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城市

      紫陌红尘 2006-2-23 15:53
火可能是男人发明的,但如何玩火却是女人发现的。

酒吧里,我和麦子坐在临窗的皮质沙发里喝着一瓶威士忌。轻佻的眼神,和偶尔漫不经心的谈话方式,像是一场对外暗示而又假装若无其事的预谋。我拿起酒杯,透过盛着黄色液体的杯沿看眼前的一切。于是视线里的所有物体像是被燃烧在小小的酒杯里、火焰里,梦幻而虚实。这种燃烧的火苗就像情欲。不可抵挡的视觉效果。我一直喜欢。

麦子是这个城市里,经常出现在凌晨酒吧里的香艳猎手。这是她赖以生存的职业。危险而充满挑战。

偶尔她会带上我,见证她如何捕获猎物的全部过程。

我们亦是在酒吧里结识。当我在舞池中手舞足蹈的时候,她挤到人群中,搂住我的腰,然後一语不发地闭上眼睛和我一起扭动。我眼神中发出的疑惑被暗淡的光线覆盖。但我知道,她喝了许多酒,情绪亢奋。身体如泥一样柔软。我们就这样搂着舞着,直到舞池中的灯光像一束束有毒的阳光一样刺痛我们紧闭的眼睛。于是我们离开舞池,回到各自的座位上继续喝酒。

她有捕捉猎物的资质。因为她美丽。她有一头美丽微卷的长发,以及狡黠妩媚的笑容和灵性的眼神。每一个被她物色的猎物,从来不会逃脱或失手。或者说,他们甘心情愿被她征服,为她付出。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法抵挡的力量。这是一种男人和女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每一次外出,总是会有收获和惊喜。

这一切,在她意料之中。


一个40多岁的男人端着酒杯靠近我们。他笑容可拘地说,两位小姐实在是人间尤物啊。可以坐下来聊聊么?你们坐在这里,几乎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知道吗?我只是比他们勇敢一点点。

他自我感觉良好地说出一大堆赞美的话。望着他猥琐而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对面的麦子,和我一样自顾自地喝着酒。显然,男人为我们的冷漠和不动声色感到沮丧和失望。当他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麦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後说,坐下罢。

他像个受宠若惊的孩子,安静地坐到麦子身边,然後叫来许多点心、水果、还有一瓶Aquavit。他分别给我们递上名片。质感很好。上面印有某某外资企业公司总经理。姓名,杜若。我喜欢这个名字,但并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我看见麦子在接过名片後,眼睛里闪烁出一种似有若无的独特的光芒。显然,这个送上门的男人将成为为她献身的甜品。看看麦子身边的杜若,他则已沉浸在酒精、迷幻、臆想、香熏以及呢喃细语之中了。

接下来,我们都喝了很多酒。麦子和男人一直扭在一起跳舞。亲昵暧昧。这正是麦子最擅长的挑逗游戏。我欣赏她对待任何事情时的收放自如、不动声色、以及沉着内敛。越过人群,我看见男人的手一直在麦子臀部不安分地揉捏着。满目的欲望,仿佛整个酒吧只剩下他们俩赤裸裸地相拥着。而对于他,这已是一种美好的臆淫。

离开酒吧後,我站在凌晨的街边吹着冷风。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仰起头,看见城市的夜空呈现出一片灰蒙的铅灰色。稀薄的雾气使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彷如梦境一般不真实。叫杜若的男人一边搂着麦子细小的腰肢往前走,一边大声对我说,在这儿等着啊,我去把车开过来。

我浑身无力地靠在粗大的梧桐树边,闭着眼睛呼吸凉爽的空气。脑海里还迂回着酒吧里吵闹的轰鸣声。然後,我突然好象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进了一个黑暗的洞穴里,不省人事。

当我被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和呻吟声吵醒时,周围是一片陌生。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光,我看见隔壁一张床上,两个纠缠赤裸的身体扭动在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显然这是宾馆。我清醒过来,揉捏着太阳穴,并给自己倒一杯凉水喝下,然後靠在床上抽烟。而麦子和男人,丝毫不受我存在的影响。他们始终是自顾自地动作着。

男人的动作显得很笨拙。他打开灯,让我看他翻来覆去玩花样,甚至让我过去与麦子进行相互抚摸。而麦子则在他身体的扭动下,作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不予理会,重新躺下睡觉。

後来他笑眯眯地说,如果昨晚你们一起上,我就要彻底趴下了。

……这个男人,从他脱下裤子後,就一直不曾穿上。他一直一丝不挂地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其实,他是一个十分愚钝的男人。每次我们提出某些刁难的问题,他就会把眼睛睁得很大。然後仔细想想,再认真地做出回答。

後来当麦子去洗手间的时候,他问我,如果我掀开你的被子,将会有甚麽後果?

