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觉得自己很美丽

      此情深处 2005-3-2 20:15
大学校园,位于南京秦淮河畔,傍晚时分,站在高处,能隐约看到若隐若现的秦准灯光,不由不令人忆起秦准女子的泪珠;秦准的流水也曾目暏过王献之在渡口见他那个叫桃叶的妾,听到船家们在唱和着“君在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河畔的青柳,曾见证过多少佳人才子的悲欢离合!一切很遥远,又那么近,一种特别的情愫在
心间荡漾开来……

  佳人才子,郞才女貌,经典爱情故事,代代相颂。而我,却很丑,眼晴很大,无神,嘴巴稍稍向外凸起,足以看出人类的祖先是谁,左下角还缺一颗关键的牙,笑时,洞便露出,因此,我不敢随便大笑,鼻子扁平,象被板子用力压了一下,又扁又宽,脸长长的,长宽严重失调,额头大大的,微微高出脸部,几乎与鼻子平齐,因此,我很喜欢赵传的《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我感觉那是为我所作,我喜欢看才子佳人故事,眼泪也准备不少,也常常泪流满面,泪水中悲伤成份居多,感动也有。我常常低头走路,自卑,我一定是特别自卑,青春光彩,花样年华,都远离我而去,我只知我很丑,可是,我的朋友常说我可爱,我很惊奇,也只是当朋友夸我可爱时,我的头才会高高扬起,去尽情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趁机看一下蓝天白云,还有头顶飞过的鸟儿,高兴时,还会冲着这些可爱小精灵摆摆手,我发现,鸟儿也会高兴地对我笑。

  我的学校,同南京一样古老,古朴的建筑,烙着悠远的历史的痕迹,令人怀古!这个城市,淡定而从容,没有什么可以重要到让生命紧张不堪。吃着风味小吃,悠闲地吃着,看着窗外的一派蓊郁的树木,我想,生命也许真的是绿色的。

  活着,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活在自己建造的小筑里,我懂,我知道无言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给自己的心加一层薄薄的细纱,朦胧,虚缈,我很少同陌生朋友说话,彼此之间,一份距离,产生一种神秘的美,比暴露自己,显示出惊人的丑,更加有意义。漫步在桂树飘香的校园,出得校门,在路边从挑着竹箩的乡人那里买几个新鲜的水果,品尝一碗香味浓郁的莲子粥,外加一碟泡菜,心极平静。生活在这样一个简单而温暖的城市,那颗冰凉心,也渐感温暖。

  三年里每一天,上课,放学,吃饭,学习,构成了我的生活,亘古不变,没有颜色,令人心动的色彩,其实,那个年龄,内心早已蠢蠢欲动,一直渴望着,却无声无息。望着,注视着身边的变化,倩丽女友男友换了一届又一届,如换衣服,愈加新潮,愈加漂亮,甘愿当漂亮女友的通讯员,令女友放心的人选,绝对放心!一日,忽心血来潮,发现自己女孩当不成,遂产生了当个假男孩的念头,头发被剪得极短,学男孩样,身穿洗得发白的牛仔,不修边幅,大大咧咧,因此,也有了一帮哥们,铁哥们,山东人爽,大气,朋友极其喜欢,假小子的我。就这样,介于男女边界的我,心情随样子而变,而丑,却在心头无法抹去。

  无意中发现,宿舍七人,唯我是绿叶,她们长发飘飘,脸蛋红润,弯弯的眉,淡淡的唇,明亮而含情的眸子,令人心动,美女所在之地,也倍受关注,我呢,短发假小伙,左搂右抱,嘻嘻哈哈,俨然一副男孩模样。

