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流泪,亦欢笑

      胡作●非为 2005-3-8 12:55
A
去楼下取报纸的时候,门卫说有位先生送了一束花来。是我喜欢的腊梅,粗粗的一大枝。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送花的人是谁。门卫只说那人很高,戴着眼睛。觉得奇怪,泽恩是从来不会送花的,他宁愿开车在楼下傻等,也不会用花来悦我。他说他对花过敏。再说,泽恩出差了。那么,有谁会送这么壮观的花来,而且他竟然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把所有认识的人统统过滤一遍,仍然一无所获。算了,不想这事,也许是哪位热心读者。
这时泽恩的电话打过来。小猪乔乔,吃早饭没?
吃了,牛奶鸡蛋,满意了吧!
呵呵,怕你记性不好,提醒一下嘛。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得半个月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我知道啦。
认识泽恩15年,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早已熟悉得像左手和右手。泽恩与我,既像父亲兄长,又像爱人朋友。他是不懂浪漫的人。但我知道他对我的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我喜欢这种踏实安全的感觉,就像一件你喜欢的东西,它随时在那里,不管你出多远的门,回家来,它依然以同样的姿势守候着。
而我,是极端任性的人,很多时候,还多了些自我。
今天的心情比较差。老编们的催稿电话和EMAIL发了无数个,我还是一个字都没写。最近不知怎么搞的,一点灵感都没有。而且心里感到莫名的烦躁。总有要出事的感觉。
交稿日期越来越近,我的烦躁感愈来愈严重,夜里总是梦到别人拿稿子拍我。醒来给泽恩打电话过去大哭,我不要写了,我不要工作!
泽恩在电话那头哄我,安慰我,好,不写了,不工作了。
那,你养我哦?
好,养你!
话是这样说,但我喜欢自己的工作,再者,我可不想像桑柔那样。桑柔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学一毕业就嫁了个钻石王老五。如今闲赋在家,专心专意做她的全职太太。每次约我,不是去仁和春天购物,美容院美容,健身房跳操,就是去银杏大快朵颐。
其实,从内心讲我还是很羡慕桑柔的,养尊处优,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啊。说到桑柔,好久没有和她联系了。也不知这小妮子在干吗。我顺手拨了桑柔的手机。
你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关机!桑柔的手机可是24小时开机的。因为政洲会随时“查岗”。桑柔有三块备用电池,他们家保姆的职责之一就是随时给电池充电。
奇怪!我再拨坐机。
你好,我是桑柔,我现在有事不在,请留言,我会尽快给你回复。
靠,这个桑柔,在搞什么,玩失踪啊!无奈,留言吧。
我是乔乔,你最近好吗?手机怎么关机?周六我有空 ,shopping,dancing,drinking AND eating 随你便,我随时奉陪。

B
周六,没有等来桑柔的电话。却被泽恩的好友小舟拉去“清华坊”看房子。小舟说他为女友买了一套房子,想让我帮忙参谋怎么装修。
“清华坊”的楼盘非常符合我的口味,而且小舟买的这套还附带一个屋顶花园。我羡慕得快要流口水了。心里想等到晚上打电话时一定要对泽恩讲,什么时候也要买一套。
不过,我比较奇怪。既然是给女友买的,为何不让她自己来呢。我问小舟,小舟笑着回答,我女朋友不在成都,下个月呢我们结婚,我想把房子装好了,给她一个惊喜。
哇,你这么浪漫啊,你女朋友好有福气哦!那我一定好好帮你参谋,一定要让她满意。
我像个女主人一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时地指指点点,这里放电视,那里摆沙发,卧室不要太多家具,床一定要最好的。花园里摆张吊床。还有,这堵墙最好打掉……
我口若悬河地指点着“江山”,小舟则虚怀若谷地在他的小本子上记着。末了,为了表示感谢小舟说改天一定请吃巴西烤肉。我开玩笑说,好啊,等泽恩回来了一起请,如何?
小舟哈哈大笑,连说没问题。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给泽恩打电话,不料他的手机关机。我的心里涌起莫名的伤感。桑柔什么都有了,小舟给女友买房子,只有我,还得辛苦地爬格子。
到跳伞塔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桑柔。她正将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里放,我正要喊司机停车,却看见一个男人从车里探出头来对桑柔说着什么。我吃了一惊,那个男人,好像泽恩。
一愣之间,桑柔已经上了车。那辆车飞快地开走了。我摇摇头,不可能,泽恩正在北京出差,他怎么可能出现在成都,怎么可能和桑柔在一起。一定是昨晚赶稿太晚没休息好的缘故,一定是我的神经出问题了!
于是我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说:乔乔,现在不是写小说的时候,请不要乱设剧情!还是赶紧回家睡觉吧!

