

  已经一个礼拜。

  闵友翼天天都到他的病房探望他,有时候播音乐给他听,有时候说笑话给他听,否则就是静静地在一旁陪著毫无意识的他一整天。

  缺乏求生意识,医生是这麽说的。

  依照他的伤来看三、四天就会醒过来,但是非旦没有清醒的现象,生命徵象似乎往下走,病人没有想活的意思,希望家属能跟他说说话,刺激他的意识。

  知道这个消息,闵友翼简直失去控制骂著躺在病床上的古罗木,之後却又默默的陪著他,同他说话,耐心的。
今天依旧一如往常。

  「你还记得我弟吧,你总是笑说他长得很像杰尼斯小子成员,最近他还真的严肃地想到日本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当明星呢!」将两朵大大的向日葵放进花瓶里,闵友翼便坐到病床旁握著古罗木的手。

  「照顾你的护士呀,她笑起来眼睛很细好像中国娃娃,你知道她怎麽建议我吗?她说你就像一个睡美人,需要等待王子的吻解救。

  呐……不要说我不照顾你呀,我这个人文学院的王子只好再次献上我的吻,真希能就这麽把你吻醒。」

  闵友翼话一说完,站起来轻轻地将唇贴上他的,近近的看著这张漂亮的脸旦,如果这双眼是睁开的话会更美丽。

  「已经半个月了,你怎麽还不醒呢?医生说你的伤复原的很好,你看,我也可以不用拐杖就走路。」盯著那双紧闭的眼睛,闵友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他再次抓著古罗木的手。

  「喂,你不怕我被抢走吗?谁叫你的男朋友实在帅到魅力无法挡,医院里的女护士大多都神魂颠倒,有个女孩的确是不错,这样你还不起来吗?」

  仍旧是没有回答一句话,古罗木静静地躺著。

  「唉……你也不用太担心,早八百年前我的心早就交给别人了,可是那个人却一睡不醒,想要我移情别恋?好让你跟别人跑吗?你认为我会这麽好心?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眼底装著深情,一种让人看了也跟著悲伤的深情,闵友翼在他的手背上落吻。

  「──我爱你……」

  也许真是古老的睡美人传说奏效,又或许是他的多嘴吵得连死人也想大骂,昏睡了整整十五天的古罗木回握了他,虽然力气不大,但闵友翼仍是感觉到了手中的微薄力量。

  两个人都接受了心理治疗,尤其是古罗木,刚刚醒来的那段时间几乎没讲过什麽话,就连古渊芙去探访他他也不说话,他只跟闵友翼互动。

  发生了这样的事,古罗木表现了他最坚强的一面,但有时还是会情绪失控,过了一两个月,在闵友翼耐心的陪伴下他也总算回到学校上课。

  在古渊邑的自杀事件後,古氏的企业在股票上大跌,将责任一肩扛上的古渊芙大力整顿公司後发现不少问题,裁员、新任之後带领了一匹老将混合新血的团队总算是让股价开始恢复,逐渐隐定的趋向。

  然而山中事件的主角古飞灭,在医师的证明之下已经患了中级经神疾病,他的律师以此替他向法院申诉,这个案子如今还在侦办,而古飞灭本人现在住在台北县郊区的疗养中心治疗。

  「总觉得在我昏睡的时候有个人跟我说……他帅到魅力无法挡,医院里的女护士大多都为了他而神魂颠倒,不知道是谁?」

  惊谎迅速地在脸上闪了一下,闵友翼马上回复到一脸正经的表情,继续洗著碗盘,不禁在心里嘀咕著什麽不记专挑这个来说。

  「也许是做梦吧,你睡了十五天,做点梦很正常啦。」随口胡扯来的理由。

  「可是……」

  「哎唷,想这麽多还不如想想暑假要去哪里玩。」
尽速将话题扯离,闵友翼收拾完杂务一屁股坐到古罗木旁边,跟他一块看新闻,刚好报导到跟旅游相关的消息。

  「你就只想著玩玩玩,功课不用顾了呀。」

  「不相信我的课业啊?」闵友翼满脸自信。

  「算了,反正一放假你整个人又是被你妈抓回台中打工,可别把我拖下水,我可以自己出国玩,顺便搭上外国人来段异国恋曲,也不错。」

  「你认真的?」

  闵友翼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同情,怕的是小木这样的长相是圈中之极品,没人拒绝的了,连他这个圈外的都被他骗了去。

