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用小米的话说,是很艰辛很不容易的。我不知道怎么样算艰辛,怎么样又算不容易。我和小米每晚睡在一起,可对此我们似乎都很不珍惜。
有时我自问是不是真的爱小米,但总也问不出所以然。也许我爱他,也许不爱,也许我爱得不深,也许我深爱他但不愿意承认。我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不想深究我对小米的感情,也不想深究他对我的感情。
我只是有种预感,即使我和小米在一起,也只限于此刻,只限于今日,仅此而已。总有一天,小米会弃我而去,就像我以前爱过的男人一样。男人,总是大同小异。
所谓爱情,也不过如此。有一次吵完架后,我恨恨地说。
我对小米失望着,就像小米也对我失望着一样。也许我们是相爱的,但我们只是爱着理想中的人物,只是小米理想中的我,和我理想中的小米,而不是真正的我或真正的小米。
我们开始毫不留情地伤害对方。我们不断地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也许我们都是追求完美的人,对彼此对未来的期望都过高,即使我们再平凡再普通不过。
所以我们失望,对彼此失望,对爱情失望。我们无法获得更高层次的生活,可潜意识里,我们从来不曾停止过对明日的奢望。
我失恋过很多次。每一次失恋以后,我总是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相信男人,再不要对男人付出真心。可是我做不到。我是感情的奴隶,我渴望真情。所以我又一次地被骗,又一次地失望,然后是又一次地告诫,又一次地失败……无休无止的恶性循环。就像小狗对着粪坑赌咒:我再也不吃了!可它还是禁不起诱惑。
小狗禁不起大便的诱惑,我禁不起爱情的诱惑。
所以我还是会恋爱。但是我怕。我害怕再一次的失去,害怕再一次的伤害。我对爱越来越苛刻,也越来越吝啬。
二
有一天我醒得特别早。大概是夜里喝多了酒的缘故。睡前跟小米做爱,但到中途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小米顺奸了我。
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怎么会跟小米混在一起。他不是我欣赏或者喜欢的类型。可是阴差阳错,我们同居了,而且不知不觉已经同居两年有余。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同居,也是我最长久的一次爱情。以往的“爱”,总是不足六个月就夭折。
过两周就是我的生日,然后是小米的,然后是相识三周年纪念日,都挤在九月的下旬。
戒酒已经一年了,昨晚破了戒。范约我去“流金岁月”。
我一度不敢上范的车。车上另有两个女孩,浓妆艳抹,香气熏人,衣着颇有些风尘味。
范的死党老柯大概喝多了,对着我语无伦次:“我们要开个Party,大家一起……SIX(SEX)……开心……Happy……你去不去?……SIX(SEX)……开心……Party……”
我迟疑时,范说,只是去喝酒而已。
我说,“流金岁月”太远,换一间吧。
车子开得很不平稳。兜兜转转,最后泊在我住处附近的“D&D”。
有些小雨,飘在面颊,凉嗖嗖的。到底已经入秋了。
我很久没进过酒吧,感觉有些陌生。但那个穿红色迷你裙的女歌手所唱的英文歌,却是我熟悉的。我跟着音乐低低地哼唱。同去的两个女孩偷偷地瞄我,目光从我的脸和胸部一扫而过,颇有些不以为然。
范先后要了一打喜力两支红酒。我发现自己举杯的动作依旧优雅,只是手指不如以前柔嫩。
范跟老柯轮流和我玩大话色,不知是否想灌醉我。输输赢赢,我略占了上风。
我知道范是想得到我的,但仅仅是想跟我上床而已。这种男人,只会逢场作戏。
最后斟满一杯,我抿一口就放下了。
先送我回家。临下车时,范忽然说:离开他吧,你不会幸福的。我打了个冷颤。
雨还在下。小米打着伞迎向我,有些焦急。
这么晚?他说,接过我的手袋,拥着我上楼。我笑着对着他鼻子张开嘴,喷出一口酒气。
冲完凉,我扑倒在床上。房间里有股酸酸的潮湿气味。小米的指尖扫过我背脊,湿润的唇轻轻印在我后颈。我扭过头大声说:我要强奸你!小米不停地咯吱我,我奋起反抗。卧房里充斥着格格的笑声,空气逐渐淫荡起来。
但是我很快就迷糊了。入睡以前我告诉小米,我困了,但是他可以继续。
醒来时才八点多,小米也跟着醒了。
昨晚我有没有说过什么?
