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云淡风清

情感故事 2007-6-13 4:35

  大三那年寒假,我万水千山从武汉到福州去看他。
  在此之前,我们用两年的时间在厚厚的信笺上打造了一座爱的殿堂。
  福州解放大桥的临时工棚搭在中洲岛上,岛上有一个小小的红顶白墙的教堂,简陋的工棚的窗外,是静静的闽江白天黑夜地淌着,好像把小岛和日子一起带到了远方。
  工地上没事时我们常坐在小火炉旁说话。有时也什么都不说,卢柑皮被星星末末地洒在红通通的火上,噼噼啪啪爆出一股焦香。我记得那年正月十五正好是情人节,下午,也是在火炉边,他的call机嘀嘀嘀地响了起来。他回电话,给一个女孩,开始彼此恭贺得热热闹闹地。后来他说,平平在我这里。电话里顿了一下,轻声问,平平是谁呀?静默了一会儿,又自顾轻声说道,福州天气好吗?宜兴挺好的,阳光普照……话没讲完,那女孩在远方小城情人节的阳光下,突然泣不成声了……
  他告诉我是小妹,他大学时代的恋人。然后我们谁都不再吭声。
  天色越来越暗,炉火越来越亮,映着他的双眼越来越晶莹。我的泪水终于漫了上来,将他模糊在那段我一无所知的往事里。
  1995年的冬天,报上说那是福州近几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个冬天,他始终不肯对往事解释哪怕一句,我原本憩于天使翼上的初恋在日复一日的暗自等待里悄然落尘。
  寒假还没有结束我就借口有事提前回到了学校。
  可回到学校才发现,无论白天怎样忙碌夜晚都一样漫长。对他的思恋竟像闽江的潮水,白天悄悄退去了,夜晚,又汹涌地攀爬上来。当他的电话辗转打到宿舍管理室,只听到那低低的嗓音唤了声“平平”,我的泪水应声而落,我满腹怨怼地向爱情投降。
  往事就让它云淡风清地过去吧!走在校园林荫道上,冬去春来,花开花落,我总这样对自己说。
  次年七月,他专程从福州赶到武汉接我毕业,并陪我到南京报到。我们的关系就算确定下来。
  孤身一人忙碌奔走在新的城市里,许多东西都悄悄地发生着改变。我越来越需要一些实实在在有安全感的温暖,隔天一封的信和每天的电话都不足以平定我波动的情绪,我一度为往事跟他纠缠不休。
  他只好写了封很长的信解释给我听:小妹进大学时很小,才十六岁,那是一九九O年。在迎新舞会上他请她跳了舞。后来她托与他同班的老乡约他,理工院校女生不多而她各方面都很不错,于是就走到了一起。再后来发现性格不合,他满腹闯荡的志向,专业性质决定一生将漂泊不定。而她太依赖太简单,用他的话说是对社会的认知太少,他尝试提出要分手,不料她竟爬上教学楼顶窗要往下跳。他追上去把她“提”了进来(她个子很小,只有一米五四)。那时他是下了决心要一辈子对这个拿命来爱自己的小女孩好的,但他先一年毕业后她受不了了,受不了寂寞。这次她提出了分手,吵吵闹闹反反复复终于也就分了,正当他在社会上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
  这种事就像入秋后的蚊子叮下的一个疖——不抓痒得难受,抓了又会痛得钻心。
  我只能装作不痛不痒不再过问。
  我懂得我那骄傲的恋人对往事守口如瓶的脆弱,也明白了每次吵闹后他绝望的心情,甚至也能体察小妹辗转设法与他联系的心情。我想,往事于他、于小妹、于我都已不可逾越,而不懂得珍惜是多么可怕的事!
  于是在我工作后的第二年,他回到南京,我嫁给了他。婚后他转向IT行业,接下来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也还顺利。在他的圈子里他依然是个骄傲无比的人,他常说,我也是他骄傲的一部分。
  小妹就在这时再次出现。
  在一个周末收拾房间时,我听到他的手机响起。隐约是个娇娇的女声,而他的每一声谈笑听起来都比平时响亮、爽朗。挂机后他告诉我是小妹,她在南京。
  默默整理好床单,我说:“那你该去见见她。”
  “再说吧。”他眼镜一摘仰面躺倒在床上。我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攥住了,挣扎了几下,还是被他双手紧紧搂在了怀里……可我仍不能停止想着小妹的事:进大学时十六岁!这样的年纪,令闻者惊服,令我怅恨,也令爱情更容易刻骨铭心。更令人难以入睡的是,我有一种错觉:他初恋的那个人,依然是如花的十六岁!
  第二天下班回家,电话里有他的留言,还是见她去了。
  我独自在阳台上收着衣服,他的、我的、床单、我们的……搂着一大堆衣服我一个人蹲在了黄昏的阳台上,想哭。暮色渐起,一切开始变得飘浮、昏黄,只有床单那温暖洁净的味道里,才渗出一些些熨贴与安慰来。
生活中有许多默默无语的人,这些人的初恋,常常是一种难以摆脱的情结。我和他,偏偏都是这种人。或许一直以来,真正使我不能释怀的,使年少的他痛苦的是他的小妹而不是我。我看到过他最真实的痛苦,那痛苦曾深深挫伤了我,留下一种根深蒂固的钝钝的痛。或许从一开始,我的爱就无法与他的初恋抗衡?
  那晚他回来后显得和我一样平静——如果我不说,他也许永远不会关注我平静后面真实的内心。他像平时一样眼镜一摘仰面躺倒在床上,告诉我:和她在城市花园咖啡屋坐了几个小时,她又哭了,她毕业后一直过得不怎么好,她说她要离婚……感觉到我微微的战栗他戛然而止,我决然地说:“我要去见她。明天。”
  不去理他愣愣地端详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即便是得到一个痛苦的结局也胜于得不到结局的痛苦。
  这样想着我第一次主动狂热地将他拥抱。任他毫无抵抗地融化在我悲伤的温柔里。
  第二天早起带我去见他的初恋情人,他竟有几分兴致勃勃。苍翠高大的法国梧桐掩映下的中山路一片繁华,站在新街口环形天桥上,听见他用手机联络着:“你快到了吗?新百广场前有个圆环你看到了吗?你到圆环里去我们就看到你了。”
  是什么让我的心动了一下?我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有种单纯的关怀,仿佛对方是他的一个亲人,仿佛我们驱车去看的真的只是他人海中的无法丢弃的妹妹。
  我低下头,有些释怀。
  有些过去是无法抹煞的。是人性的脆弱还是人性的真诚?拥有一个重情义的丈夫应该更胜于凉薄的男人吧。
  当他的手机沉寂太久再次响起时,我已经知道了结果。
  四下里放眼看去,交通高峰时间到了,人群越来越拥挤,广场上走过无数女子,天桥上有无数女子走过,哪一个是小妹的背影呢?也许她在哪个大厦的玻璃幕墙后看着我们?
  谁想过事情会这样?
  谁想过事情会这样。
  回家的路上,他牵着我的手走在人群中,好像还是有几分兴致勃勃。
  “其实,我和小妹,没什么的。真的。”
  真的?
  “你是我的骄傲。”他强调说,“永远!”
  永远?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就连发生过的,我们也不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手上的,还是好好珍惜吧。
  我们手牵着手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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