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13

      2008-5-18 0:36
 
在阿堤的支持陪伴下,奥兰多撑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他依然会打开计算机看看维果是否在那里,看看维果是否还好,只是他再也不破坏那些机器,从第八台计算机后,奥兰多可以笑着打开那个窗口,在几分钟后关上他。
他已经不再眷恋屏幕上面的那个不会对着自己哭或笑的男人了。
他依然爱他,只是那爱情已经不再有感觉,不会让他感到疼痛了。
时间过得很快,奥兰多开始忙着许多事情,他不再守在计算机前。
他接了好几部电影,忙着拍戏作宣传,还与阿堤共演了两部大受好评的舞台剧,他很感激阿堤为他作的一切,只是他从来没有爱上他。
凯特,那个笑起来像糖一样的女子,在她第一次与奥兰多交谈的时候就对他说──『你有一双悲伤的漂亮眼睛,布鲁先生。』
『是的,当我看到妳甜美的笑颜时,我觉得我的悲伤更深了。』奥兰多不懂这个女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却没有否认她说的。『柏丝沃斯小姐,妳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男人,会有一双悲伤的眼眸呢?』凯特柏丝沃斯的手扬起,停留在奥兰多的眼眸前,她还太年轻,不懂。
他们同属一个经纪公司,见面的机会很多,凯特其实老早就注意到这个知名度极快窜红的魔戒弓箭手──不是因为他的俊美,而是因为他那双咖啡色的眼眸,那是她看过最不开心的眼眸,她发现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演技,她没有看他真正开心的笑过,不论他嘴角的笑意多么璨然,他那双眼眸仍然是一滩死水,甚至结冻一潭冰湖。
『我也不懂。』奥兰多拉下她纤细柔软的手,把自己的嘴唇印在她手上,就像完美的绅士礼节。『妳可以让这双眼眸不再悲伤吗?』奥兰多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自暴自弃的,阿堤陪着他,可是他不是维果,他身上没有维果的气质,奥兰多不能从阿堤身上得到安慰,也许眼前的这个女孩可以。
她还年轻,才二十几岁,纯净又年轻,竟然还有属于维果的安静与淡然──经纪公司一直要他找个女伴来说明自己的感情生活不是空白,以免全天下的女明星都等着与奥兰多布鲁这个名字扯上关系。
悲伤已经是一潭冰,连他都释放不了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奥兰多希望有人来解开自己悲伤眼眸的原因,只是拥有答案的那个人却不肯为自己释放这份悲伤。
『我想我作不到。』凯特张着蓝色眼眸,她的声音平缓且柔静,天空的眼眸还有柔软的头发让奥兰多想起另外一个人,让他悲伤的那个人。
『你并不希望自己忘记这份悲伤。』女孩偏头望着他,她看见奥兰多眼眸下那层结冰的湖面,翻滔着惊天的浪涛,凯特听见他痛苦的吶喊与嘶吼,想把这份疼痛传达给世界上的某一个人知道。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凯特。』奥兰多扯唇一笑,年轻的女孩很平淡,恬静的看着奥兰多,她望着自己的眼眸述说着奥兰多自以为已经掩饰得很好的冷漠。『我们在一起,好吗?我需要一个女朋友,你能够吗?』
『你不需要我来提醒你的悲伤,布鲁先生。』女孩眨眨眼睛,扬着一个温柔的笑。女孩的声音没有拒绝,没有肯定。
和蔼的,温柔的,像维果一样的女人,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奥兰多心想。如果他能像爱维果一样爱这个女人,他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但是如果你需要人陪伴你,我很乐意成为你心中影子的代替品。』这个男人太悲伤了,太悲伤了,凯特之前不敢轻易接触他,怕被他的悲伤灭顶。
而今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悲伤竟然是他自己也发泄不了的悲伤,她只是不忍心看着这全天下都注目的男人痛苦,在他提出要求前,凯特就知道自己会答应他的任何请求──就算只是某个人的替身也罢,她只想让那双眼眸不再痛苦。『谢谢你当我的男朋友,布鲁先生……还是应该要叫你奥利?』
 
他们就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对情侣,对他们两人而言,他们什么都不是。
 
凯特从不知道造就奥兰多悲伤的原因,她也不问。
如果奥兰多想说些什么,她就静静聆听,她乖巧安静,她从来没打扰过奥兰多跟阿堤两人独处的时间,阿堤也未曾介入她与奥兰多的世界里。
他们都清楚奥兰多受了伤,无法修复的伤,如果奥兰多想要强力的依靠,阿堤就空着他的肩膀;
如果奥兰多需要温暖的抚慰,凯特让奥兰多在她膝盖上入眠,他们能作的只有沉默且淡然的支持他,保护他,而且他们都甘之如饴。
他们都清楚他们只是某个人的替身,只是他们从来都不问,只要奥兰多不说,谁也不会问。
奥兰多要阿堤的陪伴与依靠,奥兰多要凯特的安静与温柔,他从他们身上窃取维果有的,给过他的,而他现在失去的那些东西,他太悲伤了,他用这些来打造他的回忆,不然他会忘了维果,忘了他曾经全心去爱的那些过往──忘了他曾经活过的痕迹。
 