C
19号,也就是周三我过生日。
从早上醒来,我就开始兴高采烈地准备收礼物。桑柔的不会少,妈妈的不会少,当然啦,泽恩的更不会少。我把手机电池充得满满的,挑了喜欢的衣服穿,还特意涂了唇彩。
可是,从早上等到中午,只有妈妈打电话过来让我晚上回家吃晚饭。其余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成忘了本小姐的大寿?耐不住性子的我几乎要打电话过去质问,可是转念一想,再等等吧。
一直等到下午。我还到楼下问了几次门卫有没有我的包裹,除了一份杂志社寄来的样刊外,一无所获。我从未有过的失望,难过地几乎要哭了。
去年生日的时候,桑柔送了我香奈儿的香水,泽恩则把我所有的小说整理出来,设计出一本非常精美的专辑,那时候他说,乔乔,明年我要送你最想要的东西!
我最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小时候想有飞天扫帚,可以在被小朋友欺负的时候带我飞走,等有了泽恩的保护,我就不想了;后来想要神奇的回情术,可以把变心的爸爸唤回妈妈的身边;现在吗,想要小舟那套大大的房子。可是,泽恩会我给买吗?有能力买吗?呵呵。
这样想着,愈发伤感。我倒了一杯咖啡,香气氤氲中,墙上泽恩给我拍的特写在空气中一点一点地变暗,往事也一点一点地浮出。
小时候,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想从我这里建立威望。他们欺负我,嘲笑我,甚至合伙打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跑。童年这样像噩梦一样的经历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直到泽恩出现。
那一次,我涂了妈妈的指甲油。老师叫我到队伍前面跳舞的时候,别的小朋友就把恶狠狠的眼光盯在我的手上。我预感不妙,一下课,我就跑到操场的角落里躲起来。
可是,噩梦还是找上来。在我欣赏我美丽的红指甲时,他们围上来……我尖叫起来,指甲被剪掉了!
小坏蛋们,叫你们欺负人!在我哭得惊天动地时,一个高年级的男孩子冲过来,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一轰而散。后来,这个男孩子说,以后,我来保护你!
他,就是泽恩。

D
回忆中,夜晚不知不觉来临。外边开始下起雨来。
无意识中,我拨了泽恩公司的电话。
李小姐吗?我是乔乔,我想问一下泽恩在北京所住宾馆的电话。
宾馆电话?泽恩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他回来了?什么时候?
对啊,应该一周之前就回来了。也许……也许他还有事没处理完……
我已经无心听她解释。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冲出去门去。
到街上时,被雨一淋,我清醒了,我要到那里去?找泽恩吗?到哪里去找?找桑柔?不,事情不是那样的,绝对不是!
恍惚中,我进了“热舞”。音乐震天,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唿哨声。我不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服务小姐走过来,请问小姐,几个人?
我自己!
哦,那请您到吧台吧,包厢有最低消费……
怎么,怕我出不起钱?我随后甩出一沓票子。2瓶红酒!一沓啤酒!
把这些冰冷的液体罐到嘴巴里,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誓言!爱情!都是狗屁,狗屁!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呀,来,哥哥陪你!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坐到我身边。
此刻的我已经半醉,瞅了瞅他,戴眼镜,挺高。我嘻嘻笑着,是不是你送过我花啊?
花?赫赫,对啊对啊,你喜欢吗?
来,喝酒!
好,喝酒!男人把手放到我的身上,开始不老实起来。
我推他,可是推不动,我在心里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得回家!
眼前模糊起来,男人的嘴巴凑过来,我闻到恶心的味道,我喊,泽恩……
醒过来,我躺着,只听到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看到墙上我那张特写,我猛然想起,“热舞”!酒!男人!
我腾地坐起来。后来,好像泽恩冲进来了,再后来,酒吧里好像打起来了,再后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桌子上有一张纸条。
乔乔,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征。一是快乐,二是幸运,三是长寿,四是顺利,五是我们最希望的和平。原以为我都可以给你,但是现在,你,还需要吗?
泽恩!我大叫着跳下床!


