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上,奈何桥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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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美人【叁】 [2005-8-3]
diandian1105 发表在 奇想故事
花朵开得再繁盛,终究还是要谢的。
月次祭之后十余天,院里的紫藤渐渐开始有了凋败的迹象。
友雅与芸姬的恋情也如同紫藤花谢般逐渐走起下坡路。芸姬是个懂得风雅的女子,友雅不好就此抛弃,便由着任其感情随波逐流。
九月初,天气清凉了许多。
因为收到芸姬的信笺,夜幕低垂之后,友雅应约到了芸姬的宅子。
芸姬面上虽波澜不惊,友雅却已猜出,应是分手的时候了。
他本就不在意,想着芸姬会找怎样的措辞来挑明此事,反倒有些被撩起了兴趣。
“友雅大人为何婉尔?”芸姬轻移莲步,在友雅身边坐下,却没有要亲密的意思。
看来友雅的直觉颇准。
“我在想,月色已是如此皎洁了,为何庭院里的昙花仍迟迟不肯开放。难道她未有感受到月儿的期盼么?”友雅为自己转移了注意力。
“友雅大人的心也如同这昙花一般,让我期盼,却不肯在我面前开放。”
直接就切入了正题,干脆的女人。友雅暗暗想着,面上微笑的表情始终没有惊动一丝。
“昙花盛开,是因为月儿的一片真心。若月色黯淡无彩,昙花定也随之冷了去。”
此话,分手的意味已很是明显。友雅就连说着斩断情丝的话语时,那把磁性的声线也仍是不愠不火,纸醉金迷。
“友雅大人……是在说芸姬无情在先么。”女人用袖掩了脸,眉间轻皱,一副欲哭的模样。
女人就是如此,认为天生该被男人捧于手心,态度稍微欠佳,就用眼泪攻势。友雅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毛。对于这些,他见得太多。
“我认为,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周旋太久也是无聊,不如直接了断说个明白。
“友雅大人!”芸姬欲抓友雅的袖,一时不慎,尖削的指甲从男人手背刮了下去。
登时厌恶感由然而生。
“芸姬今晚好生歇息罢,不便打扰了。”友雅拂袖而去。比想象中更加轻描淡写。
坐上牛车,友雅用扇撩起细竹帘子的一角。月色从缝隙中漏入车内,绵延在那些胜放的紫菀色牡丹上,一片摇曳生姿的美好与恬静。
友雅看了最后一眼。他心里毫无留念,只是猜测这压抑的邸宅,为何曾经的自己如此热忠于穿梭其中。
早已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分手的女人,也不知是第几个了。友雅颇感无聊地用手托了下巴,今夜月色真的是千载难逢呢,若能与鹰通畅饮一番,也不会如此无聊了罢。
但,此刻那书呆子不是在研书,就也已睡了。
想到这里,友雅不禁叹出口气。老大不小的人了,不找人陪,可就渡不过夜晚了么。
是——什么时候,习惯了与鹰通在一起的感觉呢。
突出其来的惊噩感,令友雅不觉皱紧了眉头。微微上挑的漂亮眉型,月光偷偷爬上之间细腻的沟壑,又漏到长卷的睫毛,在千草色的美丽眼眸之上,流淌。
“鹰通……”甫一出口,便惊讶不已,急急用扇掩了唇。
“友雅殿下,到了。”
友雅没有说话,一壁掀帘下车,一壁自嘲地想着,若此刻的窘样鹰通看到了,必定又会被玩笑一番。
走到渡廊时,赫然发现庭院中竟立了一人。月儿恰好被流云遮了去,黑黝黝的一团,只觉得那人正俯身查看着什么。
“阁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此君能进得邸宅,证明是女房认得之人。若非交情颇深,便是薄有身份罢。
“啊!”那人像是突然被惊扰般地低声轻呼了一下。
只一字,友雅即辨出。
——鹰通。
“什么啊,原来是鹰通。害我担心了一下衣冠不整的问题呢。”友雅松了口气。
“友雅大人,这么晚还来打扰你真是抱歉至极,”鹰通的人影动了动,想必是转身朝了自己这边看来,“长夜漫漫,本想找个人喝酒——也怪我事先没有写了信笺命人送交与你。结果擅自跑来后得知友雅大人去了芸姬处,心下想着今夜应是不会回了,正要离去,却发觉院里的昙花开得正好。不知不觉便伫了脚步。”
接着是鹰通略微混合着抱歉的笑声。流云越过月儿飘移至远方,月光适时倾泻,瞬间溢满了整个院落。
——友雅差点连扇子都拿捏不稳。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怎样美好的画面。
在那片纯静皎柔的月光下,鹰通本就吹弹欲破的肌肤散发出瓷器一般诱人的光泽;裹柳的头发颜色似乎更淡了些,发丝与风轻轻纠缠,被抬送至嘴角、眉眼;鹰通的笑容,若要用什么词汇,那就是纯净,柔软,晶莹。眼角眉梢,无不渗透着淡淡的高雅之气。
调匀气息,友雅暗自赞叹,难道这就是藤原家族与生俱来的贵丽么。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风道骨,绝不是普通贵族学得来的。
“大人……友雅大人?”过得一阵,四周的声音才逐渐流回到友雅耳内。
“唔、啊?”友雅嘴上含糊地应了,眼睛却连眨都不敢眨动一下。
他生怕,生怕这么娇柔纤弱的人儿,他一眨眼,就会溶入那片明亮的月光,了无芳踪,消失殆尽。
“友雅大人最近经常走神呢。昙花开得这么美好,友雅大人不来同赏么?”鹰通的笑容更柔软了一些。
脚似乎受到什么东西的牵引,自然地,坚定地,一步一步,迈向眼前那个男人。
回过神来之时,已站在了鹰通旁边。
友雅用扇子敲了敲下巴。的确如鹰通所说,近来的自己神情涣散,对于一些事,竟应付得并不怎么得心应手。
“没想到在芸姬那里想看而没有看到的东西,反倒在自家院子里出现了啊。”友雅用微笑扯破整脸的僵硬。
“说起来……友雅大人此时不是应该在芸姬处么?怎地跑回来了?”