时间过得很快,奥兰多几乎没在整天开着的计算机前看见维果了,已经过了两年,奥兰多想之前送给维果的计算机大概也已经老旧不复使用了,他的手指滑过笔记型计算机特有的扁平按键,缓缓盖上了计算机。
从那之后,奥兰多就不再追寻维果的影像与消息,有时候他会向伊利亚他们问起那老家伙的近况,他刻意保持一条界线,他并不想知道太多,他觉得维果成了一个负担,知道太多只会让他不快乐而已──
发现自己这么想的时候,奥兰多突然轻笑起来。
他想起维果说的话,他不能容许自己爱的人不快乐,怎么两人走了一圈,他竟然还是不快乐的呢?
也许维果认为两人间的争执会让自己不快乐吧?可是真正能让自己不快乐的,只有离开维果这件事,而在这点上,他们显然不曾达成共识。
然后,在西班牙的马德里饭店里,他再次遇见了维果。
 
 
 
 
他在这里。
奥兰多看见了维果。
灰色西装的维果婉拒替他拿行李的服务生,他笑着跟柜台小姐说话,奥兰多站在电梯旁边,远远的看见那个男人。
奥兰多是来宣传他的新电影,电影在这里拍,宣传的第一站理所当然排在这里,顺便搭上西班牙电影祭的顺风车,这一阵子有许多国际巨星会抵达马德里。
经纪公司非常保护奥兰多,甚至没让媒体知道奥兰多来了,他的行程一切保密,甚至连饭店都不是他的名字订的。费欧娜去拿个钥匙,为什么动作这么慢?奥兰多抬高墨镜,他有些焦躁不安的想。
奥兰多有听说维果会来,他去年拍的电影入围了最佳电影,最佳男主角,奥兰多知道这件事,他却从不看他的电影,他不敢看也不能看。
维果看起来神色清爽,笑容满面的,他看起来没一点老,头发剃着小平头,一席灰色西装银色领带看起来很年轻。魔戒人皇的国际巨星谈笑风生的模样,让许多人都忍不住往维果所在的地方投注眼光。
两位年轻小姐干脆拿着笔记本走向维果,大方的请他签名。奥兰多看着维果接过笔,低声询问两位小姐的名字,豪放的西班牙女孩甚至搂着维果,给他一个热情的吻。维果羞涩的笑了,把她们的笔记本归还,流利的用西班牙文跟她们对谈。
西班牙文……奥兰多希望自己站近一点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又希望自己站的够远,不必被发现。
奥兰多第一次听见维果说西班牙文,他只有听过维果对亨利说过丹麦文,他忘记他会说多国语言,甚至于还有西班牙文的学位,他几乎忘了这是个多才多艺的男人。
「奥兰多。」费欧娜从大厅跑步过来喊住他,奥兰多皱着眉头,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特别是让维果知道,他将手指比在唇前,要费欧娜放低音量。「费欧娜!小声点!妳的动作太慢了!」奥兰多压低音量说。
「柜台那里现在很忙碌。」费欧娜将钥匙交到奥兰多手里,她说。「你看到维果了吧?」
「嗯。」奥兰多看着钥匙牌上的房号,等费欧娜进入电梯后,动手按楼层。
「不去打个招呼?」费欧娜扬眉,轻声的问。
「是谁说公司千万交代,要我千万别在首映会前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的?」奥兰多抬头看电梯的楼层一楼楼亮着,他淡淡的说。「你知道有多少摄影机跟相机对着维果吗?」
「私底下见面呢?」费欧娜看着奥兰多,年轻人口气里有明显的焦躁,费欧娜以为奥兰多见到维果会很高兴,她知道他跟魔戒的演员感情一直都很好。
「我要调时差,费欧娜。」这个电梯为什么这么慢?奥兰多抓出烟来,还没摆进嘴里就被费欧娜张手抢走。
「这里不许抽烟,奥利。」费欧娜摆出她的经纪人本色,认真的说。「见不见朋友反正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你。」
「谢谢。」奥兰多抓抓头发,他低下头轻声的说。
 
奥兰多靠在窗边抽烟。
马德里饭店的顶楼看出去一片宽广的风景,天气很热,天空很蓝,望眼看不尽的屋瓦,西班牙是个很美丽的国家,充满生命力,洋溢着热情,挥洒着浪漫,这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他并不想在这里遇见维果的。
 
他听西恩说过,维果来西班牙参加颁奖典礼,只是没想到两人会入住同一家饭店,这一切超乎自己的想象……
想象?还能够有什么想象呢?
根本就是想太多了,他早已不需要维果了,就像维果早已经不需要他了。
奥兰多扪心自问,他们故地重逢,想要……聚一聚吗?
像跟其它远征队的队员一样,坐下来喝杯咖啡谈谈天吗?──他可办不到。
奥兰多扯扯唇,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这样子的笑,没有任何意味的笑。
 
