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红茶(1)

情感故事 2007-6-13 17:27
记得初初知道有柠檬红茶的时候,不是因为坐在尖沙咀的茶餐厅听到伙计大声的吆喝,而是因为看过一部并不出名的电影。电影的名字我忘记了,只是知道那电影说的是一个很笨拙很笨拙的女孩爱上一个爱喝柠檬红茶的男孩的故事。
  男孩的愿望是干出一份大事业和娶一位能为他泡一辈子好茶的妻子,可她无法为男孩泡出一杯好喝的柠檬红茶。后来男孩要离开家乡到另外一个城市谋求发展,再也不回来,女孩就决定为他泡一杯最好的柠檬红茶。可当她泡那杯柠檬红茶的时候,得知男孩已经在火车站准备离开了。于是她端着那杯红茶赶到了火车站,却发现男孩还在,在等她,在等她手上的那杯柠檬红茶。
  故事到了这里,大概都是大团圆结局吧。
  可惜,它不是。
  女孩最终没有让那男孩喝到那杯柠檬红茶,她对他说,到了那个城市,还会有更好的柠檬红茶在等着他。她端着那杯柠檬红茶,微笑着目送男孩离开。
  电影的最后一个画面,一滴晶莹的液体滴落到柠檬红茶里,打散了映在红茶里的夕阳,激起一圈圈水纹。
  出现了一行白色小字:“The best one want 72 hours.”
  “你知道么?泡一杯最好的柠檬红茶需要72个小时。”
  我便记下了这一行字:“The best one want 72 hours.”
  “你知道么?泡一杯最好的柠檬红茶需要72个小时。”
                
  当我把这句话告诉他的时候,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如果每一间茶餐厅卖的柠檬红茶都泡上72个小时,那他们不都亏本了?”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因为他就是这个城市里最享有盛名的茶餐厅的店主,他不会不知道每杯柠檬红茶泡上72个小时的代价,他所说的就是权威。
  只是他的脑袋太现实,连一点幻想也不留给我。
                
  A
                
  我在一家时尚饮食杂志做记者,他开着一间茶餐厅。
  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他开的茶餐厅。
  因为杂志专题的需要,经朋友推荐,我把采访目标定在了他的茶餐厅。
  说是茶餐厅,又算不上是,如果说不是,我也说不出他的茶餐厅到底算是什么。
  那是一进他的茶餐厅就给我的印象。茶餐厅不是很大,昏黄昏黄的灯光,照在藤制的桌椅上,亚麻色的桌布上,泛着柔和的色泽,隔间里的人们在依依细语,这一切都让人感到熟悉而温暖。MENU上只有些西式甜点和各种茶,没有一般西餐厅里的主食,在外国,这种餐厅的确是叫茶餐厅。只不过是我自己在香港呆久了,对茶餐厅这个词语有了模式化的概念而已。
  不过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却不怎么的好。朋友把他带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我差点笑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染了很多黄色污迹的白色衬衫,一条几乎能算是脱色的牛仔裤,头发不止一点点地乱,眼球布满了血丝,深深地凹进了眼窝。本来说这应该是蛮可怕的,可是看到他稚气未脱的样子就累成这个样子,不免有点滑稽。
  不过本着专业的采访精神,我还是没有笑出来。在不知道他是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的前提下,我不想因为这一笑弄砸了采访继而弄丢了饭碗。要知道现在失业人士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为国家增添负担。
  他坐了下来,在我的对面,向他的员工招了招手。
  一个微笑着的女服务生走了过来:“老板,小姐,请问要点什么?”
  “冻柠。”
  我和他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
  “啊?”
  又是一句完美的和音。
  我和他呆呆对望好好一会儿,相视会心一笑。
  随后的采访在欢愉的笑声中结束了,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他的衣服的深刻印象。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把柠檬红茶叫做柠茶?
                
  B
                
  我习惯把加冰的柠檬茶叫做冻柠,热的柠檬茶叫热柠,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喜欢把加冰的柠檬茶叫做冻柠,热的柠檬茶叫热柠,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那次采访之后,我便常常去他那里喝茶,去他店里的顾客多了不少,或许我的采访也有一些功劳吧。但是餐厅里优秀的服务却没有因为顾客的增多而怠慢。
  至于我为什么喜欢到他的茶餐厅喝茶,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的柠檬红茶实在是与众不同。
  首先第一个不同就是它不像香港的茶餐厅用的是果汁杯,它用的是比较大的红茶杯,杯壁也比较薄,奶黄色的外杯壁上离杯口边缘,有两圈咖啡色的描线,从杯口开始算起,每条线相隔8毫米左右,杯壁底部也有一条咖啡色的描线,离杯底十分接近。第二个不同是它所选用的红茶,柠檬,糖十分讲究,一定要是上好的大吉岭红茶,饱满多汁,色泽全黄的新鲜柠檬和比市面上更纯净的咖啡糖,让他的柠檬红茶飘出一阵纯纯柠檬味道的清香。
  初入口会有点点酸,随即那一点点的酸化成了甘醇的清甜,红茶与柠檬的香味合二为一,完全没有了柠檬的酸和柠檬皮的苦涩,红茶顺着喉咙滑入肺腑,那股清香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让人心旷神怡。
  我闭上眼,任那股清香在我身上扩散,整个人像进到了红茶园,再怎样贪婪也嗅不完的香气在空气中飘着……
  “好喝吗?”
  我挣开眼,他站在我身旁,系了一条奶黄色的围裙,微笑着看我,两眼眯成了一条线。哦,还戴着无框眼镜!
  不过,他身上也有着那股柠檬红茶的清香,淡淡的,却一点也不会不和谐。
  “它是我喝过的最好的冻柠!”
  他笑了,笑得很灿烂。如那昏黄昏黄的灯光一样,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温暖。让我想起刚刚喝的那杯柠檬红茶。
                