我说,你将得到我的一记耳光。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在戏弄他。在他做爱的时候,我们不停地问她老婆胸有多大?做爱的时候会有甚麽反应?会有几次高潮?还问他是否记得自己玩过几位数的女人,最小的年龄多大,最老的年龄又有多大,等等。

第二天准备去吃饭时,麦子说,你是不是准备请我们去路边摊吃3块钱一碗的牛肉粉丝?

他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你们想吃甚麽就吃甚麽。哪儿都行。

後来在逛商场时,麦子轻易从他身上捞走了5000元油水,外加两条TSL—PT950铂金项链、两瓶CD香水。自然,我和麦子一人一份。为了表现出阔气大方,以及下一次消魂艳遇,男人不得不做出类似于这样一些付出。

之後,我们站在大街上相互拥抱,然後挥手告别。杜若坐在黑色凯迪拉克里伸出脑袋大声说,一定要记得给我电话啊……


我和麦子心照不宣地对视微笑。

因为知道,这只是一场虚假而暧昧的预谋。不会再重演第二次。

麦子的背後,纹有一款暗色而诡异的刺青。像是一场神秘而无法解读的咒语。接触过麦子身体的男人,都喜欢用舌尖轻轻舔舐着这些暗色的痕迹。就如同欣赏一副珍贵的油画一样注视着麦子美丽光洁的身体,以及那些迷一样的图案。

麦子的过去,我一无所知。就像我的过去,她亦从不过问一样。

我从事自由摄影多年。曾经带着相机到处旅行和拍摄。後来居住于这座安静而繁华的城市。通常会为数家知名的时尚杂志工作,提供图片和文字,包括时装、广告等设计。在别人眼里,我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捕捉事物的方式。许多作品几乎全部趋于灰暗及低调风格。

一直喜欢在夜间外出工作。捕捉白天永远体会不到的沉静和黯淡。夜,就像一个蒙着面纱的美丽的裸体女人。朦胧的美感,极具诱惑。只有在夜间,我才会充满灵感地深入夜的内核,挖掘并体会它的美感。我甚至能够将夜间掉落的灰尘,高度清晰地捕捉,并凝固在我的相机里,然後成为人们讨论以及购买的作品。

有人将我称之为城市猎手。与麦子相似的别名,只是实质意义不同。而事实,真正知道我的人并不多。

认识麦子後,我已经很久没再工作。

各杂志社曾一度发E-mail、打电话催稿,我不予理会。

搬到麦子这套老式别墅里,过着和麦子一样奢靡而消沉的生活。凌晨的时候,我常常会为麦子进行幻觉式人体拍摄。为此,我们乐此不疲。

宽敞的浴室里,她像一条鲜活的美人鱼一样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端着红酒,姿态优雅地哼着小调。雾气朦胧。像隔着一层幻觉,偷窥美人鱼洗澡。我专注地为她捕捉下每一个美艳动人的瞬间。

有时,则在麦子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她披着单薄的蕾丝睡衣,摆弄出每一个诱惑至极的姿势。我迅速按动着快门,不放过任何一个妩媚的眼神。或者有时候,在客厅的地板上,透过纱质窗帘投进来的月光,她披散着绸缎一样的长发,坐在黑暗中吸烟。闪动的光火,弥散的烟雾,一切彷似幻觉。然而拍摄最多的,仍然是她背部的诡异刺青。这是一个迷一样的符号。我不愿去揭露它存在的真正意义。

我爱上了这一切唯美的组合。爱上夜。爱上了麦子。

我仍然跟着麦子昼伏夜出。出现在城市中的每一个酒吧里。甚至有传闻,酒吧里出现了两个美丽如蛇蝎一样的女人。而男人,则成为她们物色的盘中餐。我和麦子,坐在角落里,看着黑暗中彼此微笑的脸。不动声色。

酒吧里永远充斥着金钱、汗水、狐臭、精液、妓女、酒精、大麻、以及赤裸裸的情欲的味道。这里是同性恋、抑郁症、偏执狂、暴力者、失意者、以及寻找激情、一夜情等完美的良好去处。这里是夜的诱惑的天堂和地狱。

