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11

      2008-5-18 0:17
维果站在浴室里,发呆。
是的,发呆。
他刚刚洗好澡,浑身热气氤氲,身体酸痛的提醒他,该睡了,维果。你该睡一下了──你累了。
为什么不去睡呢?维果对于答案清楚的很,因为奥兰多在这里,在他的床上,在枕头的另一边,床的另一岸。他的爱人,不,他分手的爱人躺在他床上,完全没睡的等着他上床。
夜晚的沉默比白天的更难挨。
昨天夜里他上了床,他从奥兰多僵硬的身体就知道,他醒着,并没有入睡。他在等谁,维果再清楚不过。
维果看着奥兰多背对自己的身体,拢着被动也不动一下,奥兰多在等待,把自己大辣辣的放在这里昭告着『我在这里,维果』,等着自己说些什么。
维果看着奥兰多的背影,好几次他想伸出手去触碰奥兰多又瘦了的身体,好几次他想亲吻年轻孩子的脸颊像以前一样,可是他没有,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除了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晚安』,维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伤害了这个孩子,维果知道。
而且知道的太晚,太迟,他不会挽回,他向来不作后悔的事情,所以学不会挽回。维果知道就算自己挽回了奥兰多,亲吻他,爱怜他,他都已经伤害他了──而一切都只是恶梦的开端,他失去最灿烂的宝石,而奥兰多也找不回以前的自己。他像是摔毁一个玻璃宝石一样,损坏了奥兰多甜美的灵魂。
维果叹口气,他不能在浴室里站一整夜,他不能太光明正大躲着奥兰多,他毕竟要上那张有奥兰多的床,自己已经伤害了他,不能再折磨他更多。
 
当奥兰多伸手过来环着自己的腰时,维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清醒的男人装睡的动作,维果更清楚奥兰多咖啡色的眼眸就在自己背后眼睁睁的等着自己说些什么,甚至是一些愤怒也好……
他怎么能够对这个孩子表达一点点愤怒?
自己已经伤害他,甚至已经残杀他了,他还能对他说些什么?维果咬着唇,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维果的指稍轻轻滑过环住自己那双奥兰多的手掌,修长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厚实的掌心,半圆形的刻痕顺着手背排列成一个,好深的齿痕。
奥兰多什么时候这样咬伤了自己?他又为什么这样咬伤自己?维果几乎要翻身起来细看那齿痕,他几乎要忍不住让年轻的孩子得到他想要的──自己依然不变的爱情,可是他不能,不能。
你还是在忍耐吧?奥利,我的奥利。
我是要你开心的,要你快乐的,不是要你痛苦,不是要你伤心的!
你忘了我吧!你忘了我吧!
去找你的快乐,你的幸福,不要追寻我,我只会让你伤心而已,我只会要你忍耐而已,我根本就不适合你爱。
就算我比任何人都还要爱你,爱情不该让任何一个人痛苦,根本不该。
维果收手,他不让自己往后靠,生硬的与奥兰多的身体画出一道界线。
奥兰多的怀抱等着拥抱自己,再多的触碰都是希望,他最不能给的就是希望,连一点点希望都不要给,都给不起。
放手吧!维果!还来得及,现在都还来得及,不要再增加孩子的伤了。
不要再拖着他不能痊愈,让他开心的笑,让他快乐的活,让他自由吧──
 
维果醒来的时候,奥兰多已经不在床的另一边,横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一种心情闷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早安。」他起床走进餐厅,奥兰多在那里,桌上放着燕麦片跟豆奶,他对着维果笑了笑,轻声的说。
维果看见奥兰多脸上,泪水滑过的痕迹好明显
 
 
 
