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个月
「维果，沾到了。」
进行到第几天的模特儿生活，奥兰多顾着看书也没留意。
这天看书到了一个段落，他抬起头扭扭肩膀，看着一手端着调色盘，一手持笔的维果，出声提醒他。
「沾到什么了？」维果没移开眼神，他专注在奥兰多跟画布之间，没时间看其它东西。
「头发，你的头发。」奥兰多放下书干脆起身，他走到维果身边，把他的棕色头发从调色盘里捞出来。
维果的头发越来越长，在他们住在一起迈向十个月的现在，这头长发越是无尽的蔓延，占据维果整面宽广的背。「现在是暗红色跟橘色了。」
「喔。」维果看也没看一眼奥兰多手上的头发，他从放颜料的画架下捞出一把用来裁减画布的剪刀，直直递给奥兰多。「剪掉。」
「剪多长？」奥兰多一手握着沉甸甸的剪刀，一手抓着维果三种颜色的头发，傻傻的不知所措。
「随便你。」维果抬眼望着奥兰多一眼，像是要确定他眉眼间的那股正气，又低头往画布上加颜色。
随、随便我？
奥兰多呆在那里，有一道雷从他头上劈下来，他眨眨眼睛，呆然立在那里。
「维果，我要剪了。」奥兰多抓着手上那把头发，刀锋不知到该在哪里下刀，他犹疑了又犹疑，还是下定决心要剪。
「等一下。」就在奥兰多终于要下刀的时候，维果终于回过头看着他的头发跟那把离自己脸庞很近的剪刀。维果把剪刀移到自己耳朵下方，离原本奥兰多下刀的发梢位置多了十公分。「上来一点。」
「太多了吧？」奥兰多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一次剪短些，省事。」维果看也不看一眼，转头回去继续画。「快点，奥兰多，模特儿不在很难画？」
「你就不能好好打理自己的外表吗？」奥兰多叹口气，还是依照自己原本预定的位置下刀，俐落的剪下一撂头发。
「有机会我会的。」维果把颜料涂在画布上，无谓的说。「坐着好吗？」
奥兰多回到他的位置上坐下，他屈起自己的双腿，把下巴靠在膝盖上看着画架后的维果。
「你快乐吗？维果？」奥兰多偏着头看着维果专注在画布上，他问。
「我很满足我的生活。」维果没抬起头来看奥兰多一眼，他淡然的说。「过去很满足，现在也很满足。」
「所以你很享受你的生活？」奥兰多不太认真的问。
「是的。」维果点点头，他回答的很直率。
「是因为我太年轻才不知足吗？」奥兰多眨眨眼睛，向维果讨一个他眼里的答案。
「维果，我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人。」奥兰多有种想找人说说话的冲动，他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不过维果是个优秀的听众，只是说说，应该无妨。以前要是有人告诉奥兰多他的娱乐就是回家看书听音乐，他一定会狠很往那人背上拍一下，笑嚷着说『怎么可能！』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奥兰多不会害怕与人相处，不会害怕潜水及高空弹跳，他以前玩得多疯狂啊！现在这个奥兰多简直就连自己都不敢相认。
而现在这个叫做奥兰多布鲁的男人，只是一个懦弱，逃避现实的家伙。
「我很会玩，也很爱玩，所以你们老家伙看了会觉得心脏无力的活动，全都是我最热爱的，自从……我从摔下来之后，我因为身体的关系很长一段间不能去接触那些运动，一直到现在，我却再也不敢去玩。」奥兰多抬起头看着维果，维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画笔，从画架后探出头来，专心听自己说话。「维果，你不画了吗？」
「先把话说完，奥兰多。」维果起身从画室里抓了另外一张椅子，他走到奥兰多面前坐下。「我想听你说。」
「嗯……」奥兰多收敛了笑，他感觉维果很认真的听自己的每一句话。「我是说，我不知道我会这样安静，害怕去接触我从来不怕的那些事情，更别说我……」奥兰多低下眼眸，声音也越来越小声了。「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所以你是谁？」维果撑着下巴，低沉的声音柔软的问。
「我、我是……」奥兰多闭上眼睛，嘴唇轻启又阖，他终究说出不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遗失了心里的一部份。」
「奥兰多，你会害怕我的存在吗？」维果看着奥兰多，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你不能用这种问题来问我，我不能判断。害怕是一种心灵的伤，没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咖啡色的眼瞳一缩，奥兰多不知道会面对这个问题。「维果，这不公平。」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维果摊开手，做出一个道歉的表情。「哪天你知道答案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吗？」
「我会。」奥兰多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愚蠢的提起一个无聊的话题。他抓抓自己的头发说。「打断你了，你继续画吧？」
「奥兰多，你的话题一点都不无聊，真的。」维果准备起身回画布前，又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只要你肯讲，什么时候我都肯听。」
奥兰多沉默了几秒，他望着维果的眼眸，好一会才开口。「谢谢你，维果。」他前倾自己的脸孔，带着一点迟疑的，把自己的嘴唇压在维果的脸颊上──一个亲吻，他现在能做到最多的极限了。「真的谢谢你。」
「你会更勇敢的，奥兰多。」年轻人的感受跟迟疑维果都看在眼里，他拍拍男人的肩膀，柔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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