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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t home--第九个月

第九个月（本篇篇幅稍长，请见谅。）


「当模特儿？」奥兰多拿着手上的豆奶，呆呆的问。

「嗯。」维果把手里的面包剥了一大块放进奥兰多的盘子里，这是他的回应。「不用太多天，大概两个礼拜吧？」

……不用太多天？
对于十四天被归类于不用太多天，奥兰多不禁怀疑起太多天是几天。

「我不知道你喜欢画人。」奥兰多想起那天在画室里，没有看到任何一副人物画。也许自己手上这张维果墨天森的人物画，是一张稀品。
「也许是我画你的看不懂而已。」维果笑一笑，他对于奥兰多的问题并不感觉到奇怪。「来，这个吃掉。」维果把蔬菜馅饼整块放到奥兰多的盘子里，笑着像在交代五岁的宝宝一样。

「维果，这有点多。」奥兰多埋头吃了五分钟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还有半盘意大利面跟三分之一块面包，将近全满的豆奶，跟才咬了两口的蔬菜馅饼。

「你会吃完的！」维果轻快的拍拍手上的饼屑，满意的看着奥兰多桌上足以喂饱三个男人的食物。

「我看你这样喂我，肥胖是当你模特儿必备的条件吗？」奥兰多望着维果，喝了一口豆奶，挑挑眉毛反讽说。
「不是。」维果以不变应万变，缓缓等着奥兰多把东西吃完。「不过结实是我想要的条件。」

「我不适合当裸体模特儿。」奥兰多把面包塞进嘴里，辛苦的吞下满口食物，奋力的说。「而且维果，我可要提醒你，我现在的体重是五十二公斤，我个人认为不再需要摄取过多食物。」奥兰多把蔬菜馅饼推到维果前，意思很清楚。
「你还年轻，多吃一点总是好的，奥兰多。」维果把盘子推回奥兰多面前。

「维果。」奥兰多望着他，侧着头挂着一个友善而且带着条件的笑。「我们要把午餐变成晚餐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维果双手一摊，他说。「那么，你的晚餐菜色会更多一些。」
「该死的！菜已经够多了，维果！」奥兰多很清楚这个男人没有退意，他放慢速度，不甘愿的开始一样一样塞进嘴里。

奥兰多在心里想着，下次绝对不要跟维果一起吃饭，绝对绝对不要。

可惜奥兰多这个甜美的愿望没有机会实现。


因为一天三餐不论他怎么躲，维果总能遇到他一次──当模特儿的那一餐。
然后维果笑着端出一样又一样菜，然后奥兰多发誓，一定有会超过二分之一，将近四分之三的份量进了他的胃。
维果对于他跟餐点奋斗的模特儿一点都不担心，他好暇以待望着奥兰多，打着一张张的草稿。

「维果，过去这几天我起码看你画了两百张草稿。」奥兰多挑挑眉
毛，他说。他开始怀疑维果画的是餐桌上的菜肴而不是自己这个人类。「请问我还要当几天的模特儿？」
「照这个进度，很快。」维果又翻过一页，奥兰多看见白纸上有铅笔线的痕迹，他定睛想看，但是维果保密功夫一流。想起自己那天能够跟维果要到一张为完成的人物画，奥兰多觉得自己得到一个奇迹。

「是喔？」奥兰多不甘愿的咽下那些永远吃不完的烤派，如果维果是想让他胖，那这几天下来他绝对成功了。「维果，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画我？」
「这要等到我画好了再告诉你。」维果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淡淡的说。


维果不能说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他喜欢奥兰多，他喜欢他笑的样子。
可是他不画人物，维果记得自己笔下的人物画比自己的手指还少，人的脸孔对自己来说并没太多意义，顶多就是认得出人，喊得出名字。却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那样子的灵魂，像是树荫里穿透繁叶洒下那些充满活力的阳光，好似无边海洋那端闪烁光芒的水珠，带着伦敦空气里淡淡的水气附着在皮肤上的寒意，耀眼却不完整的灵魂。

维果不知道奥兰多到底欠缺了什么。
而现在，他想知道答案。


在连续吃了十三天的增肥餐之后，维果终于决定拉奥兰多进画室定稿了。

「听说两个礼拜不是吗？」维果在白色画布上用铅笔画稿子，奥兰多随意的抵着椅背坐，把双腿都弯起来放在椅子上，带点调侃味道的问。
「模特儿的费用当然是进画室才算啊！」维果点起烟，笑着说。「你有看过餐桌上的模特儿吗？」

「那之前的是什么？」奥兰多侧着头，放声大笑，他很清楚自己被设计了，但是自己一点都不生气。
「前制作业啊！」维果抬抬眉毛，他理所当然的说。「前制作业没有你也是做不来啊！」


奥兰多笑着，他看看墙壁上那些画，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维果的作品，他的画作总有很多颜色，弯曲的线条区隔色块与色块，而那些颜色是很鲜艳的却不是绝对明亮，那种感觉就像是把颜料画在黑底色的画布上一样，什么都是灿烂的，却什么都是黑暗的。
奥兰多把眼神放的更远，他看到暗室的窗帘被拉开，几张大张的照片被夹起来晾干，也是黑白照片……


「维果，你要把我画成黑白的吗？」奥兰多有点不解，这是艺术家的执着吗？「别告诉我你要用黑色作底色。」
「嗯……不会。」维果很明显楞了一下，然后奥兰多听见他习惯的『嗯』──奥兰多知道自己说对了。

