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卫收拾好正准备出门,正赶上胡文革兴致勃勃地从楼上下来,只见他眉飞色舞地说:“弟兄们,大二新闻班女生贴了一幅对联,写得妙极了。上联曰‘昔有八凤’,下联对‘今存六鸟’,横批是‘来去自由’,还有一个斗方,上书‘悲喜交加’。这幅对联实在是写得好,写得好。”
众人听了也说好,还说这个宿舍中肯定住着几个超凡脱俗的才女,不然写不出这么既婉约、又飘逸的对联。
李红卫本来已经走出门去,见众人说得这般热闹,一时来了雅兴,他怂恿几位男生说:“弟兄们,这不是明摆着在向咱们招手嘛!既然还有六只小鸟,咱们何不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打闹几只。”
因为有八大美女在座,李红卫的这一倡议不仅没人响应,还受到强烈的抨击。男生们大骂李红卫无耻,竟然想勾引良家少女。八大美女则掩面而笑,很有些看不上眼的意思。李红卫说这话本来不过是为了过过嘴瘾,见众人这种反应,反而来了劲。他对集体声讨自己的男生们说:“你们装什么装?平时贼胆一个比一个大,看着有八大美女在座,就冒充正人君子。实在太可恶。到底去不去?”
李红卫紧盯着众人,希望能有几个人起来响应。没想到不仅没人回应,却有几个好事者反过来激起他来,人们说:“有胆量你一个人去。你一个人打闹回几只才算真本事。”
到了这个份上,李红卫也就没有了退的余地。他硬着头皮说:“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
说完就放下书包,单枪匹马地上楼打鸟去了。
李红卫上楼找到那付对联后,反复看了几遍,觉得确实写得好,真应该进去结识对联的创作者。于是就敲响了鸟巢的大门。
鸟巢里这时正有八九个男女在谈笑风生,看到进来个生人,一只小鸟就问他找谁。李红卫笑着说:“小生偶尔路过此地,听说贵处还有六只小鸟,就不揣冒昧,也想进来打闹几只。”
屋里人一听都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一个落落大方的高个子女生答话说:“你野心倒不小,开口就想打闹几只,不怕搅得你家宅不宁?可惜你来晚了,又有两只鸟飞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有四只恋窝的小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李红卫一听答话说:“只要贵小姐不飞,我就有的是希望。自我介绍一下,本人贵姓李,住在三层的狼窝,过去我们号称是来自北方的狼,三年过去,变成了几只小虫。请问小姐贵姓芳名?”
高个子女生一听,立刻满脸绯红,刚才的大方劲一下不见了,看来很可能是喝了点酒在充好汉。
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的小鸟这时冲着李红卫叫道:“你别不正经,我认识你,你是狼窝中的歪才李红卫,人们说你不知换了多少女朋友,是不是又想来我们这里捣乱?告诉你,我们邢三姐可是个情窦未开的纯情女子,你要敢招惹他,我们就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李红卫听了低头哈腰、怪声怪气地说:“罪过罪过。谁在背后造谣?我这么纯洁的文学青年,岂是靠骗几个女生过日子的?邢小姐,你可千万别听人胡说,马路消息历来靠不住,还是要以我们新华社的消息为准。”
那位女生听了仍然不依不饶地说:“不行不行。大歪才,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咱们两个宿舍犯忌。你想狼吃鸡,鸡吃虫。这样吃来吃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李红卫满脸苦相说:“是啊!这一点我倒是没有认真考虑。不过呢,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是狼吃鸡也好,还是鸡吃虫也罢,大家嘴里都要有点嚼头。不能让有的人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有的人嘴里却没滋没味的。再说啦,狼吃鸡,鸡吃虫,这不正说明咱们两个宿舍有缘份吗?”
众人一听都说“有理有理”。不知道他们讲的是哪家的理。
李红卫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鸟窝中的人们七勾八扯着,他自然不会想到,他刚走,如雪就到狼窝中来找他。
胡文革看到如雪这时候来,就知道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于是就想来个恶作剧。他不经意地对如雪说:“你找李红卫?他不在,上五楼打鸟去了。”
如雪不解地问:“打什么鸟?”
胡文革说:“你自己上楼看吧,一看就明白了。”
在胡文革的指点下,如雪上了五楼,很顺利地就看到了那付婉约飘逸的对联。看着这付对联,听着屋里传出的一阵阵嘻笑声,尤其是听着李红卫的打趣声,如雪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受了骗一样的委屈。她本想把李红卫叫出来问个明白,几次抬手想敲门,都觉得手是那样沉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手。
正当如雪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从旁边宿舍走出一个男生问她找谁。她吱唔着正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男生就推开鸟巢的门阴阳怪气地大叫道:“外面有客人,快出来接客。”
屋里人都笑着往外瞧。李红卫一看是如雪,笑容登时就凝固在脸上。他失声地叫道:“如雪。”起身就往出走。如雪用复杂的眼神盯了李红卫一眼,一扭身,向楼下跑去。不管李红卫怎么叫,如雪都脚不停,头不回,冲出中文楼,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李红卫站在楼门口呆呆地发愣。
胡文革看到李红卫没精打采地回来,就不怀好意地走过来问:“红卫,刚才有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来找你,我说你在楼上打鸟,你见到没有?”
