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1023”。
她有点木然地打开手机,输入密码,然后合上盖子,重新躺回床上。
每天都重复这样的开始,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手机,提示密码,然后轻轻地念上几遍他的生日,小心翼翼的输入。
“ilovelirui” (我爱李锐)。
到了公司,她依然如此。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重复着。他的生日,他的名字,他的电话,然后一次一次地说爱他,她不能让自己忘记他,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记住他。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三年多了,第一次在Casablanca遇见是一个春天的夜晚,鱿鱼丝吃到牙疼,酒喝到眼睛疼,他把最后半杯酒洒在她的衣服上,她一个惊慌把最后的半碟醋撞翻在他的身上。他轻轻地扶住她,轻轻地说:“别慌。”还有那淡淡的笑,和深深的眼神。
她的家在18路的这头,他的家在18路的那头,每次见面都在双层车的摇晃中加速心跳,每次分开都会在双层车门口道别,每次吵架都会在双层车上静静地哭泣。
10月23日,他们一起在西湖边数着桂花树,从公园的长椅到断桥的石板,到平湖秋月的茶室,还有高高的跨虹桥。他送她到18路站,她从包中拿出一块小小的慕思,他们最爱的巧克力口味,塞到他的手中,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的名字开头字母是“L”和“R”,她总笑着说是“left and right”,每次逛街走到交叉口,她都会问:“left or right?”他却抓了她的手,一直往前冲。
他的电话她打得很少,每次吵架她都会不接他的电话,赌气地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最后传呼响了,一次“87052426”,又一次“87052426”,再一次的“87052426”……终于,她拿起了电话,用力地摁下“87052426”,听着他闷闷的声音,还有她的破涕为笑。
她从来没说过爱他,连喜欢也没有,他也不是个爱表达的人,逼急了只会说“你是知道我的!”,她也不敢听什么甜言蜜语,总怕听多了以后没了感觉,也只能摇头作罢。直到他临走,还在一直追问:“你到底爱不爱我?”她拿着电话,轻轻地说了个“不”字,却在黑夜中流着泪用力地点头,他却毅然挂断了电话。
他最终还是走了,去了异国他乡,一走就是6年,她有很多留下他的理由,却只有一个放弃他的原因,很老土,却很真实,“这样对谁都好。”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飞机是在他生日的那天起飞的,她一个人去断桥走了一趟,然后改了自己所有的密码,仅仅只是为了强迫自己记住他,永远也不要忘记他,还有那段需要尘封的回忆。
“I Love LiRui”,她总是这样逼着自己去说,去怀念。
一天,和几个朋友小聚,又来到了casablanca,喝酒、打牌,夜慢慢的安静了,临座有个男人在说着他的故事。
“我不能忘记她,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永远记住她,我18岁的初恋。”
她开始安静了,怎样才能记住一个人,不要忘记,虽然记忆是痛苦的。
“我所有的密码都和她有关,她的生日,她的电话,她的名字,她最喜欢的花,还有她的忌日……”
男人的声音哽咽了,她侧过去看看他,他不想说的,也许只是酒精在作祟。
“人要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永远记住一个死去的人,实在是太难了,虽然只是18岁的感情,10年了,10年来我除了这样强迫自己去记住,我还能怎么样?”
是啊,除了这样去怀念,这样去强迫,她还能怎样。
“每天面对的事太多了,一个名字,一个笑容,一次约会,一次快乐的电话,我都不想忘记,我也只有这样,每天说一次我爱她,我不能忘记我还能爱,还有我爱的人。”
她轻轻地往他身边靠,她只想听得更明白一点,她只想离那个沉重的呼吸更近一些。
“密码我是不会改的,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改的,就算我爱我未来的妻子,我也不能忘了她啊。”
凳子斜了一下,她的身子也斜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是酒杯的声音,他突然伸手扶住了她,轻轻地说:“别慌。”她看见了他那淡淡的笑,和深深的眼神。
那样的轻言慢语,那样的微笑,还有那可以看到灵魂的眼神,就像密码,打开了所有的心事和已经决定忘记的故事。她听了自己心灵深处的重重的开门声。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一个男朋友远走他乡的女人,一个女朋友香消玉殒的男人,都为了密码而活着,而记着的人。两年后,他们结婚了,生活可以改变很多,不过在心中不想被改变,一直被强调的东西,谁也不愿意去改变。
慢慢的,她的密码开始改了,银行的帐号是两个人的,密码用家里的电话最适合。每天忙着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手机的密码早就被取消,电脑已经很少去碰触,免费的信箱一个一个的消失了,她早已忘了ID,还有那饶舌的长句做的密码。
一天,家里的电话坏了,她的手机没有电,拿出老公的手机,提示密码,她想也没想就输入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手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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