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要从江南的这个湖城赶到黄河岸边的泉城,在站台上,一个列检模样的男人收了他200块钱后,领他到列车的最后一节,宿营车厢,给他安排了一个上铺。
透过围幛,他可以看到两个只穿了上身制服的男女在对面的中铺上紧张却又非常勉强的迎凑在一起。好在有两条安全带护住,他们不至于掉下来。男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喘息,女的却做不到,咿咿呀呀的,和下铺传上来的巨大鼾声结合在一起,仿佛阎罗王在春梦中压住了一只女狐狸。
石方别过头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一
列车在清晨到达泉城,取行李时石方偷眼看中铺,已经有半路进来的一位旅客衣冠整齐地半躺在上面,带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见石方看他,也非常优雅的微微颔首。
曾经有一次,石方正坐在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但决非能够用两句话说清楚关系的一位女士家里,忽然面对她的丈夫象不速之客一样进来,当时,他和那个女士竟然也是用这种非常优雅的颔首向那个男人致意,那一刻他们的衣冠还算整齐。
这种联想让他觉得很别扭。
泉字在说文里通钱,所以,泉城自从缺水以后,经济也一蹶不振。这给了石方所在的公司很大的机会。贫穷的地方,民生尽管艰难,官员和商贾却有更多的机遇,因为人不象发达地区那么耳聪目明,容易被小利引诱,心甘情愿的钻进圈套。
不过,几年前湖城百姓的口袋和胃纳都不那么饱满的时候,也曾经对来自南方偏南的鸟语民族怀着近乎崇拜的感情。
石方一直觉得湖城盛产留鸟,比如麻雀。吃的小身子象孕妇一般溜溜圆,之后就喜欢在麻雀房里四只一堆的彻夜聒噪,据说,湖城的麻雀房规模已经可以同时容纳几十万只在此间嬉戏。
二
石方最早对成熟女性的感性认知也与麻雀有关。
那时他读初三,喜欢趁午睡的时候偷偷抱着父亲的高压气枪在大院里打鸟,暑假里一天中午,他击出一枪,鸟没下来,从树阴后一个丰满少妇捂着屁股跑了出来,说你打着我屁股了,石方说我朝天开的枪,你又不在树上。女的见四周没人,就把裤子褪了下来,一直褪到脚踝,白的吓人的粉嫩屁股上倒还真有一点红痕;后来弄清楚,是铅弹打在树上的高音喇叭后弹下来震在水泥地上又接吻了美少妇的屁股。那半边屁股有力的扭转了石方的青春期兴趣,让他意乱神迷了一个暑假。
湖城政府对麻雀爱护有加,三令五申并且大张旗鼓的收缴各类捕猎麻雀的枪支等物,迫使酷爱射鸟的石方之流无法施展。后来他到湖城200里外的鹞城呆了3年,经常和三两个志同道合的酒肉朋友去夜猎,使用气枪和粘鼠胶等违禁物品,每次弄到50只后洗剥干净,油煎了下酒。
这种好日子在为了结婚重返湖城时宣告终结。石方一直非常敬佩她母亲的生物学直觉,母亲从来没有来过湖城,看过他带回家的女人后,对儿子说:“你老婆象个麻雀。”其实,石方自己也早已从瘦骨嶙峋的少年发育成脑满肠肥的麻雀一类的没有喉结的老男人。难道我要娶个老鹰回家吗?石方对母亲言语中的贬义倒很释然。
三
泉城实在无处可去。
公司买的地在城的最西边,最乐观的预测也要到下一个五年计划才可能大幅增值。“我们很象当年开发拉斯维加斯的那个人。”这是石方给老总的评价,他没有而且不敢说的接下去一句话是,那个人后来被董事会缺席投票表决同意(缺的就是那个人),派杀手干掉了,因为,连几个董事都老死了,拉斯维加斯还没有建成。
但是老总去过今日纸醉金迷的拉斯维加斯,所以认为石方这句话是大大的恭维而且有大大的创意在里面。
从这块地到泉城的地理中心约15公里,而泉城的繁华之地偏安于东城,所以,这块地比做泉城的内华达也还贴切。
在“拉斯维加斯”没有建成之前,建设者们还是只能选择去东部消费。
其中有一个龙马夜总会,是老总常去应酬的地方。
石方在加入现在这家公司的4年前去过泉城。
此地的饺子一斤有60个,湖城的一斤在这里只能换算成三两。
晚上的灯光却异常昏黑,但又不是风月场所里那种暧昧的黑。如果拿英超三版女郎和铁蹄蹂躏下的女难民相比,你就会发现虽然都穿的少,后者更令人同情。
马路自然异常的长而宽,在湖城的麻雀眼里看来。
仔细观察市民,尤其是女人,倒不象湖城女麻雀那般风韵流转,都有些木讷如鸡,却还高挑庄重,不易让人挑起邪念。
男人大多嗜酒如命,无论公私官民,人等什事,总要喝舒畅了才好开口。不到齐鲁,不知道酒量小,说的大抵就是此处。