维果发现自己握着一把利刃,残忍又血腥的杀死了自己认识的奥兰多。
他一刀一刀捅进奥兰多的胸膛,看着温热的鲜血不断洒在自己手臂上,终于,奥兰多淌着血的身体倒在维果的手臂上,他没闭上的栗子色眼睛还凝望着自己,眼角垂溢的泪水无声滑过有些消瘦的脸颊,他望着维果,垂死乍绽的瞳仁仍然锁着维果的脸庞不移,他不知道为何这个男人忍心这样对待自己。
维果从恶梦中惊醒!
他喘得十分急促,维果以为自己没法
平缓呼吸跟过快的心跳。他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抖得像是寒冰里的落叶似,维果收紧双臂环住自己,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维果,作恶梦了?」睡在另一边的奥兰多转过身来,他看着维果,脸上没有一点睡眼惺忪的样子,就像他一直都没睡过一样。
「你睡得太少了,维果。」奥兰多看着自己,伸手过来为他擦汗,维果想躲,他怕奥兰多温暖的手,他怕奥兰多让他心软,他毕竟没有躲开,维果不知道自己是不能还是不想。
「你好冷。」奥兰多说完,起身去开灯,还顺势关上房里的窗。「如果你需要一些热饮料,我可以帮你准备。」奥兰多套上睡袍,五月多的天气应该是不冷的,只是夜深月寂时,难免还是让人觉得凉。
「不,不用了。」维果有些口齿不清的说,梦里严冷的空气像是蔓延到现实中来,维果觉得自己冷的连话都说不好。「我可以自己来。」
奥兰多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望着自己,时间就僵持着,几乎没有流动。
终于,维果听见奥兰多轻轻叹口气,然后迈开脚步往自己走过来,他赤脚踩在没有暖气的地板上,绕过床走到自己眼前来。奥兰多脱掉自己穿暖的睡袍,带着体温的衣服盖在维果身上,将他裹得扎实,发抖的身体接触到温暖的温度,立刻平静下来,维果觉得自己终于不像裸身冰泳到牙齿打颤的傻瓜。
「维果。」奥兰多优雅慵懒的蹲下,正好面对维果,他唤。「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你。」维果半掀眼眸望着奥兰多,然后他移开自己懦弱的眼睛。「吵到你了,我想我该去客厅坐一下,你先睡吧。」维果努力冷静下来,他对奥兰多说,准备起身。
「维果,别逃。」奥兰多伸手压着自己的肩膀,年轻的孩子声音听在维果耳里突然沉重起来。「你很清楚我来这里两个晚上根本没睡过,我每天都等着你上床睡觉,你总是天将亮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就算在梦里,只要感觉身边没有人就会放松下来,太阳晒进房间前,你就先醒来……怎么?夜夜恶梦吗?维果?」
「我……我只是怕吵醒你而已。」比空气更冷的是奥兰多说话的声音,维果侧过头,他不愿与奥兰多正面对峙,他怕看见那双凝冻着薄冰的瞳孔,更怕看到自己造成的伤痕。「我已经不习惯床边有人了。」
「是吗?」奥兰多转过维果的下颚,要自己望着他。「老家伙,不要一脸害怕受伤的表情,以你的演技应该可以表现得更有自信的,对吧?维果.墨天森?」没有温度的声音冰般划过维果的心头,维果看见自己心口泛疼的伤口,他竟然没有任何保护那伤口的念头。这算什么呢?他伤了这个孩子都不止这些了,他扼杀了一道灵魂,永远没办法弥补的!
「奥兰多,不要这样。」维果弃甲,他放弃与他争论。他不能软弱的向他道歉,而且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了,谁会在凌晨四点跟分手的恋人在床上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你不该来,也不该在这里,你可以过的很好。」
「可是我来了,维果?我这个不懂事又自私的孩子来了,还躺在你的房间里,怎么?你要把我这年轻的大明星在凌晨四点给赶出去吗?」奥兰多径自说着,伸手拉开自己睡衣领口,温热的指尖滑过那里的皮肤,维果只觉得后背一阵寒颤。「这行不通喔!维果,我会在你门口坐一整夜,直到你让我进门为主,如果你不肯,我想好莱坞的狗仔队很快就会闻风而来,你跟亨利就无法平静了。」
「奥利你……」维果咋舌,看着年轻的孩子眼眸里有一股复仇的快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最痛是什么,现在,他拿在手上威胁自己。
「跟我作爱,维果。」奥兰多压低身体,双腿之间的欲望就压在自己跨间,维果一怒,如果在这种情况奥兰多还以为挑逗自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那他真是错的离谱!
「奥兰多.布鲁,你大可不必屈就自己来委屈我这老家伙,那是委屈你这位俊美高尚的年轻明星,谁能想象你在床上像个女人般的呻吟?」维果倏然望着奥兰多嘶吼,他伸手想推开年轻孩子的身体,蓝绿色眼瞳里有不真实的怒意。
「老家伙,你说的没错,那是没人能够想象的场面,而且我也不再傻傻扮演取悦男人的那个角色──换你来演,怎么样?」奥兰多迎着维果的眼眸,绽出满意的笑,在维果感到恐惧之前,奥兰多一个势子将维果强压倒在床榻上,维果竟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受够了被你伤害,我受够了那些你不能给我快乐的狗屁台词!我受够你插在我心上的那些话语,维果,你这个老家伙,你一点都没变,对于我的爱情不能留又不能丢着背在身上,我不想再忍受这一切!我是愚蠢,我也幼稚,但是如果注定要被你伤害,那──情愿是我来伤害你,情愿是我自己放弃你。」
被扯去裤子的光裸下身感到冰冷,奥兰多勃发的身体已经压近,维果在阻止一切发生之前,他仅是咬着牙,忍耐自己从未承受过的另一种疼痛。
 