“若我不跑回来,这等美艳的景色,岂非错失了观赏的良机?”友雅口中的景色,并非花,自然是人。
“请友雅大人认真回答我的问题。”鹰通收敛了笑容,倒并不是因为不高兴,只是出于天生的固执。
“鹰通,有时待人处事要学着随和一些,年轻人一直这般倔强,可是没几个人能吃得消啊。”友雅呵呵呵地笑起来。
“对不起。我天生不太懂得阿谀奉承这一套,但若说倔强,可能也着重针对了友雅大人罢。”鹰通不好意思地低头。
“哦呀?那我可真是……艳福不浅哪。”友雅侧过脸,深深盯住鹰通被长长睫毛覆盖的眼睛。
“友雅大人开什么玩笑!”鹰通猛然一抬头,正好对上友雅的眼睛里一汪深沉的色彩,又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
“好好,不逗你了。我呀——刚才被美人抛弃了哟。”友雅仍是一脸笑意盈盈。分明是他甩掉芸姬,但想到女人面皮薄,于是果断把罪过揽往自己头上。
“友雅大人这般开心,可不像失恋之人应有的表现啊。”
友雅摊手,手中半开的蝙蝠扇被压出“啪”的一声轻响:“本想找你借酒浇愁,怎料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顿了顿,又用纤长的手指牵了鹰通的发梢:“不过,看到了月下美人这么绝美的画面,怒气和忧伤也随之消失了啊。”
“嗯,我也觉得颇为稀奇呢。昙花的盛开,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鹰通似乎没有阻止友雅小动作的意思,跟着笑起来。
“鹰通,以前我只觉得你古板,现在,不得不说你还很木纳。”友雅降下眉毛。
“这月下美人,静谧温柔,娴雅高贵;静而不死,纯而不素;有这等的美貌,却只待夜深人静,万花养神时独自开放,这精神着实让我很敬佩呢。”鹰通完全沉入对于花的赞叹以及欣赏中,根本没有听到友雅的话。
“是啊。纯洁雅致,明明有着与其他花朵竞争的实力却内敛沉着,的确令人心生怜爱啊。”这一席赞美的话语,友雅终是望着鹰通说的。也不知意是在花,还是在人。
“只是,”他语调一沉,“连花儿都知道接受月色的爱慕,为什么鹰通你就点不通呢?”
说罢,扳过鹰通的肩膀。
“友……雅大人,怎么了吗?”鹰通为肩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吃了一惊,他暗想,是了,友雅是武官,力气自然是高人一等。
“鹰通,你才是……这真正的月下美人!”友雅的声音似乎更低了些,深沉如海的声线,有如魔咒一般轻易便诱惑了人心,让鹰通一时竟忘了挣扎出他的钳制。
看到鹰通的反应,友雅终于有了些许把握。想想之前自己的种种心神不定,进退维谷,似在一瞬间全都豁然开朗。
结果如何,他已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取下鹰通的眼镜,用手指滑过那些熟悉的五官;眉毛,眼角,鼻梁,最后把大拇指压于嘴唇之上。又让其他四指覆盖住鹰通的半张脸颊,友雅把唇凑到鹰通耳边。温热的吐息像昆虫轻盈地爬入耳朵里。
“听我说,鹰通。也许你还不曾发现自己的感情,不过没关系。我终有一天会让你离了我就不能独活。所以在那之前……”
嘴角钩起一丝暧昧的绝伦微笑。牙齿轻轻咬住鹰通的耳垂。
“在那之前,要不要和我恋爱一场。”


终于完了。=___________________=+
我就不想让鹰通揩到友雅油。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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