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横扫这个城市。我在潮湿的空气中看到了她的脆弱。我是爱她的,我知道,并且一直都知道。就象中午的阳光刺痛我的眼睛,被惊醒。发现自己存在着。确定。爱她已经是习惯。一个让我不愿舍弃的习惯。只是,我永远都走不进她的世界。这样一个冰雪凛冽的女子,只能用来欣赏。爱上她,会让自己痛苦。爱她是我的习惯,所以,痛苦也是我的习惯。曾经在口袋里只有一个硬币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爱她。她沉默,这是我预料之中的。她总是沉默,或者歇斯底里的笑。那时侯她是可怕的。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的感情在她的沉默中被耗尽。终于一无所有。
我的身份证上注明我是1974年出生,性别男。我还知道我是巨蟹座的。但是,这些都不代表什么。我从来不给自己过生日。每长大一岁,就逼近死亡一步。我是怕死的,真的。特别怕死。所以,我总是睡不着。我害怕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来了。高中的时候,我遇见她。我们是同桌。之前的事情被思想省略。我的回忆开始于一袭红衣的出现。直到现在想起她,首先浮现的是猩红的云朵。空气中,她象一朵颓败的玫瑰,孤独的盛开着。她走过来说,能给我让个地方吗?老师让我坐在这里。我机械的挪动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传来淡淡的清香,表情冷漠。我想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而且刚刚踢完球,是不是有汗臭味。我是不是要和她说话,我用的牙膏是母亲从小集市上买来的。她会不会讨厌我的口气。我的鞋子也脏了,并且袜子破了。我脚趾在肮脏的鞋里扭动着。我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紧张,全世界的尴尬都向我袭来,我孤零零的站在烈日下,感觉一阵阵的眩晕。直到放学,我都在思考,可是,直到放学,我们也没有交谈。三个小时,老师在不停的说。她在前半个小时聚精会神。后来就开始在下面看小说。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上天总是眷恋无所顾忌的人。她的成绩出奇的好。只是语言尖锐。经常会给老师提出尖刻的问题。在老师的怒喝中,自己到教室外面看书。我始终记得她的背影。单薄而脆弱。却把背挺的直直的。倔强的女孩。我在本子上写着:冰---我的爱人。
后来知道了我们两家只隔了一条巷子。因为顺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开始增加,并且多了交谈。她说她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因为井下爆炸。包括她父母的近一百人都死在那场事故中。现在寄居在姑姑家。然后,她说,我去出事的地点去找他们的尸体,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妈妈在我三个月的时候,给我佩了一个护身符。是一块暗绿色的玉。小的时候总是有病。她突然停下来,看着我说,握紧你的拳头看看里面有什么?我妈妈曾经说过,命运就在你的拳头里,看看你的手里是不是有命运。说完她从脖子上摘下那块玉,攥在手里,笑着握紧自己拳头,然后,再张开。就那么一瞬间,玉跌落在地上,霎时粉碎。她的脸色苍白。我说,冰,没事的。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发颤。因为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会有事,我们都是如此宿命的人。后来的路程一直在沉默。她走的很快,我险些跟不上。我想着去安慰她,可是她似乎不需要安慰。坚强的让我有些恨恨的。
整个高中三年。平淡。我爱她。只是悄悄的爱着。我在她的坚强与冷漠中体会着自己的寒冷。并且找不到温暖的方式。我知道了她最喜欢吃西瓜。经常会看见她抱着半个西瓜在上课以后走进教室。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刀,把西瓜切成不等的几个小块。鲜红的汁液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映衬着皮肤更加苍白。后来,我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我们断了联系。大学四年里,没有女朋友。学会了抽烟,打架,看淫秽录象,和陌生女孩作爱。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机械的抽动着,知道我在作爱。只是,我不知道我身下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让我恶心。毕业以后回到家里,知道她已经结婚。丈夫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见到她 的时候,她穿着粉红色的毛衣,肚子凸出,眼神依旧冷漠,脸色依旧苍白。我说,恭喜啊。她说,恭喜什么?
几个月以后,她的女儿出生,同年10月,她离婚。
我说 ,冰,你应该过的更好。她娴熟地点燃一支烟,缓缓地说,有什么可以更好?生活本是如此。我不想改变什么,也无力去改变什么。看着对面的她,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我在寿司上抹了很多芥末,眼泪终于流出来了。我自嘲着,这可真够辣的。她伸出手抚在我的脸上,手指是冰凉的温度,如同她的神情。我抓住她的手,无法抑制。她说,我知道你爱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我在玻璃的反影中看见自己的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
四年以后,我被所属公司升为部门经理。有着没完没了的应酬。偶尔会在街上遇见她,寒暄几句。她的女儿很可爱。后来,我因为巨额诈骗,逃离这个城市,隐姓埋名的生活。看见穿着制服的人就浑身发抖。临走以前,给她打电话,终于说出了我的爱。心里那份隐藏了多年的爱,被耗尽。我也真的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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