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一本书里站着,前边有木板。

      沉默 2005-3-5 10:15
我记得这个男人。记得他的藏蓝色外套,灰色的裤子。记得他坚定的眼神,干净的短发。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一用力,粉笔就断掉了。他写得一手好看的字。

他在点名册里找到我的名字,他说,王洋。然后,眼睛看着我。我拿起书,一字一句的读起来。

我经常在早晨抱着很多作业本,走进办公室,放到他的桌子上。通常那个时候他还没到。看到他的桌子上的物品,水杯,课本,笔,桌面上落下的灰尘。我用抹布一点一点的擦掉它,一点一点的整理。核对名单的时候,见他走进来,心里是这样的高兴。可我依然是不动声色。平静的告诉他哪些人没有交作业。他说,哦,好。

这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所有的对白。

我从故乡小城辗转到繁华奢靡的上海。写很多字,然后交到杂志社换取人民币。在路边买便宜的湿淋淋的鲜花,喝各种口味的酸奶。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我倒头就睡。黄昏的时候我起床。吃很少的饭,喝很多的水。听狂乱的摇滚乐,或是摄杀灵魂的帕格尼尼小提琴。一个人对着镜子唱歌,跳舞,或是在黑暗里莫名其妙的流泪。

离开那所中学的时候,我想着是不是要对他说些什么。可我最终是选择了沉默。这样也好。看起来,我只是他教过的一个学生,他曾经的课代表。

而他,却是我年少时代的偶像,我青春时期的爱人。

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是我的一个秘密。一个在多年后回忆起来,心里会有小小愉悦的秘密。

他给了我一段最完整的爱情。因为,我从未听他对我说再见。我开始庆幸,认识他的时候,我只是个孩子,一个早熟的,沉默的孩子。若是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有妩媚的眼神,撩人的姿态。可以对喜欢的人无畏的说出来。结果无非就是多听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在不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在某些时候,是件多么好的事情。

他不知道我很多事情,如我不知道他的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食物,他晚上几点睡早上几点起,他的妻子是否温柔可人,他的孩子是否聪明坚强。他不知道我在离开以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有着怎样的孤独和绝望,不知道我的笑不是代表快乐,流泪也不是代表难过,不知道我听到过多少男人说我爱你,然后离我而去。

我们不过是曾经相识的陌生人。他在我的回忆里最安静的角落。翻出来,就会抖落一地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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