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文本 2005-2-28 5:19
我不知道如果一个故事没有结局是不是很遗憾的事情.

高2文理分班我选了文科,因为我觉得我不聪明.后来证明我还是错了,因为我确实不聪明.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我都学的不好.我跟我妈说我不想读大学,我爸从深圳回来听说了我的打算,没任何表示.从小到大他对我都这样.他在家待了1个多月.我基本上没见他影,他走的时候也没给我打招呼.不过他走得第二天我妈给了我个信封,是我爸专门留给我的.搞得有模有样,我打开一看,纸上只有两行字,1 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算数.2 别读书了,学日语,高考完出国.看来他们是把我的人生计划好了.我没什么脾气,既然都是已经安排好的事。做起选择题我历来得心应手.所以,到了高三,我和周边所有人都忙得歇斯底里.他们忙着背书做卷子,我忙着怎么玩.

我那会儿有个小男朋友,感情还挺深的.反正都不懂事,能玩就玩.可他却突然提出要和我分手.说是要好好学习不想耽误我更不想耽误自己.他说的够直白,让我好生难过了一阵.就在这时,老李横空出世跳出来安慰我.

像我这样成天摇头晃脑的后进学生连老师都懒得搭理.我和班上其他女生关系挺淡,自己本身不学无术还影响别人多不好.老李是我们班的班长,成绩不错,但不爱说话,是个老焉,不过据说是个比较搞笑的人物.我和他平时接触不多.

那天为分手的事我一个人放学了躲在学校停车房后面的小树林郁闷地抽烟,他碰巧推着个破自行车从我面前走过,我很奇怪,有那多道,他怎么就鬼斧神差了.偏偏要走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他当时东张西望看到我,走过来问我干吗,我扬了扬手上夹的烟,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还有吗,给我一支.我把身上的那盒烟扔给他.他拿着烟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有火吗? 于是我又把打火机扔给他.这厮拿着打火机和烟又磨蹭了半天,好不容易把烟叼上,点着.吸了一口.立刻呛得吐舌头.他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其实我不会抽烟.

晚上我没回家.在老李家刷了一夜.其实也不算是他家.他爹妈离婚后各自远走高飞留给他一套旧房子,觉得或多或少还是应该给他点补偿,毕竟白当了那么多年儿子.这是他说的.可能是酒后胡言.那晚我们喝酒了.当着我的面一发狠他喝了一斤多白酒,还抽了两包烟.从小树林出来,他问我有空的话到他哪儿坐坐,我说空有,但不要有企图.我其实并不是个随便的人,但那天心里实在是很烦,找个不熟悉的人陪陪也不是件坏事,所以我便跟上了他.他喝酒当喝水,一边喝还一边罗嗦他的事.他说他家的事,说他爸今天又得了个儿子.说以后他就没人要了.像个怨妇一样骂骂咧咧.把他扶到床上,他念念有词几句就睡死了,最后我也弄累了,躺到床上,把他挤到一边,中间留了一块空,以免他不规矩.隔天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而我居然是抱着他的。


也许就是从那晚上开始,我找到了一个肯陪我说话的人,我想基本上愿意陪我说话的也只有老李了。他说,谁叫我们睡过呢?我挥起拳头揍他,他也不躲,把身上肉多的地方挨过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就想让身体更结实些。那段时期过后我的拳头明显变得有力了。我们放学跑去小树林抽烟,他抽烟也不咳嗽了。


老李给我讲笑话.说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发洪水房子被淹了,那人被冲到一个什么地方,没死,不过脚边仍在涨水,他坚信他的主会拯救他.当水涨到他小腿的时候,一群人从他身边走过要带他走,但他不干,他说他的主会来救他的,当水涨到他腰的时候,又有一群人划着筏子从他身边经过要带他走,他还是不干,他说他的主会来救他,当水涨到他脖子的时候,有块木板漂到他身边,他把木板推开,他还是相信他的主会来救他.最后,他被淹死了.他的灵魂跑去找上帝,他质问上帝为什么不救他,上帝说,我已经救了你三次.


我对老李说,这笑话不好笑。可是有个念头在我脑袋里转了很久,转啊转啊就是找不到出口.到底什么才是不要错过的,我不知道。

后来我就不理老李了,因为高考都没几天了,我知道他成绩本来就好,这段时间很重要不方便再打扰他,另外我妈也在外面帮我报了个日语补习班,我也真忙起来了。老李大概猜到了,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偶尔在小树林我一个人在那抽烟,老远看着他,他也不过来只是笑着点点头,或者我看到他在那抽烟,我就躲开绕道走。我们俩本身就是不冷不热的人,关系维持的不冷不热也很正常。关于这点,我想我们都想到了。

在补习班学日语,我认识了个姐姐,她是个大学生,男朋友在日本读博士,她打算也过去。我和她熟了后她常跟我聊聊她和她男朋友。她说他们快7年了,我开玩笑,7年是分手的期限,你过去刚好分手,多不值。她笑了笑,说,分手是迟早的事,谁先提出来都无所谓,也没什么值不值得。至于为什么无所谓,为什么不值得,她没说。我想也许她也不知道。

高考总算来势汹汹又轻飘飘过去了。我没什么感觉。我们家也没什么感觉,我妈还是照常串门打麻将,我爸连个电话也没打。考试前一晚我在家里通宵看碟。第二天红着眼睛去学校,校门外站着一群家长,我当时还想,我妈会不会也在里面,昨晚一夜没回家赶这儿排队来了。考完了,我看到老李被一堆人围在中心,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他肯定没问题。他看到我,伸长脖子对我笑笑,我也对他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暑假有两个月,我有一个月没出门。
老李找我的那天他刚收到录取通知书。是一所不错的重点大学。他兴冲冲跑来告诉我。
一个穿白衬衣戴黑框眼镜的年轻男生站在门外。他只敲了三次门,就那么站着。我眼睛对着猫眼也一动不动看着他。我在猫眼后面,看的眼睛发酸发痛---他知道门后面有人在偷看,我也知道他不会立刻走。
然后,我就开门了。

我送了他一件礼物,是陪补习班的那个姐姐逛街时买的。一个ZIPPO的打火机。那个姐姐问我送谁,我说送给我爸爸。
他接过打火机,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爸走私东窗事发。我和我妈去看了他一次。他还是什么话都不跟我说。

我没出国。


那天老李从我家离开,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从楼下走过。楼下种着一排小小的杨柳,枝叶的空隙中,闪出他的白衬衣。周围的空气被太阳烘焙出一股淡淡清香,盆子里有朵枝子花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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