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午夜的烟花啊

      胡作●非为 2004-12-27 10:48
2003年圣诞节的时候,我已在成都。有一份工作,自己租了一间小屋子。一切都很好。
平安夜,同事们相约到某个酒吧去,他们热情地相约,小然,一起去吧,这是你来成都的第一个圣诞节呢。我微笑着拒绝。不习惯别人的关照,那样会更加无助。
在人民公园等车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我伸出手,让细小的雪花在手心里融化成一滴水。掌心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的只是一个疤。
这是陌生的城市,有不大懂的方言,辛辣的火锅。而我,在这里路过,便停留下来。
曾经以为自己是一只鸟,可以和相爱的人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想起来会轻轻地笑。像个孩子,骄傲,任性。在自己开设的战场上挥戈前进,一路撕杀。
在办公室时上了一次网,因为知道陈会写信来。他说,小然,圣诞节快乐。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会去"午夜",那里有你打碎的玻璃渣,也许伤口已经愈合,可是你的眼神,一直让我睡不好。
公交车开过来的时候,下边等着的人一涌而上。我看着他们,有些畏惧,这是过于快乐或者过去哀怨的人们,在他们面前,我永远感到自卑。
只有步行。在这个许多人快乐而疯狂的夜晚,我用走路来打发漫长的时间,还有记忆。
来成都时,我只带了一只箱子,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书。还有陈送我的那只布娃娃。已经磨损得很厉害,头发掉了一些,裙子起了须,一只手臂开始动。
她占了很大空间,以至于许多喜欢的东西没法带。但是我必须把他带在身边,我只有她了。
在睡不着的晚上,在阴冷的雨夜,我把他抱在怀里,脸埋进她柔软的头发里,在她清脆的笑声里轻轻地流泪,整夜整夜叫陈的名字。
这是我20岁生日时,陈送我的礼物。在那家专卖店,我一眼看到她,流泻的长发,绿白相间的格子裙,白缎子舞鞋,黑色眼睛。这是4岁以后,我梦中时常出现的天使,她会用温暖的,替轻轻抚去脸上母亲留下的掌印。
陈说,小然,希望你的笑声和她一样清脆,一样快乐。
在握20岁生日的时候,一个男人送我一只美丽的布娃娃。在北方飘着大雪的街上,我用双手把她抱在怀里,坚持走回了学校。这个男人温和地在不远处微笑地看着我。
2002年圣诞节晚上。我和陈在"午夜"。陈的妻子打电话来,开始他解释说有应酬,接着沉默,后来说好的。关上手机,他说,小然,对不起,我得回去,我先送你回学校。
我无语,只是看着他。
我妻子摔伤了,我必须回去。
、、、、、、
小然,你要给我时间,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拿起一只玻璃杯,用力地摔向地面。杯子碎了一地,我捡起一片,狠狠地向左手掌心里扎去。
陈沉闷地叫了一声,他扑过来,血已经从伤口里涌出来。
没有眼泪。
你干什么!陈低低地吼着。他用手紧紧地捂着伤口。我看着他,镇定而忧伤。
这是我深爱的男人,我用尽一生的力气。只要他说一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换取和他的相守。
陈将我拖出酒吧,带我去附近的诊所。在街口我抱住路边的栅栏。
我说,求求你,你走吧,不要管我,永远要不要管我。
陈把我抱进怀里,小然,你这个任性的小姑娘,不许再伤我的心。
眼泪终于汹涌而至。我在陈的怀里号啕大哭。
不是我的错,不是陈的错,谁的错也不是。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头。
2003年7月份,要毕业的时候,我还没有找工作,不知道到哪里去,哪里可以让我停留。
本想留在这个城市。可是有太多破碎的记忆,以及我和陈共同走过的脚印。
拒绝再见到陈,拒绝他用爱来伤害我。在"午夜",我和很多人拼酒。陈在角落里独坐。我知道他的目光看向那里,所以更加狂放。
我想让他的心和我的一样疼,这样他才会知道我有多爱他。
我告诉他,或者不要管我,让我自生自灭。或者永远和我在一起。
终于,陈下了决心。他写了离婚协议书,财产和房子全归妻子。一切都瞒着他的女儿。
我们在外边租了房子。陈给我做我爱吃的水煮鱼。我给陈洗衣服,还有他的臭袜子。我们手牵手到南胡公园散步,在荷花塘边一坐就是一宿。
那时候我躺在陈的怀里,幸福得如在云端。陈说,小然,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要吃苦了。我闭着眼睛,用嘴唇去触摸他的眉毛,眼睛。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以为相爱就可以相守。缘定终身,我想该是一生一世吧。
2003年9月,陈去北京开会,
陈的妻子来找我,这是一个美丽而略显苍老的女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和这个女人面对。
只是很意外,她带给我一本影集。里面全是穿呢和他的女儿,一个可爱而美丽的小女孩。像天使一样。
她说,朵朵的画画得很好,《我的家》还获过全国少儿书画大赛三等奖。
她说,朵朵有个习惯,晚上必须由爸爸抱他上床,否则她会睡不着。
他说,本来是想瞒着她,可她还是知道了。
她还说,朵朵很爱很爱爸爸,她说如果爸爸不要这个家,她就不活了。
最后,她哭了。你去看看吧,朵朵在医院里,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竟然用水果刀自杀,你去看看吧,啊!
病床上的朵朵,苍白,单薄。一瞬间,我的神志有些模糊,究竟谁是朵朵,谁是我。
姐姐,你把爸爸还给我吧,我给你我的芭比娃娃,好不好?
匆忙从北京赶回的陈,呆立在病房的一侧,这个我深爱的男人,一时间竟苍老了许多。
我笑,朵朵,我不要你的芭比娃娃,也不要爸爸,我什么都不要。
没有人知道。我4岁的时候也用水果刀割过手腕。我的习惯是必须每天晚上由父亲讲一个童话。离婚后,我的母亲脾气古怪异常,她动不动就会打我。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包括陈。岁月流转,每个人都在路上。只要不回头,繁华,美丽,以及心痛,便都不在。
走到天府广场,夜已沉沉。我去附近的百盛买了罐装啤酒。听说午夜这里放烟花。
那一刹那的绚烂,竟会是我一生的等待。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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