E
那个晚上的雨下得尤为大。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泽恩。我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泽恩,你在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找遍了所有泽恩可能出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我想,也许泽恩现在等在家里。于是我又拼命地往家跑。 到楼下我抬头朝上看,我多希望那个窗口亮着一盏灯。可是,整个十四楼都是黑漆漆的。我又想,也许泽恩想给我一个惊喜。我冲进电梯,恍惚中听到守电梯的阿姨说电梯坏了,让我等一会儿。我转身冲进楼道,我要爬上去,我要回家,泽恩在等我。
终于爬到家门口,我觉得头晕乎乎的,身体轻得像要飘起来,我想我快要死掉了。我用力敲门,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泽恩,泽恩,泽恩!
没有人回答,泽恩没有回来!我觉得我好象从十四楼掉了下去,腾地一声,心也掉了出来。我顺着门慢慢地滑下去。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时光回到小时候。我被一帮孩子追打,我的小辫子散了,鞋子掉了,花裙子也沾满了泥巴,我没命地跑啊跑。摔倒了,爬起来,又摔倒了。那些孩子们狂笑着围上来,他们手里握着剪刀,他们跳着喊着说要剪掉我的头发、指甲还有眉毛。我尖叫起来,泽恩,泽恩快来救我呀……
乔乔,乔乔快醒醒!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看到桑柔,和妈妈。
我一把抓过桑柔,泽恩呢?泽恩在哪里?
乔乔,这是泽恩给你的信。
信里有一把钥匙。泽恩说,乔乔,我走了。公司在东北设了分公司,我过去负责。你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吃早饭。这把钥匙是我们新家的钥匙。两年后的今天,如果你还爱我,那么就跟着它,回家来。家小舟曾经带你去过,希望别再迷路。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哭了,哭得涕泪横流。我对自己说,乔乔,你多傻啊,差点就把自己的幸福丢掉了。


F
两年的时光真的很快,就像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过来,所有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还是习惯性地在早上起来给泽恩打电话,那边永远是他的录音留言,小猪乔乔,醒啦,别忘了吃早饭哦!
很多时候我一遍一遍地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着这甜蜜的问候,想象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然后开心地去准备早饭,恩,要吃得饱饱的,养得好好的,做泽恩的新娘小猪乔乔。
可是,越接近那个我时刻盼望的日子,心里就莫名地惶恐。如果泽恩改变了主意,如果泽恩遇到了别的女孩,如果泽恩生病了回不来,如果……一大堆的如果,让我如坐针毡。
打电话把这些疑问统统倒给桑柔。桑柔总说,恩,有道理,让我先站在泽恩的角度想想,一会儿告诉你答案哈。
不大一回儿,桑柔回电话,她总以泽恩的口气回答,乔乔,I Always love you,trust me !
其实我知道,她刚才给泽恩打电话了,这个答案是泽恩的。我故意生桑柔的气,你们都知道,就是瞒着我!
你这人真是,平时说泽恩不浪漫,结果人家一浪漫,你自己又禁不了!
我呵呵地笑起来。
明天,明天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我已经想好了要对泽恩说的话。
我要说,泽恩,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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