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个夜晚,我同时收到来自两个男人的红玫瑰和白玫瑰。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短短的头发,T恤和牛仔裤,眉目间稚气未脱,走在这学校,经常被误认为高中女生。江河那时是美术老师,有时小有名气的诗人。长发黑衣,很“艺术”也很前卫。他俊朗的外貌使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为之痴迷,学校里的年轻女教师大都也属意于他。他的画和诗充满灵气,常常让我惊叹不已。江河在美院是个高材生,却别分配到中学当老师,所以常有怀才不遇的愤慨。他平日里总是很开心很潇洒的样子,可是一个人的夜晚,他开心吗?——我常常充满怜惜地想象他。可是,江河一直连正眼也不看我。他爱的是韵儿的“回眸一笑百媚生”。韵儿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第一美人”,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分手了。听人说,韵儿找了个大款老公……我曾在江河画室中看见一幅画: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独坐夕阳,若有所思。
学校里稍微出色的女教师都曾经收到过江河送的白玫瑰;我一直不明白江河为什么送白玫瑰而不是红玫瑰。难道他不知道白玫瑰的花语是:为了忘却的纪念?那个晚上,他和几个朋友在酒馆喝酒,后来就出事了——他当着韵儿的面把尖刀刺进了韵儿那个“大款”男友的腹部……江河曾静静等待着锒铛入狱,意外的是,韵儿的男友大款居然不告他。正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江河悄无声息地走了,留了信给韵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约一年后,我在异乡城市的街头发现了端着画夹为路人速写肖像的江河。一看见他我就泪如泉涌;我发现自己是如此地深爱着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在他们的故事中,我一直是那个怀着痛苦的旁观者;现在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我不知道江河是以何种心态接纳我的。我找到他的那个晚上,我和他坐在一个酒吧里,我把自己灌醉了,流着泪胡言乱语。江河被我那份无望的情怀惊呆了也感动了。他拥我入怀,说我傻得让他心痛。我们回家——他把我领进他租的简陋的小屋,给了我一夜的呵护和爱。后来我便开始了两个城市之间的奔走。我庆幸自己拥有了他。只是他的神情还是那般忧郁,我问为什么,他说:为了梦想与现实的反差。他向我描绘他的梦想:赚很多钱,买座属于自己的房子,房子周围有草地绿树鲜花,房子里有一个忙着的小女人……我想问他那个女人的模样,可我不敢。一个晚上,江河坐在桌边画了:长长的头发,白裙子……怎么那么像韵儿呀,我知道什么事情就要来临了。江河的情感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长头发,我的戏退场了。
那个秋天,我不知道林源是何时走进自己的生活的。一直以来,他都像老大哥一样地关心着我。他沉稳、朴实、细腻。那年我准备过一个最为灰色的生日,却不意收到他的红玫瑰。三年过去了,二十五岁的生日,林源把我的小屋布置得十分温馨。小屋摇曳的灯光下,林源那已读了三年的脸,仍被我读得心满意足。突然响起意料之外的敲门声;我打开门——江河一袭黑衣,玩世不恭的沧桑忧郁的脸,似嘲讽似欣赏的笑痕,还有永远的白玫瑰。“流浪了半个世界,还是觉得你最好。”江河一如从前用一种懒洋洋又充满魅力的腔调说;他斜斜地盯着我,大概是准备看看我受宠若惊的模样。可惜,他失望了,他耸耸肩,叹了口气:“当初那爱我爱得死心塌地的女孩居然面对我无动于衷?倒是我千里迢迢来给你送花,很可笑是吗?”江河闯进屋子,然后,我无可避免的听到江河一声怪叫:“哇,名花有主了?”我在宿命般的感觉里遭遇了林源失色的脸。“依我看,红玫瑰俗艳而平凡,白玫瑰高雅出尘,我想你更喜欢白玫瑰吧?”江河说话了,满脸自信。林源的脸更白了,他用一种让我心疼的目光看着我;我怎么忍心让这个陪我走过伤痛岁月的男孩伤心呢?
背对江河,我轻松又清楚的说:“其实我的生活更适合平常的红玫瑰。”我知道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我的泪奔涌而出——江河,你终于知道珍惜我了吗?可惜一切已经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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