这一切都失控了!
是的,失控。
其实维果早已发现自己的失控。
他失控去爱上奥兰多,那是他第一次失控。
他爱上个年轻到会飞翔的孩子,还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男人,维果喊不了停,因为他已经被吸引,甚至以为自己能够被奥兰多拉着一起飞翔起来,也许是这个希望让他放手去爱,让他放任自己失控。
然后,维果发现希望就只能是个『希望』而已,希望代表着不会实现的梦想──或者是不能被实现的。
维果决定不再怀抱着希望,他爱奥兰多,却不能让自己一再失控,他想对这一团糟的决定喊停,他抹灭了自己的本质,他几乎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维果莫天森,维果以为只要远离年轻的恋人一切都能被掌握,都能恢复原状,维果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结果,他让奥兰多失控了
他让自己的失控去影响了奥兰多,他控制自己的混乱,却造就了另外一个年轻心灵的失控。
维果不是没有料到这样混乱的场面,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来的那么快,像一道因为飓风而引发的疯狂海啸,他身在其中,竟然也是任波涛冲击,然后被淹没的人。
维果任着年轻的男人进出自己的身体,咬牙都忍不住的疼痛重创自己的身体跟意志。
报复跟痛苦的味道,残忍且粗暴的动作,年轻孩子的爱与恨一样激烈,维果早就知道的,也许在让自己爱上他之前,用钥匙锁住自己的时候就该体认到这一切。年轻孩子风一阵的吹来,看似平静的波涛下,其实收藏了风的波动,转化成一阵阵的大浪,维果压抑着那些浪头,就像他以往作的一样,直到他无法再压抑,直到海啸被掀起--直到自己失控。
 
维果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输了这场棋,他放在棋盘上的棋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绞杀自己这个国王,而他依然无怨无悔的设计这盘棋。
然后,让奥兰多下手结束这盘棋。
 
