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此时,我身在几千公里之外想念故乡的冰天雪地,回味这刚刚过去的一年。
每年总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坐在桌前细细回想那些还并不遥远的过去,时常悲喜交加,不能自已,或热泪盈眶,或独自莞尔,如痴如醉。
可是并非每年都有这样值得回忆的回忆,这马上就要从我们身旁走过,永远消失在我们身后的2003年。
首先是考试,无穷无尽的考试,谁让我当时身在高三,连新年都在那痛苦的为了梦想拼搏的沙沙的写字声中度过。不记得当时是在做数学题,还是在背英语——只记得当时一种感觉一直盘随着我——像是那种宿命的感觉吧,我总感觉那所大学已经在等着我的报到——尽管我不知道它是谁。我默默的走在路上,深夜的故乡,雪地趁机偷偷反射的路灯的光芒,在一阵阵北风中被吹成朦胧的雾气,氤氲蒸腾,把我笼罩在一种十几年来熟悉又陌生的寒冷中,要我学会适应,从朦胧里看见微光,从寒冷里找到温暖。
之后我看见了,那是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如水的月光”——那个月亮,就是那个大大的圆圆的亮亮的东西,就那么惬意的挂在天空,把轻柔的月光肆无忌惮地的洒在我的院子里,一时间到处是月光浮动,万物都被罩上了流动的银色,在温润的月光里轻轻摇摆。就连不远处建筑工地上传来的电钻声也变得飘忽,千回百转竟仿佛某人手中的二胡,吱吱扭扭的拨动你的心弦。这个时候雪早已化尽,春风正在努力吹醒北国的绿色——我也数不清我已经在小饭馆吃了多少碗面条,数不清我第多少次从那个看上去很可爱的老板手中要不到发票……妈妈一天说:“你以后晚上回家来吃饭吧,我早点回来给你做……”那是争分夺秒的时代,我不忍却不能不答应每天晚上回家吃饭——2003年是亲情洋溢的一年,父母的爱我从没体验得这样深刻,从早上到晚他们忙碌着,既为我的现在又为我的将来;多少次我和父亲母亲在饭桌上讨论着现在未来——我是这样的不小心!总是让年轻的幼稚支配我的嘴——多少次我看见他们脸上悄悄闪过的失望,转瞬即逝的,怕我受伤,怕敏感的我找到任何不快的理由……
然而我深知,这个家其实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就在我为自己划下终点的时候,我的心早已飞在空中,开始准备寻找一个更适合他的地方;就连我自己,也几乎搬到了学校,每天只是把家当作旅馆,匆匆归来又匆匆离去,心甘情愿地当一个家的过客。那个学校,那个承载着我太多的欢乐与幸福,回忆与梦幻的地方,滴滴答答的渐渐把那个日子送到我的面前。
2003是属于朋友的一年。打雪仗和雪地足球,乒乓球和篮球,红色警戒与半条命,啤酒和羊肉串,也不知谁和谁要靠这些东西连成一串,可是共同走过的日子就是那么平淡而醇厚。非典正在肆虐,我却和同学一起在论坛上痛斥家乡刚刚发生的一起暴力事件;月亮每每照亮深夜,一个人总会陪着我在月光里回顾历史;谁和谁在路灯下打雪仗,谁把谁打得
不能还手;谁和谁在外语教室闲聊,推测今天,明天的命运;足球在谁和谁的脚下精巧的传接;羽毛球在谁的空中慢慢地跳舞;谁的墙壁写满未来;谁的书箱装满了无奈?我和你们,你们和我,共同经历了这青年时期最有意思的一段所谓黑色时光;我看着你们,你们也看着我,在这个奇怪的年代里共同向着一个时间——慢吞吞的前行。
2003年是我的一年。无论是那几大本厚厚的练习册,还是教室后面我写的“三羊开泰,一马当先”的对联,都浸透着我的汗水;在教室后边守着厚厚的书箱,我总能在无聊中找到快乐,坐在桌子上的我,搬了凳子坐在窗台上的我,在走廊里大声朗读的我……全都是我,全都是我,我在自我压抑中寻找自我释放,从自我抛弃中发现自我希望,全都是我,全都是我。我为了改变上课时间几次找校长和教导主任反映,为了寻找高考的蛛丝马迹通宵上网四处搜寻,为了入党我拼命准备材料,在最后关头自己又问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无法回答的我,自感达不到标准的我,终于让三年的汗水随江流去,继续快活地做一个党外人士。
那一天是一定来到的,虽然同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然后生活就像投入石块的湖水,一阵阵涟漪荡漾,不能平静。
估分,快乐与痛苦并存——从来没有那么多同学来到我这里,电脑前我和你们分享着每一分钟的感觉;我看见泪水,我看见笑容,我看见怀疑,我看见失望,我看见你们——在这个命运的玩笑中,和我一样,浮沉再浮沉。于是我拿起相机,拍下这个假期我所见到的一切,一切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真正的回忆。
那是谁开的玩笑吧,真正的结果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该去到哪里,该做什么,似乎就这么被几张远方来的纸片宣布。
无论是卖书,出游,学VB,学钢笔字,一群朋友都在我周围。当一种离别的气氛突然笼罩在我们周围,一如年初那朦胧的寒冷。我发疯似地到处寻找,到处拍照,想留下尽可能多的记忆——可照片有限,往事无边啊!谁的笑容被我留下了,谁的身影我不小心漏掉了;
当年的美丽今后的感慨我要在电脑上完成一个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聚会增加欢乐的工程。
我真的没想到,我会最终走进人大的校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带领全家人为我送行的那一天,泪光中闪动的是多少年的期望和亲情啊我难以忘记的东西一瞬间全都涌向心头——颠簸的汽车带走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亲人们的全部思念。
2003年是我的一年,我从遥远的边境来到这里,这里是一片崭新的天地,这里有几乎我想要找到的一切。我像终于见到羊群的狼,在这里如饥似渴地学习——注意学习的概念并非在自习室里认认真真的看课本和演算习题——我学习我看到的一切。我参加社团,我参加比赛,我听讲座,我看话剧,我在痛苦中一点一点地发现自己,尝试着改变,努力的付出,我对自己说——这是我的世界。
2003年是属于朋友的一年。远方的朋友们不断地发来问候,通讯的发达使我感受到真正的天涯比邻;而一条条的短信又让我感受了切实的温暖!人大的新朋友们也是我的依靠,我真的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照顾我的师兄师姐,他们给了我一种回家的感觉,没有他们,我就无法迈出我在人大的第一步,我将寸步难行;更让我吃惊的是我同年级的兄弟姐妹们,他们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我们早已彼此熟识,无论男生女生,无论新闻学院还是其他院系。从他们身上我看见我的影子,在他们中间我感到莫名的惬意!
2003年是亲情洋溢的一年。离了家才知道家的可贵,孤苦无助时才知道想家的苦楚。军训时我几乎被自己所吓倒,一个打回家中的电话让我重新振作;虽然天上的白云都能勾起回家的思念,虽然每一次落雪都是家乡的召唤——我想家,可是我让乡情缠在这一条细细的电话线上,让它带走我的思念。
尽管我知道,异乡终究会带走我的一切,而家乡只不过是一个淡淡的符号……
2003年仍然终结于考试。我在准备微积分考试的间歇打这篇稿子,新年又一次蒙上浓浓的考试色彩。但是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2004在敲门了,我看见她焦急的样子,多么可爱。我这就去开门让她进来,等等,从后门消失吧,我永生难忘的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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