  C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去他的茶餐厅喝上一杯柠檬红茶,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每次去到的时候,都会点上一杯柠檬红茶。朋友笑我是小资阶级,每天都去那么高雅的地方消费。其实也不完全对,我的确是很喜欢他开的茶餐厅的氛围,不过我更喜欢的是那儿的柠檬红茶和……?
  说起来也怪,他身为一个老板,茶餐厅的收入也不错,却天天穿着牛仔裤,像搬运工一样。而且最奇怪的是,他每次都是在我喝上一杯柠檬红茶之后再出现,偶尔坐下来和我聊聊天。聊我最喜欢的电影,和我最喜欢的海德堡,讨论要与爱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爱的人厮守。
  我发现他人不错,为人大方爽朗,还会做点美味的西点(不会的话还怎么开店?)。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守口如瓶。
  就是他怎么也不肯透露一丝关于柠檬红茶的秘密。
  于是我变着法子跟他谈论与柠檬红茶有关的话题,他却机敏地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而又不泄露一丝秘密。
  无奈,我还是天天往他的茶餐厅跑,心甘情愿地每个月奉上我三分之一的工资。
  因为我已经对他的柠檬红茶迷恋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似乎有些人的疯狂行为比我还更适合无可救药这个成语。
  那就是轩,一个开着保时捷的公子哥儿,我一次专访的对象。
  一个自称对我一见钟情,天天给我送鲜花,还送戒指求婚的傻瓜。
  听人说,他炒股票赚不了不少,有着一个非常聪明的头脑。
  他赚了多少我不知道,至于他头脑好坏的程度,我就绝对可以肯定,不比我家大院那个发烧烧坏脑的光安智商高。
  他天天下午3点3下午茶时间准时让我公司对面的花店送一大束鲜花给我,还附上香到发臭的卡片,上面还写了些肉麻的情话,例如“你就像鲜花那样迷人,我就这样醉倒在你的花香里”云云。挺有趣的是每天换着花样挑不同的花来送给我,却没有一种是我喜欢的。
  不过,我最佩服他的是,开始竟然连我的工作桌都送错,连着送错了1个月。害错收到花的40多岁的女主管刚开始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照理说以我这长得像楼下早餐店卖的油条大饼的姿色,遇到轩这样的角色,答应他的追求就应该是比音速火箭炮还快的事,不过我就不知道是哪犯了傻,对着他硬是没有一点来电的感觉。
  周围的同事全都叹息曰:“这呆瓜,年纪轻轻就短路了。”
  我呢?每天继续着去他的茶餐厅喝上一杯柠檬红茶外,又多了每天不得不做的工作,把一大桶装满了鲜花的垃圾桶拿去走廊最尽头倒。结果全公司的人都认识了我:新来的负责倒花的清洁工。
                
  D
                
  他听到我这样形容自己的时候,竟然笑到把他在喝的柠檬红茶喷出来的程度。真是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大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说几句安慰的话好不好啊?”我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恳求他别再拿我开涮。
  “我倒是越来越觉得你特别了。”他好不容易才将笑到僵硬的大口扳小。
  “啊?”
  他把所剩无几的茶杯放回杯托,浅浅的一层红色搁浅在了米黄色的杯底,微微地荡着几层圈圈。
  “以现在最普遍的,女孩子一遇到有钱,长得不赖的男孩子,全都没有了招架能力。即使他不喜欢自己,也要千方百计粘上去。更何况现在那个公子哥儿对你痴心一片,你竟然可以天天把他送的花丢进垃圾桶,我真服了你了。”
  “有什么好佩服的?”我毫不客气地切了一大块蛋糕,他免费请的德国黑森林:“如果我答应他了,不就表示我喜欢他啦?可事实上我并不喜欢他呀。与其为了金钱和荣华富贵,做作地去爱一个人,倒不如回家蒙着被子看言情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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