当我推开洗手间的门时,看见两个女人正肆无忌惮地亲吻着。这个女人的手已伸入另外一个女人的裙子里,毫无避讳地抖动着。她们相互看了我一眼,然後说,离开时请关好门。

回到座位上时,麦子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麦子向男人介绍说,这是落。我的好友。

男人站起身,拉住我的手亲吻,以示礼节。他说,嗨,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莫然。他用食指的指尖在我掌心来回滑动。这是一种性的暗示。我微笑。

场内,DJ将气氛推向高潮。舞台上Dancer女郎表演着铜管秀。男人欢呼着,女人媚笑着。麦子一如既往地将男人领到舞池中央,亲昵地拥抱亲吻。闪烁的灯光下,我看见麦子的脸似笑非笑。而这个男人,莫然,30多岁。有一头漆黑柔顺的发,一张轮廓分明和并不讨人厌的脸。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男人。

离开酒吧後,麦子第一次选择步行。

凌晨3点的街头,天空微微飘着雨丝。麦子穿着一袭真丝纱裙,拉着莫然的手,情绪高昂地哼着小调往前走。我步伐缓慢地跟在身後。第一次,竟然感到莫名的失落蔓延全身。

莫然将我们领到他的单身公寓。这是一个干净的房间。在偌大的客厅里的洁白墙壁上,我甚至发现无数张,我的一系列作品。而照片的署名不是落,只是Night。我一直用这个名字作为工作中的另一个自己。所以,这个男人绝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让我产生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麦子刚一进公寓,就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後冲进卫生间里洗澡。她是一个有着精神洁僻的女子。一天会有3分之1的时间花在洗澡上。我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副诡异灰暗的照片。想起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相机拍摄,而某些感觉已经逐渐生疏淡漠。

莫然靠近,抚摸我的脸。他说,你是一个沉默的女子。但身上有着惊人的吸引力。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我说,但以前被赞美的对象不是我,而是麦子。

他微笑,说,你喜欢那些作品么。

我说,这些照片,是甚麽吸引了你?

是它的作者。我曾经一度去揣摩和想象,能够捕捉到这么完美瞬间的人,一定是一个细腻而沉默的神奇女子。有着黯淡的眼神、精致性感的嘴唇,以及纤细冰凉的手指。他望着我,说,就像你一样。

麦子从浴室里发出娇嗲的声音说,莫然,你过来啊。

他应了一声说马上来,然後站起来脱掉衬衫,走进卫生间。很快便传来他们的嬉闹声。

酒精终于发挥作用。脑海里的一切失去重量,我躺在沙发里沉沉欲睡。渐渐地,我做梦了。梦见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我全身。还有柔软的舌尖,在我敏感的耳垂和脖颈之间来回蠕动。嘴唇干涸。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无法喘息。

终于我醒来。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莫然。他的手指在我身体上不断游移。我无法说话。然後他开始解我的衣扣,直到将我一丝不挂地放在冰凉的地板上,最後进入我的身体。

第一次,我和麦子共用一个男人。而我们的游戏规则是,不重复与一个猎物上床,包括见面。所以想着,天亮以後就会告别,而恰巧,这个男人并不那么令人讨厌。于是,于是我给自己种种类似的理由,然後与这个男人做爱。

天亮後,我和麦子不辞而别。而莫然,在与我缠绵後就已经回到卧房,现在正酣然沉睡。麦子的表情一如往常。我猜,她定然不知我与莫然发生过性爱关系。兴许她知道,也不会介意。但这一次,麦子并没有从莫然身上得到任何好处。仅仅只是一场肉体的激情释放。

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再和麦子夜行外出"捕猎"。最近,麦子似乎变得忙碌起来。不论白天黑夜。我想,也许她只是重新开始独自行动。可是,我已经不太习惯独自待在一个人的空间里。甚至已经放弃了摄影。

终于有一天,我在大街上看见了麦子。而他身边的男人,正是莫然。我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们亲密地相拥着,然後走进某商场大楼。我忽然被一阵莫名的感觉激怒。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伫立在空旷的荒野上。

晚上,我坐在客厅抽烟。屋子漆黑一片。我没有开灯。很晚的时候,麦子终于回来。她刚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烟草味呛得轻微咳嗽了几声。她说,宝贝儿,你怎么了?

你违背了游戏规则。我说,莫然。原来他就是你最近一直忙碌而又不回家的原因?

