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圣节快乐
林笑着对我说“万圣节快乐!”,还是多年前的那个表情,淡淡的笑纹浮现在眼角。
“万圣节?哦,又到万圣节了?……你现在过得好吗?”我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我花四万台币买了一套不错的红木家俱摆放在靠东边的位置,荼几上有仿真的郁金香,餐桌上铺着墨绿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布,窗帘是三层的,最外面一层是米白色的防阳布中间是翠绿色的有茶叶边的坚条棉布,最里面这层当然是纱的,上面锈有碎小而不杂乱的花朵……我的卧室在客厅的右手边,这是东边……卧室的整个布局以宝石蓝为主……”
“别说了……我懂!我都懂!你说过的,你说过你要给我这样的一间房子,从窗帘到墙壁到灯罩到梳妆台到被子到地板,全是我喜欢的宝蓝色……我记得!我全记得……”
“我做到了!诗,我做到了!”林笑了起来,浑身因剧烈的笑声而颤抖。
林,这真是你吗?不是你的影子或者是你的魂魄?!
……
“嘿!梦游的鬼魂!起来!该吃饭了!”季美艳在床边一叠声地唤我。
“今天几号?”我闷头闷脑地问她。
“几号?我想想……哦,是了,31号。”
“那么?是几月呢?”我低下头。
“几月?你少神经了,十月啊。”她不在意我的情绪,开始拿勺洗碗准备开饭。
“……”我再次将自己的身体放平,仿照‘太平间’护士放死人的姿势。
“喂!你到底怎样了?怎么变成我伺候你了!”季美艳冲过来,一把锨开我的被子。
眼泪在那一刻迅速滑过脸盘。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昨天不是好好的吗?”季美艳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汤匙一手握着被子的一角。
“没有……我……你先吃饭。”我侧过头。
……季美艳冲到客厅,很快她走回来“我明白了……今天是万圣节?万圣节对不对?我看了你作的记号。”
“……”
“你还在想着林吗?我以为你早就忘掉他了,你怎么这么……”
“不是我忘不了他……是他……他闯进我的梦里……他不让我忘掉他……”开始不争气地哭,眼泪一滴一滴,滑出眼眶滑过嘴角掉入怀里……
……这两天我连续做了两个相同的梦“你在一座山坡上,那里有青青的草地,你的前前是一条清流澈见底的小溪,你就那样坐着,我看见你的怀里有一滩水,很大的一滩水……”这是林跟我讲的一个梦境。
林让我去查有关解梦的书,他说梦中的事有时候是很有规律可寻的。我笑笑不置可否,我不信梦。如果说梦真的有据可寻的话,那么我怀里为何有一滩水呢?喻示着我的下半辈子会和着眼泪度过吗?还是仅只喻示着女人是水做的?
一直没有去查这样的梦的意思,多少是怕着这样的喻示。
林开始追我。送来大把大把的玫瑰,随花的小卡上重复地写着一句话“有花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缘份来的时候并不象花朵,你不理它,它自然就谢了,永远不再。
林是台湾人,单眼皮,剑眉,身材单薄,苍白。因为这个,我常常笑他“亏我思娇的心绪好似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但我有强劲的臂弯……”娇是林的女儿,三岁,活泼可爱。传说这样的女儿却是个弃婴,由林的老爸捡来,寄养在林的名下。
总觉得这样的理由有些牵强。林上面有个哥哥,为什么不是寄养在他哥的名下,而是林的名下?
于是,对于林的苦苦追求硬是狠着心,不断地在心底暗暗发誓“我不要找个离过婚又有一个女儿的男人做男朋友,我更不会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林,别费心思了!我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不可能跟你回台湾。就算是这样的问题不存在,我也没办法年纪轻轻地去当一个小女孩的母亲。”我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他表情坚定。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你别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好不好?我们……没有不可能的!”
“仅因为我有一个女儿?”
“是,还因为你是台湾的。”我笑,有一个女儿还不够吗?
