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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马哥是我室友王小丽哥哥王小川的大学同学。王小川比王小丽大七岁，于是你能计算出老马哥的年纪和我为什么叫他老马哥。
　　７０年代的他们好多事跟８０年代的我们不同。比如老马哥省吃俭用按揭１００平米的大房子，又比如老马哥热爱厨艺，经常宴请。
　　老马哥的口头禅是“很多年以后”，于是很多年以后我们才得以听说老马哥小时候闹的笑话。话说老马哥从小持家，对钱这回事特别有自己的想法。有回几个大人说某地打算人工降雨。届时老马哥年方７岁有半，说“不行，人工降雨太费钱了，算算得多少飞机运自来水啊！”
　　这就算年少成名了。高三那年老马哥于日理万卷之中拾回一大铁瓮（据说是用来薰制腊肉的东东），大铁瓮占地方，老马哥的妹妹游说老妈把大铁瓮放楼道里，老马哥大叫：“放楼道会被人偷！”妹妹撇嘴儿，说这破东西傻子才要偷。结果第二天真被傻子偷了。老马哥和妹妹舌战，妹妹骂：“你呀，清早出门，抱财归家！”
　　很多年以后老马哥混进保险公司做管理，妹妹都成孩子妈了，老马哥还是光棍一条。据了解某女生是因为和他逛街时他愣要捡一破花盆而拜拜；某某女生算是好的了，知道他观星，反送他一高倍望远镜；没想他觉得她买贵了，拍卖之后居然向她邀功——痛陈血泪史那天我们就坐在他家阳台上搓麻，老马哥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啊？”他的意思是他就像《有情饮水饱》里的伟仔，清早出门、抱财归家的事儿只是“惯性：使然；他又说：“从今往后我是不是要痛改前非？”
　　众人都说别别，千万别，耐心点，一定有ＭＭ欣赏的；说这话的人都阴险了去了，谁不知道有老马哥就等于有最贴心的保险经纪、最精打细算的导购、最运筹帷幄的投资顾问——关于这点我原来不信，有回请老马哥陪我去买电器，看中海尔。本以为老马哥要大显神威砍价，没想他将相关型号、价钱一一心记，说：“走！”
然后上网查价，再去砍；砍未果，再上网——我拦着叫别呀，网上付款多大的风险。老马哥骂：“笨，咱还不会货到付款呀。”
　　海尔到了。去那家电器店取货，黑脸经理对老马哥说：“您行啊，我这儿少赚钱不说，还免费为您服务呢。”
　　于是老马哥再痛陈恋爱血泪史，我也说：“您千万别着急，一定有ＭＭ欣赏的。”得了便宜到底忍不住，补句：“你看我们，我们都挺欣赏你的。”
　　作为他的死党，王小川就和老马不一样，他这人比较小资。说他小资其实是不对的，事实上他开一辆帕萨特，四舍五入也算混上中产了。王小川做证券分析，对什么都能分析分析。他常说：“人一旦老到某个年纪，就很容易变态。”
　　他说这话时老马哥就坐他旁边，不知道他是不是指的老马。然而一进入２００４年的春天，我就非常迫切地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严峻。
　　老马哥开始经常给我打电话，说：“我又做菜了，过来吃饭吧。”得到否定答案后就说：“又要加班？怎么你们人人都要加班？”这是开始。过了之后就变成：“怎么，现在你们都不理我了？”我说老大不是不理你，平时没时间，周末我们不是还去你那儿吗。电话那头沉默一下，说：“那好吧，你忙。”
　　然后那个周五晚上，我正和一帮女友逛街，忽然就接到老马哥电话，问我干嘛呢，我说和朋友逛街。老马停顿一下，迟疑地问了句：“我能来吗？”
　　于是那个周末，我排除万难去看望老马哥。老马哥下厨，王小丽和王小川说：“知道吗？那个送他高倍望远镜的女孩上个月结婚了。”
　　那天晚上我们吃饱喝足从他家出来，走老远了还看见老马哥在阳台上站着，当时真是——唉，从孤独的老马哥身上，觉得了一些生之凄凉。
　　这凄凉的感觉是如此明显，以致最没心没肺的小丽都问我：“丁丁，你觉不觉得老马哥像孔乙己，而我们像咸亨酒店里的小二？”
　　第二天老马哥出差，这次是最长的、足有半个月，于是小丽又说：“你看，没有他，我们还是这么过。”
　　我们常说，等闲下来，一定给老马哥介绍个好女生。然而我们多虑了。就像王小川分析的，老马这种人虽然扎我们堆里被践踏得一文不值，但他老人家有稳定工作、不错的收入，诚实可靠而且勤劳。从某种程度而言，老马比他更招女孩子欢迎。一句话，老马是太优秀的结婚对象。