  没有嬉闹的嘴脸,古罗木面无表情的看著闵友翼越来越臭的脸,过了十秒受不了地爆笑出来:「开玩笑的啦,瞧你那死样子……」

  笑不出来的,闵友翼突然抱住古罗木,一句话也不说,停止住笑声他也回抱著他,享受著心灵交流,突上心头的安心,都在这里了。

  「或许我的独有欲比我自己想像的还多也说不定。」回到了看得到彼此的距离,闵友翼轻柔地轻吻著他的脸颊。

  「我愿意……你独占我吧。」

  直直地望入双眼,坦白毫无隐藏的,勾引的眼神看得闵友翼喉间不住乾渴。

  「暑假,我已经跟我的家人报备过了,我要带你去日本,也许你的英文非常好,但是日文总不行了吧。」

  「是啊,连迷个路也没办法。」若有似无地触著他的胸膛,古罗木眼底著火。「怎麽?你要把我藏起来?」

  「我有亲戚住在日本,日文我可是在行的。」

  胸有成竹地说著,闵友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衬衫的扣子正在遭人破坏,已经看得到里面的肌肤。

  「那很好啊,不愧为人文学院的王子,语言真是一把罩的。」故意拉开他的注意力,古罗木的双手来到了他的皮带上。

  「嗯,你终於也认定了我的能力啦……喂喂,你这只手……你会不会脱太快了点,你──」

  一个翻身,古罗木马上成了控制整个局势的人,闵友翼在他身下惨遭剥皮……

  「也许你的外语的确在行,但是那性经历……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处男?」古罗木邪恶的一笑,真是所谓扮猪吃老虎。

  闵友翼也不忘配合演演戏,有些欲哭无泪的:「来吧来吧,这是人家的第一次要温柔一点呀。」

  满屋,笑声。

  这场戏却在一人坚持著害羞关灯,另一个人坚持开灯看个清楚之下,宣告暂停,还不忘计划著下次上演是什麽时候。

                    --FIN

21

迷情别章:尽头


──安护精神疗养中心──


  我站在充满著烦闷味道的房间,环视,尽是一片恐怖的白。

  手上微微传来的力量让我抬头,是翼的脸,担心地望著我,放心吧,我不会再有什麽奇怪的想法。

  毕竟,害我的那个男人,已经很惨了。

  也没有必要再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来这里,只是念著……那曾是我的哥哥,曾经在我回台的时候,曾经细心照顾过我的人,虽然後期发生了种种的不堪。

  这个男人,这个姓古的男人,正确来说我们是表亲。

  从姑姑那里得到爸爸的验尸报告,终於让我确定了,父亲自杀前的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麽?

  早该知道的啊……早该在十六岁那年,那个男人要出国的前个月就该知道,他的目标自头至尾,是谁……

  原来,秉除掉他对我及翼所做的一切,那个男人,不过是一个被道德及爱欲束缚的普通可怜男子。

  「他,最近好吗?」

  走进来的男护士脸色并没有说多好看,我忍不住探问他的病情,古飞灭的病情。

  护士的脸色更难看了,说明了,这个男人为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只是出於,我是家人,他们的衣食父母,虽有不平,却也回答了。

  「医生们认为病人的精神状况极不隐定,平常他都会维持像现在这个姿势半天,晚上会大哭大叫,半夜睡觉的时候甚至会躲在被窝里哭,比较令人担心的是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有自杀倾向。」

  「他……还常常喊著一个音调,应该是一个名字,只是我们却无法判断,或许他就是受到这个东西的刺激才变得没有求生意识。」

  年轻的男护士将大致的情形解释一遍,顶著两个黑眼圈,像是受到古飞灭种种行为的打击。

  「他喊的字音是什麽?能不能请你模仿?」像是有些明知故问,我却仍是执意要亲耳听到他喊的是什麽。

  「好像是……单字的,义。」

  邑,爸爸的名字。

  心底一闷,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这样的爱恋,这样痛苦的爱恋,这样无法说出的爱恋。

  要将这种心情藏住是多麽困难的一件事?

  从小,到大,那个男人究竟是什麽时候才开始意识到这份恋情,这份……不过说出来也知道无疾而终的恋情。

  爸爸站在阳台上,纵身往下跳的那一刻在想些什麽呢?

  自己已逝的老婆还是长相像母亲的哥哥?父亲是带著怎样的心情涌出跳下的勇气?

  回到家的时候,我躲进厕所里流著眼泪,不知道是为了哥哥还是父亲难过。

  哥哥透过我看著父亲,父亲透过哥哥看著母亲,一个大环永无止境地绕著绕著,没有绕出去的一天……

  翼在门外急切地敲著门,也不管他的惊讶与否抱住了他痛哭。

  「怎麽了?」温柔的问句。

  我该庆幸吗?庆幸上天赐给他翼,互相爱著,两人之间所经历的苦已经是世上最少最少的了吧?

  ──我爱你。

  轻轻的一声,只感受到翼收紧的手臂,回应著:

  ──我也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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