“我们可以在这边买房,我可以不用回台湾,我可以在这里定居……可是,我女儿……她妈妈不要她了,我不能不要她。”
“你误会了林先生,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别一副逼你离开你女儿的样子。再说我也认为抚育未成年儿女是父亲应尽的义务。”
“……那你不反对了?……”
“我反对什么啊……关我什么事?!……这么说娇真是你亲生的女儿了?!”这事越说越好笑了。
“啊,你太善良了!”林高兴起来,一激动把我举了起来。想不到这么清瘦的男人却有如此惊人的手力。想想,不对,在工厂门口呐,这下有嘴也说不清了。我苦着脸,林却显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许是因为这个样子,许是因为同事的流言飞语。我和林的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暧昧起来。
……
“你又在发什么呆呐?”季美艳忧愁地看我。
“我没事……都过去了。”眼泪却依然在掉。
“你知道就好……好了,赶紧擦一擦泪……潘岩刚刚打电话过来了,他约你下午一起去放风筝。”
“……”
“喂……你在听吗?”季美艳开始摇我。
潘岩?是了,现在我的男朋友叫潘岩,不是林。我已经回不去了……
二。我是林夕,我来找梦
那时候是在深圳市区,林工作在东莞。我们相识在网上,他的网名是林夕,我的是梦。林说“瞧,我们的名字长得这么相象,猜猜看我们俩会不会也相象?”
“哪有男的和女人相象的?”
“怎么没有?我哥和我姐就长得很相象呀。”
“哈哈!你大慨把我相象成你姐了吧?”
“还有另外的两种人会相象呢。”
“哪种?”
“秘密,等见到我,你就知道了。”
这样的话题聊得多了,开始有点好奇林的样子。想象中林应该和大多数台湾人一样,要么是油头粉面要么是大腹便便,一张脸却显山露水地展示着生意人的精明。可是林说“身高175CM,喜欢着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衫却偏爱墨绿色。休息的时候会去咖啡馆翻杂志或听音乐,散步的时候想起台北捷运总是觉得很庆幸……”
林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因为这些话而完全没有定格,还存在很大很大的想象空间。常常想“林,是怎样一个男人呢?他应该属于怎样的故事?”
还记得那是个风起的日子,我20岁的生日,没有人祝我生日快乐,于是又泡在线上消极地说话或者沉默。林敲开我的窗户说“我想见一见你可以吗?在这样起风的日子。”
“起风所以你也要跟着一块疯吗?”我回他一个苦笑。
“是的,难得起风(疯)啊”
“好吧……”我看了看手表,晚上11点“如果你能赶在零晨1点过来,我们就见,否则就永生不见。”恶作剧地,不太相信这个世界假疯的人真的可以疯。
“地址?”
我随口说出一个离网吧很近的地方。
季美艳笑我“你想要做一回导演吗?没有观众也没有演员,给谁看?谁看谁?”
“有没有可以集导演演员和观众于一身的?”
“有。”
“谁?”
“你呀!傻瓜!”季美艳大声地笑起来。
我失神。想起海峰,读书那阵,他老是跟我说“将来长大后我要做导演。”
“为什么不做演员呐,演员能上电视露相,导演却只是名字在电视里出一出而以啊。”我纳闷。
“傻瓜,我本身就是演员嘛。”海峰敲我脑袋。
海峰是我平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喜欢过的男孩子,总是很怀念他叫我‘傻瓜’时的亲昵口气。后来高中毕业后海峰托关系进了电视艺术大学,而我留在乡下的师范学校。好不容易盼到海峰放暑假,他单手提着皮箱,另外一只手牵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逢人便介绍她“这是燕,我的女朋友。”
“你应该这样介绍‘这是燕,我新的女朋友’。”没人的时候,我这样说海峰。
“你是聪明的,你确实已成为过去式……要不是燕的爸爸,我是进不了电视大学的!”海峰沉着脸,不再叫我‘傻瓜’,而我却忽然明白自己确实是一个‘傻瓜’。
终于理解海峰为什么说那句“我本身就是演员嘛。”
……
“是不是在猜想着剧情的发展呀?”季美艳用肩膀撞我。
“瞎说!你以为他真会傻乎乎地赶过来?”我唏嘘。
“可是,他问了你的地址后就下线了啊。”
“他隐身不可以吗?你怎么越来越象我一样了。”
“象你怎样?”
“象我白痴一样呗。”
“哈哈……”季美艳狂笑。
我们说笑着回到宿舍已是零辰12点,也不冲凉,换了睡衣便各在躺下去找周公或者周公的女儿聊天。
睡眼朦胧中被人叫醒“有人找!快!起床!等很久了!”
“失火了吗?”季美艳喊。
我趿着拖鞋往楼下不紧不慢地走,一时还没清醒过来。走到厂门口才觉得冻得很,下意识地搂了搂自己。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男人,灯光下感觉很忧惚,如烟般不真实。
“谁找我?”我问身边的保安人员。
保安人员朝我目光凝聚的方向指了指。
他?“您是?”已记不得在网上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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