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19岁之前

      闲聊 2008-7-14 22:23

羊,电脑,以及《惊奇档案》

认识羊是在高一。那天下着雨,校园里熙熙攘攘都是撑伞行路的学生,一个扎两条辫子的女生忽然闯进我的伞下,我就这样认识了羊。大一的时候和同学一起看一部韩国的电影,帅帅的男主角跑到小女孩的伞下,情形如出一辙。记得当时放电影的礼堂里尖叫声此起彼伏,我坐在前排哈哈大笑,不是笑那些女生花痴,只是第一次觉得艺术这东西可能真的来源于现实。本想打电话给她,说那个叫什么什么狼的片子,你要不要看一下,很有意思呦。思量再三还是作罢。那阵子羊在复读,除非她打给我,我很少主动联系。

寒假回家的时候去她爸妈买在新城区的小楼看,她的卧室不大,扔了一米八的床,一个旧电视,两个大衣柜,几乎一面墙大的窗户采光效果好得出奇,以致于不拉窗帘电脑屏幕什么也看不见。本以为她复读会废寝忘食,结果推门进去看到她正在打游戏,愕然。

羊一直喜欢打电脑游戏,各种武侠或者其他古装的网游一个接一个打。我曾试图弄懂那些拿着迷你兵器互砍的小人儿有什么绝妙之处,坐在她旁边看了一个下午,一头雾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说羊你不要老是搞这些东西嘛,简直浪费时间。她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一个在网络时代拒绝QQ的人是不会享受这种乐趣的。

火光!又找不出词反驳。我8岁的时候家里买电脑,到现在我的电脑只是相当于DVD放映机,没有QQ,游戏只会玩扫雷,帮羊申请的邮箱名字长到她每次发邮件要先打个电话问一问。没办法,对游戏和QQ这些东西毫无缘由地反感。

好在我们只有在电脑功用方面意见相反。高中三年很少一起守在一台电脑旁。金贵的周末半天假就一起去小书店买书,名著小说,散文,杂志。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我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三毛已经退出视线,房龙的书到处跑着买,小镇买不到就搭车去市里找。那时候《惊奇档案》还没有停刊,我订了一年,每个月就有花里胡哨的图片看,直到有一期上面印了个血淋淋的人头,妈妈一怒之下禁止我再续订。仅有的十本现在被收到柜子里,宝贝一样藏着。

秋天羊要去北京。Good luck!小朋友。

 

《哈利•波特》

天地可鉴,《哈利•波特》绝对是我这辈子看过遍数最多的书,我的小学作业本都没有《火焰杯》破。几年前买不到碟,还死皮赖脸借了影碟店的片子不肯还。

认识羊前一个月,我刚收到新出的凤凰社,还是盗版,错乱的中文里还夹着大段大段的英文,半夜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完,眼泪流得一行一行的。于是羊在我的带领下也开始中毒,七天攻完五大本书,眼珠子都快定格了。日间的谈话主题也变成了魔法和妖怪,羊信誓旦旦地说俺也要写一本出来,我说罗琳写完七本我要统统买来以后陪葬。

热情大减是在看过阿兹卡班的囚徒电影之后,等了一年,大失所望,吓得后边两集也不敢看。去年死圣出版,依旧去买了书,看过之后寄给羊。寒假回家时见面,羊说,这结局,我郁闷……

我也是。

不是书不好,是我们变了。

 

神游……

我自小有上课走神的恶习,铃声一响就开始胡思乱想。初中时,有一次和同桌T开玩笑,反正大家都不听课,不如编个故事出来听。于是一个科幻/战争/环保/灾难的故事就被搬上两个人脑袋里的荧幕。具体情形不太清楚了,大体上那个狗血的故事就是这样:

T:开头是这样——有一天……

我: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开头的,没新意!

T:呃,那……在未来的某一天——

我:……

T:我们住的这块大陆沉了。

我:海水倒灌,嗯嗯,就像动画片里边的亚特兰蒂斯一样。

T:沉到海底,但是人没有死,原因是……

我:接着编吧。还像动画片里演的那样嘛,那种透明的罩子什么的,人在里面就不会死。

T:对,对,就是那个。海底火山可以提供氧气!

我:??(海底火山喷氧气?)……

T:还可以逮鲸鱼吃,那么大,够大家吃一年。

我:肥猪赛大象……

T:然后过了很多年,外面的人……

我:哪里来的“外面的人”?

T:笨,就咱们住的这块地方沉了,别处的人不是还好好的嘛。

我:噢~~~~可是外面的人没有发现吗?

T:发现了。嗯嗯,正文开始。海底的人不想让外面的人发现他们,每次外面的人开船经过——

我:就把他们弄沉!(阴险……)

T:好!这就是百慕大的由来。

我:……

T:但是地面上的人不甘心,卧薪尝胆(?)终于发现了海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我:双方开战!

T:你是不是殖民战争背多了?