「艺术家都喜欢用黑色吗？」奥兰多从口袋里掏出烟，他抽黑色的戴维度夫，味道很重很浓的烟。
「别叫我艺术家。」维果很明显多画了一条线，他暗啐一口，抓出软橡皮来把线擦掉，奥兰多在椅子上偷笑这三个字对他的打击，以回报这老家伙之前用艺术家这三个字来回避自己的要求。「我只是喜欢不能被影响的颜色而已。无论沾了多少颜色，黑色都还是黑色，不会改变。」

「你也是不会被影响的人吗？」奥兰多接过烟灰缸，他忍不住想要问。
「嗯……不是。」维果看起来很认真的想这个答案，他说。「但是我是不想被改变的人。」他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来。「我害怕改变，我不知道我会进步还是退步。」

「有时候改变，并不会由自己决定的。」奥兰多看着他手指的烟，轻轻的说。「你知道，别人的脚步更容易影响自己的。」
「所以站稳脚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维果扯扯唇，把落到额前的发用尾指拨到耳后去。「所以如果要有所长进，必须是自己决定自己的成长，而不是被别人或别的事情带着走──那是不对的。」

他的头发更长了，要是亨利在一定会拎着自己去剪头发，亨利从没有离开自己这么久过，以前就算他去念大学，最晚三个月一定会见到他一面──维果突然觉得好久没听到亨利的声音了，该打个电话给他了。
他从不曾把头发留的这么长，天气越来越热了，他也觉得麻烦了。



「维果，你在思念谁？」奥兰多把头靠在椅背上，他望着维果好久，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他已经捻熄烟了，看着白雾飘散。
「亨利。」维果也没有瞒他的意思，他说。「我觉得很久没看到他了。」

「你儿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奥兰多懒懒的一笑，他问。
「大孩子。」维果轻轻一笑，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提到亨利就会笑，亨利是他的骄傲，永远的骄傲。「诚实的，聪明的，爱看书的，充满智慧的，拥有许多朋友的大孩子。」


「你的妻子呢？」奥兰多看着维果脸上那种属于父亲的神态，他很陌生，他没看过自己叫做父亲那个人脸上有过那种表情。「你们还是朋友？」
「是的，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维果一点都不介意提到他的妻子。「她有全世界最美的声音，她是个优秀的女人，我们同意为了亨利保持良好的关系，而我们也的确做到。」

「你对于你的婚姻觉得后悔吗？」奥兰多觉得自己像是个问不停的蠢孩子，他怕沉默，他怕如果自己不问，维果会开口问他。
「嗯……」维果抬眼看了奥兰多一眼，依然笑着。「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父母离婚了，我想当我走进婚姻的时候，我就必须背负一段完整的婚姻……所以当我察觉到当夫妻不会比当朋友好的时候，我实在是满挫折的。但是我不会后悔──后悔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当你做的事情是你所不能负担的时候，人都会后悔。你不能掌握事情的进度，却能够让自己没有机会后悔。」维果耸耸肩膀，他想怎么告诉年轻人。

「就像演戏一样，与其电影上映后你才后悔自己可以有更好的表现，不如在演的时候就把所有能力都发挥出来──永远不要让自己有机会后悔。」维果放下笔，他说。「别再说我了，你呢？奥兰多，你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是个男人。」奥兰多想学维果，淡淡的笑来带过一切，他环住自己的双腿，用自己最常对外的说法来解释。「我是我家最小的兄弟，我妈只生了我跟我姐，我妈很辛苦，我想让她更幸福一点，我爸在做生意，有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还认不出来他是我爸。」

「你的家族有很多人，而且兄弟姊妹都是同父异母吧？」维果静静听他说，好一会他反问。「庞大的家族企业吗？」
「你怎么知道！」奥兰多瞪大眼睛，没有人可以从他说的那些听出自己没说的这些。

「你告诉我的，奥兰多。」维果放下手边的事情，他挪开画版，专心对奥兰多解释。「你说你是你家最小的兄弟，表示你们家一定还有许多男丁；又说你母亲『只』生了你跟你姊，所以我想你母亲应该是你父亲的妻子之一，其它的兄弟姊妹应该都来自不同女性，她在家的地位并不高，让你觉得很舍不得──至于你父亲在做生意，他一定很不常在家，所以跟你一点都不亲，可是你会特别提到他在做生意这点，表示你一定有压力关于他的工作，所以我猜想他应该有要求你们这些儿子接管他的事业──很明显的，那不是你的兴趣跟志向。如果我有说错，你见谅。」
「维果，你会读心术吗？」奥兰多听维果说明这些跟事实相去不远的猜测，老家伙比自己想的还要难解。

「不，这是一点心理测验而已。」维果大笑两声，不知道以前学过的心理学还能派上一点用场，不过那的确是用来认识一个人最快的方法。
「你累了吗？我们吃点东西好吗？」坐下来也好几个小时了，维果站起身，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有时候，简单的话语只是拒绝回答的应付而已。


「可不可以只要喝个下午茶，不要任何意大利面，馅饼，派，面包等任何看起来可以吃上一个小时的食物？」奥兰多眨眨眼睛，黑色的长睫毛刷啊刷的，求情的说。
「好，只是下午茶。」看到奥兰多那样的表情，维果忍不住大笑起来，虽然他挺欣赏奥兰多越来越有肉的臂膀，不过从善如流也是他的人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