隔壁房间传来人的声音。
奥兰多立刻熄了烟收回双手,将窗户浅浅拉近。该死的经纪公司,没事搞什么神秘,出不了门就算了,这下隔壁的家伙要是个爱探人虚实的浑帐,可就连开窗户抽烟的自由都没有了。
『谢谢,这个房间很好。』男人的声音。
奥兰多那瞬间完全呆在那里,他将窗户更推开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维果,今天你还要接受三个采访,你还需要什么吗?』另外一个声音响起。『马黛茶够吗?』
『应该够。』男人的声音浅浅的响起,奥兰多听见一些含糊的声音,然后隔壁房间的窗户也被打开。『嗯,好凉快。马德里的天气真好,不是吗?』
『维果,你可别又爬出窗外啦!』那个声音交代他。『这层楼可不是只有我们,你别给其它房客添麻烦!上次你在纽约还溜出屋顶,害安妮跟我抱怨了两个小时。』
『是是是,我想先休息一下。』男人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笑,奥兰多觉得那听起来不像有道歉的意思。『记者什么时候到?』
『两个小时后。』
『那就够了。』男人的声音依然低沈沙哑,就像奥兰多记忆里的一样。
 
奥兰多不知道自己的听力怎么这样好。
该死的好。
维果就在他隔壁房间。
只隔一道墙的隔壁房间。
奥兰多把自己丢在床上,虽然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整颗心还是绕着维果打转。
一道墙算不上什么的,他们还曾经只隔着一个拳头宽的距离相拥着,奥兰多记得,他在那里打碎自己的心;一道墙对他来说,实在是宽厚了多。
其实他知道自己早不可能忘了维果。
奥兰多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爱情早已化灰,像一场猛烈烧灼自己的大火,除了灰烬之外什么都不剩,也什么都没留下。
没有尸体,没有残骸,只有回忆。
只有回忆
奥兰多回头望着过去那一段爱情,短的让人发笑,这么短的时间却留下那么多记忆刻化自己──奥兰多曾经听人说过,所谓的人生只是靠一段回忆不断复习不断复习的走完这一生,无可置疑的,他的人生只剩下跟维果相处过的那一段,鲜明的覆盖过其它曾经拥有过的。
这样就好了,他们不必见面,不必联络,甚至不要再想起对方──最好可以不必想起对方,既然忘不了,尘封在记忆里又如何?
维果,你依然在那里,只是我已经不愿意再想起你,我不愿意再品尝那种痛。
我们,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这样──对我们最好。
 
奥兰多趴在床上,明天有许多工作要面对,他不要自己胡思乱想,现在他应该要睡一下,明天才能神清气爽的出席首映会──
『……Et ……』
『……utulien. Sinome ……』
 
窗户飘来一阵轻歌,还有一点点烟味,奥兰多舍不得关上窗,他知道维果在窗边抽烟,兴致好的时候他总会唱些歌。
奥兰多看过很多很多次,他可以轻易想象出那个画面,维果坐在窗栏上,解开领带手中夹着烟,让风轻轻吹过他的脸,然后他闭着眼睛,清唱那段精灵文──维果曾经说过那首歌只为自己而唱,他没有勇气让别人取笑他可怕的歌艺。每次维果为自己唱起那首歌,就让奥兰多觉得好像那个他们还在纽西兰,星空灿烂的夜晚。
 
『Et Earello Endorenna utulien. Sinome maruvan ar Hildinyar tenn' Ambar-metta……』
风声带来低沈嗓音吟唱的曲子,断断续续的,是全世界最温柔,最难懂却只清唱给一个人听过的古老语言编织而成的那段歌谣──
 
奥兰多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能还再次亲耳听到这首歌响起,他不想哭,也不能哭,他闭上眼睛,只觉得酸涩的眼睛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原来,只有这个男人会让自己疼。
永远都会。
 
奥兰多在西班牙待了三天,他在颁奖典礼开始前就已经离开那个只跟维果相隔一道墙壁的房间。
他没有见他一面,始终没有。
 
奥兰多从西班牙回来的那个晚上,凯特跟阿堤一起来接机,奥兰多张开手臂,一次抱紧他们两个人,将他们俩锁在自己长长的手臂里。
他觉得好幸福,又觉得十分愧疚。
他拥有两个爱他的人,他却不爱其中任何一个,他爱他们身上分别属于维果的那种气质,这么爱着自己的两个人,却比不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奥兰多觉得自己太贪得无厌,又太不知足了。
「奥利?」「OB?」被紧抱住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别扭的唤。
「阿堤,凯特,我爱你们。」奥兰多闭上眼睛,在他们耳边说着。
「奥利,我很荣幸被你所爱。」阿堤回搂着奥兰多,轻声开口。
而凯特却是笑着,擦去眼角的眼泪。
他们悲伤的王子慢慢融化那些结冻的冰层,她看见奥兰多眼里有一些许的波动,他似乎找到释放悲伤的答案了。
隔了这么久,他终于又可以说出『爱』了。奥兰多心想。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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