我:肯定要打啊,不然这故事有什么看头?

T:好吧好吧。外面的人武器先进,打进去了。

我:我们可怜的后代……

T:这时候奇迹发生了——

我:救世主?

T:错!所有的敌人开始大声咳嗽,拼命喘气,很快就死光光。

我:你的孙子们用了毒气吗?

T:咳咳……事情是这个样子滴:地面那帮混蛋,长时间污染空气,温室效应严重,空气里都是二氧化碳,时间一长就进化成呼吸二氧化碳了,而我们的子孙——

我:玻璃罩里都是火山喷出来的氧气……

 

魔鬼与英雄

凡是崇拜英雄的人,都是胆小鬼。因为恐惧,所以想变成超人。

小时候看电视,只看动画片里的超级英雄和古装片里的绝世高手。幻想着有朝一日数学老师敢再甩我耳光子,就给她来个一剑封喉。

一日,陪妈妈去超市,进门遇见一中年妇女,妈妈说:“那个,不是你以前的老师么?”

瞥了一眼。“不认识,记不清了。”

认识又怎样?曾经的魔鬼和梦想中的大侠都得买菜做饭。

 

不良小弟No.1

小弟No.1长得漂亮,他一岁的时候我抱他出门,街角的大妈说:“哎呀,你妹妹真好看!”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有时候想,要是妹妹倒好了。谁见过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不听米奇老鼠的床边故事就不肯睡觉、整天玩遥控赛车、用积木拼海盗船?就因为他看的那些动画片,在电视机前吃饭变成了一件恐怖的事——我实在受不了一边吃肉一边看那些小鸡小鸭找妈妈的悲惨故事。

我常年在外地上学,每次回到家时他总是睡得人事不知,好不容易摇晃醒,还要被质问一番“你有没有给我买新的动画片?”实在可恨。

好在“孔融让梨”的精神他倒是很明白,每次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分给我。有一次回到家,卧室的桌子上抽屉里都是零食,据妈妈说都是他平时留给我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一块巧克力准备拆,无奈地发现早已过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放在这里的。

后来我跟他说,我上学的时候你可以给我写信嘛,写电邮,把你想看的动画片告诉我。他一长串嗯嗯啊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后来这事儿我就忘了,直到有一天邮箱里惊现他的邮件,可惜只有一句话:

“不良小弟No.2有一个大屁股!”

神啊……

 

不良小弟No.2

小弟No.2是叔叔的儿子,不满四岁,胖,一天要吃六顿饭,中间还要加餐,可谓霍比特人体质。

小胖子表面上看起来特别懂礼貌,客人来了又是让座又是递烟,还满屋子找打火机,老老实实地给你点上。这一招哄得我爸特开心,每次出去兜风都要把他带上,我和弟弟No.1就说这才是小胖子的目的所在。

去年夏天和他住在一起,没想到向来以能熬夜自居的俺,竟给一个一句话说不完整的小P孩比下去,甚是丢脸。每天晚上打开电脑,小家伙就跑过来,举着刚刚啃完鸡腿的爪子,奋力地在电脑屏幕上玩涂鸦,看到你生气就大笑着跑开,柜子桌子床底下乱钻,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还拿着长柄塑料簸箕当猪八戒的耙子刨地(水泥地…),玩累了就咕咕咚咚喝牛奶,吃鸡腿,吃完再跟电脑屏幕较劲儿……

上个月他妹妹出生,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胖胖的小脸,还有两个喝酒窝,可爱至极。但是小姑娘一天到晚除了吃奶就是睡觉,一点也不像她那个不良的大哥。叔叔传来照片给我看,小姑娘在凉床上睡得呼呼叫,胖子躺在床底下,睡得歪歪扭扭,两只手还抓着床腿。叔叔解释说,他现在特别护小妹妹,不让别人碰,睡觉还不放手,就拍了这么一张。

有意思的俩小宝宝。

 

涂鸦

由于小时候玩伴少,妈妈又是大家闺秀一般不出房门,我和弟弟主要的娱乐方式就是画画。小弟五岁以前,家门口那条巷子的墙上都是他画的汽车,蔚为壮观,而我奶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用水把那些张牙舞爪的汽车冲掉,好准备下一次车展。果然男女性格迥异,我没上学前只画圆圆的房子,茂盛的大树和长头发的小姑娘。

半年前搬家的时候发现了高中时候的一张画,深蓝色的基调,看着就觉得异常冰冷。那时候我住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整个房间昏暗阴沉,我至今仍能想象出那间屋子的凉意,那种薄薄的凉,不是冷,没有那么尖锐。那张画,森林里的朽木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裹着斗篷的人,背影,模糊不清,月光洒下来,一点点绝望。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听的什么曲子来着,好像是《星月之舞》,就翻CD,找出来放进机子里,坐在音响前的地板上听。纯净的敲击乐,和那幅画的风格差之千里。这才觉得自己曾经是多么阴郁的一个人。我那游手好闲的叔叔曾经因为喝醉酒跟我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果然如此。走在大街上,从商店的橱窗里瞥见自己的影子,已经不是那个郁郁寡欢的冷面人了。