这是,神的惩罚
 
 
三次。
奥兰多年轻的躯体在维果不够年轻的身体上肆虐了三次。
奥兰多离开的时候,维果知道这次自己真不会再见到他了。
爱情不是锁,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们终于拿到了自己亲手交给彼此的钥匙,终于肯承认放手。
奥兰多不肯承认自己不再属于维果,从不愿意走进来解开这把锁,维果知道自己逼他,忽视他,遗忘他,情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守着他,总有一天,维果逼他逼的无路可退的时候,他会放开手,然后──他们解开这把锁,奥兰多拿走了属于他的钥匙,再也没有人会被这段感情困住。
维果只能躺在床上,连根手指都动不得,他觉得全身发热,口干舌燥的。
维果好几次想起身,发现自己一点力量都没有。
一样是作爱,有时候却是两种回忆。
维果莫名其妙想起奥兰多跟自己第一次作爱的那天。
在那个下雨的夜晚,奥兰多闯了进来,不,他们没作任何事,维果记得自己压着奥兰多去洗澡,然后压着他上床。
维果不忍心对这双眼睛出手,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敢。
年轻的孩子睁着漂亮的眼眸望着维果,维果望着他许久,给他一个吻,看他在自己身旁入睡──那时天都亮了,他们一整晚都没睡。
维果一直以为是个大孩子的奥利其实是懂得用心机的,那是自己后来才发现的事情。
奥利在维果身边磨蹭着,穿着自己借给他的衬衫,宽敞敞露出胸口突起的乳尖还有形状漂亮的锁骨。
「维果。」奥兰多靠在自己身侧,撒娇的唤。「叫我奥利。」
「奥利。」维果停下手上切菜的动作,他怕一个分心切到自己的手。
「再一次。」奥兰多笑得好甜,他又要求着。
「奥利。」维果侧过头,在他脸上轻啄一下。「别在这里,我给你弄些吃的,去客厅里等着。」
「维果,看着你我就饱了。」奥兰多搂住维果,干脆把维果整个人抱离地面。「放下菜刀,作些我们该作的事情。」
「嘿!奥利?」维果几乎要笑出声,奥兰多搂着他的地方好痒。他放下菜刀,喊住奥兰多。「奥兰多,放我下来。」
「维果,我会放下你──我完全不怀疑你可以把亨利养的这么胖,我几乎抱不动你。」奥兰多放下维果,他抵着他甜蜜的身体。
「是你太瘦了,奥利。」维果对奥兰多一笑,他很清楚甜美的恋人要的是什么。「不,不行,不是现在。」
「为什么?」奥兰多晕漾着眼眸,他靠在维果身上,不,他黏在维果身上,他知道维果的意志力可跟亚拉冈媲美,要挑他动心或者动情欲,总是要有一段奋斗期。「你知道我想要,你是男人,你也想要。」
「奥利,男人之间的性会让你疼痛。」维果捏捏奥兰多的脸,他老实告诉这可爱的恋人他挂念的是什么。「伤害你不是我想作的。」
「女人的第一次也会痛。」奥兰多不以为意,他说。
「那是你技术太差。」维果取笑他。
「嘿!这个经验我也许比不上你,但是我想体力那些的我必定胜过你。」奥兰多皱皱眉头,他说。「来试试看吧?维果。」
「奥利。」维果搂着奥兰多,抱着他双脚离地。「虽然我知道说一些『我不想伤害你』之类的台词很八股,但是那的确是我现在的想法。」
「维果,外面在下雨。」奥兰多像是无尾熊似的,极没形象的贴在维果身上,「我们不能作任何事,我想不出来比上床更好的事。」
「奥利。」维果深呼吸,又深呼吸,再深呼吸。奥兰多身上的一部份抵着他,那让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我不能──我──」
「好吧!你不能!」奥兰多侧着头,利落的从维果身上放开自己的手跟脚。「可是我能,那我只好请你容许我在你的床上胡搞瞎搅……」维果瞪大了眼,看着奥兰多无辜的表情。「你有另外一条床单吧?还是我要作些什么才能拿到你的裸照?」
「奥兰多。」维果咬牙看着他,有些恨痒痒的。
「维果,你要不要?」奥兰多装出他最无辜惹人怜爱的表情,又问。「嗯?」
维果握紧自己的拳头,他开始盘算着应该先冲进房间关上门,把奥兰多锁在门外,再塞给奥兰多一本PLAYBOY,把他推进浴室里。
「维果。」奥兰多走近维果,解开自己上衣的两个扣子,露出大片宽敞的古铜色肌肤,还有小巧的让人想咬上一口的乳尖。「我有你房间钥匙,你挂在书房里,我已经拿到了──你不能把我关在门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要PLAYBOY。」
「奥利。」维果抬起手,他想他应该要帮奥兰多扣扣子还是该帮他解开剩下的扣子。这个年轻的孩子在挑逗自己吗?
「维果──」奥兰多抓起维果的手,张嘴咬住他的手指头,轻轻的啃咬,用湿润的舌头滑过那指稍。「你没想错,我在挑逗你。你要我吗?」
「奥利。」这下该怎么办?维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但是维果很清楚身上有个部位很痛,大概是因为全身的血都集中到那里去了。
「维──」咖啡色的眼眸转啊转的,情欲与渴望写在其中。
维果终于还是堵住那张爱说话的嘴巴,伸手搂着他,抚摸他,在他们进卧房之前,奥兰多身上维果借他的衬衫飘落在地上。
 
