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儿开到荼蘼

情感故事 2007-6-13 5:4

  我忍着汹涌的痛,把你的视线隔绝在列车之外。在爱的季节里,你只肯留给我漫长的等待,和五分钟有关记忆的哀愁。
  那是春季运动会的赛场上,你在走近起跑线时突然按住了胃部,在紧要关头该死的胃病又犯了。我心悸,暗知倔强如你,不可能为这点痛放弃五千米的追逐。小绿握紧我汗湿的手:“小伊,放心吧,克隽会坚持下来的。”语气那么笃定。我眼看着你在一声枪响后冲上环形跑道,你跑,我可不可以代替你痛?我不忍再看,扭头奔回空无一人的教室。
  我们的课桌并排在一起,你在左,我在右,整整齐齐的教科书码成一排,缩在简易书架里。我们的手指常常躲在高高一摞书后,玩一种结绳的游戏。生物老师在上面声嘶力竭的讲X染色体和Y染色体。他在讲台上叫:“罗小伊,你说一下色盲患者的成因。”我忽地站起,你在纸上用大大的墨字书写,我近视,俯低身子结结巴巴的照着读。后排的小绿窃笑连连。
  现在你揣着身体的痛奔跑,我的心如被扯碎的棉花糖,蕴着甜蜜的痛,你一直是我的骄傲,我心里丝丝纠结的,皆是你的身影。我孤伶伶的坐在你桌前,泛黄的旧木桌上,渗入你的气息。我把你的书一本本取下,再重新码好,清理完抽屉里的废纸。颓然坐下,一边遥遥听着操场上的助威声,一边想着你修长如麋鹿的双腿,它们交迭时的力量和速度。抬起头时,却发现你不声不响的站在面前,额上还有津津的汗。我遽然起身:“你的胃,还疼么?”你抬手拭额,含笑:“还好,只是没跑上第一。”那么坚强的你,不肯有一点点服输。你知道么,你已成了我心底的马齿苋,不经意间扎得我的心又痒又痛。
  第一次去你家时,触目的是满墙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三好生、优秀班干部,红底黑字是你的自豪。那时我已隐隐觉出彼此的不同,你很功利,这是青涩的我能想到的最严肃的词。我也有不逊于你的骄傲,但是从来没张贴出来给别人看,总是随手包了书或当了演算纸。尽管如此,我还是贪婪的想和你的目光纠结,偶尔,课桌下我们的腿会碰在一起,我的心便似吹皱的一池水,你的是不是也这样呢?
小绿说,你是个太过实际的男人,不是我能把握住的。那时小绿已经把不满18岁的男生统称为男人。她是一个来自天津的借读生,常自诩自己出生的地方为天津卫,在那儿她埋葬了青春期关于情爱的幻想。17岁的小绿,脸上有着20多岁女子才有的成熟和沧桑,跟班上几个出彩的男生都有瓜葛,桃花的蕊过早的绽开,不知香艳背后有没有失落的遗憾?
为了让小绿顺利毕业,我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给她恶补英语,她的毕业会考才勉强及格。尽管我和小绿如此的不同,我是水,她是胭脂,但我们仍是最好的生活拍档,分享对方的秘密和隐私。小绿似乎比我更了解你,她已在我青涩的爱情里挖出悲剧的种子。
  我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句话:我的爱情在茁壮成长,悲剧的种子也破土而出。
  果然,总复习的时候,你暗地里找了老师,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你的座位孤伶伶的排在最靠近讲台的位置,一个人坐成孤城,孤城里没有我。我固执的在一次晚自习后截住你,在我殷切的注视下,你说,你一定要考上那所向往已久的大学,不能为感情分心。有缘分的话,可以在时间的辗转中续缘。
  我常在做论题时望着你的背影发呆。小绿来信了,她已回到老家迎接高考。信里说,她等着我考上她所在城市的大学,那里有荷花轻漾的公园,有甜得腻人的大麻花,还有最合我脾胃的古文化街,在那儿能淘到古典的爱。信的末尾,小绿轻描淡写的问,克隽的胃病好了没?我把信给你看,你珍惜地望着龙飞凤舞的彩色纸笺,小伊,咱们都考南开吧,我第二你第三的成绩应该没问题。听了这话我并没感觉到不妥,能和你一起并肩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街上,还有熟悉的小绿,这难道不是我想要的幸福生活么?