　　一语成谶。果然这ＭＭ就出现了。那天老马哥把ＭＭ带来见我们，一帮人全傻了眼。老马居然能找着这样温柔的ＭＭ啊。
　　老马给ＭＭ介绍我们：“这帮人经常乱说话，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啊小珏。”我拍他的头大叫：“老马，我乱说什么了？”王小川也大叫：“介绍完了？去做饭！”
　　老马笑眯眯地进去。ＭＭ一看我们，也笑眯眯地：“我去帮他。”
　　吃饱喝足从他们家出来，我能想象出老马围着围裙洗碗，而ＭＭ擦碗。啊！他们是多么般配。
　　那天我叹了口气。叹完气才发现大家都叹了口气。王小川哀怨地说：“照这个情形，我们白吃白喝的日子就快终结了。”我还有点怀疑：“老马不会跟她结婚吧？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王小川说：“妹妹啊，你以为老马今年贵庚多少？奔三的人不会和你们一样，只谈恋爱。他们一谈，就直奔结婚了。”
　　我们白吃白喝的日子果然终结得很快。没有了老马的电话、老马的红烧肉，大家都觉得不自在。虽然我也常常对自己说，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这么自私，可就像家里一贯得宠的老小突然之间失宠了，那种失落还真让人难受。
　　有一天我又要买电器了，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电饭煲，可能得到老马这种专业买手帮忙，怎么也比我一人上阵强吧？于是我给老马打电话，老马说行啊，他来。
　　没想到他来的时候身边跟着那ＭＭ。然后你能想象了，这哪里是帮我买电器，整个一他们婚前购物彩排，老马对ＭＭ那个体贴劲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说：“我不买了！”
　　老马这才啊一声，说：“怎么又不买了？”他一边说一边给ＭＭ递水，中间得空还问她：“小珏累了吧？”再看我，“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我没有话说。
　　那段日子我真郁闷。为了老马见色忘友我真郁闷。都以为老马这次铁定结婚了，可没想到某个晚上老马晃悠只酒瓶来找我们，说ＭＭ的前男友回来了。前男友回来，现男友就失宠了。
　　“原来我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替代品。”老马一边喝着酒，一边老泪纵横。
　　那天晚上老马喝醉了，非要去ＭＭ楼下喊话。当我和王小川扶着老马站在ＭＭ楼下，老马挣脱我们跑到楼下那块空地的中央，他那样子不要说引得众人注目，连我和王小川都觉得难堪。真是，除了在电影里，谁见过奔三的男人傻兮兮地喊话？
　　ＭＭ不理他，他还是不走。颓然地堆在那儿，回头找我们要酒。一个老太太走过多看了他几眼，他还大叫：“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就像个泼皮。顶顶没出息的那种。
　　突然我就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我一下子冲上去，拿掉他的酒瓶子，把剩下的酒泼了他一脸。我大骂：“死老马，你至于吗？不就是丢了一个女朋友？给我起来！要喝回家喝去！”
　　老马也大叫：“回什么家我回什么家，一个人住着，算什么家！”
　　我再叫：“那你丢了这个再找呀。这年头买房子难，找个人一起住还不容易！遍地都是三十好几的钻石王老五，怎么就你没出息！”
　　他叫：“我不想当什么钻石王老五！我只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我只想我加班的时候，有个必须要交代的人！我只想”——他还要排比下去，我拦住：“相信我，这个人会有的。”
　　他追问：“在哪里？”我的天，喝醉酒的男人真像小孩。他追问着，还四处张望：“在哪里？”
　　我想起了《赌神》里失忆的发仔。我都让他问得笑了，老马真可爱。还没想好怎么安抚他，他就又大叫：“你说呀，在哪里？”
“我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