昨晚?没有。
小米忽然问起我认识他以前的事。他说他要写写我的过去,写写我们的爱情。
我笑。他爱我么?
那个早晨还讲过些什么,现在全无印象,可能会在某个失眠的夜里突然想起。
三
整个夏天,似乎每天都有两件事发生。或傍晚的一阵疾风骤雨,和午后的一次性爱。
在湿溻溻黏糊糊的平淡中,日子凌乱地消逝。
每一天,我都嘻嘻哈哈,像个无忧的小孩。我让生活任性地放纵,就像从前我任性地放纵自己。
曾经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曾经的爱情,褪得越来越淡。我忧郁着,麻木着。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和小米还能够维持多久。
每一天,我都为种种的琐事而忙碌,不敢有半点空闲。我不想让自己有时间自问: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厌倦了要生要死的爱情,虽然热烈,但那种大喜大悲的感觉太痛,令人窒息。就算有时半夜醒来会怅然若失,内心隐隐有些不甘,我仍然选择平淡。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不知道我还能够要些什么。也许,什么都不要。
这个夏天,跟以往的夏天没什么不同。
真有的话,或者是每天一次的做爱,对着同一个人同一种姿势表现出不同的新奇和兴奋,渐渐让人力不从心。我不知道小米会不会有同感。
四
九月里,小米的热情不再像夏天般高涨,我们的亲热减少到一周三次。
生日那天小米决定送花给我。在花店转悠了半天,他不知该挑哪一束。最后打电话问我: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
小米捧回了一大把姜花。
夜幕初降时我们到了“LightHouse”,点了几个小菜,两支啤酒。
披着淡淡的星月,沐着柔柔的秋风,坐看江面来来往往的船只,和灯塔忽闪忽灭的光芒,时间似乎停顿了。
有只肥硕的老鼠从草丛窜出,一溜小跑,钻进了另一片草丛。
大概是会它的情人去了!我说。
小米看着我坏坏地笑。我忽然想起来,我是属鼠的,过完生日,就三十了。
小米大我四岁,属猴。我妈找瞎子帮我们算过命,结论是两个人生肖不冲,八字相合,应该算很般配的一对。她老催着我们早点“拉埋天窗”。我不敢告诉她,小米的前妻也是属鼠的。我更不敢告诉她,小米结过两次婚,现在大概已经不想结婚了。
我姐姐在十五岁那年死于心脏病,家里就剩下我一根独苗。从二十岁开始,我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带男朋友,可始终也没有人能够成为我们家的女婿。有时我一个人回家,常有些好事的老女人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我知道她们议论的焦点。我不在意,可是我妈在乎。最初,她觉得谁都配不上我;渐渐地,她不再挑剔。
小米去过我们家三次。第一次就赢得了全家人包括嘟嘟的欢心。那个凶巴巴的小东西一见生人就狂吠个不停,对小米却出人意料地友善,也许是嗅到小米身上有我的味道。
小米第三次去我家时,我姨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娶我过门。他笑笑说,等明年攒够钱买了房子……
“明年”已经成了今年。小米带着我搬进了新家,两人都绝口不提结婚的事。
我不知道我跟小米一起是结婚好还是不结婚好。我只知道,我是必须结婚的。
但是小米会娶我么?似乎不太可能。他从来没有带我回过他的家。
五
两天后,小米说要出差一个礼拜。
那你的生日……
回来再补过吧。
小米坚持不让我送他。车站太乱了!他说。
我知道,小米其实是回湖南老家去了。我看过他写的小说,男主人公有个跟自己同一天生日的儿子。我想那应该就是小小米。可是小米为什么不把儿子接过来身边呢?
小米离开以后,我从超市拎回了一大堆的水果,还有牛奶和面包,足够让我维持到小米回来。我没完没了地上网,日子过得颠三倒四,回复到和小米同居以前的混乱状态。
两天了,小米打过一次电话回来报平安之后就没了音讯。我也不在意。只是心里有些酸酸的感觉。他一定是和他的小小米尽享天伦,玩得不亦乐乎了。也许还有小小米的妈妈,小米的第二任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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