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青苹果

      天使守護.. 2007-4-7 20:37
又是一年的初夏了,这是个很好的季节,干净、清澈,透明得没有一丝虚伪。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花香,淡蓝色的天空飘满寂寞的欢笑。
    
      远方说每一片叶子都承载一个寂寞的灵魂,我抬头找,可是哪一片才属于我呢?

      我相信城市一定是喧闹的,虽然……我听不到,我从小就习惯了在静寂的世界中生活,从出生我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父母分隔在一南一北,距离远得可以让他们一辈子都想不起彼此的小米粥和叶子林。      
      我一个人住,离他们很远。我手中握着大把的金钱和疼痛的寂寞时光,可是就是没有我想要的幸福。 直到我遇到远方。

      在那个春天我遇到远方……      
      我一个人坐在公园湖边的那张椅子上, 坐在成千上万的柳絮中间, 坐在春天白色的寂寞中。我呆呆地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身边坐了一个男孩,当我转过头,我看见他清澈如水的笑容…… 他微笑地看着我好像在和我说话,那一瞬我感到无比的忧伤,因为我什么也听不见,于是我转身离开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听不见。     
     
      我独自在咖啡店泡了一个下午。
      走出咖啡店天色已经暗了,我站在十字路口,周围人潮涌动,呼啸而过的车流,我被炫目的车灯照得一脸蹒跚,我一直害怕这样的情景,一直害怕过马路,那耀眼的可以刺破夜空的车灯总是让我不知所措。   
      
      我移动了一下脚步,突然被人拉了回来,然后一辆卡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看到滚落一地的青苹果和一脸惊措的方。 他没有说话,弯下腰捡起苹果。我蹲下身去,和他说,我什么也听不到。我看到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低下头,头发垂下来盖住眼睛,正当我准备迎接又一个同情的眼光时,他抬起头,依然是清澈的微笑,他在我手心写道:我送你回家。

      于是我的世界就有了远方。我们一起穿梭在城市的角落,我们一起看月落时的凄凉和静谧,我们一起看红如莲花的落日…… 
      在那个夏天,远方带我去坐了过山车和摩天轮。他看起来不是那么愉快,他的脸上有忧伤。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

      然后远方带我去他的学校,学校看起来很大很漂亮的样子。在教室门口我们遇到了远方的同学,远方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和她们聊天的时候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那一刻我心里是多么难过,要是我也能听到声音那该多好啊……

      回家的时候,远方突然拉住我在我手心写道:“动手术吧,你的听力一定可以恢复的”。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原来以为远方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我缺憾的人,可是,……他也是在乎的。我很伤心,可是我忍住不哭,我平静地对他说我讨厌他,然后我转身跑了,跑到公园湖边那张椅子旁边,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对他,我不该让这么真诚对我的人受伤害,可是我不希望他也用世俗的眼光看我。 我又何尝不想要正常的听力,想要爸爸,想要妈妈,想要和远方一样去学校,和同学们一起玩耍。可是,可是我鬼使神差的拒绝了远方。在盛夏的街道上我说我讨厌他,然后拒绝动手术。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远方,他像汽水在七月的骄阳下消失了……。
      我又开始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一个人看月落,看落日……   

      当我再次路过那个十字路口,所有的回忆都不自觉的涌了上来,我想我是真的想他了。远方,你在哪里? 真的,我每天都在等你,每天早上7点我都跑到阳台上,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有没有那张熟悉的笑脸。   

      窗外梧桐的叶子渐渐落了,,再也没有盛夏的绿色,我知道秋天来了。 而那天,远方也来了,他的脸色那样苍白,脸上挂着忧郁的微笑,在我手心写着:我要去日本了,也许永远不回来,你一个人好好过。我看着他不说话,我想说远方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走掉呢?我想说你不可以走,我要你照顾我。我想说我一定把耳朵治好不再任性。 可是我只说了一个字:哦。 一滴眼泪随之留下,可是夜太黑远方看不到,他转身跑了。          
      消失在我视线里,继而消失在我生活中。

      我写信给父母说我要治疗耳朵,,一直以来我都在寂静中幻想远方的声音,现在,我是真的想听到他的声音了。
      从手术室出来,我听到了嘈杂的喧闹声,护士干巴巴的声音,可是依然没有远方的声音。我乐观的告诉自己,也许我走着走着就像电影里一样会在某个街头看到远方,然后听到他的声音。我要告诉他他再也不用写字和我说话了。           
      可是没有,没有……             
      我捂着耳朵躲在路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也许我永远也听不到远方的声音了








      你讲了一个笑话,我要笑上好几天,但看见你哭了一次,我就一直难过好几年。
                                                         --远方      96·12·24

          我忽然想到,也许我永远也回不去了。我在日本,今天是平安夜,我听到病房外边的教堂传来了钟声和赞美诗的声音,小孩在玩烟花,漆黑的天幕好绚烂,不知道子涵看到没有。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甚至连回去的时间也没有了。明天我就要动最后一次手术,如果不成功,我就会一直一直睡去,永远不醒来。          
      子涵终于说她讨厌我了,我多想告诉她我是多么多么喜欢她,我不在乎她听不到。     

      很早我就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是血癌,国内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可是到了日本又怎样呢?我只能躺在病床上,看窗外烂漫的樱花,一天比一天绝望。

       这些天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和子涵一起的日子,认识子涵的那个春天,她坐在春天白色的寂寞中,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我想要带她去珠穆朗玛,想要帮助她,想要买有很大厨房的房子和她一起过,我要保护她,我怎么可以生病死呢? 

       那天那两个同学问我她是聋子吗?那一刻我多么心疼,从她的眼睛里我读出了寂寞,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不希望她无助,可是我只能在这边寂寞的黑夜,为我心爱的女孩心疼,我想永远照顾她,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我去子涵家里那天,我以为她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可是她只说了一个“哦”。让我一瞬间崩溃,原来我在她心中只及一个“哦” 了。

       前几天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快活地玩耍,可是第二天我就看到他静静地躺在妈妈怀里,他也是不会醒来了,他得的也是血癌。
      那个孩子死于血癌,我想,也许在某个明媚的早晨或者某个寂静的黑夜,像那个孩子一样静静地睡去,不再醒来。而子涵,她还会坐在白色的寂寞中等待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吗?

      明天,过了明天,也许我就可以永远沉睡了。




 
        
        如果等待可以换来奇迹,那么我愿意一直等下去,无论是一年,抑或是一生
                                                            --06·12·24

            十年后,当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婚纱的女子,她的脸上挂着安静的微笑,她身后站着她的丈夫。她很端庄,但不幸福,十年前的记忆深深刻在脑海。她不再是那个忧伤的小孩子了,她是美丽的新娘。此刻的远方是不是也正和他的新娘在一起,笑得一脸清澈明媚?

        钟声想起,鸽子起飞,我听到人们的祝福。

        那半个苹果正静悄悄在街道对面那个橱窗里冲我微笑,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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