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那是怎样的一个下午,我偶然翻开了一本彩色封面的书。
命运屏住呼吸。就好像渔人发现桃花园一般,
船头一转——
澄澈平静的湖水,明净晴朗的天空,温暖的金色阳光下矗立着古铜色城堡,施过魔法的、室外天气可以一览无余的高大穹顶,不同时间通往不同地点、一不小心就把你陷下去的楼梯,走廊里悬挂的、里面的人物会自己走动的画像……
另一片天空,在我眼前,豁然开朗。
然而,不久之后的一个子夜,我在半梦半醒中发出一阵尖叫。
兴冲冲的来到童话里寻找虚幻,却遇到了本想躲避、又怎么也躲避不开的现实——
种族歧视、奴隶劳动、门第观念、对金钱和权利的欲望、死亡的不可避免……魔法世界也无法摆脱现实的梦魇。我惊恐的发现,自己一直追寻的虚幻,原来只是虚幻。
午后的金色阳光温暖地照进教室的窗子,也照在我想像中的霍格沃茨城堡上。这让我觉得那个世界好像离我很近,近得仿佛站到窗前就可以欣喜地望见。
但这种感觉通常都长着紫色灵异的翅膀,只在瞬间掠过汹涌脑海,下一秒种就消失不见了,接着便是理智的清醒带来的苦涩。
可是我突然一脸惊愕地转回身——
就在刚才的一瞥中,窗户的阴影里映出一个摇摆不定的身影。是一个陌生的身影,可是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熟悉。这消瘦的身材,蓬乱不羁的头发,难道是那个在我梦境里的——小……小天狼星?
好像是对我的回答,他忧郁的黑眼睛里浮现出调皮的笑意。
他就这样微笑着站在我面前,而我胸中的千言万语却郁结在那里,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支支吾吾的奇怪声音……
不知小天狼星到底欠了罗琳什么,她要把他的命运安排的如此多舛。
十二年的牢狱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记——眼中那深深的忧郁,而这,居然让我从此对他无比地倾心和牵挂。可如今,还没来得及让我看到答应给哈利的那个幸福的家,他就倒向了万劫不复的帷幔彼岸。
得知小天狼星离去的那一天,我敷衍地应付着父母开饭的呼唤,想把自己独自关在卧室里,结果惹恼了他们,我只好悻悻地坐下。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膨胀开来,堵在喉头。我拼命地大口吃饭想把那股情绪咽回去,可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滚回去,蠢东西!”我狠狠地命令自己。
“其实我们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无论生还是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安慰自己。可是我也意识到梦中的那个世界渐渐地远去了,死亡让我又回到了我的世界,死亡让现实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情。
他们说这是虚幻的,是不存在的。那口气似乎在说,为这样一个人的死伤心,值得吗?大人们从来不为书中的人物的故去而伤感。
可什么是虚幻,什么又是现实?有谁能斩钉截铁地告诉我,我们的这个世界不是某人的一部长篇小说?
如果在《哈利?波特》的结尾,当哈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阴暗狭小、蜘蛛网密布的碗柜里,耳边响着佩妮姨妈催他起床的拍门声,而他今天就要去那个“会把新生的头塞到马桶里”的石墙中学上学,所有的关于霍格沃茨的种种只是一场梦,一场真实得触手可及然而终归虚幻的美梦,现实无情地冷笑着要他面对。他会怎么样呢?
尽管我一直信仰的科学告诉我,那一切不是真实的,但冥冥之中一定有什么使我一直固执地相信,魔法世界真的存在。是对自然的敬畏?还是对现实的逃避?不知道。有些时候甚至觉得科学和迷信是一队默契的同谋,一起躲在角落里注视着人类在现实与幻境中迷失而暗自窃笑。
渐渐地,我发现那个原本就飘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浅淡。我知道,小天狼星真的要离开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我上前几步想抓住他飘飞的衣袂,尽管我知道那是徒劳,转瞬间,他消失在黑暗之中。我迷乱地冲向窗台,用力推开那扇窗,茫然而又急切地想找到属于他的星辰,可是一道金色的光急速地刺向了我的眼睛……
我茫然地睁开双眼——自己趴在桌子上,身下是一堆摊开的书,身上披着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滑落在脚边。我走到窗前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一切显得那样真实。那么刚才的相见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我的梦境?如此地想紧抓住虚幻的情人不放手,是我不愿就此从梦中走出,还是因为不敢去面对现实?
成人的世界里有太多的责任要去承担。我害怕。
现实的世界里有太多的遗憾你接受不了也要接受。我无奈。
一个人与自然的法则抗争,我从没希冀过奇迹的出现。我只能任凭它的恣意侵袭,不断缩小着自己不断缩小的领地。
我承认,我怯懦、我胆小、我软弱、我不负责任。我没有勇气接纳现实的世界,也没有勇气逃离。我只能在狭缝中作最后的挣扎,做最后一批被生活同化的死者。
“该来的总会来的,一旦来了,你就必须接受。”
曾经恨过罗琳,恨他在我面前展现出一个这么让人向往、想要去追寻但又注定会失落的世界。
现在才恍然。不是罗琳的错。她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动机不纯,所以我达不到目的——找不到梦中真实的虚幻。
因为它原本就是现实。人们在现实的地基上构筑梦幻,我以为这样是为了逃离。可是我错了。
潘还有机会选择是留在“永无乡”——那个幻想的世界,还是和温迪一起生活在现实里,而我没有选择——只能接受,只能勇敢的迎上去。
“最沉重的负担使我们沉陷直至崩塌,使我们一蹶不振倒在地上。但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将我们的生活压近大地,同时走向真切和实在。相反,卸掉所有重负,人因此身轻如燕,甚至可以轻松挣脱地心的吸引和束缚,高飞入空。如果我们选择了离别大地,便无疑选择了离别真实的生活,得到自由的同时,运动却失去了意义的目的。”
转回身,现实世界好像在张开双臂,毫不计较背叛者重新归来。虽然我看不清它的笑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但其实我不该怀疑这些的,因为总有一天我也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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