他记得后来奥兰多虽然逞强着说没事,可是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痛这件事十分明显的被表现出来,别提奥兰多在床上躺足一天才下床,然后奥兰多也发烧了,这是那个年轻的孩子溜下床被抓到的时候,被自己发现的。
可是奥兰多真的很──不屈不挠,他依然勇于尝试两人之间的性关系,维果知道这个孩子只是想让自己开心。
但是同样的一件事在愤怒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是那样让人开心了。
身体痛的要命,奥兰多造成的一切让维果发起高烧,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任何人,电话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维果不能也不想打电话求救,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丑态,他是一个设计毁灭自己的愚蠢男人,如果可以,维果想用自己的生命向上苍换回那个被自己杀害的,真正的奥兰多。
维果挣扎着滚下床,他想自己应该要爬起来去厕所,那里有水,他可以冲些水让自己好些,而且那里离自己最近──可是维果只是滚到地板上,全身赤裸,裹着一条床单他的手脚不听使唤,甚至脑袋也是。
到底过了几天,维果没办法算,他连一滴水都没喝,干瘪的唇裂得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一样──他有一种T.J就在他身边的错觉,几乎能听到马嘶鸣的声音。半梦半醒的时候,维果看见了瞬即流逝的幻影。
亨利,他的存在是自己生命里唯一作对的事情,他是自己在人生唯一留下的延续,不像书,画或是照片,是唯一活生生的存在。
EXENE,他感激她给自己亨利这个生命,感激她与自己相处的岁月,感激她对自己的肯定与一切;
然后,还是奥利。
四年前,在纽西兰月光下的草皮上,他绽亮眼眸听自己唱歌,维果几乎听见优美的精灵文从喉咙响起,那个晚上太美了,就连在回忆里都那么美;
然后,在拍摄圣盔谷的时候,奥兰多一整天坐在那里等自己醒来,敲碎冰块的手又冷又肿,那种舍不得又悄悄回到自己心头;
全世界笑得最灿烂的奥利还是那件鲜红色的I LOVE NZ,维果羡慕他连戴着墨镜都那么好看的脸,那是自己一生中永远不会忘的笑脸;
首映会上含着眼泪都被逼着笑的奥利,我无时无刻想告诉你,我很抱歉我说了那些话,我很抱歉我伤害你……
 
