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ng_4869的博客

老人·母亲·孙女

老人离去那天，很是突然，听别人描述是老人自己觉得不舒服，到医院看病。由于医生挺忙的，老人就自己坐在一旁休息。就这样，呼吸停止了，心脏停顿了，灵魂升天了。

母亲听到这消息时，手都抖了，放下刚买回来的菜，带着小女儿与外甥冲了出去，剩下孙女独自一人拼命地祈祷着。然而，祈祷落空了……

第二天，孙女回到老人家里，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天井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架子，老人躺在那，盖上白布。孙女很是奇怪，平时，她是最怕幽灵什么的，可现在她面对着一具尸体居然感觉不到害怕，甚至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出奇的平静，仿佛自己参加的是别人的葬礼似的。孙女奇怪着走进屋子，然而，眼前的景象更奇怪了：屋子里坐满了参加葬礼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忧伤，只是坐在一起一个劲地说着三叔（人们对老人的称呼）这样，三叔那样，甚至有的人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孙女惊讶不已，这哪像葬礼啊，简直比春节时的聚会还要热闹，人更齐啊。孙女看了看母亲，本以为会看到哭哭啼啼的镜头，然而却一如以往，看不出半点忧伤，与其它人商量着葬礼的事项。孙女松了口气，毕竟她现在可是连半颗泪珠都找不到。

孙女坐到一旁，听着人们说话，这才明白缘何所有的人都看不出半点忧伤。他们认为老人没受到任何病魔的折磨，安详地离去了，是五福之一，有这样的结果都是老人生前帮了太多人了。所以，每一个人都不应哭哭啼啼的，相反应该开开心心的，让老人安心地走吧。孙女虽对这种说无法释怀，可是更觉得是应该开心的。

在葬礼里，孙女仍旧不时留意着母亲，可她仍是强悍地支撑着整个大局。一切在意料之中，一切又在意料之外。倒是后来，老人的大孙子十分惊讶地告诉孙女，说他居然看到平时强悍的姨妈在老人离去那天深夜，人们全睡了，却发现姨妈哭了，孙女耸耸肩，心里想，是的，她绝不会在人前哭，因为她是那种人。

往后的日子，人们仍旧如常过日子，母亲仍为晚上吃什么菜发愁；孙女仍为升上高中拼命。每一个人似乎都曾忘记了这世上曾有老人的存在，直到老人离去的第二年，孙女再回去时，心莫名地觉得有点空空了。

再往后的日子，母亲与孙女总是无意地提起老人的事，坐老人平时作的椅子，穿老人的衣服，睡老人的床。这时，孙女才发现了很多老人与母亲的故事……

老人是出身于农村的，因此当老人娶了一个一连都只是生了三个女孩子的妻子，老人的一家子注定被兄弟嘲笑，甚至欺负，母亲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家族诞生的。对于这个贫穷家庭的大女儿，总是要外出到处借钱，真是受足气了。不幸地，老人的妻子某一天突然得了绝症，更需要大量金钱，女儿为了母亲，到处借钱，以至后来人见了她都会调头走。一次，老人妻子发病，女儿又借了点钱，本想与老人一起到医院要一支治痛针，可钱给偷去了。老人呆了，之后躲在一旁哭，这时，母亲决定，以后一定要让老人过好日子，即使离去，也要用最风光的仪式厚葬，让所有的人都要知道，儿子做到的，女儿也能做到，让嘲笑、欺负他们的人打从心里愧疚。这时，孙女才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强悍，为什么在人前没半滴眼泪。

孙女还知道，老人曾在公社了干过，在那个动荡的十年中救了不少人，然而也是因为自己太老实，太好心，总是莫名地承担着罪名。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喜欢帮人，仍然爱着自己的国家，仍然以党则自律着，尽管是在那十年；尽管他一生都与党员无缘。孙女明白，老人的葬礼能够如此多人，大概是上一代的教诲吧；也明白自己对国家的情素，大概也是缘于上一代的遗传吧。

再再后来，孙女和母亲都不再提起老人了，而老人的屋子由于年旧失修重建了，村子又由于改革开发环境变得更漂亮了，然而，孙女的心却更加空空的了。现在她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在葬礼那天哭不出来，是因为她打从心里没意识到什么叫“死”。当老人离去后的那一年回去后看到满屋灰尘，那凄凉的景象，才觉得有点伤感，可仍旧哭不出来，因为老人仍活在心中。可是，渐渐地，一切变了，莫名地更加怀念从前，甚至想用现在的一切换回那个年代：那个老人总是夹菜给她的年代；那个与老人一同看龙舟的年代；那个总是走在前面看着老人慢慢走来，带着她喝茶的年代……可是，时间飞逝，永远都不会再有那个年代了，永远……

孙女这才明白“死”的真正含义，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孙女不再提起老人了，甚至避免提起老人。她心里想，或者母亲也和她一样，毕竟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时间突然离去了，是需要时间去“确定”的。

然而，尽管避免，孙女每次回到村子，却总会莫名地想到老人慢慢步行，脸上带着微笑，人们也总是亲切地问候的情景；母亲也总会时不时地梦见老人，然后第二天告诉全家人，老人对她叮嘱了什么，似乎老人一直在她身边似的。这时，孙女总在想。为什么自己就梦不到呢？到真的梦到了，仍是老人慈爱地坐在一旁为她夹着菜……

现在，老人离去已经几个年头了，可思念似乎一天比一天强。可是，尽管如此，孙女也哭不出来，因为已经没这必要了，毕竟她还活着，就让离去的人安心吧；

就让那个年代永远珍藏在心中吧；

就让她自己从今外后更加懂得怜取眼前人吧！

一直以来我也很想写些什么东西送给我在天国的公公，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尽管知道现在已经很迟了，但我仍希望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天国，公公仍能看到我这个没用的孙女写给他的文章。也希望看过这文章的人们能够怜取眼前人，毕竟人生无常，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珍惜了，也就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