  酷热的七月过去了,你如愿以偿走在南开校园古老的建筑中,我却沦落在一所小小的师范。小绿在电话里冷冷清清的说,小伊,我落榜了,九月份去工作。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克隽的。
是的,那是她的城市,我没有理由不放心。 
夏尽了,入秋了,校园的生活颇有些寂寞。室友们羡慕我有一个远在异地遥寄相思的男友,每次宿舍的电话铃声骤响,我从上铺跳下来磕磕绊绊的扑向电话时,她们的眼睛都发绿了。可慢慢的,每个姐妹都有了相挽的男友,晚饭后一起在校园暧昧的路灯下漫步。百无聊赖的我坐在图书馆看书,杜拉斯和井上靖,陪我度过每晚三小时的寂寞时光。 
我一次次拨通你们宿舍的那个号码,却迟迟不肯说话。我觉得我们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我的身体穿不透它。你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说自己参加了日语培训班,课余给一家外企做兼职翻译,你刚刚报名准备考研,还学会了吹笛子。我听得一怔一怔,我所有的日子都用来想念,而没有我的存在,你依然活得璀璨。我木讷,那你给我吹首曲子吧。我感觉出你把话筒夹在肩窝,然后伊伊呀呀吹起那首叫《春江花月夜》的古曲,有些生涩,涩得我流出浅浅的泪。 
小绿偶尔有信来,不再用粉红色的信纸,很薄的白纸上,说自己的月薪是多少,有时和你坐在露天卡座喝咖啡。我在回信中傻傻的问,什么是露天卡座。
  宿舍里的大姐把她的学弟介绍给我,谆谆诱导着我,人人都道相思苦,相思的爱只是一种虚缈的浪漫,只有握在掌心的爱才能温暖你的心。这个会害羞会脸红的学弟担当起看护我的重任,抄笔记,打饭,一起看电影,看繁华都市中的车水人流。第一次他教我滑冰时,大手紧紧攥住我的小手,扶着我的腰,一遍遍重复着动作要领。当我重心不稳连带他一同扑倒在地时,突然想起你的指,笨拙的藏在书后,陪我玩绕来绕去的结绳游戏。
  暑假前你迟疑的说,假期联系好一家外企打工,不能回老家了。我义无反顾的坐上西去的列车,在晨曦微绽时站在凌乱的出站口。我明白,我不能等到青春发白。
  你挺拔一如昔日,多的是坚毅的表情和长久的沉默。我随你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有了莫名的恐慌,不由得伸手牵住你衣角,定定站住。你喟叹一声,轻轻揽住我的肩膀。第一次,我才觉得你那么高,我刚及到你的肩,唯有仰视才能看清你的脸。
  这个城市人很多,多得让我觉得自己很孤单。你好脾气的领着我穿过大街小巷,一家家的找素菜馆子。我想告诉你,这么久的期待中,我已经学会了吃肉,变成很纯粹的杂食动物,但终是没说出口。那些青涩的回忆是我心底仅存的温暖,想起高中时两个人头碰头吃一份菜,你吃鸡蛋我吃西红柿,我吃白菜你吃肉片,那些甜蜜的幸福诱惑着我不懈地行走在记忆中。
  晚上并肩坐在寂寥无人的合堂里,恍若时光倒流,彼时你是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人。我的传呼乍响,这是学弟的单线联系方式。他在蒙着隔离纸的字幕上说,我很想你。我关机,你安静的抱着我,我的心喑哑,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是谁?你只是一味的憧憬未来,读完研后,还应该考个律师证。我忘了,你是学法律的,这么冷冰冰的科目,跟理智的你很相配。
  我问,那我呢?你局促的握住我的手,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可以相聚。再说我是个男人,先立业再成家,才是正途。你开始自称是男人了,这样沉重的称呼让我明白自己的稚嫩。蓦然想起几年前的小绿,生嫩的脸,成熟的心,这是我不曾具备的。有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约小绿一起出来聚聚吧,我倚着你宽阔的胸膛说。小绿,她现在工作挺忙的,你缓缓的为她解释着。那种微妙,敏感的我怎么没察觉呢?我又能怎么做?我爱她,更爱你。我握住你的指,细细的吻上去,没有狂热,这一切只是一个温馨的片断。
  四年的时光一晃即逝。
  我把学弟送的传呼挂在溜冰场的铁栏杆上。他亦平静如我,校园里的恋情,本就是一种身心的体验,无所谓谁辜负谁。就像他知道你的存在后不发一言,我对他隔三差五和别的女生溜进小树林亦是无动于衷。谁没有曾经呢?所有甜蜜的回忆,都是为了平心静气去面对未来的岁月。
  最后一次,我千山万水的坐了车去看你。接站的,是你和越发妖娆的小绿,很般配的红男绿女。小绿是这个城市的土著,也是你扎根呼吸的土壤,你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存在,我没有理由埋怨她的夺爱。也许很多年前,她就在你心里存在了,是我固执的不肯去面对。你搬去到小绿家中,有独立的书房,几年之后,你们的后代会成为这个城市的原始居民,而我,只是在花开时节空自嗟叹的一朵闲花。绝望到一直等到爱的末季。
来了又走了,一场漫长的花事,只求得糜败后的黯然。谁的感情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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