麦子坐到我身边,点燃香烟,优雅地吸进吐出。然後她漫不经心地说,我爱上他了。

我冷笑,并大声说,难道他和别的男人有甚麽不同么?你怎么会爱上他?……第一次,我对着麦子像只愤怒的狮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吼着。毫无头绪。我甚至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心里,某些莫名的痛在一点点蔓延,撕咬着身体的每一处。

我只是觉得自己开始老了,想要依赖了。刚好莫然出现了,而他恰巧是我想要厮守的男人。她说,那晚在他公寓,你们做爱了。我知道。落,你也爱上他了,是不是?

我笑。他还说了些甚麽?

麦子沉默,然後发出一种不屑而略带嘲讽的声音说,他说你的身体会发出一种类似于蜂蜜一样的芳香,令他难忘,亦会想念。说完她就笑了。轻蔑而讽刺。我像是被人玩弄与背叛,最後却狠狠丢弃的玩偶。我站起来用力抽了她一巴掌。她望着我,目光平静。然後她缓缓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

我突然无语。回到自己的卧室,一直清醒着。想了许多,我不知道这是莫然的戏弄,抑或是麦子的背叛。总之我混乱极了。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只源于一个男人,一个仅仅因为懂得欣赏我作品而与我发生过亲密接触的男人。又或者,我是因不舍麦子从我身边投奔了别人的怀抱,而产生的被抛弃感。

第二天,当我昏沉地醒来,看着镜子里布满血丝和黑眼圈的自己。然後我发现,麦子不见了。她的房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白色窗帘被风高高吹起,阳光安静地直射到地面。麦子的一切痕迹荡然无存。麦子离开了。

麦子离开了。之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许多个夜晚,我在那些我们曾经出现过的酒吧里流连,可是再也没有找到麦子。她人间蒸发了一般。带着脸上我给的一记耳光,离开了我们共同的生活。

翻出那些我为麦子拍下的相片,那么明媚动人。

隔着一层相纸,我抚摸她的脸,突然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Else酒吧,是我和麦子来得最频繁的地方。她说,这里有最阴暗的灯光和最糜烂的音乐,还有最龌龊和放荡的人群。

坐在麦子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手里摇晃着一杯调制鸡尾酒。喝到微醉的时候,我总是希望麦子能够突然坐到我对面,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地说,嗨,刚才在洗手间,一个女人吐出的垢物实在令人对这里的卫生服务感到绝望。或者说,落,你觉得台上的DJ一个晚上可以做几次?……

靠在沙发上,脑海里不断闪现的是我为麦子拍摄照片时的所有画面。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举一动,还有她背後赤裸裸的诡异的刺青。然後有人拍我的肩膀,是一个Lesbian。她说,嗨,需要我陪么。

我说,不需要。

她笑笑,没关系。像你这样的佳人在这里被人冷落,实在是对美丽的亵渎。你该为我发现了你而感到庆幸。然後她将手伸到我的腰间,轻轻揉捏着。我面对她,并大声说,走开。

她有些愤怒地拿起我杯里的酒一口喝下,然後悻悻地转身离开。嘴里还咒骂着甚麽,我听不见。一切声音都被覆盖在高亢的音乐喧哗之中。

後来,又有一个男人坐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我几乎已经趴在桌上昏睡过去。他说,小姐,别跟自己过不去。很晚了,早点回去罢。

我抬起沉重的脑袋,看见一个脸上刻着轻微皱纹的男人。我说,你看见麦子了么?

他摇摇头,说,我不认识她。但一个女孩子在这里确实不安全。

我说,你对我构不成威胁。

但你确实需要回家。

我没有家了。你可以带我回去么?说完,我浑身瘫痪一样地倒在了他怀里,直到他将我带到宾馆的房间,然後说,抱歉,我不能带你回家。因为正与妻子闹离婚,情绪都很低落。今晚就只能睡在这里了。

我说,可是你不许走。

他微笑。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我竟然睡着了。直到门外有人用力地敲门。我醒来,发现浴缸里的水都已经冰凉。我咳嗽了几声,听见他站在门外大声说,千万别做傻事,你快开门。

我起身把门打开,赤裸裸湿漉漉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有些尴尬地说,你把我吓坏了。然後跑进浴室里拿出浴巾将我裹住,并把我抱到床上。我说,你去洗澡罢。今晚我要你了。