李红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胡文革就是一拳,并气急败坏地大骂道:“你他妈的混蛋!”
胡文革侧身一躲,这一拳挨得并不重。他一边往楼道里退,一边大呼小叫:“同志们,快来看哪。李红卫恼羞成怒啦!肯定是楼上的鸟没打着,把窝里的鸟也打飞啦。哈哈哈。”
胡文革这一闹,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李红卫这时却沮丧得想哭。
09
马卫东这几天有点心神不定,干什么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话也很少说,回到宿舍就是蒙头睡觉,连扳手腕时也打不起精神来。
扳手腕本来是马卫东的强项,平时马卫东和胡文革基本上是平分秋色,这几天却是胡文革一枝独秀了。
马卫东在大四新闻班也算是个人物,他个头高大,长相颇有点西方影星的味道。大二时系里搞了一次文学作品展览,其中有一个摄影小说就是请马卫东扮演的男主角。摄影小说中第一句配词是“英俊潇洒的他”怎么怎么的,所以展览过后,便经常有人对着马卫东指指点点说“这就是‘英俊潇洒的他’”。指点的多了,马卫东就感觉真的比以前英俊潇洒了许多。不久时过境迁,人们指点得少了,马卫东就觉得潇洒不起来了,于是难免要装腔作势地感慨一番。这几天马卫东的失魂落魄却不象是装出来的,舍员们旁敲侧击想问出个究竟,马卫东却只是叹气,什么也不肯说。众人看他似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好多嘴多舌讨人嫌了。
终于有一天,寻衅者找上门来,众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马卫东悄悄密密地爱上一个人,此人是中文系三年级的一位颇有风姿的女生。这个女生狼窝中人以前也曾不止一次地谈论过,这在大学校园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其实不光是这位,大学里但凡是有点秀色可餐的女生,都难逃被男生们反复咀嚼的命运。谈的多了,就会有人捷足先登。不过对这位女生人们谈是谈,却没有人敢去碰。因为人们都知道,此女虽好,却早已名花有主,并且还是一位谁也惹不起的顽主。据说此女一入学,就被东方大学某校长的花花公子看上了。如今,这位公子几乎每天都在中文系宿舍楼进进出出,比进出自己的家门还气粗。
当这位花花公子带着几个小兄弟找到狼窝时,马卫东正吃过午饭准备午休。花花公子一脚踢开狼窝的门,不等舍员反应过来,他就冲进来揪住马卫东冷笑着问:“你就是那个‘英俊潇洒的他’?”
看来花公子早已对马卫东了如指掌。
马卫东一看花花公子来了,早就吓傻了。别看他个子挺高,可是胆子很小。他颤颤抖抖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子正要问你!你小子要干什么?”花公子说着就左右开弓,一阵乱打,一边打一边还骂骂咧咧地说:“我叫你英俊,我叫你潇洒!”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马卫东挨打后,一连三天没有上课,可见这顿打挨得不轻。不管是伤在身上,还是伤在心上,反正此后没见马卫东和那位女生有过什么来往。当然,此前狼窝中人也没有见过。据马卫东后来透露,那个女生其实并不喜欢校长家的公子,又摆脱不了花花公子的纠缠。她本想借着高大英俊的马卫东甩掉花花公子,可是马卫东除了爱情一无所有,因此交手不到一个回合,马卫东就惨败出局。
10
小牛和光荣的关系一直发展得非常顺利,颇令新闻专业的男男女女们羡慕。小牛每天早出晚归,乐此不彼,可见其中充满乐趣。但就在他们沉浸其中的时候,一双黑手正悄然向他们伸来,并且越伸越近越伸越近。终于有一天,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雾气沉沉的清晨,小牛一个人丧魂落魄地回到了狼窝,倒头便哭。狼窝中的人被哭声惊醒,都以为是他和光荣闹反了。胡文革首先连劝带骂地说:“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失恋么?还值得哭?谁不得经历几回?”
马卫东接着说:“就是,你看人家胡司令,吹了多少个也没见皱眉头。这才叫潇洒。”
别人还想接着说点什么,却看见小牛哭得更凶了。众人这才觉得矛头不对,赶紧问到底是咋回事。小牛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光荣出事了。”
光荣是在和小牛过铁道时出的事。
出了东方大学南门往东走几百米,有一个小火车站,这是进省城的最后一站。因为站小,在这里停的火车很少,只有几趟慢得不能再慢的牛车每天才在这里停两三分钟,还不很准时。小站东面有不少农民废弃不用的小土房,里面铺上一些干草,再铺上一块塑料布,那里就成了恋人们的乐园。小牛和光荣经常在那里幽会,他夜不归宿的夜晚基本都是在那里和光荣一起度过的。这天凌晨,当他们从小屋出来后,本来已经过了铁道。刚上站台,一辆特快列车呼啸而过。小牛说此前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一点火车过来的声音,不知是怎么回事。光荣因为走在小牛身后,上了站台没等站稳,就被列车驰过时产生的强大气流推出好远,头碰在站台上的一根水泥柱上,不省人事,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在,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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