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在咸阳往西安的高速公路上,蓝天白云,风和日丽,坦荡碧绿的关中平原一直延伸至地平线。时而掠过车窗的,除了一个个掩映在绿树中的村庄,还有一座座或圆或方的锥形丘陵。“咸阳塬塬高土厚,位置优越,风光旖旎,被历代统治者视为风水宝地,成为皇家陵苑。”听着解说,举目张望,那高大的土丘竟是帝王陵墓!“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据说在五陵塬秦都、渭城,帝王将相的陵墓竟多达800多座,可谓东方金字塔群。关中故道的黄天厚土埋葬了十三朝的风华烟云,帝王将相纷纷转身,留下了这座叫做西安的古城。
路过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稠似泥浆黄铜色的河水蜿蜒在宽阔的河道上。姜太公当年就端坐在渭水滩,喃喃自语愿者上钩。周文王求婚于金水畔,民间传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周武王、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唐太宗、武则天……,一群中国历史上最显赫的帝王,相继在河滩上一个踩过一个的脚印。1300多年的王朝更替,已将中世纪最伟大的都城掩埋,只是历史的河流夹杂浑浊的泥沙,承载千年的厚重仍在默默地流淌。
进入古城,必先经过巍巍城墙。抬头仰望,城门高大恢弘,城墙连绵巍峨。城楼两边,三角旗在落日的余晖里哗哗地响,城墙上据说可容得下六辆大巴并行而过!触摸沉重的古城砖,依稀看到青砖上斑驳的历史印记。西安人自豪地说:城墙是西安的一块四方印章,保存规模最大,成色最好,历史最为悠久。箭楼、敌楼、垛墙、瓮城、女儿墙,构筑了严密的防守体系。当年,多少将士从这里出发,浩浩荡荡开往塞北,所向披靡。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那种场面是何等地令人热血沸腾。城门下一匹枣红马,一副铠甲,一柄大刀,供游人摄影留念。正是这城墙,披一身风尘,迎大漠风沙,接秦关汉月,逞英雄气概。风雨几千年,只有它在安静地注视着古都的人来人往、花开花落。
与城墙外的开发区相比,城墙里更多的是仿古的建筑,幽深的小巷,高深的院落,浓浓的树荫,不经意间还会看见许多古迹。夕阳透过从道路两边包抄过来的梧桐,投下斑斑树影。在夕照的城墙角“溜边”别有一番风味。墙角下许多纳凉散步的人们,路边一位朴实的老人,也许就会在众目之下铺开宣纸,拿起毛笔开始挥毫泼墨,让你不由自主肃然起敬。历史的积淀,造就了西安这样一个文化气息极浓的城市。有人开玩笑,从楼上不小心掉下一个花盆,如果在北京,砸到的可能是一个官;在广东,砸到的可能是一个富商;而到了西安,也许第二天就有报载一个文学天才英年早逝了。
从夏朝开始,西安就开始成为国都。秦朝定都咸阳,因此便有了“中国”现在的英文(CHINA)音译“秦”。到了汉唐,城市的恢弘与繁华耀眼全世界。街上阔步的有波斯人印度人罗马人,他们喝酒,玩乐器,斗鸡,打马球,看美丽的胡姬跳舞。行走古城街头,脑子里总是根深蒂固着“古老”。以致于看到什么总要把她与历史联系起来。杜甫感叹长安水边多丽人,看到大街摇曳购物的女孩,可能似曾相识成千年前的公主;城墙下矗立了青狮子,也许是汉前某个将军的化身。就在长安引领世界潮流的时候,日本还是物资匮乏的奈良时代,欧洲正因人种及宗教矛盾而血肉横飞,而纽约还是印第安土著的天下。千年以后,在长安已被称为西安的今天,定居西安的贾平凹讲述过这样一件事:一家宾馆里,几个外国人与女服务生交谈,听不懂西安话,问怎么不说普通话?女服务生说:你知道大唐帝国吗?在唐代西安话就是普通话。这时候一只苍蝇正好飞落在外国游客的帽子上,外国人惊叫这么好的宾馆怎会有苍蝇,女服务生一边赶苍蝇一边说:你没瞧见苍蝇是双眼皮吗,它是从唐朝一直飞过来的!
按伊斯兰教义,世界上凡教徒迁徙落根之地,需得于该地的西北处落定。西安的回民就集中在西北方向的街区。华灯初上,穿过鼓楼幽深的门洞,慕名来到回民街。路边小摊上也不乏小件纪念品,砚台、乐器、手工艺品、字画……琳琅满目。眼睛贪婪地在沿路的物件上流连,一切都让人产生许多遐想。各种各样的酒望子随风撩人,每家店铺前三两个戴着白帽的回民伙计烧着牛羊肉串涂着调制的辣酱,硕大的风扇怂恿出红旺的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炉上羊肉汤、汤包、肉夹馍……,和着弥漫的肉香吊足了路人的胃口。随意拣一家走上阁楼,大盘羊肉汤次第上来,馍馍被掰成小块浸在汤里,几片湛清碧绿的菜叶散落其间,配上精心制作的浇头,洒上鲜红的辣子,浓香沁入心肺。佳肴当然配美酒,“小二,上酒!”大壶啤酒摆在了案上,倒进了碗里。正吃得兴起,一曲笑傲江湖的笛声悠然飘至,一位穿着唐装的白面书生踱上楼来。“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众人不禁摇首吟唱,击掌附和,唱罢抚掌大笑,一个个仿佛成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江湖侠客……
在中国原点最厚的黄土地上,一个古老的城市就这样酝酿着国人的一股子豪气,一种豁达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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