「维果,到头来,你还是不肯向我求救。」
已经看不清楚的茫然视界里,又是奥兰多的声音,维果以为自己真要死了,连记忆里的声音都那么鲜明的醒过来。
「你就是那种人,你决定的事情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你总是这样……」
飘渺不定的声音越来越近,维果已经张不开眼睛了。
「你到底要他妈的伤害我到什么时候!」
怒吼在耳边响起时,维果甚至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当一口水渡入自己干得几乎烧起来的喉咙,维果忍不住想要汲取更多水,那人给了他更多水,从他嘴唇喂给自己的水像不会足够似的,维果热切的索取着。
维果知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可以这样吻着他,最后一次。
维果昏迷着,也知道有人在照顾自己,他毕竟还是没死。
严重脱水的身体再没有任何力气,他沉沉昏睡着,那个人把自己弄干净,找医生来给他看病,一口水一口药的喂着自己,他陪着维果直到维果退烧,直到维果醒来。
那个人在床边啜泣着。
悲伤的声音从心底最深处发出来,彷佛要用尽今生所有的眼泪,那个人泪水夹着一个个吻,落在自己脸上,指尖,发梢……那冰凉的泪滴像是最炙热的火山熔岩一样,落在自己皮肤上的每一滴眼泪,都烙印在自己的心里,烧烫自己所有感官。
就算过了几十年,维果还是会记得这一天。
他一直以为奥兰多拿走了属于他的钥匙,打开了爱情这把锁,结果奥兰多又以眼泪跟吻把钥匙交在他手里,他知道到死为止,这把锁永远打不开。
而维果,就真的再没也见过奥兰多。
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是惊慌失措的亨利。
他刚结束十五天的夏令营,回到家竟然是昏睡兼病得惨烈的维果,吓得他又是联络医生又是联络妈妈,幸好维果没多久就醒过来,亨利难过又伤心的说着以后再也不离开维果这么久,他不想让维果成了孤苦无依的病人。
维果逞强笑着摸摸亨利的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熟悉的银戒指套在中指上,闪耀着光芒。
 
维果这次病得厉害,他在床上躺足半个月才能下床。
养好身体后,他又恢复泡在画室里的隐居生活。
维果环顾整个画室里,放着多幅没有完成的画,维果拿起画笔,清一色的蓝,深沈又复杂的靓蓝,纯净不受干扰的水蓝,维果调了许多许多种蓝色,更多的是他也说不出来的蓝。
黑色太沉重,他不能扼杀自己的心,
红色太刺眼,只是提醒自己曾经存在的一切,
黄色太温柔,让他想起那个年轻孩子灿烂的笑脸,
维果只能用蓝色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还有什么颜色可以让他看见自己再也不能拥有的奥兰多。无限挥洒这些蓝在画布上,他要感受那双真挚灿烂的眼眸,那刚毅性感的唇,那颗勇敢无惧的心,他连真心都不能表达,他能作的就是无限的涂抹涂抹涂抹,用一座坚固的牢房来锁住自己的真心,他不能再多伤那个孩子一点,不能不能。
他对自己说谎,对还想爱奥兰多的维果说谎,只为了让艺术家维果活下去,付出这些代价。
他想忘掉,想忘掉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忘掉那些疼那些痛。是艺术家维果抹杀了这段感情,残杀了自己真实的心意,也是那个维果作到想爱奥兰多的作维果作不到的事情──用另外一种奥兰多永远不会知道的爱情去爱他。
他不会忘掉这一切,他不会忘掉这份爱情,他会永远想着那个依偎在自己怀里,只为了一声奥利就露出甜美笑容的孩子。
他没办法让他回来,只能让他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而自己,能在那个世界里尽情的拥抱他,爱怜他,在那里──不论岁月局势怎么流动,他们将是永恒不变。
他真的爱奥兰多,爱的太多太深,放手的太快太狠,然后伤了那个孩子太重太沈……
他作了这么残忍的事情,却也哭不出一滴悔恨的眼泪?
他已经四十五岁了,已经想不起自己上次哭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老了,老得忘记怎么哭了,老得哭不出来了
 
维果竟是扯唇一笑,心里又酸了一下。
好安静,这里好安静。
原来世界不全然是寂静无声的,不然维果不会听见眼泪滴在心底的声音。
了然且悲痛,清澈到让人心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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