他迟疑着,然後走进浴室。随即就传出水流哗哗的声音。

泡了太久的冷水,浑身冰凉。我裹在被单里,微微发抖、打喷嚏。醉意已然消退。只有满腹的性欲像即将爆发的火焰,将身体灼烧得微微发痛。我甚至嗅到自己身体里发出某种独特的肉体的芳香。就像莫然对麦子说的,如同蜂蜜一样。想到这里,我笑了。而浴室里的这个不知姓名的陌生男人,他该感到庆幸。因为在今晚,他将无须付出任何地轻易占有我。

他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着另外一条洁白的浴巾走到床边,看着我,沉默。眼神中看不到任何包含欲望的痕迹,而是怜爱及平和。我拉他的手,让他坐下来。于是他闭上眼睛,任凭我的手指像一条性感的小蛇,在他逐渐松弛的皮肤上游移。他的平静,让我产生越加浓厚的兴趣。他是一个特别的男人。稳重而内敛。

灯光很暗。城市已经陷入沉寂的黑暗之中。只有清醒的人才能感受到夜的魅力和诱惑。当我的手指渐渐伸向他裹在浴巾里的双腿之间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然後说,对不起,我,我不行…

我轻轻闭上眼睛,手的姿势仍然停留在他的小腹之上。心里掠过一丝疼痛和失落。

这一夜,我们相安无事。像两个没有性别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没有抚摸,没有性爱。彼此的贞操完好无损地被保存体内。

这个城市里,能够给予温暖的男人越来越少,而阳痿的男人却越来越多。

第二天,我们相互拥抱、亲吻。然後告别。

他给我一张名片。某广告公司经理。王林。

在他眼神里,装有一丝愧疚和不舍。他渴望下一次再见。而我,并没有留下丝毫可供联系的痕迹。转身离开。一直融进人群。随手丢弃手感良好的薄薄的名片。两个曾经赤裸相对的人,在一瞬间就可以在熙攘的人海里消失无影。然後再也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安分地待在屋子里。麦子的卧室始终空着,一如她离开时一样整洁。数码相机也被一直搁置在某个角落,偶尔拿出来擦拭灰尘。我的眼神与手指已然失去灵魂。再也找不到捕获世间尘物的灵感。一切回归盲目。

再也没有刻意寻找麦子的下落。她决心离开我的世界。她有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和埋怨。我们只是在某一个时段相遇,然後分离。这是每个人,必然的结局。

当我再次走进Else酒吧的时候,袭面而来的是一切陌生感。

曾经我和麦子固定落座的位置,已经被几个年轻男女占有。我坐在吧台前的高凳子上,轻轻旋转身体。今天人不多。舞池里的男人女人依旧暧昧的紧紧贴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够深深融入彼此的身体,从而抵达深不可测的高潮。

在人群中,我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冲过去,喊他的名字。莫然。他吃惊的回头。我们对视几秒,他微笑。显然他感到意外和惊喜。他说,嗨,你怎么会在这里?仅仅是巧合么?

麦子呢?我说。眼神中带着愤怒和鄙夷。

她?别提了。她是一个疯狂的女人。说完,他不屑而讽刺地笑了。

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我大声喊着。他说,你想知道么?走,去我的公寓,我会告诉你。说完他拉着我就走。在黑暗的角落里,我甩开他的手,然後响亮地给了他一耳光。他惊奇地望着我,然後说,你们都是疯子。不可理喻。

我说,去你公寓?准备再次和我上床么?还想闻到我身体发出蜂蜜一样的芳香么?

……好罢。尽管我依然怀念你的身体。但我不得不告诉你,麦子,一个莫名其妙的不可理喻的女人,她消失了。带走了我公寓里一切有关署名Night的作品和杂志。而那些作品,你也曾看见过的,不是么?

……

我依然怀念麦子。而曾经一度出现过的男人,全部置之脑後。

後来,我离开了这所城市。带着我的行李、相机,以及麦子的所有相片,并重新开始行走漂流的生涯。尽管这一切都已生疏。但捕捉事物以及人类的灵魂,是我往後的工作与乐趣之一。

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麦子。她像空气一样蒸发。

很久以後,听到某些传言和新闻报道。

在某酒吧里,一个惊艳动人的年轻女子,因喝多酒,并与几个黑人鬼佬发生争执。最後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女子跟着几个男人离开了酒吧。

第二天,某酒店的服务生在打扫房间时,愕然发现洗手间内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後经警方调查,死者年龄约在25岁左右。服下过量酒精和冰毒。背後纹有诡异的刺青。下身因粗暴的性交方式而大出血,甚至破裂。

死者身份不明。尸体无人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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