 

睡懒觉

一直觉得,任何有机会睡懒觉却起大早的人,可恶!高考当天早上八点爬起来,想到一辈子也不用再早起,顿时神清气爽。结果进大学却发现原来早操制度依旧不死,痛心疾首,后悔没有调查清楚再填志愿。刚开始在宿舍看到其他人都是早起早睡,颇有大好青年的风范,自己也不好意思赖床,只好在课堂上补睡,半年之后大家都成了熬夜高手,懒觉也睡得肆无忌惮。

寒假回家,一日,中午起床,妈妈问:“今天没睡好吧?”
我拿着牙刷,一脸不解,不知这“没睡好”的推论何来。
妈妈大吃一惊:“早上我请了师傅修水池,电钻在大理石上打洞,你一点没听见?”
摇头。真的没听见。
就为这事儿被笑话了一个月。

对我这种昼伏夜出的蝙蝠习性,一家人无不苦口婆心,希望我能迷途知返,向我那个自打出生就遵守八点睡觉六点起床优良生物钟的小弟学习。老爸每每叫我起床都会恐吓到:“乖乖,再不起床头睡扁!!!”无奈作用为零。那天下午三点半,妈妈打开房门,一手水杯一手蛋糕,哭笑不得地说:“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饿死在床上……”

一脸奸笑地爬起来,心想这就是我不担心生命危险的原因。

 

礼物

第一次送妈妈礼物,是一幅木雕画,戴着阔檐帽的窈窕女子。时间忘记了,似乎是八岁那年,只记得是妈妈生日,就跑去买了回来,谁知她刚好去姨家,心里难过得要命,跑了老远送过去,这才觉得干了件好孩子应该做的事,开心到饭都忘了吃。
不过这件事,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小姑,不仅替我这个赤贫分子掏腰包,而且还负责远程运输,实在是大好人。

第一次送爸爸礼物,是一个茶叶蛋,价值人民币五毛钱,噢,应该说明一点,这个鸡蛋是我和妈妈合送的……

知道世界上有母亲节这回事后,开始每年给母亲大人送康乃馨,虽然我们那个小镇想买到新鲜娇艳的康乃馨是痴心妄想,但每次她都会高兴得语无伦次。后来和别人谈起来现在流行的“洋节”,对方说这都是无聊的人干的事儿,真正孝顺的人会买实用又柔软的马桶圈。难以沟通。我妈又不知道这母亲节哪里冒出来的,就算是外太空传过来的,又怎样,送花的人是你,不是E.T。我敢说假设我送一把锅铲,即使用着再顺手,妈妈也会不高兴:“你把我当厨娘?”
离开家以后,母亲节就不能自己去送花,于是这光荣的任务又落到了小姑身上。今年妈妈在老爸面前炫耀红红的康乃馨,老爸一脸不快:“尾巴又翘到天上去了!”

父亲节……咳咳……捂脸……好像就今年打了电话。

妈妈特别喜欢熊,不是动物园里那种,是玩具店里那种小小的毛茸茸的家伙。有一次回家前买了一个,带着透明包装纸在校园里走,同学问:“噢噢噢……谁送的啊?”笑答:“给我妈的。”众人侧目。

好几次想这样老是给妈妈买东西也不好,老爸就曾很不平衡地在电话里抱怨:“你每次打电话怎么都先打给你妈?”于是跑去买了他最喜欢的纯音乐CD送回家,他乐呵呵地听了好多天。过了几个月,打电话问及CD的事,居然被他送给朋友,还乐滋滋地说贿赂成功搞定一单生意如何如何……

哭笑不得,拿着电话不知道该嚷嚷还是该祝贺,只好说:“罢了罢了。我看到有卡拉扬的专辑,听不听?”


——————

前几天,发现最心爱的《指环王》加长版电影,六盘碟,居然被我在一年之内看花,顿首顿首!!给羊写了封信大声哀嚎,至今仍无回复。好吧,她顶多也就会说,这种事,也只有你能干出来。

有些事,在别人眼中微若尘土,对自己而言却承载着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些东西。

就像随手写下的这点东西,乱得不像样子,但是回忆起这些小事依然蜜一样甜。

十九岁,这样的年纪,既尴尬又诱人,有时候觉得整个地球都在自己口袋里装着,似乎动一动手指就能得到一切,有时候又觉得四面高墙,头顶是生锈的铁网。

去年因为出门在外,号称成年礼的十八岁生日居然在上海博物馆的青铜器堆里泡了一天,事后父母大人要补,想想还是作罢,仪式而已。今年又要旅行,按推算生日当天是在敦煌的漫漫黄沙里。以前做过一个恶作剧一样的测试,说我这辈子是浪迹天涯的命,难道……

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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