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玫瑰
外公离逝的那一天,我依然看不到半颗流星;外公离逝的那一天,我深刻地记得那玫瑰开得特别美丽……
喜欢流星,喜欢她那一瞬即逝的美丽;喜欢她那个带点悲伤的传说。她的美丽让我学会欣赏夜空,让我总是痴痴地等待她的出现。
而外公则喜欢花草,尤其是那株旺盛的玫瑰。我不明白外公为何喜欢她,只知道自己是多么厌恶那矫揉造作的姿态。或许那时年少无知,竟然为了自己的厌恶而用竹棒敲打玫瑰。从来很疼我的外公见了,很是生气地夺过竹棒,说了我两句。虽然没有责骂我,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这样做了。
是的,外公疼我,很疼很疼的那种。他是我见过的老人家中最为仁慈、坚强、和蔼的老人了。外婆匆匆离开这个世界后,外公用自己双手养育了他的三个女儿。在那个封建思想仍很重的年代,男尊女卑的思想仍纠缠着每一个人。因此,外公的一家子让亲戚们瞧不起。不过这一切阻碍不了外公对女儿们的爱,他把女儿们养育成人,看她们成家立室,毫无怨言地独自生活在一间只充满回忆的家,等待着他的女儿们与他的外孙们回家,然后就如孩子般露出幸福与满足的笑容。
于是,外公的晚年在玫瑰的盛放与凋零中度过;
于是,玫瑰成了外公唯一的伴侣……
听人家说,玫瑰的种法是有异于其他花草的,必须从另外一株玫瑰上折取一小节,再把它插其土里,悉心照料,才能让它盛放的。听说外公的玫瑰也是在外公不知付出多少心血,才有今天的茁壮,有今天的美丽。每一年来欣赏的人不计其数,来偷摘的人也是不计其数。还有一年,一个风水师见到外公家的玫瑰也看到出神了,对外公说这树长得好,是风水树,对后人有很大帮助。于是,外公更加悉心照料他的玫瑰了。
然而尽管如此,我仍然厌恶那刺激眼球的红色,仍然对她很是不屑一顾,我关心的只是那一瞬即逝的流星……
后来,我突然发现外公居然把宝贝的花儿轻轻地剪下来,把花儿放在外婆的遗照前,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开了。后来才知道那天是外婆的忌日。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到了这天,总会在外婆的遗照前看到如血的玫瑰。这时,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涌上心头,为那如血的玫瑰……
后来,枝头上那任其凋零的玫瑰经人提醒后,外公又兴高采烈地把每年完全盛放的玫瑰晒干,给我们泡茶喝。外公总是如孩子似的看着我们喝着他为我们准备的玫瑰饮料,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犹如一个发现新事物的孩子等待别人的赞赏一般。这时,总有一股莫名的幸福涌上心头,为那浓郁清香的玫瑰……
就这样,外公与玫瑰充斥了我整个童年,甚至直到我懂事了,直到我懂得了生老病死。可我仍然没想过外公与玫瑰会从我身边消失,我相信那个传说,流星还没出现,外公与玫瑰也不会离开,就算出现了,他们仍旧会陪伴着我走过每一天的。
然而,一切是公平的……
外公离去的那天很安详,犹如睡着一般。因此外公的葬礼是我见过的葬礼中最不像葬礼的葬礼了:每个人脸上没有忧伤,他们像节日一样寒暄着,聊着外公的过去。他们都说,外公能如此安详的离去是几世修来的福,因此不应悲伤,让离去的人安心地走吧。
那天我没有哭,也感觉不到悲伤,只记得那天的玫瑰特美,似乎想把自己所有的美丽在一天中绽放一样。还有就是,那天我还是看不到半颗流星……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回去了。后来由于房子年久失修的问题,母亲与阿姨决定改建它。我回去帮忙收拾。母亲十分不舍地收拾着,我也在一旁默默地干着,大家都想把房子里的一切永久地刻入脑海中。习惯性的,抬头寻找如血的鲜红,却发现玫瑰已经枯萎了,只剩下一株光秃的树干在风中摇曳着,显得如此可怜与孤单。我告诉母亲,母亲抬头望着光秃的树干,默默地看着,许久才说,玫瑰也走了,跟着外公走了。这时,心中莫名的伤感的涌上心头,为那曾经如血的、浓郁清香的玫瑰……
现在,外公与玫瑰从我身边离开将近9年,然而思念之情却越来越深了,甚至有时独自一人想起总有一股想哭的冲动。我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却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一个孩子,要过这么久才明白死亡的可怕。今天,外公家那边有很大的变化,外公家也变得更加美丽舒适了,可是,无论是母亲还是阿姨,都更少回去了。因为再美丽再舒适,都比不过一间陈旧但装满温馨与幸福的家,还有就是老人笑容满面地为我们冲他骄傲的玫瑰花茶了。
时间这玩意还真让人不能小看啊……
现在,我仍然喜欢流星,因为我觉得那是来自遥远的问候;仍旧厌恶玫瑰,因为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如血一般鲜红的,充满感动与幸福的玫瑰了……
抬起头,我似乎又看到外公坐在老屋里外,幸福满足地看着我们,玫瑰依旧如血一般鲜红,依旧浓郁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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