石方小时看《西游记》,内中有一句“酒是色媒人”,他却是喝酒如喝蒙汗药,除了大脑激动,身体的其他部分却难以响应号召,为此,得罪过欲火中烧的几个女友。
他不知道泉城的酒民如何,但估计也很难令女人们舒畅愉悦,何况,此地那么喜欢吃大蒜,一股中人欲吐的浊气。
四
龙马夜总会位于一座高星级大酒店的裙楼。装潢倒也是请南边人来干的,看看不比港台大片里黑社会大佬泡马子的场合差了什么。
尤其不差的是。这里的许多小姐看起来比那些片子里演马子的红星还漂亮,可仍旧默默无闻。咱们真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
石方想,早知道今天来这里,我就不喝那么多了。
老总一进包厢就躺在一个女孩的裤裆上安祥的睡着了,他总是这样,等到结束时又会突然醒过来替客人付小费。
有些常来的就报出小姐的花名,如果这个名字的持有者还没有出台,就会象京剧里的出场花旦一般,高叫着大爷哀怨而又惊喜的走进来,一边责怪大爷咋的这么久不来会俺,一边扑到大爷的怀里,北方人总比湖城女麻雀实在,尤其在风月场里。
石方第一次来。领班帮着张罗了几个小姐寓目,都不如意。
他决定亲自去看。
一个没点几盏灯的大房间里,十多个小姐横七竖八的斜在沙发上。他努力装成老投资客一般沉着的考察。
黑暗中有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睛和他相遇。就是她吧。
他把女孩带回包厢。
别人都已经开始娱乐了。唱歌,喂酒,躲到暗格后上下其手的跳贴面舞。
女孩体态窈窕,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石方判断她还有完美的胸部,非常完美。
女孩说从长江北岸的一座城来这里,家乡是白娘子和法海大和尚斗法的地方。石方说巧了,白娘子就是在我们湖城被一座塔镇压的呀!看来今天我也要镇压你了。
女孩吃吃笑了起来,说你不要这么坏,就知道欺负人家。
石方说,如果要你选择,你是喜欢许仙还是法海还是我?
女孩说,刚来泉城,天气又变冷了,衣服带的不多,还要给家里寄钱。
石方说,你比我聪明,知道该喜欢什么。
后来两个人就走出去,到可以俯瞰演艺大厅的回廊上说话。没有人演出,只有背景音乐,放着世界名曲。
石方轻搂着女孩的腰肢,两人含蓄的蹭在一处,女孩说,你们老板最大方了,又斯文。
石方说,是吗?
女孩说,上次他来,给了我600块,连我的手都没捏过,不象那个老是跟你们老板一道的什么汤老板又恶心又小气。
石方说,等我做老板了,再多给你一点好吗?
忽然灯全灭了,所有的声响有如刚喊出去的话还没传到耳朵又让嘴巴奇迹般的咽了回来,四周象个黑洞。
石方说,停电了?
女孩说,坏了,警察来查了。一边从石方的怀抱里挣出来,望门洞跑。
石方站了一会,从黑暗中辨出方向,走回到包厢。里面只有男人都还在,象一帮穿了衣服蒸桑拿的哲学家,或者在防空洞等待着轰炸的巴格达人民。
警察却没有上来。只是有两辆警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一下,下来三个警察在大堂的厕所小解了片刻,就走了。
灯光、音乐、人声顷刻间完全恢复,象触礁前的泰坦尼克号一样热闹而安全。大家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继续着符合夜总会规则的一切行为。
石方的女孩没有回来,她刚才放在座位上的包被石方藏了起来,要是里面有违禁物品,逮住了可是麻烦事。
一个女孩从外面走进来,对石方悄悄说你是小林的客人吗?
石方说,白衣服的那个?
女孩说,是,她让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你,要你给她打个电话。
石方走到外面打电话。
女孩接的,说,今晚我不敢回夜总会了。
石方说,我把包给你送过来好吗?
女孩说,好,我们在玉泉大酒店隔壁的台南美食林见面吧。
石方回到包厢,看老总居然还在酣睡,就向几个忙的不亦乐乎的客人与同事道别,说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众人客套几句,便顾自快活,放他去了。
石方先雇车到了玉泉大酒店,进去开了个房间。
再到美食林二楼,女孩已经坐在那里了。
在强烈的灯光下,白裙又是低胸裁减,明晃晃的,惹得一旁人总是偷眼来看。
女孩点了一碗面,胃口很好的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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