  就这样生活着,那个曾低头走路的人,变了,变得阳光灿烂,而在这副嬉笑的外表下,掩饰着一颗心,别人不懂的心……

  宿友努力改造着我,想让我变得温柔些,我也温柔过,在那个低头走路的岁月。虹和娅特爱跳舞,她们的身上,展示着无穷无尽女孩特有的魅力,青春飞扬!与学校一墙之隔,南京艺术学院,往北,一公园,公园内舞厅不错!冷不防被虹和娅摁倒在凳上,她们用极快的动作完成了她们的阴谋――化装,对镜暗自欣赏,发现,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女孩,女友妙笔生花,竟然把一假小子变成了淑女,我也长发飘飘唇红齿白嫣笑如花……

  被女友连扯边拉带至一间装饰极其豪华的舞厅,闪烁的灯光,优美的旋律,翩翩的舞者,一片快乐的海洋。变成了淑女,却局促不安,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淑女是温柔漂亮可人的,而我,却不!默默找了个黑暗的角落,平静地坐着。望着眼前的灯光,我竟然想到家乡的母亲,母亲的二十瓦的灯泡换了吗?那么黯淡,母亲的眼睛,受得了?想到父亲,来这样地方,我是要挨打的,可父亲的巴掌从来没打疼过我……想着顺便把书扔在面前的小圆桌上,这是我临来时顺手牵羊从宿舍捎来的,一本我喜欢的书《平凡的世界》,蓝蓝的灯光射下来,有些发紫,把我一袭白色淑女裙,映得有些阴森怕人,我若一白色幽灵,孤单地被扔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唯有书做伴,望着静静躺着的书,渐渐心静如水……

  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心却飞远,很远很远。一支曲子完毕,新的一曲响起,错过了慢三慢四、探戈等许多支优美动听的旋律,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人来邀请,没有人来过问,好友应邀翩翩起舞,我,孤独地坐着……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凄凉和孤独,仿佛一个人的夜,外面喧嚣繁华,心却冰凉似水。

  一个人,想着心事,想着来世我的美丽,我也会如女友,拥有漂亮面孔,女孩的乖巧,甜蜜的微笑,拥有上帝赋予女性的所有魅力。

  正在浮想之时,从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如我,一身白衣,转眼溜至我左边坐下。

  渐渐适应霓虹灯光的双眼,用余光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衣白脸黑,方脸寸头,眼圆鼻挺,哦,就象黄日华,如射雕英雄郭靖般憨厚老实,不失爽气与俊朗。我只是小心翼翼地偷窥,不敢正视!那人一直坐着,胳膊撑在圆桌上。余光滑至他另一只手,却发现他手中也有一本书,已被卷成筒状,就这样淡淡地坐着,与舞厅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小姐,哪儿人?”一个声音问,问我?我一惊,收回目光,“山东人。”语气中略带北方人的豪爽。搭讪着,算作彼此有所交流。我知道这是男孩的礼貌,坤士风度,也没有太在意,依然浮想着我的少女心事。

  男孩的话匣一打开,仿佛倾泻的洪水,关不住,就这样聊天聊地聊人生,聊自己的心情,聊喧闹的城市和幽静的乡村……连我自己都感觉可笑,在这样一个地方聊天,得提高至少二十分贝,再淑女也会变泼妇,一度无言,只是倾听,时而赞同,时而反对,在舞厅这样爽快地聊天,我想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开始时莫名的烦恼,心灵的孤独,无影无踪,被轻松愉快所替代。

  谈得更多的是书,古代现代国内国际的,小说散文杂文等等,都喜欢读书,书中有黄金屋,有颜如玉,有更多精神食粮赐予我们。正如南京这所城市,历史底蕴丰富,象一本读不厌的书,永恒的书。南京是个令人安心的城市,而书,更是个令人心安的地方。

  最后一支乐曲结束,女友收拾行囊,准备打道回府。男孩起身与我握手,有礼貌地相送,握着手,许久,说道:“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虽然称不上美丽,却是最最美丽的,因为有书相伴……”边说边指了一下我左手中的书,语气极其真诚,眼睛闪着光,脸依然很黑,露出两排雪白雪白的牙。

  那一瞬,我感觉自己真的很美丽,虽然整个夜晚没人请我跳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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